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國小民(718)

來源: FormatRun58 2023-10-22 08:14:02 []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127034 bytes)

在人間|35歲+,別人失業,他們留學

鳳凰網x烽火數聞 在人間living 2023-10-18 23:01 Posted on 北京
 

 

 

撰稿|鄭欽  編輯|方遠

鳳凰網 x 烽火數聞

 

 

第五家英美名校的offer發到郵箱的那一刻,王路開了一瓶珍藏多年的紅酒。43歲還能得到好些海外名校入學的機會,讓他有種“老夫聊發少年狂”的感覺。
王路原本在一家知名互聯網企業擔任IT技術高級總監,因為所在產品線盈利未達預期,被全員裁撤。
“大腦一片空白。”回想被裁的一幕,王路至今覺得不可思議。他用將近20年的時間,從程序員爬到高級總監的位置,而跌落隻是一瞬間。
王路想要“爬”回去。但翻遍招聘網站,發現高級總監的年齡限製精準卡在了40歲以內。
無奈之下,他從精準投放改成海投簡曆。“投遞了一百多份,很多公司我都沒有細看,我隻想盡快找到工作。”
他最終收到五家麵試。為了看上去年輕一點,王路特意剪了頭發,刮了胡子。但麵試官的問題依然圍繞著年齡打轉。“他們更喜歡那種經驗豐富、同時又年輕的,這怎麽可能?”王路憤怒道。
因為年齡,曾經的“王總”已淪為求職市場中最被嫌棄的人。挫敗感伴隨中年危機感呼嘯而來,直到偶然間,王路在社交網絡上看到許多有著同樣遭遇的中年人選擇去留學。
這並不是他第一次動留學的念頭。年輕時,因為種種原因他曾放棄過一份國外名校的offer,時隔20多年,這個念頭再次在他心中燃起,且無比強烈。
這一次,他非去不可。
近年,越來越多看似被定格的中年人跳出窠臼,踏上留學之路。其中不少人和王路有相同經曆。
鳳凰網聯合烽火數聞團隊,從知乎、豆瓣的“中年人留學”相關話題中抓取2216條帖子,人工篩選出93條有效內容進行統計和分析。坦誠因為中年危機選擇留學的占比超過90%,具體原因包括職業瓶頸、轉行和年齡焦慮。
在一家電力國企從事采購管理的王振勇,一直覺得自己的發展空間太少。35歲的年齡,不上不下,如同他采購科員的職位一樣,卡在一個尷尬的位置。“上麵老人不退,下麵年輕人又擠破頭,而我的生活又可以一眼望到頭。”
偶然間,看到在英國過得瀟灑愜意的朋友,王振勇心生羨慕:“或許我也可以在倫敦悠閑地喝著下午茶,與世界各地的人們談笑風生。”從未出過國門的他決定辭職去英國留學。
除了自身的職業瓶頸,外界刺激也是促使中年人走出國門的原因。隨著95後、00後進入職場,這批留學主力軍所展示的眼界與學習能力,成為刺痛中年人心頭的一根針。
有分享者表示,留學的年輕人有實力、有想法,在工作中更自信,對待難題也有更多意想不到的解法。例如,當老員工們還在焦頭爛額翻閱資料時,這些年輕人們已經能夠熟練運用人工智能工具去解決問題。這不僅讓他們在工作中感到威脅,也在他們心頭種下了留學的念想。
此外,盡管就業市場持續不景氣,但相比本土高校畢業生,留學生獲得的工作機會更好、更多。《2022中國留學回國就業藍皮書》顯示,2021年回國的留學生中,超過一半在北京就職,且近一半在國企找到了工作。
“當整個社會都在熱捧留學的時候,你不做就隻能自甘落後了。”一位受訪者無奈地表示。
留學看上去是一次不成熟的冒險,但在許多深諳“性價比法則”的中年人看來,與其陷入無盡的內耗,不如趁夢想還在保鮮期,去破釜沉舟一把。這也許是擺脫自身危機的最快出路。
和這些受訪者一樣,根據我們收集的統計數據,絕大部分發帖人在30-35歲感到“不能再晚了”。就留學目標國而言,歐美地區依然是最熱門選擇,不用再學一門小語種是重要的考量因素。
李慧文清楚記得,自己說想去英國攻讀戲劇學時,旁人詫異的目光。的確,37歲未婚已經夠被指指點點了,此時再放棄上海一家快消企業待遇優厚的工作,更讓普通人難以理解。
但這並不是李慧文想要的人生——被困在格子間裏,日複一日麵對著各種銷售數據和無窮無盡的會議。
她心中一直有個坎。在高考填報誌願時,因為父母的堅持,選擇了就業門檻更低的市場營銷學。但她熱愛的是藝術、文學和戲劇,隻要一有空閑,就會奔赴各個城市的藝術館及劇場。晚上加班回到家,她也會放一部喜歡的電影慰藉自己。
李慧文相信,向外走,路是寬闊的。大學畢業時,她放棄了父母在西北縣城的老家好不容易托關係找到的穩定工作,隻身來上海打拚。求職被騙過,因為房東突然收回房子半夜流落街頭過,但大城市的生活拓寬了她的眼界和認知,更成就了現在的自己。
“以前沒有能力做,現在有基礎了,就不要再放棄了。”她說。
與各種羈絆下的中年女性相比,李慧文無疑是幸運的——經濟獨立,沒有婚姻和家庭的束縛。當李慧文把自己的經曆發到網上,下麵的回複無不透露著豔羨與傾慕。
在我們采訪到的中年留學群體中,處於單身狀態的人占了大部分,也有不少已婚人士勇敢出走。
正如李慧文所言:“現在對我而言,賺多少錢並不重要,職場晉升也不重要,起碼我現在有車有房,足以收獲一段安穩的生活。我隻是想做自己喜歡做的事。”
下定決心是整個留學環節中最簡單的一步,從申請、考試到真正在異國他鄉重做學生,留學的滋味才會真正照進現實。
王路覺得留學生活非常充實。“闊別多年重回校園,我就像缺水的植物終於得到了灌溉,精神就像枝葉一樣舒展開來”。
基於過往優秀的履曆,王路順利進入了美國藤校哥倫比亞大學信息技術專業。他的留學目標很明確——在專業上充分提升自己。在哥大,他可以心無旁騖和教授討論學術問題,去矽穀看看最前沿的技術。特別是自己有很多同學、朋友定居在美國,閑時和他們聚會聊天,感覺生活從來沒有這樣充實過。
但並非每個人都像王路這樣目標明確、如魚得水。
王振勇就後悔了。
留學是一個倉促的決定。“已經從學校畢業20年,工作中也很少用到英語,幸虧雅思考了四次終於險過。”
入學後,現實很快給了他當頭一棒。課堂上,教授語速如蹦豆,來自世界各國同學的英文口音也有著濃厚的地域特色,這都是和雅思麵試官交流中未曾有過的情況。當課堂哄堂大笑的時候,王振勇隻能尷尬附和,大家激烈交流的時候,他隻能默默坐在角落,一堂課下來,收獲寥寥。
課堂外,英國高昂的物價讓他寸步難行。“在這裏買什麽東西都要乘上9,即使是坐公交車,花銷也不菲,更別說租房吃飯了。”王振勇每天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盤算如何省錢,此外就是在出租屋裏看看劇,和國內的朋友聊聊天,“畢竟沒有比這更便宜的娛樂方式了”。
更要命的事,熟稔中國人情世故的他,根本無法理解英式思維,很難交到朋友。“和同學相處時,我根本不知道他們哪句話是真實意圖,哪句話隻是禮貌寒暄,這些和我們中國人思維模式完全不一樣。”
有時,王振勇會在半夜偷偷刷國內的招聘網站。“其實我並不是怕別人看見,而是想背著我那顆曾經的雄心。或許,我本身更應該在辦公室裏悠閑地喝著茶。”他唏噓道。
如今他還麵臨著一個難題——如何向親戚朋友們交待。“我不想讓他們知道我的窘境,但是編造一個美麗的謊言會更讓我後悔當時的選擇。”
留學生活順不順利,融入是一個大問題。我們采訪發現,許多在國外順利畢業的中年留學生,大多數之前就有海外的相關經曆,要麽是曾經留學過,要麽到訪過許多國家,要麽在外企工作過,在語言和文化上能夠更快融入留學生活。
但融入僅僅是第一關。留學,歸根結底是考察學習能力。許多中年留學生表示,課程比想象中繁重許多,全英文授課加上自己未曾接觸的專業理論,更讓有限的學習能力和精力入不敷出。想要跟上課堂的節奏隻有在課外多花一些功夫,這並不比上班輕鬆。
過了這兩關,更艱難的還有如何與年輕人相處。一位受訪者表示,與年輕人相處時候會覺得差異明顯。比如協作作業的時候,年輕人更喜歡借助ChatGPT等前沿科技,而自己隻能依靠過往經驗,所以很難真正達成協作的狀態。
不過,也有受訪者表示,這些代溝反而促成了成長。“以前和年輕人更多是上下級的關係,借助留學的機會,能夠更好了解他們,他們也讓我知道了如何更好地展現創造力,這對我以後的工作有寶貴價值。”
“困住你的是你的視野,你的能力,而不是你的年齡。隻要是你認為對的事情,任何時候都可以堅持做下去。”順利拿到畢業證書那天,吳迪在朋友圈裏寫下這段話。
剛赴澳洲留學時,他常常在想自己的決定是否太唐突。有一天,導師似乎看出了他的“小心思”,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頭說道:人應該去選擇做自己認為對的事情。
這句話堅定了吳迪的選擇。
導師已經60多歲了,每次上課都精神飽滿,年輕人喜歡的事物他也都知道。“年齡本身不是衡量一個人價值的關鍵,最重要的是你一直在成長與吸收。”吳迪說,“相比年輕人,中年人有著更加豐富的專業經驗,敏銳的判斷力和更好的前瞻性,他們可以在人生的不同賽道上發揮自身獨特的優勢。”
盡管中年留學市場是被議論為是“逆社會時鍾而行”的事,但在我們收集的數據顯示,一個共識是:留學徹底改變了他們的思想,也確實緩解了他們的年齡焦慮。“變得更自信、開朗、沒有年齡焦慮”被提及的次數占到了將近35%。另外,18%的人坦言留學幫助他們找到了心儀的工作。
許多人分享,留學期間自己不僅可以接觸到諾貝爾獎得主等各種行業大拿,同時,與不同文化背景下的人群交流也能夠更好地開拓自己的眼界,鍛煉思考能力,除了專業知識外,這些都是職場中非常寶貴的經驗。
他們期待重回職場展示自己。
參加完畢業典禮,吳迪就迫不及待訂下回國的機票。在我們調查的17份樣本中,有11個案例和吳迪一樣選擇回國發展。
盡管不是每個人回國都能找到合適的位置。李慧文深知,大齡且沒有任何工作經驗的戲劇學碩士,找到對口工作的幾率幾乎為零。
但那又怎樣呢?
“在舞台上拉拉幕布也好,在後台做一個場記也罷,隻要我喜歡就行。”李慧文雲淡風輕道,“難道留學最重要的價值,不就是找回自己的初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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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歲環衛工消失在清晨街頭

 小晝 極晝工作室 2023-10-15 22:16 Posted on 北京

 

 

 

文 | 解亦鴻

剪輯 沙子涵

編輯 陶若穀

 

 

那一年肖小玲62歲,耿彬霞58歲

曲江大道最南端300米處,人行道上的銀色長椅空出來了一把。常坐在這裏休息的環衛工不在了。不是因為懶,恰恰相反,多數工友都知道,她是個幹活利索的大姐,因為路掃得幹淨,沒有煙頭,常常受到表揚,“耿彬霞這個人,工作忙得很,總能瞅見她兩個女兒坐在長椅上,等她下班。”一次晚班,大女兒去看母親,長椅上放著一碗白麵條,母親就那麽蹲在邊上吃。晚上九點多,她還在等待環衛檢查。

西安人都知道,曲江大道是一條迎賓示範路,大唐不夜城、大雁塔等知名景點都在附近。道路連接二環和三環,雙向各有四條快車道,主輔路各兩條。近20名環衛工在這裏上班,每人負責清掃六個路燈之間的距離。

為了整潔,環衛工具不能擺在街邊,角落裏也不行,要藏在行人倚坐的銀色長椅下麵。長椅上寫著“曲江新區保潔工具箱”,每一百多米就有一把,可以讓行人坐下休息,還設有帶鎖的櫃子,給環衛工儲物。

每天早晨6點,“耿彬霞”從長椅裏掏出苕帚,開始清掃。她動作麻利,再小的煙頭也塞進簸箕裏。長椅裏頭,還藏了她沿街撿來的可回收垃圾,紙箱子、塑料瓶子,塞不下的就藏到灌木叢後頭。公司有規定,不能在工作時間收集廢品,但許多環衛工都和她一樣,悄悄收。有一回,一個工友把她攢的廢紙箱子拿走賣了,她氣得跑去跟對方理論,兩人打起來,砸壞了一部手機。

2023年4月22日,西安下雨。她和每天一樣4點多起床,熬稀飯。半小時後,丈夫也起了,兩人在同一條馬路上掃地,吃過早飯,套上橙色的環衛服離開城中村。騎小電摩,拐九道彎,路過兩處漢朝遺址和十多個公寓小區,停在曲江大道。

到得越早,路越好掃,這是環衛工的常識。六點,城市尚未蘇醒,曲江大道偶爾有一兩輛車經過。半小時後,人行道上開始有外賣騎手穿行,車流聲逐漸蓋過蟋蟀扇動翅膀的聲音。七點過後,這條路熱鬧起來,送孩子上學的家長騎著小電摩跑在人行道上,上班族從地下通道裏冒出來,到公交站台等車。

環衛工的一天裏,掃第一趟是最關鍵的。這時候路上什麽都有。煙頭、餅幹袋、塑料袋、紙箱子、啤酒瓶子……上級檢查如果發現白垃圾、煙頭,每個扣50塊錢。

車禍就發生在早上6點43分。一輛小轎車沿曲江大道輔路由北向南行駛,至區民政局南側300米處,撞倒了工作中橫穿馬路的“耿彬霞”,行車記錄儀顯示,幾秒鍾之內,另一輛緊隨其後的小轎車又將她碾壓而過。老宋接到公司領導的電話,趕到現場,妻子已經被送往醫院。司法鑒定顯示,巨大鈍性外力一次性作用損傷了心肺等重要器官,導致她短時間內死亡。

車禍前一天,老宋和妻子度過了一個相對輕鬆的工作日。下午兩點就按時回家了,沒有加班電話打來,他們都覺得幸運——曲江大道每周會有兩三次,臨下班前通知道路衛生檢查,環衛工會因此多幹兩個、三個或五個小時,時間不固定,檢查結束才能下班。那天回家後,妻子洗衣做飯,天黑前便上床休息。第二天,要上到晚上10點,中間有四五個小時午休。

 

她負責清掃的區域。圖/解亦鴻

事故的消息傳開了,環衛工一個傳一個說:“耿彬霞死了。”隔天,打掃相鄰路段的劉姐從新的傳聞中得知,她叫肖小玲,64歲,早已超過招工限製年齡,找過繼出去的妹妹耿彬霞借了身份證,才獲得這份工作。

4月22日,真正的耿彬霞度過了完全不同的一天。那是個周六,她不用送孫女上幼兒園,有親戚來西安買車,耿彬霞去了三橋,跟著逛了一天車城,晚上九點多才回家。她已經五年沒有工作,跟子女一家六口同住,也不介意花子女的錢,每天就帶帶孫女,拾掇些花花草草。

肖小玲的性格和耿彬霞截然相反。剛從老家到西安時,她也是幫忙帶孫輩。等娃一上幼兒園,肖小玲就從女兒家搬了出去,自己住進城中村,找了個班兒上。她給的理由是,“你娃跑太快了,俄(我)追不上。”

帶外孫子的三年,肖小玲沒有工作,沒有收入,卻沒跟女兒要過一分錢。在女兒肖華眼裏,母親過於要強,不願意看別人臉色生活。四個孩子都已獨立,足夠贍養她在農村度過晚年,或是跟子女同住。但老太太執意要自己打工。她常說,“俄老了之後,給你們錢,讓你們花俄的錢給俄買東西。”

兩姊妹生活習慣也不一樣。耿彬霞愛買超市裏現成的麵條,不想做飯了,就讓兒子從外頭買點回來吃。肖小玲為了省錢,都是親自和麵擀麵。肖華有次加班回來吃她留的飯,覺得鹹,喊她下次少放點鹽。肖小玲聽了不高興,第二天幹脆不給女兒留飯,讓她自己上外頭吃去。

她也不像耿彬霞,樂於在幼兒園門口跟別的家長嘮家常。2021年春天,肖小玲打電話給妹妹訴苦,“找不來活,人家都嫌我年齡太大了。”那一年肖小玲62歲,耿彬霞58歲。

肖小玲的上一份工作是在雁塔區等駕坡村當環衛工。2021年,在第十四屆全運會契機之下,西安市完成了32個城中村(棚戶區)征收,市政府工作報告顯示,這個數據創下曆年之最。等駕坡村啟動拆遷後,肖小玲沒了工作。

耿彬霞勸她別幹了,但肖小玲隔天又打來,還是那句話,“人家嫌我年齡太大。”耿彬霞問她,要不要來家裏同住?肖小玲拒絕了,過了一陣才開口:“你可不可以把身份證借給姐?”

耿彬霞知道,姐姐是個要強的人,很少找自己幫忙。何況這也不是什麽難事,她平常不怎麽出門,根本用不著身份證。通話第二天,身份證、銀行卡就做了交接。一個月後,肖小玲打來電話,說找了個活做,姊妹倆再沒聊過這件事。

 

長椅上的自尊

曲江大道7公裏外的棚戶區,房東老羅從租客那裏聽說,老宋他媳婦走了。這是曲江大道附近僅剩的一處城中村。隨著三兆村、等駕坡村的拆遷,大量環衛工、建築工人湧入趙家灣新村租住。老羅趁別的村子拆遷,把家裏的平房加蓋了兩層。肖小玲和老宋就租住在樓上。不到10平米的小屋,除去一張床,屋裏堆滿了肖小玲工作間隙撿來的廢品。

老羅和“老宋他媳婦”鮮有交集,隻在清晨起夜時碰見她準備出門,總是天還沒亮,頭一個走,“天黑了才最後一個回來。”屋子現在空著,老羅有些發愁——人死了,沒人願意租。附近建築工地又剛完工,之前的工人都走了,老羅的客源少了好多。她想起三年前一個環衛工,也是車禍走的,傳聞賠了七位數。老羅好奇,“老宋他媳婦這事,賠了多少錢?”

兩年前,肖華也到這裏看過母親,覺得實在不像樣子,喊她趕緊把廢品扔了,回家住。肖小玲堅決不同意,跟女兒吵了一架:“俄以後不讓你到俄這來了。”說到做到,自那以後,她不許女兒們去出租屋,約見麵就說:“長椅上等俄。”

肖華吵不過老太太,跟妹妹下班後騎上電動車,就坐在曲江新區的保潔長椅上,看媽媽掃地,等著。有一天下雨,她買了份三汁燜鍋,打著傘,跟母親坐在長椅上邊吃邊聊。肖華打趣:“媽,咱就吃頓燜鍋,還得淋場小雨。”肖小玲嘴硬:“那你回去。”

肖華自嘲跟老太太就是坐長椅的關係。一次公司發了點獎金,她想跟母親分享喜悅,買了兩杯奶茶,坐在長椅上一塊兒喝。但在更多時刻,母女之間仍會爭吵,話頭總是停在“別幹了,來家裏住,我養你”。肖小玲怎麽都不樂意,女兒問原因,“她覺得能掙錢,才活得更有底氣。”

坐在長椅上的肖小玲。講述者供圖

在女婿眼裏,丈母娘古怪得很,分明都在西安生活,她寧可搬去十公裏外的棚戶區,也不願意跟子女住到一塊,平時也不怎麽聯係。肖華能理解一部分母親執拗背後的自尊,隻是偶爾還會旁敲側擊,勸她辭職回家。車禍發生前一個月,肖華給老太太轉發了一條短視頻,一個90多歲的奶奶對著鏡頭說,“人一輩子不過三萬天,停下來享受生活,去看看大海。”肖小玲隻回複了一個齜牙笑的表情。說服的效果並不理想。

相比之下,老宋更懂得享受農村的生活,飯菜比城裏香,而且朋友多,可以打麻將,“閉眼摸兩下就能知道這牌是啥”。老宋好賭,有時在牌桌上待一天,把肖小玲一天的工錢全賠進去。肖小玲不斷跟子女哭訴。近幾年,她終於把老宋喊來西安,一起做環衛工掙錢,城裏頭沒牌可打,矛盾才算解決。

四個子女都有自己的工作,大兒子在陝北開貨車,小兒子在江蘇打工,隻有肖華跟妹妹在西安工作生活,兩人會約著一起帶老太太下館子吃飯。但肖小玲不常赴約。她總跟女兒們說,跟人約好了時間,要去打工。

除去環衛工,她還在曲江大道的潼關肉夾饃店裏兼職刷碗,給附近一處公寓樓的業主做保潔,同時打三份工。在肉夾饃店裏,肖小玲不用再自稱“耿彬霞”,店員們都叫她肖姐。

晚上六點半,小店進入營業高峰時段,肖姐就在後廚洗碗,前台服務員若是忙不過來,她就出來幫忙端端盤子。老板娘炒菜掌勺,和肖姐在後廚並肩站在一起。老板娘喜歡讓她幫忙嚐嚐鹹淡,肖姐總說:“美得很!”

這家店有十幾塊一盤的餃子,大碗的米線、麵條,便宜,分量足,開業六年,附近建築工地裏的工人、小區保安、環衛工都成為店裏的常客。老板娘注意到,很少見環衛工搭夥來吃飯,“建築工人、保安都經常三三兩兩地來店裏,環衛工總是一個一個來。”肖姐解釋過,公司有規定,兩個穿橙色環衛服的人不能站在一起聊天。

在這個不用隱瞞姓名和年齡的工作環境,肖姐也更樂意聊起自己的心事。她常誇二女兒長得漂亮,但遲遲不結婚,不知道現在的年輕人咋想的。和多數打工母親一樣,孩子一天不結婚,她心裏就一天不踏實,想再掙點錢。也提起自己年輕時的往事,彬縣煤礦多,她是礦上開絞車的工人,還評過勞模。

4月22日,有環衛工來店裏吃飯,說出車禍了,叫耿彬霞。老板娘知道,“耿彬霞”就是肖姐。疫情最反複的那段時間,飯店經常突然接到停業通知。肖姐每天都在這條路打掃衛生,老板娘就把店鋪鑰匙給了她,封在家裏的時候,拜托她來店裏給花草澆水,把積在店門口的快遞收進屋裏。

後來疫情緩和,餐廳恢複營業,老板娘卻突然接到肖姐電話,“她跟我道歉,說自己紅碼了,最近不能來店裏幫忙,還擔心因為自己紅碼,影響(店裏)生意。”老板娘覺得奇怪,曲江大道上都是綠碼,肖姐怎麽紅的?

隔天,肖姐又打來電話,說用了妹妹的身份證,妹妹住的蓮湖區有疫情。她讓老板娘別擔心,老板娘也沒跟別人說過肖姐的秘密。

 

肖小玲租住的城中村。圖/解亦鴻

 

“查無此人”

家裏頭除了耿彬霞,再沒其他人聽過借身份證的事。肖華說,如果知道,一定會跟媽媽大吵一架。她也感到不解,“我媽媽跟小姨長得完全不一樣。我媽瘦,小姨胖,入職的時候怎麽通過了審核?”
半年過去,家屬沒有收到任何工傷賠償。車禍事故認定書公布後,他們到肖小玲所在的西安某環衛公司處理後事,對方說,“我們這沒有你母親這個人。”9月,當地媒體以《公司談“冒名”環衛工身亡:稱“查無此人”》為題,報道了這件事。環衛公司法務人員在一段家屬提供的錄音中稱,公司僅有“耿彬霞”的用工合同和保險,家屬不認可的話,可以到法院起訴。整個溝通過程裏,工作人員始終沒有說出“肖小玲”這個名字。
在公開資料中,老年勞動者因超齡冒用他人身份入職,工作期間死亡的情況已有先例。廣東東莞一例,一審判決公司賠償工亡補助金約67萬,公司以清潔工虛報年齡為由,請求僅賠償20%,被二審駁回,維持原判。
大連一名保安借用弟弟身份證,2017年於工作期間突發疾病死亡。法院判決顯示,雖有冒用他人身份的行為,但其畢竟實際提供了勞動,也接受勞動管理,屬於勞動法意義上的“勞動者”,公司應向家屬支付工亡補助金。
肖華也聘請了律師,但律師告訴她,要想認定工亡,走法律程序可能需要3-5年的時間。肖華覺得太過漫長。“人是在工作崗位上沒的。我不在乎給多少錢,隻想和公司坐下來好好談談,希望他們可以承認我媽這個人,在這裏存在過。”肖華說。

今年6月,肖小玲所在的環衛公司辭退了一批年齡超過60歲的員工。61歲的張梅在這裏工作了6年,丈夫和她在同一家公司,去年因超齡被辭退,轉行做了小區保安,每月工資少了1000塊。張梅覺得自己是老員工,而且剛過60歲,或許不會這麽快被開除。

52歲的環衛工宋豫芳是相對年輕的麵孔。十年前她從河南來西安打工,跟丈夫一起在城中村擺地攤,去年趕上城中村拆遷,生意做不下去,才來的曲江大道。環衛工比做買賣辛苦不少,可家裏還有個剛上初二的小兒子,她現在更想有一份穩定的收入。

曲江大道上,環衛工年齡普遍超過50歲。年齡越小越有機會當上領班,年齡大的也想著,多幹一年是一年,“兒子還沒結婚,多掙一點是一點。”幾乎每個人都在為即將到來的秋天發愁,這是一年中落葉最多的季節,晴天掃個四五趟都不算多,遇上刮風下雨,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停下休息。

肖小玲去世後,公司找了個臨時工掃她這300多米,每天七點半上班,比正式工晚一個半小時。工友裏,沒人願意替肖小玲掃這段路,覺得不吉利,害怕。

肖華最後一次跟母親通話,是在出事前一周。她給母親發了條信息,“興慶公園的花開了”,肖小玲隔了一小時回了語音,“我看到啦。”老太太最喜歡花,以前在老家村子裏,肖小玲會在屋前種滿十樣錦,一簇花開出不同的顏色。

年輕時,肖小玲也是村子裏的時髦姑娘,穿複古馬蹄鞋,微喇牛仔褲,還去城裏燙了頭,其他姑娘見了都要仔細研究,肖小玲的大波浪是怎麽燙出來的。老了之後,她把頭發剪短,越來越不愛打扮。肖華曾給媽媽買了件呢子大衣,肖小玲喜歡得不行,但不舍得穿。回老家時,她會提前把呢子大衣寄放到鄰居家,托對方幫忙保管,還埋怨肖華:“你可真是給我買了個累贅。”

年初回了趟村,肖小玲跟鄰居坐在門前聊天。一個老太太說起前陣子坐飛機去旅行,跟坐車一樣,沒什麽感覺,另一個老太太說,坐飛機跟坐車可不一樣,起飛時震動轟鳴,緊張得不行。肖小玲在一旁沉默,接不上話。肖華怕媽媽自卑,說要帶她坐飛機去旅行,去三亞看海。肖小玲說不去,亂花錢。

在礦上工作的那些年,肖小玲和前任丈夫組建了村裏少有的雙職工家庭。作為村裏的富裕階層,肖小玲的日子過得紅火體麵。回到家裏,她常喊子女們幫忙擦皮鞋,第二天踩著鋥亮的鞋去上班。丈夫在礦上遇難後,肖小玲也辭了工作。就在家裏頭待著,和麵,做飯,種田。三個姐姐嫁去了別的村子,肖小玲留在鹹陽彬縣照顧父母和妹妹耿彬霞,又找了第二任丈夫老宋,入贅到肖家。

她漸漸不愛穿鮮豔的衣服,隻是堅持給衣服做裝飾,毛衣領口上,時常有她親自縫的珠子,給樸素的毛衣添個花領子。車禍那天,肖小玲在雨衣和橙色的環衛服的袖口裏,戴著一串銀手鐲,頭上別了一對耳環。

在相鄰路段掃地的劉姐覺得,“耿彬霞”這大姐性子肯定急得很,她自己是不敢在早晨7點半之前上汽車道的。曲江大道主路和輔路之間,設有綠化隔離帶,每10米種一棵槐樹。環衛工平時需要穿越輔路的快車道,去綠化帶裏清撿白垃圾、枯樹枝。

過馬路時,劉姐通常在人行道上朝車開來的方向張望很久,左肩別一個閃爍紅藍光線的肩章,再向馬路對麵穿行。她覺得“耿彬霞”一定是忘了別肩章,或是因為那天下雨,橙色環衛服的反光帶藏在了雨衣裏頭。

肇事車輛行車記錄儀顯示,肖小玲死在了返回人行道的路上。她負責的區域,隻有一名環衛工清掃,沒有人知道她出事前到底經曆了什麽。劉姐和工友猜測,槐樹的枯樹枝被雨水打落,好多就掉在綠化帶的草地裏,“她可能剛剛撿完枯樹枝。”

 

曲江大道的下雨天。圖/解亦鴻

 

(文中肖華、張梅、宋豫芳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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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星新聞|一個代駕司機之死:

 

熬夜接7單後,他猝死在兒子出生前一周

 

 

2022年9月3日早上8時許,隨著陣陣啼哭聲傳出,廣西容縣縣底鎮上都村的村民知道:大著肚子的阿蘭“生產了”。

遺憾的是,孩子的父親再也看不到這一幕。“男孩還是女孩?取名了嗎?”在街上,碰到正給阿蘭買雞肉和排骨煲湯的黃瑞容,村民會關切地問。黃瑞容淡淡地說:“生了,是個男孩,叫阿泉。”此刻的黃瑞容無法像第一個孫子在2019年到來時那麽快樂。因為阿泉出生的前一周,黃瑞容的兒子——也就是阿泉的父親吳慶成,剛剛去世。

 

吳慶成是一名代駕司機,2022年8月25日早上6點5分,他騎著折疊電動車,從位於東莞市謝崗鎮某玩具廠返程、尋單途中,在莞長路顏屋路段倒地、猝死,年僅36歲。猝死近8個小時後,吳慶成還處於登錄狀態的代駕賬號還能於當天下午13時56分37秒接到來自滴滴平台的派單。遺憾的是,這次,他沒有辦法再接單。

img吳慶成

此後,吳慶成家人以“提供勞務者受害責任糾紛”為由,將滴滴出行科技有限公司、滴滴出行(北京)網絡平台技術有限公司、浙江外企德科人力資源服務有限公司、東莞珺豪汽車服務有限公司等四被告起訴至法院,索賠約282萬元。

今年10月12日上午,東莞市中級人民法院二審公開開庭審理此案,紅星新聞記者旁聽了案件的整個過程,二審目前尚未宣判。

 

熬夜接7單,代駕司機猝死

吳慶成是廣西容縣縣底鎮上都村村民。今年10月16日,吳慶成的妹妹吳英(化名)告訴紅星新聞,早前哥哥一直在家養豬,共養了400多頭豬,後來由於豬肉市場波動大而虧了錢。

“2020年,我哥就出來打工了,先在廣州的戶外幫別人裝空調,我們擔心不安全,勸他不做這行。”吳英介紹說,2021年,哥哥來到東莞市長安鎮,和他表弟黃文全一起跑代駕。

此後,吳慶成專職跑代駕,而代駕主要服務酒後用車群體,夜間的需求較大。因此,吳慶成白天休息,晚上7點多出來接單。每天在飯店、KTV以及大排檔的門口,吳慶成登錄滴滴代駕的賬號係統後,騎著折疊單車尋單。“哥哥當時已超過35歲了,加上隻有中專學曆,工作不好找。”吳英說,盡管代駕比較辛苦,但收入還行,“他很勤快,一個月下來,也能掙7千至8千元。”

img吳慶成生前在工作中

吳慶成家人提供的資料顯示,吳慶成平時由東莞珺豪汽車服務有限公司管理,工號為880130,上崗時間為2021年10月29日,截至2022年8月25日猝死,他上崗不足一年,但已代駕927次。

據了解,滴滴代駕的等級由低到高分別是青銅、白銀、黃金、鉑金、鑽石。事發前,吳慶成的等級已是“黃金”。哥哥去世後,吳英從他手機生成的訂單中打印並梳理案發前哥哥接單的情況。

吳英提供給紅星新聞的訂單顯示,事發前一天的2022年8月24日,吳慶成於當晚8時40分(確認上車時間)在東莞市上南路接到第一單,從這裏出發,代駕9公裏,於當晚9時11分將客人送抵東莞市馬蘭路某百貨,共花約半個小時……8月25日淩晨3點34分,他接到的最後一單是從東莞某酒店開往謝崗某玩具廠,行程18公裏,當天淩晨4點27分送抵。

img吳慶成生前使用的折疊自行車

訂單顯示,從2022年8月24日晚8時40分開始接單到8月25日早上6點5分猝死倒地,吳慶成共接了7單代駕。“訂單顯示的隻是上車確認和抵達的時間,事實上,從接單到目的地,還有一個過程,所以實際工作時間更長。”吳英告訴紅星新聞:“通常晚上7點多,我哥就出門了,一直工作到第二天早上七八點,甚至更晚才回。”

“哪怕從2022年8月24日晚8點出門算起,到第二天6點5分猝死,我哥實際熬夜工作長達10個小時。”吳英說,訂單還顯示,前一天,即8月24日,他結束訂單的時間為淩晨4點44分。

東莞市中西醫結合醫院出具的死亡證明顯示,吳慶成死亡原因為猝死。

img吳慶成死亡醫學證明(推斷)書

記者了解到,代駕平台為代駕司機提供意外傷害保險服務。據吳英介紹,在每一單的代駕中,平台會從費用中扣除一些費用以投保。該保險承擔代駕司機因意外傷害事故導致的身故、殘疾、醫療保險責任,但“猝死”不在其列。

是否因勞動強度過大致猝死等成一審焦點

今年6月27日,東莞市第二人民法院出具的(2023)粵1972民初4453號《民事判決書》(以下簡稱《一審判決書》)顯示,該院經審理認定,死者吳慶成與被告外企德科公司之間為勞務合同關係,被告外企德科公司雇傭死者吳慶成做代駕司機,使用滴滴代駕業務APP進行接單。外企德科公司與珺豪公司係服務合同關係,即外企德科公司委托珺豪公司招募司機、管理以及培訓司機等。一審判決書同時確認,從2022年8月24日晚8時到8月25日早上吳慶成死亡時,他一共跑了7單代駕。

img吳慶成猝死前接到的7個訂單

不過,此案在審理過程中存在不少爭議——

首先是吳慶成當時是否處於提供勞務時間的狀態?

原告吳慶成的家人認為,吳慶成死亡時正處於為被告外企德科公司提供勞務的時間,理由是:吳慶成死亡前後手機一直處在代駕接單狀態;吳慶成死亡時穿著代駕的工衣。外企德科公司則認為,吳慶成手機處於接單狀態以及穿著工衣不代表吳慶成在提供勞務,其主張“代駕司機提供勞務的時間應當從接單開始至接單結束,期間未接單的時間不應記作勞務狀態”。吳慶成的家屬則認為,吳慶成沒有退出滴滴代駕登錄係統,也就是其還在尋單或等待平台派單的工作狀態,這應屬於提供勞務的時間。

對此,東莞市第二人民法院認為,由於沒有證據顯示雙方約定上班期間的計算方法,鑒於代駕司機工作性質的特殊性,作為用人單位應當對代駕司機的工作時間計算方法進行約定,但其未能進行約定的,應承擔不利後果,結合吳慶成死亡時手機一直處於接單狀態以及穿著工衣的情況,本院認定吳慶成死亡時應當處於提供勞務的時間。

其次是吳慶成猝死的原因,是否因勞動強度過大而導致?

吳慶成的家人認為,從2022年8月24日晚20時許至吳慶成死亡時,他連續接了7單,連續工作導致其精神疲憊。此外,外企德科公司對吳有業績考核,不合格就開除且不能自由上下線,有罰款開除風險。外企德科對此不認可,其認為,每單結束到下單開始期間,吳慶成綜合起來有3個小時可以休息,且吳慶成可自主選擇接單,公司並未有考核業績的製度。

吳英給紅星新聞提供了其哥哥從事代駕的相關資料以及案發前其哥哥的工作狀態顯示,諸如雙方簽的《勞務服務協議》顯示,“甲方(外企德科)有權根據經營需要以及乙方(代駕司機)的能力和表現,調整乙方的勞務工作內容及勞務報酬”。

被告滴滴出行公司、滴滴出行網絡公司則在一審答辯中稱,其非本案適格被告。原因是有兩點:首先,本案中,原告沒有有效證據證明兩被告(滴滴出行公司、滴滴出行網絡公司)與吳慶成以及代駕業務之間存在任何關係,故要求其承擔本案責任無事實依據;其次,“滴滴出行APP”是綜合出行平台,不同業務由不同主體運營,而其隻是為網約車用戶及網約車服務公司提供信息技術服務,與案涉代駕業務無關。

一審駁回原告訴訟請求,二審尚未宣判

黃文全是吳慶成表弟,也是一名代駕司機。和吳慶成一樣,他也和外企德科簽訂《滴滴代駕司機勞務服務協議》,平時日常管理由東莞珺豪負責管理、培訓和考核等。10月16日,黃文全告訴紅星新聞:“比如訂單來了,90秒之內必須接,如果不接導致消單會被扣分,這可能引發個人賬號被凍結,之後需要去公司培訓、參與拉新等活動,才能解封賬號繼續接單代駕。”

一審法院表示,對於吳慶成猝死原因,原告方應負有舉證責任,原告主張吳慶成死亡前連續工作導致精神疲憊,但未能直接提供證據證實。法院考慮到吳慶成死亡前最後一單結束時間至吳慶成死亡時有一個半小時,且吳慶成在每單結束至下單開始之間均有休息時間,故本院無法采信原告該主張,不認定吳慶成死亡前屬於高強度工作。

據此,東莞市第二人民法院2023年6月27日一審判決駁回原告全部訴訟請求。

吳英則認為,在工作和休息時間的認定上,一審法院認定不準確,因其隻將正式接單代駕到訂單行程結束計為工作時間,事實上,代駕司機前往代駕目的地以及抵達目的地後,通過走路或騎著電動自行車返程、尋找新訂單等過程,也應當被認定為工作時間,而不應當認定為“休息時間”。

由於對一審判決不服,吳英委托律師提起上訴。2023年10月12日,二審已在東莞市中級人民法院開庭審理,但尚未宣判。

紅星新聞記者 韋星

編輯 張尋 責編 官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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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星人早已同地球人合作 -FormatRun58- 給 FormatRun58 發送悄悄話 (214 bytes) () 10/22/2023 postreply 09:36: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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