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國小民(757)

來源: FormatRun58 2024-01-25 19:37:01 []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176276 bytes)

鄭州夏天裏,以橋為家的日結工

 小晝 極晝工作室 2023-08-13 21:42 Posted on 北京

 

圖、文、視頻 | 呂萌

剪輯 沙子涵

編輯 毛翊君

 

 

皺紋、殘燭、爛尾樓

孔李記一般不帶身份證,怕人知道他已經70歲了。每天幹活都算是一次賭,5點多到十八裏河大橋下等,運氣好了碰見老板開大車來招人,一車一車地報名,他還能蹭上機會。有好幾次搶著了活,到工地上開始查年齡,隻能回家去。

還有些老板嫌他幹活慢,做了兩個鍾頭一分錢沒給。有的工頭給是給了,但比談好的要少。一個新鄉的工頭說沒有現金,得微信轉,孔李記隻有老年機,錢就被欠到了現在。他清楚,自己沒有競爭力,不能挑。

早上5點,孔李記(中間)在橋底下等活兒,如果有招工的車停在路邊就立刻上前詢價。

去年也試過工錢更高的活,他爬上腳手架,給鐵梁刷漆,一天200多塊錢,比零活兒多幾十。那時也是夏天,30多度,孔李記站上去沒多久就頭暈,不敢往下麵看。後來再也不敢了。

要是早個二三十年,他50斤一袋的水泥、石膏粉、沙子都卸過,一次能背三袋。一車有10噸,一天兩車,他跟三四個人搭夥,兩個鍾頭能卸完。當時每噸7、8塊,後來漲到10塊,一天能掙將近200。老家禹州的煤礦關停後,他一直在鄭州百榮做裝卸,50多歲還自覺體力很好。

現在孔李記一袋也背不動了,隻會耽誤工時,工友們都不願意和他搭夥兒。“活兒幹得多回家躺著腿就可勁疼。”他這才來到橋下,加入日結工的大軍。

 

早晨,在路邊等活兒的日結工人。

今年7月,孔李記的工地上發了藿香正氣水,他咽下“可難喝”的藥汁,想讓身體爭點氣。他記得有次,一個歲數大的工人中暑暈倒,工頭轉頭看到他也這麽大年紀,就給了50塊錢,把他勸退了。

為了不中暑,孔李記盡量接一些夜裏的活兒,從下午3點幹到深夜。老板不在的時候,可以多歇歇,慢慢幹,老板在眼前的時候,“不用吭氣兒,得提勁兒幹了。”

 

 

沒有活兒時,工人們在大橋下午睡。

最近,孔李記連續5天沒找到適合的活兒,7月隻賺到2000塊。他和老伴在老家還有一畝六分地,是山上的砂石地,種不了承包出去了,一年隻有300多塊錢。兒子今年40多,在鄭州的物流公司工作,今年活兒也不多,隻能顧著自己家庭。

孔李記不想麻煩孩子,來鄭州大橋下找活兒的三年,在附近京廣路一個爛尾樓旁找了個破房子住,每月房租60塊。屋裏沒有接水電,喝水要到外麵打回去,吃飯、充電都得找個飯店。天氣太熱的時候,要開門點著蚊香睡。

上午沒有活兒,孔李記回到自己爛尾樓旁邊的出租屋裏。

 

出租屋裏悶熱難耐,坐了一會兒孔李記就汗流浹背。

出租屋裏沒有電,晚上隻能點蠟燭。

 

為了省錢,孔李記每天吃兩頓飯,邊吃飯邊給手機充電。

白天等不到活兒,孔李記也會在橋底下繼續坐著碰碰運氣。晚上競爭的人相對少一些,如果被招走,孔李記就一直幹到第二天早上再回來。但最近,這樣的夜活兒也不多,他隻能回到破屋裏。

水泥牆圍起來的空間裏悶熱難耐,他就拿著鋪蓋搬到了爛尾樓屋頂住,會涼快一點。孔李記覺得自己身體還算結實,能幹一天是一天。

 

租屋裏的牆漏了洞,雖然蚊子多,但是至少會通風,涼快一些。

 
 

大橋下的傷疤

這個夏天,張新民一直睡在大橋下。他挑中一個有井蓋的水泥台當床,比起周圍的綠化草坪,會更平整一些,晚上蚊子也少。之前他花200塊租的房子沒空調,開了風扇涼席還是熱騰騰的,睡也睡不著。

這裏有互不交流的鄰居,他們大多獨自從農村到鄭州謀生,為了省錢,索性以橋為家。其中有個幹活時受傷的日結工,跟妻子離了婚,父母也去世,親戚不願意照顧他,在橋下躺了兩個多月。

上個月連續幾天高溫,張新民打赤膊幹活,肩膀上常被曬得發紅、脫皮,留下的疤痕像夏天打的卡。汗從頭上流下來,擦不過來,直接進到眼睛裏。接下去的幾天,眼睛又紅又腫,看東西也模糊,疼得影響他接之後的活。

 

坐在橋下休息的日結工,皮膚已經曬傷。

他是個56歲的單親父親,10年前在鄭州做起的電玩城生意失敗後,賣掉開了八個月的帕薩特,也失去了婚姻。前妻把大女兒帶走,剩下三個孩子留給他。張新民又嚐試給一家重慶的防盜門公司做代理,一年隻賣了兩個門,最後兩邊公司都倒閉了,現在還欠著他幾千塊錢工資。

“人一窮,親戚就都離得遠遠的。”三個孩子上學還等著交錢,張新民著急之下,去了大橋下謀生。之前他當包工頭,總去這樣的地方招日結,現在他成了等待被挑的人,有一段時間都情緒低落。

 

在橋下居住生活的日結工人。

 

56歲的王國安在橋下躺了兩個多月,之前幹活兒時腰受了傷,沒錢看病,就買一些藥在橋下養傷。

 

在橋下躺著,每天吃方便麵,王國安的腿已經變得消瘦。

長期工結錢時間晚,也隻有日結才能最快滿足張新民一家的生活。他之前被拖欠過幾次,2012年在北京昌平做包工頭,加上木工帶了一二百人蓋售樓處,噴泉、圍牆都裝修好後,包工包料的老板一直沒有給他結算,“說公司還差他20多萬。” 

今年初,朋友介紹他去上海一個工地上幹活,做了4個多月,現在還有1萬3沒拿到。因為沒錢,張新民一直不敢回家,不知道怎麽麵對那些債務。“以前不認命,但現在認了。”

 

 

中午,張新民坐在電動車上吃餅。

 

張新民隨身帶著工資欠條。

時間長了,張新民習慣了這種變化,“隻要是活著,生活就得繼續。”沒活的時候,張新民還是想著承包點事幹,可五天蓋一層樓的活,老板們催促著三天完成,他隻能多加工人。等到要錢的時候,又會變成各種各樣的錢不到位。

2016年,張新民聽說北京的工價更高,就到馬駒橋附近租了個300塊一個月的房子,開裝車卸車,每天掙200塊左右。但孩子們學習不太好,老師總要請家長,來來去去的不方便,他又回了鄭州。

“陪孩子就隻能喝西北風。”現在,張新民每月把自己的生活開銷維持在1000塊,其餘的都留給孩子。

 

傍晚,張新民在橋下詢問工作。

在張新民看來,鄭州的建築行業在壓縮,工地上的活兒少了,而疫情後來做日結工的人又越來越多。作為“新手”,他總是搶不過別人。好容易到手的第一個活,是往地鐵裏搬防火門,一兩百斤,又高又重,從地上背到地下,一個下午他掙了150塊,但累得幾天都幹不了活,

一不小心就能受傷。去年夏天,他在工地上熱得暈倒,拉傷肌肉,疼了好長時間,躺在出租屋裏兩個月不能掙錢,“總想著過幾天就好了,壓力很大。”他說,最難的時候,兒子管他要20塊錢修電瓶車,他都隻能沉默。

 

天色漸黑,依然沒有工作的張新民在橋下休息。

今年,張新民明顯感覺幹活已經沒有前幾年利索了,爬樓扛鋼筋的時候,累得腿都抬不上去。他現在隻想找一個長期穩定的活,“人生到這一步了,已經沒有那麽大精神和野心了。”

大橋下日結工簡易的床鋪,橋墩上被來往的車輛映照出流動的樹影。
睡在大橋下的日結工人。
 
 

人群外圍的粉色

酒紅色的小波浪堆在腦後,李瑞新特意做了這一頭發型,看起來很顯眼。早上五點半,她拚著5塊錢的車到了大橋下,但碰見老板的招工車開來時,她起初不好意思圍上去,周圍都是些有經驗的男工人,迅速圍滿車窗。李瑞新瘦小,擠不進去,也不知道怎麽談價,總會被擋在外麵。

不搶就沒活,除去日常吃飯開銷,隻剩個百十塊錢,她壓力倍增。尋摸了半個月,李瑞新找到4個雜工——等工頭開出低於市場價的錢,很多男性工人都不願意去,她就跟幾個女工去接。比如80塊錢一天,去建築工地鋪蓋防塵布。“女的是小工,男的是大工,幹的活不一樣,他們一天能掙180多到200多。”

 

李瑞新在詢問價格。

 

在手機上找工作,女工的年齡要求在55歲以下。

今年三月,李瑞新第一次感覺到自己老了。那時她在一家食品加工廠上班,每個月能掙4000塊左右,但一次午休時工廠經理找了她,說大齡女工都要被辭退,而今年11月她才滿年齡上限55歲。回家後,她發覺“自己沒用了”,待了兩個月,刷各種招聘信息,都不要她這個歲數的,找了熟人也沒有用。

受不了這種“鬧心”,李瑞新在最熱的夏天來到大橋下,讓日子有點奔頭。中午的高溫立馬讓她想放棄,接到的第一個活兒是去建築工地搬鐵管,一根鋼管長5米,一般要4個人抬,包工頭開180塊要男工,她去隻能給120塊,在酷暑中搬了兩個管子就累得喘不過氣來。那天幹了9個小時,她兩隻手磨出了水泡。

 

在路邊,一位母親帶著孩子等待著丈夫幹活兒回來。

之前,李瑞新跟著丈夫跑車,從廣州到廈門的專線,一天一夜。在湖南的服務區,車的門鎖被撬開過一次,丟了3000塊現金。從那之後,每到夜裏丈夫睡覺,李瑞新就看車看貨,擔心有偷貨偷油的。

後來為了照顧兩個孩子,李瑞新回到鄭州,丈夫開始自己跑車。她每天晚上十點多打個視頻,得知丈夫一切順利,才能睡下。現在,兩個兒子一個在鄭州、一個在北京,都沒有結婚,夫妻倆已經攢下第一套房,還差老二的一套。現在,李瑞新瞞著兒子偷偷幹日結,“結婚、買房都要用錢,不能閑著。”

 

 

等了很長時間,依然沒有合適的工作,站在橋下的李瑞新有些失落。

有時候,李瑞新去樓頂刷牆,有時候又搬50斤一塊的水泥塊,一天搬了3噸。她求著熟人介紹男人的活給自己,結果幹了一天,手指頭全腫了,疼得不敢抻直。家政、保潔這種穩定一點的工作,李瑞新說“沒辦法,人家連45的都不要了”。

7月29日,鄭州下起了雨。“天熱活兒不好幹,下雨天還沒活兒。”李瑞新在橋下站了8個多小時,依然在等待。

 

招工的車停在了橋下,李瑞新上前詢問情況。

 

在橋下等活兒休息的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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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女孩記錄下的19個「傷疤」

 小晝 極晝工作室 2023-09-06 21:55 Posted on 北京

 

 | 呂萌

圖 王子怡

編輯 毛翊君

 
拍攝傷疤是從我2021年一次受傷後開始的。那年我大三,騎電動車太快,摔在地上滾了一圈。當時處理傷口比較馬虎,拿紙把血止住之後就沒再管。後來和長褲摩擦,開始腫脹,格外疼。
回家後,我就跟我媽撒嬌,想讓她安慰我一下,但我媽卻說,夏天了,你這樣把腿摔了,穿裙子的時候露出來會很難看。這話對我有衝擊,引出了我和媽媽的分歧,也讓我意識到,傷疤是身體上永恒的記憶符號,從這樣的切入口能窺到背後的故事。從那時起,我開始關注別人身上的傷疤。
我花了兩個月的時間去找人,在操場和公園裏擺過4次易拉寶,上麵寫“我們各自也在一次次受傷與愈合中慢慢生長”。有人會過來看一看、聊一聊,但都不太樂意被拍,畢竟傷疤是隱秘的部分。後來我發朋友圈征集,打開了幾個身邊的人。
從大三到畢業,我陸陸續續拍到19個人的傷疤。隨著傷口的愈合,有人與過去和解,有人感受到了愛,有人反思了受傷原因,然後知道要好好保護自己、愛自己。
 

故事一 母愛

“每當我覺得媽媽不愛我的時候,我都會望向那些傷疤。嗯……好像不是。”
我和徐汐禾相識在去年夏天,當時疫情封校,大家都無處可去,操場地攤文化開始流行起來。她和朋友擺了一個寫詩的攤子,有人給出喜歡的關鍵詞,她就用這個寫一首,一塊錢一首。當時我也找她做了一首,覺得很有才氣。
後來才知道,她父母離異,小時候一直跟著外婆在重慶生活,6歲回到鄭州的媽媽身邊。媽媽再婚了,繼父帶著一個女兒,後來媽媽和繼父又有了個兒子,比徐汐禾小6歲。
在她的記憶裏,媽媽和繼父更愛弟弟,會記得弟弟喜歡吃什麽,卻不知道她喜歡吃什麽,媽媽做飯也從來不問她的喜好。去年春節,他們找了一家菌湯火鍋店吃飯,可是徐汐禾從小到大都不吃蘑菇。
父母不太看重她的學習,但是從弟弟一年級開始,每年就要花很多錢去報補習班。從小學到初中,徐汐禾覺得自己和父母的溝通一直是在暴力中進行的。有次她放學回家晚了,媽媽讓她走下7樓再上來畫1個“正”字,要這樣寫滿100個才能睡覺。她一度不願意回家,哪怕和朋友在公園裏坐一個晚上。
初中時,她用零花錢買了一隻兔子陪伴自己,成為青春期非常重要的存在,但媽媽覺得兔子髒,趁著她不在時扔掉了。她很崩潰,走了30多條街去貼啟示,最後還是沒找到。她就一直覺得家好像是合租的,每天跟家人相處不會超過20分鍾。
徐汐禾的媽媽經營煙酒店,每天早上8點去店裏,晚上9點多關店,沒有時間陪她,就用錢彌補。她覺得在媽媽看來,生活條件變好了,關係就能變好。她的傷疤是在高三留下的,受傷前,她和母親一直處於很別扭的狀態,無法理解自己和母親的關係。
那段時間,她在家上網課,因為經常戴耳機,耳朵發炎了,就公放了幾天。弟弟在一邊打遊戲,還嚷嚷著看電視,聲音很大,徐汐禾無法專注地聽課。和弟弟溝通沒有什麽結果,媽媽也沒空管,她覺得這些事情把自己壓得喘不過氣了。
又一天晚上10點多,徐汐禾上完網課準備去洗澡,熱水半天沒有放出來,她很煩躁。媽媽告訴她是弟弟在洗澡,讓她等一會。那時候是冬天,徐汐禾在浴室等了很久,很冷,也很委屈,所有的情緒堆在一起,用力把玻璃推拉門關上。
玻璃碎了,碎片打到她身上,她站在鏡子前,看見眼睛裏有血、手指甲縫裏、頭上也全是血。後來,媽媽騎電動車帶著她去醫院。大概要經過三個路口,徐汐禾眼睛被血模糊了,感覺自己呼吸不上來,和媽媽說“我快死了”。媽媽說,“不會的。”她說,“我想死。”
之前她有過很多次這樣的想法,但沒真正去傷害過自己。她覺得那樣很蠢,甚至想用這種方式吸引別人眼球,來博得對方的愛。這次,她的腰上縫了18針,頭上縫了10針,手上也縫了針。徐汐禾開始低血糖,意識也不是很清醒,隻記得那是媽媽唯一一次叫了她“寶貝”,讓她不要怕。

 

徐汐禾肖像照和她額頭上留下的傷疤。

受傷以後,徐汐禾感覺父母對她的關心多了一些。後來一次家長會前,老師讓同學給家長寫信,徐汐禾就給媽媽寫:“我知道你很不容易,你對我不夠好,總是偏心弟弟。我有很多想法,想和你說又說不出……”媽媽看到一直在哭,最後跟她說,“其實媽媽是愛你的。”
基本上每隔段時間就會有人問徐汐禾手上、頭上的疤。她通常都是幽默地回應兩句,“別管老鐵,家裏玻璃門質量太差砸身上了,縫針挺疼的。”後來徐汐禾告訴我,她在家庭裏和父母的關係也沒有太多改善,但覺得人生裏有那麽一瞬間知道媽媽的愛就夠了。
 

故事二 新生

“你知道什麽手術要剖開、縫合七層嗎?兩次剖宮產在同一個位置,我愛我的兩個寶寶。”

 

米鑫佩是我表姐,在27歲時有了第一個寶寶,因為超預產期一周骨縫不開、胎盤老化,選擇了剖腹產,寶寶出來她感覺像在做夢一樣。她的二胎又是剖腹產,刀口切在了肚子同樣的一個位置。
懷二寶的時候,大寶隻有7個月,她內心很糾結要不要。剖宮產正常3年後才可以再要寶寶,二寶的到來讓她對大寶有些愧疚,因為懷了孕就沒有奶了。那個時候表姐有200多斤,大夫說之前的刀口恢複得不錯,但是脂肪比較厚,要切開7、8層的樣子。
知道懷上二寶的時候挺喜劇的,米鑫佩約朋友遊野泳,中午喝了幾瓶啤酒,越喝越想吐,感覺不對,去買了試紙發現懷孕了。她爸媽和老公知道後都很驚訝,也都特別開心。但她想到吃了避孕藥,害怕對胎兒有傷害,距離第一次剖腹產也間隔短,還是挺害怕的。
後來問了幾個醫生,回答都比較中肯,說如果孩子不健康自己就流掉了。她感覺,生大寶時的剖腹產疤痕也可以在孕期恢複,胎兒在慢慢長大,就堅定地留下了二寶。
表姐結婚之前才100斤,整整胖出一個自己,生完努力減肥瘦到128,但是體型變化很大,尤其刀口還是突出來的,但她沒有想過遮蓋疤痕,覺得算是有寶寶的象征,挺有紀念意義。
兩個寶寶不斷長大,他們問過表姐自己是從哪裏來的,表姐會給他們看疤痕,跟他們說就是這裏出生的。兩個寶寶用手痕碰了一下疤痕,那一刻她挺欣慰的,覺得自己受的這些苦都是值得的,這可能也是一些人成為母親的偉大吧。
 

故事三 自我

“這道疤也時刻提醒我,以後不管遇到什麽情緒再也不要傷害自己。”

 

袁若雪的傷疤在手臂上,有5厘米長。受傷的時候她17歲,上高三。她是藝考生,那時她備考時間比較短,又碰上疫情被封在家裏,讓她的壓力倍增,對前途很迷茫。
上不了專業課,也沒怎麽上文化課,爸爸媽媽著急就催促,每天經常因為一些瑣事爭吵。一天早上她情緒就爆發了,和爸媽吵完架回到臥室裏,坐在書桌前拿著壁紙刀劃傷了胳膊,使很大勁兒。當時她就在想,為什麽他們不理解自己。現在覺得,都是自己給了一個所謂的壓力,把考試當作很重要的東西。
事後,媽媽看到了她的傷口,問她怎麽弄的。她就說自己不小心碰到,但其實他們也都能看出來是劃傷的。媽媽問她,“多大的事啊,把自己弄成這樣?”
後來爸媽開始理解她。一次她從縣裏的寄宿學校回家,爸爸來接她,在高速上她說有點學不下去了,爸爸聽出來她情緒很不對,在高速上把車停了說,“都沒事,你上個大專我也不會說你,你現在就好好堅持下來,不管結果怎麽樣,都不重要,你的態度爸爸媽媽都看到了。”
現在,她的心態發生了轉變,覺得傷口愈合後進入了她的新生活。雖然傷口的故事經常被提起,但是留下的傷疤是她麵對今後生活的標誌。
 

更多的故事和改變

在拍攝初期,我會擔心他們的疤痕是不是都很負麵,會不會揭了別人的傷。後來是他們給了我做下去的力量,有些人完全接受了傷疤的存在,也非常坦誠地和我聊起背後的故事。有時一道傷疤甚至改變了一個人對生活的態度。

 

同學黃文靜是我第一個拍攝的人,她不介意展露。傷疤在胳膊上,麵積不算小,是被熱水燙傷的。因為受傷的時候年紀小,她已經沒有什麽記憶了,隻是一直覺得傷疤很醜。
她會畫畫,想自己設計一個紋身,把傷疤遮蓋住。等到她真正想紋的那一天,她忽然覺得這個傷疤也是自己生命的一部分,為什麽去遮蓋它?所以她設計了一條蛇的圖案,蛇頭的位置正好在傷疤的地方,相當於把傷痕強化了,讓它非常醒目。
她說媽媽在家庭裏辛苦地付出,家人對這些視而不見。她體會到媽媽的處境,不能成為這樣的人,想要獨立,媽媽也支持她找到自我。所以,她在大學時去紋了身。

 

劉向東因為闌尾炎做了手術,肚子有個疤痕。起初他被誤診了,後來他疼得受不住去了醫院,那時闌尾已經潰爛了,連夜做了手術。父母陪在他身邊,爸爸和他說,你疼可以哭出來。他覺得爸爸是個很堅強的人,他也要堅強,不能哭,不能給爸爸丟人。

 

王昊背上的傷疤來自小學時與同學的一次爭執。之後,媽媽急衝衝地去了學校,他還記得媽媽高跟鞋清脆的踩在學校地磚上的聲音。在學校媽媽和家長理論時,王昊從來沒見過母親這個樣子,甚至像個潑婦。在他記憶裏,媽媽總是溫柔知性的,對他的保護欲讓媽媽完全變成另外一個人。

趙一諾是很酷的女孩,她的腰上和胳膊上都有著不小的黑色胎記。擔心病變,她去掉了腰部的胎記而留下傷疤。她不覺得它醜,反而在夏天穿上吊帶,露出這些。她說,“傷疤在陽光下會發光,像羽毛一樣。”

葉媛利腿上的傷疤是小時候不小心踩碎了玻璃魚缸留下的。當時她想到踩上去會有點危險,但她還是做了,有點無知又無畏的感覺。如今這道傷疤在提醒她,自己想做的事就去做,保持當初的快樂和無畏。

姚策是山徑越野愛好者,他身上的傷絕大部分都在跑山徑時弄的。胸膛上那個,是不小心摔到肋骨骨裂。腿上那個,是拍攝前一周跑山時候剛摔的。他對自己要求嚴格,一次比賽發生意外後,他覺得不管再怎麽想贏,也不能再去做那麽冒險的事情。他沒有把受傷的事情告訴家裏人,他們不太支持他去跑山,但他想堅持做自己。

陳迎欣在一次車禍中昏迷了,醒來的時候在急診大廳裏,被診斷為顱骨骨折,腿部也受了傷,現在留下了一個傷疤。她一直記得媽媽很著急她的安危,在她身邊哭著。父母的擔心,讓她覺得自己很幸福。

黃俊麗胳膊上的傷是在一次給父母做飯時燙到的。她把菜端上桌時,爸媽對她的傷沒有說什麽,她心裏一陣失落。等到晚上,她看到他們準備了燙傷膏蘆薈膠。像很多中國父母表達愛的方式一樣,不太說得出口。

55歲的盛國叔叔是我父親的一個朋友,印象裏他是一個嚴肅的大叔。之前他是在一個麵粉廠裏做銷售,退休後自己做了生意。他後背有兩處很長的刀疤,是他年輕時打架留下來的,如今對那些經曆他已經變得釋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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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背圖,從2024到世界末日的中國預言 | -FormatRun58- 給 FormatRun58 發送悄悄話 (214 bytes) () 01/25/2024 postreply 19:5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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