謠傳吳月娘的兩個孩子都是女婿陳敬濟的,證據有二:一個是吳月娘第一個孩子流產她不讓西門慶知道;二是陳敬濟說第二個孩子孝哥兒像他養的,吳月娘反應過激一頭栽倒,認為證實了陳敬濟說的是真的。
實在無法同意這個說法。
首先退一萬步講,就算吳月娘想跟陳敬濟有點什麽,她也沒有潘金蓮那樣便利的偷情條件。孟玉樓李嬌兒都相當於跟她住在一起,丫環之外還有家人媳婦,來回事的小廝,不時過來盡義務的西門慶,西門大姐更是日日跟在身邊,她哪裏有空跟陳敬濟生兩個孩子。
其次,吳月娘不可能破壞自己的家庭,同時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就算西門慶到處亂撞讓她有點寂寞,她注意到了“黃毛團兒”似的陳敬濟,他是吳月娘可以名正言順接觸的男人。她最多也就假公濟私作為丈母招他來吃個酒、打個牌,近距離多看他幾眼。西門慶凶神惡煞,周圍一群女人虎視眈眈,她都不用“錯腳兒”,隻被這些眼睛看出她對陳敬濟有意思,別人不說,潘金蓮準先跳起來把她踩在腳底。
第三,吳月娘要滿足的不是情欲,而是控製欲。
吳月娘沒有潘金蓮那麽強烈的欲望。《金瓶梅》開始就說她愛生病,中間借她嫂子的嘴又說了一次,她身體不好,不爭床笫之事。她對陳敬濟的定位是做個崇拜她的忠實追隨者。
陳敬濟剛到丈人家,討好丈母是必做功課,甜言蜜語又是他的特長,他跟吳月娘等說話,自稱兒子,激起了吳月娘的母性,產生了保護他的欲望。西門慶從不受她控製,連西門慶的小廝玳安也不受她控製,陳敬濟對她言聽計從,於是她把陳敬濟看做是她的人。
西門慶死後,吳月娘更希望陳敬濟繼續討好她,幫她打理外麵的事,做她可以依靠的男人,忠心耿耿照管她,做個沒有野心的追隨者。陳敬濟“投靠”潘金蓮,在吳月娘看來就是對她的背叛。
按她的想法,陳敬濟要在這個家裏挑個女人,她這個掌權者理所應當是他的首選,怎麽也輪不到一無所有的潘金蓮。這種背叛比單純肉體上的背叛包含的內容更豐富,所以吳月娘越想越氣一怒再怒。
這也是秋菊告發陳敬濟和潘金蓮時她再三不信的原因之一。另一個原因是她認為潘金蓮從西門慶那裏已得到了滿足,不可能同時還惦記陳經濟,她欲望不強烈,想不到欲望的力量能多強大。
有人說吳月娘是裝不信,要使個欲擒故縱的招兒,目的是等他們做大了,一舉除掉他倆。這說法就跟說吳月娘跟陳敬濟有私矛盾了,如果連她的孩子都是陳敬濟的,她即使怎麽想除掉潘金蓮,也不可能打老鼠傷玉瓶兒。事實是, 她捉到了他們,還猶豫了好一陣。她當時沒動潘金蓮,就是不想牽連到陳敬濟。後來打跑了陳敬濟,自然不會再留著潘金蓮。
說回關於孩子的那兩個懸案。
第一個孩子流產吳月娘不聲張,是因為女人流產會自責,認為自己沒用,對自己對家庭都不是光彩的事;男人知道會對她產生不良印象,西門慶有可能把精力用在更有希望生育的女人身上。她流產第二天就告訴了孟玉樓,說明她並沒想隱瞞這個孩子的存在。如果不是西門慶的,孩子在她得瞞著,不在了連提都不必提。
第二個孩子被陳敬濟說像他養的吳月娘昏倒,是她本希望陳敬濟能體會到她的愛護,重投她旗下效力,他當著眾人這樣侮辱她,讓她徹底絕望不說,還累及她孩子的合法身份,危及到她的身家性命,西門慶曾說過丈母跟女婿通奸的案例。幾重刺激加在一塊,她一頭撞倒,半天才蘇醒過來。
另外,她反應這樣激烈,恰恰說明她跟陳敬濟沒事。後來她對陳敬濟恨之入骨,也是她跟他無事的表現。反過來說,陳敬濟窮途末路,連毫無關係的孟玉樓還想訛詐,跟吳月娘真有事,他絕不會放過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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