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國小民(714)

來源: FormatRun58 2023-10-11 18:07:25 []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127218 bytes)

反腐背後的醫藥代表與醫生

 小晝 極晝工作室 2023-09-19 21:34 Posted on 北京

 

 

 

文 | 魏芙蓉 魏榮歡

編輯 王一然

 

 

停止與延期

雙肩包換成黑色斜挎包,從上到下也都換上暗色行頭。八月底,王霖忐忑地走進北方一家三甲醫院,他特意避開攝像頭,小心打量過四周,然後在患者等號區坐下。

他是一名醫藥代表,負責在醫生和藥企之間傳遞信息,推廣藥品。本質上也是銷售,隻不過醫院是他們活動的主場,醫生則是需要小心維護的“客戶”。

幹這行的素質之一是耐心。“等待6小時,幹活不到2小時。”醫生很忙,王霖每天一大清早趕到醫院,等在門診、病房走廊或醫生辦公室,總之任何醫生可能出現的地方。以便在門診結束時送上準備好的午餐,樓門口陪著抽支煙,瞄準時機提幾句業務,“最近您幫我們多用點(藥)”。

另一個關鍵詞是“服務”。買水、訂餐、收取快遞是基本操作。他鼓鼓囊囊的雙肩包裏,除了藥品宣傳冊,大多是為醫生們準備的各個口味的飲料;最近有位醫生痛風,他特地準備了蘇打水。他還幫過醫生去火車站接父母;一位醫生值夜班回不了家,他幫對方買了換洗內衣;因為每天至少有兩個小時花在幫醫生跑腿上,他一度在醫生辦公室留下“王秘書”的外號。

一份早期的工作日誌裏,他記錄了自己一天的工作內容:替兩位醫生上網課刷學分,幫四位醫生收取快件,最遠的親自送到對方家中。

王霖就是這樣靠踏實、勤快獲得了醫生的青睞。他對接七八十位醫生,漸漸摸清楚了很多人的家庭情況,感情進展,職業動態。最初表示不用他的產品的醫生,王霖連著給他送了一個月水,月底統計銷售數據,發現這個醫生用了他們的藥品。

工資則是最直接的證明,剛入行時他月薪六千,業績最好時光獎金就有3萬。

但現在,王霖成了客戶們最不想見到的人。

8月下旬的一天,醫生結束門診,當王霖和往常一樣迎上前去,對方立馬伸手驅趕,之前經常一起抽煙的醫生見了他也紛紛躲開。

變化是從前不久開始的。7月底,國家衛健委聯合公安部、審計署、藥監局等10個部門,宣布將開展全國範圍內醫藥行業腐敗問題的全領域、全鏈條、全覆蓋的集中整治。

今年8月初開始,王霖接公司通知,停止醫院拜訪活動,刪除了所有跟客戶的溝通記錄。

出現在醫院裏的醫藥代表越來越少。問詢和信息隻在行業微信群裏傳播:“今天怎麽樣?”“有醫藥代表在醫院被抓了”,“有個科室主任退錢了”……他還聽說,有的醫院為了防止藥代進院,甚至專門出了指導手冊,培訓保安識別藥代。

對很多藥代來說,不去醫院是當下最安全的選擇。僅僅兩周,小組業務量眼見著下滑,領導急了,王霖也急了。他換掉了藥代標誌性的“雙肩包”,時隔兩周,重新出現在醫院裏。那天,他不僅當麵被驅趕,電話和微信溝通也都遇冷,最後在醫院待了小半天無奈離開。

賈如超在醫藥行業有十多年從業經驗,如今是國內某藥企在長江三角洲地區的大區經理,管理著幾十人的團隊。

“今年上半年開始,我們一些行政層麵的客戶就拒絕接受公司學術會議的邀約了。”

學術會議是醫生和同行、和藥企溝通信息的重要途徑。按照賈如超過去的經驗,之前每周末都有一些大型會議,暑假更是學術年會的高峰,忙到沒時間休息。“現在別說上半年,連暑假高峰期也沒有這種活動。”

有媒體統計,到8月下旬,至少有10場即將舉辦的醫藥行業學術會議、論壇等密集宣布延期。一些學習班、培訓班也先後宣布延期舉辦。

賈如超隻能安排團隊成員減少不必要的院內拜訪,鼓勵“家訪”,或短信拜訪。“短信溝通人家客戶也不敢聊天”。有醫藥代表發出消息了才發現自己早已被醫生拉黑。

院內拜訪停止、學術會議無限期延期,“現在我們很多業務都需要重新調整。”賈如超說。

 

競爭入院,“從點到麵”

“四家醫院,七八十位醫生”,是王霖在這座城市打下的業務版圖。四年前,他還是一名普通的設計公司職員,每天在工位畫圖,一坐十幾個小時,拿3000塊月薪,聽說醫藥行業“高薪多金”,親戚介紹他來到這裏。

對許多醫藥代表來說,這份工作的最核心的業務,概括起來,分為“開發”和“上量”。前者指藥品競爭入院,後者指入院後讓醫生多用產品。

入行之初,很多跟王霖一樣的新人,跟醫生套近乎的方式都是見縫插針、借著“送水”敲開診室門,以期獲得醫生對自家藥品的推薦、並進一步被科室主任“提單”。這是藥品競爭入院的第一步。

一款藥品想要實現進院銷售,通常要經過複雜的流程:用量大的基本藥品可以由國家統一組織藥品集中帶量采購。但目前市場上的大部分藥物仍在集采名錄之外,入院門檻較高,需要經過科室主任提單、開藥事會表決、院長等人簽字。

在南方一座二線城市當了五年醫藥代表,李明義獲取提單都是“直接明說規則”。他當時供職於一家小型藥企,在公司的開發目錄上,這座二線城市是一塊完全的“處女地”。那是2015年前後,新人李明義從幾家縣級醫院入手,這些醫院層級簡單,管理也不嚴格,“比較容易跑通”。

李明義口中的“規則”,實際上就是帶金銷售。他還記得剛入行時師傅的叮囑,“幹這行就是要膽子大,要敢去和醫院院長打交道,就這麽個運作模式,看你能不能開竅。”

他當時負責一款婦科藥,定價30塊左右,每到一家新醫院,他都帶著公司的“政策”首先找到婦科主任,商討合作細節。

獲得主任點頭後,他接下來的工作就會簡單許多,“後麵的藥事會就是走個過場,各個環節打點一下就行”。李明義就是這樣從一個縣開始入手,“以點到線到麵”,兩年之內,跑通了整座城市。如今想來,那是他最“春風得意”的幾年,渠道打通後,“就是躺著收錢,可以說比任何銷售都輕鬆”。

但如今,隨著企業和醫院合規要求升級,開發工作變得困難許多,李明義的這套模式在很多大型醫院很難行得通。很多藥企為此專門設立了KA(重點客戶)部門,“打點”入院環節上普通代表難以接觸到的、關鍵權力人物。

淩博是某藥企在東部某省設立的KA大客戶經理。在業內,這是一項隱蔽的業務,“藥品入院最靈魂的一環”,淩博介紹,他通常一個人出入醫院,對接分管藥品的院長和藥劑科主任等院內高層。商洽的內容圍繞“幾十萬一個”的項目和讚助,例如院內周年慶活動、學術會議等。

在該省,淩博公司的目標醫院有二三十家,這些“戰略合作項目”就像敲門磚,每年能幫淩博完成3-5家醫院的開發工作,實現公司藥品在醫院係統內“上處方”的最終目標。

當然,項目支持隻是一方麵,產品成功進院後,淩博通常還會代表公司提供一些感謝費。

根據多位講述者確認及公開資料信息梳理,“一瓶藥是如何到達醫院患者手裏的”。製圖/張宇

進院後,每種藥品都麵臨著至少3-5個廠家的同類藥品競爭。所以跟進處方上量是接下來醫藥代表們的另一項重要工作。

賈如超團隊負責的是一些腫瘤藥品。長三角地區的多家大型三甲醫院都是他們的核心市場。這裏的腫瘤科患者數量大,一個科室就有幾百張床位,醫生也有上百個。

科室裏定治療方案的帶組醫生都是他們的目標客戶。帶組醫生是治療小組的決策者,分管多個床位,製定組內的治療方案。這些核心醫院裏,賈如超在每家醫院都會安排3、4個醫藥代表,每個人負責 10-20個工作組。

患者的治療過程中,醫藥代表們會一直跟進產品使用情況,行話叫“掃床”:仔細分析院內所有適應症患者的資料,“用了什麽治療方案”,“有多少人用我們的產品,多少人用的是對家的?”

接著給醫生“洗觀念”:“這個患者為什麽沒用我們的產品而用競爭對手的?”“有不良反應嗎?還是醫生有其他顧慮?”

總之,任何能提高產品市場份額的細節,代表們都不會輕易放過。

漫長的前期工作都是為了最終“統方”,這原是指醫院內部對醫生處方用藥量的統計。對藥企來說,這是十分珍貴的信息,既可以了解自己和競方的市場情況,也是“回饋”醫生的數據基礎。代表們習慣把獲取數據的過程叫“拿成績單”。

李明義從業的那幾年,他通常花錢從藥劑科買數據,沒有渠道的醫院就找專業黃牛幫忙,每月1號到7號,一百多家醫院,三百多位醫生的銷售數據反饋到他這裏。但這種方式如今已經很難行得通,“統方”利益鏈被認為是醫療領域腐敗現象的重要根源,近年來一直是有關部門嚴重打擊的對象,甚至有人因此獲刑。

如何在嚴格管控的情況下拿到“成績單”,藥企們“各顯神通”:王霖對銷售情況的掌握來自第三方物流公司,物流公司負責藥品的承運,每隔幾天,最新的銷售數據就會通過他們反饋給藥企;賈如超團隊則從“終端查方”,結算時,醫生會和醫藥代表共享在醫院的工作賬號,通過登錄這個賬號,醫藥代表會知道對方“臨床上用了什麽藥,用了多少。”

這既是醫藥代表的“成績單”,也是醫生的“成績單”。

 

更隱蔽的支付方式

如何完成醫生回報的支付,學術會議,是繞不開的一環。

多位醫藥代表提到,過去通常直接用現金回饋合作醫生,但因為粗暴的“帶金銷售”法律風險太大,近年來逐漸演變出了多種形式。學術會議就是一種常見的利益輸送方式,即帶金銷售的“合規版”。企業開一場會,邀請醫生參加,以講課費的名義支付,避免了現金支付的很多“麻煩”,也更安全、隱蔽。

做大客戶經理之前,淩博在外企做了三年基層銷售,負責籌辦各類學術會議,小到科室會、院內會,大到全國的醫療峰會。其中科室會最多,他每天背著投影儀輾轉各個茶社,請科室主任或骨幹為科裏醫生講產品幻燈片。

雖然最終目的是促銷,但學術研討也在這個過程中實現了。會議上,醫生對藥品的用法、用量、適應症和不良反應等都有更深認識。不斷宣講則強化了產品在醫生心中的印象,“讓每個醫生下次碰到相應患者時,優先想到我們的產品。”

到2018年王霖做藥企基層銷售時,學術會議仍是工作中的重要內容,但目的更明顯。他現在負責一款上市多年的藥物,每個月要忙七八場學術會議。會議之前,王霖總會接到上級通知:“請你最重要的客戶、有增長空間的客戶(講課)。”

什麽是重要客戶?王霖舉了個例子,“一個月出四天門診,一天隻看二三十個患者,我們會認為他潛力小;但有的一個月出診二十多天,他就是重點客戶,因為能夠多(開)處方。”王霖說,再比如各醫院的科室主任,因為他們“掌握用藥和提單的話語權”。

“按道理不允許銷量和錢發生數量上的關係,實際上一直在發生。”賈如超坦言,“現在同一種藥品就有十幾二十個競爭對手。

就賈如超從業多年的觀察,業內對學術會議的要求越來越低,“現在有些來參會的人講幾句話就能拿到講課費,都走個過場。”

賈如超說,如今除了一些高質量會議能滿場,對很多會議組織者來說,“怎麽找齊聽眾”是個大問題。“演員、導演太多,觀眾沒有了。”

尤其是疫情三年,催生了很多網絡會議。大量的在線會議,各廠家要求不一樣,賈如超提到,有的廠家會要求(醫生、專家)露臉,有的要求掛在線上就行。為了應付企業的合規審查,很多基層銷售習慣湊人頭,請幾個親戚朋友來掛一下,照樣給醫生輸出錢。

王霖公司也準備了很多配套“項目”,他們會邀請合作醫生填寫調查問卷、上傳病曆,然後支付一定費用。除此之外,有的醫藥代表還會用舉辦學術會議的方式幫助其組建圈子,形成個人影響力,幫醫生運營抖音賬號,製作個人宣傳視頻投放到相關平台。

這幾年,願意和王霖達成“合作”的眾多醫生中,有人是被他周到的服務打動,有人因為藥品本身特點采用,“醫生不可能不顧藥品盲目選擇”。

對於醫院或層級更高的醫生,藥企有時也會通過讚助會與之達成接洽。賈如超團隊每個周末要忙活很多“讚助會”,這些大多由民間學會發起,“比如整合醫學會、抗癌學會、老年醫學會和營養學會等”,再邀請藥企讚助。

“廠家出這個錢就像出份子”,賈如超說,讚助費是一張門票,“玩家太多了,所以有時候醫院會通過‘經濟杠杆’來決定,這是一個篩選(藥企)的過程”。

 

一位資深外科醫生的選擇

多種藥品競爭情況下,醫生選擇用藥的標準是什麽?

“病人的病情、接受度,藥物效果,以及醫院的硬性指標。”張弘,一位有著十餘年從業經驗的外科醫生說,每周至少有兩三天,他會在一家三甲醫院裏開普通門診,他也是醫藥代表王霖長期合作的重點客戶。

以王霖代理的藥為例,張弘介紹,醫院內同類藥品其實有七八種,但從效果來看,真正能跟他形成競爭的隻有三家。王霖代理的這款副作用小,但價格稍貴;另兩款止疼效果更明顯,相應的副作用也大。

如果病人的經濟狀況好,張弘會首推王霖的;如果病人疼痛明顯,他則推薦另兩款;對於經濟狀況非常差的病人,院內還有非常便宜的集采藥品可以選擇。“很多東西都要綜合考慮的”。

除去這些特殊情況,碰到一般病人,張弘會在效果差不多的藥中,優先考慮“辦公室裏總幫著端茶倒水”那個代理的。

幾乎每個醫生身邊都圍繞著不少藥代。帶瓶水,介紹自己和產品優勢,張弘接觸的藥代,基本上都是這樣開始認識的。王霖是其中跑得最勤的一個,一周至少來兩三回,張弘每次出門診都能看見他。開始他覺得煩,後來接觸久了,發現這個小夥子合眼緣,沒有一些老藥代的油滑感。

藥代的水平參差不齊。在張弘的觀察中,外企藥代的專業性更強,很多具有相關醫學背景,沒有的,也會帶著學術專員來跟醫生對接。這些針對技術和藥品的專業推廣,及時消除了臨床的很多盲區。

有些醫療器械代表(以下簡稱“醫械代表”)甚至會被默許進手術室。因為在外科,醫療器械的準備工作有時不會另外安排護士來負責,而是由熟悉產品的藥代跟著配合手術,把自己代理的鋼釘、板子等手術器械拿到手術室,消毒後遞上手術台。

張弘遇到的一些“醫械代表”技術甚至能趕上年輕大夫:其中一位學醫出身,現在已經是公司總經理,技術在業內是公認的“靈”,“我現在都不敢說能追上他當年的水平”。

他還認識一名修車出身的代表,常年跟著各大醫院的知名專家做手術,積累了微創手術的豐富經驗,有時候他會手把手帶著張弘做手術,甚至能指導科室主任。這些患者不會察覺,“都穿著白大褂手術服,不會想是不是醫院大夫”。

“誰也離不開誰”,張弘把醫藥、醫械代表和醫生的關係形容為珊瑚和小醜魚的“共生關係”。

通過藥代,張弘參加過很多學術會議。他確實在一些學術會議中受益。一個最簡單的例子——他是外科醫生,此前經常麵對的一個臨床問題是,手術中醫生們經常需要把患者肢體局部勒緊,這是常規操作,避免術中血液流通產生幹擾,卻往往會造成患者事後腫脹疼痛。

在一次學術交流會議中,張弘發現,原來術後在患處貼一副止痛膏藥就可以解決。那雖然是一場由膏藥廠讚助的學術會議,但在張弘看來,實現了“雙贏”。

學術會議一般都需要讚助商,如果沒這些藥企就要“資金自籌”,張弘說,一場會下來至少十來萬,醫院出不了這麽多。雖然是商業讚助,醫生講課內容其實並不受藥企控製,很多知識盲點,或困惑許久的問題,借助學術會議,張弘才可以跟行業專家當麵探討。畢竟,他作為一名經常要上手術台的外科醫生,很多操作細節是無法在論文中獲得的。

他不否認腐敗的存在,但也想強調,自己並非罔顧患者的利益。不好用的藥,張弘會跟藥代直說,“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這個藥我不是很認可”。張弘也知道一兩個醫生“這麽多年一分錢不從藥代那裏拿”,但這樣的人在科室內部是孤獨的。

從業這些年,張弘經常覺得,外界對醫生的期待似乎是既要像個“機器”,還要是個“聖人”。他提到印象最深的一次經曆,有回患者的冰袋不冰了,他剛下手術,說等上個廁所給換,但患者等不及,跟進廁所緊急敲他的門,“你們大夫還上廁所?”

“我們不是聖人。”張弘說。忙碌、緊湊是他的工作常態,他有時一天要連做七台手術,手術室超負荷運轉不得不喊停,因為找不到再多人力配合支持。他經常從醫院出來時已過午夜,第二天照常八點門診上崗。

十多年前剛當醫生時,他月薪不到三千,今年新入職的醫生,月薪也就四千。當然,他也承認自己的收入不止於工資。

最近他又買了部手機,新注冊了一個微信,用的是別人的手機號和身份信息,打算專門用來跟藥代聯係。而他身邊的醫生,有人把藥代微信都刪了,藥代電話則存成親戚的名字。

反腐行動也不同程度影響到他們在臨床上的工作,張弘和同事們在手術時候更謹慎一些,多選用普通手術刀,而不是出血更少但較貴的高頻電刀,“別讓別人嚼舌頭”。一位三線城市影像科醫生描述反腐壓力之下的醫院,選最便宜的造影藥,目的是“不出錯”。這位醫生也坦言,如果他們家人和朋友來,用的都是貴點但副作用更小的那款。

 

等待價值回歸

從基層藥品銷售到管理幾十人團隊的大區經理,十多年來,賈如超幾乎見證了這個行業每一個階段的重要變化。他最直觀的感受是:行業門檻越來越低了。

他印象中,國內最早一批從業者是轉行過來的醫生;他最初入職的外資藥企,要求員工至少是醫學或藥學背景,他自己也是臨床醫學專業出身,經常要在學術會議上主持和宣講最新的臨床研究;到現在,“行業人員素質參差不齊,有些兩極分化”。

近期多家媒體稱,國內至少有300萬醫藥代表,賈如超覺得這個數據或許還包含了代理、物流、行政等人員。就業內數量龐大的藥代,有多少存在的必要,賈如超覺得需要打個問號。他介紹,目前國內醫藥市場以仿製藥為主,真正的創新藥很少,很多仿製藥上市超過十年,並不需要大量開會來普及用法用量。

另一方麵,大量從業者缺乏專業背景,對醫生幫助也很有限,主要工作就是進行利益輸送。“即便從道德角度,我覺得這樣的藥代也沒有存在的必要。”

賈如超認為,藥代發揮作用的空間主要在新藥和一些治療性的藥品。他現在主要負責的一類產品雖然也是仿製藥,但是首仿(國內第一個仿製),團隊招人時他通常會強調專業背景。

他解釋,這款首仿藥品在業內相對較新,在製定一些癌症患者治療方案時,很多腫瘤科醫生對用法並不熟悉。“推廣過程中,我們每個廠家代表都需要臨床循證、根據醫學研究成果去battle(競爭),跟醫生溝通、比較不同的治療方案。”他覺得這也是藥代的價值所在,“可以促進行業間的學術交流,包括治療方案的多元化,最後不斷趨向一個好的結果。”

“隻要醫療需求在,醫藥代表就有存在的價值”,賈如超說。隻不過,行業必須做出一定的區隔,“需要厘清哪些是正常需求,哪些是非正常需求。讓合理的業務模式回歸、學術的價值回歸。”賈如超期待這輪整治行動中能看到一些具體的行業規範出台。

事實上,如何規範醫生、醫療機構與企業間的關係,國內一直缺乏相關標準。以美國為例,2010年通過的《醫生報酬陽光法案》規定,藥企與醫生、教學醫院的經濟往來單筆支付價值超過10美元、一年來往總額超過100美元都需要上報並做公開,細節具體到:醫生參加學術講座的第一張幻燈片,要列明與哪些藥企有聯係、具體參與哪些工作;臨床試驗如果有藥廠資助,也需要在發表文章中注明。

8月15日,國家衛健委發布《全國醫藥領域腐敗問題集中整治工作有關問答》,進一步明確了反腐整治行動監管重點,其中包括“醫藥領域行政管理部門以權尋租”、“藥品、器械、耗材等方麵的‘帶金銷售’”、“醫藥生產經營企業在購銷領域的不法行為”等。

李明義早已遠離了旋渦中心。2017年,他負責的產品在集采中落標,競爭入院失敗,產品銷售團隊被優化重整,他不得已轉到藥品銷售的二線——藥店。

現在他的工作內容其實和之前差不多,依舊要維護和藥店店長、店員的“關係”。

一個多月來,王霖仍在各大醫院來回周旋,隻不過,頻次和見醫生的數量明顯下降,以前一周至少見四五十個醫生,現在也就十來個重點客戶。他不敢去醫生辦公室,“太紮眼”,就算在診室大廳或病房走廊,也不敢停留太久,說完事就走。

上個月,他的銷售額下滑了百分之二三十,他有些焦慮,不知道未來會怎麽樣。他聽說同行都在觀望,畢竟“以前在這行都賺了點錢,沒有那麽輕易就離開”。

(文中講述者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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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就業“緩衝區”,超20萬畢業生成為科研助理|深度聚焦

 北青深一度 北青深一度 2023-10-06 03:00 Posted on 北京
記者/李想俁 實習記者/呂一含 張爔文 羅楚騏 
編輯/劉汨
 
越來越多畢業生選擇成為科研助理,以度過畢業後的就業“緩衝期” | 資料圖片
自今年5月以來,全國多所高校都擴大了科研助理的招聘規模。過去兩年裏,在就業壓力下,已有超過20萬畢業生進入這個“緩衝地帶”。
多位受訪學生認為,科研助理的工作機會是校方提供的一種福利,無論接下來準備繼續考學還是求職,在畢業後的空檔期,這份工作都是一個“跳板”。
北青深一度在采訪中發現,雖然各高校的科研助理崗位設置有所區別,但工作量較小、保留應屆生身份和臨時性質是大多數崗位的共同特征。也有少數學校的科研助理有崗無職,學生不需要負責任何具體工作。
 
據科技部統計,截至2023年7月14日,2023年已完成科研助理崗位發布14萬個,已落實超過6萬人。已經過去的2022年度,科研助理崗位吸納17.9萬人就業,其中當年應屆高校畢業生15萬人。
 
受訪者在助理崗位上工作的圖書館
 
過渡性的福利崗位
 
9月開學後,在西南大學圖書館做科研助理的張洋,給記者發來了他的排班表,每周隻有半天值班時間,早上8點到崗。
他的工作地點是圖書館的專題閱覽室,這裏少有人來借閱,很清靜,因為有自助服務機,找張洋問詢的人很少,半天的工作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科研助理的工資去掉五險一金,每月到手2500元。作為一份“過渡性”工作,張洋對這樣的收入已經很滿意,他每天在學校食堂吃飯,省了不少開銷,租住的單間走路到圖書館隻要5分鍾。每周除了上班的半天,他大部分時間也都泡在圖書館裏,為接下來秋季校招和申請博士做準備。
今年5月底,研究生臨近畢業的張洋,從輔導員口中了解到學校招聘科研助理,主要麵向2023屆暫未就業的本科、碩士、博士畢業生。“其實大家都清楚,這是幫還沒找到工作的應屆畢業生緩衝一段時間。”
之前,張洋拿到過武漢、廣州等地的工作機會,但他不想遠離家鄉,求職意向是在重慶的公立高中做一名曆史老師。這個目標實現起來並不容易,實習時他就注意到,本地重點高中新教師錄用名單裏,不乏985高校乃至海外名校畢業的博士。今年3月份他開始求職後發現,自己所學專業的評級,甚至沒法滿足招聘的要求。
到了五六月份,張洋的焦慮達到最高峰。一開始表示支持、理解他的父母,看張洋就業不順,也開始催促,在和他交流時著急了,說出“啃老”之類的話,他覺得“特別不好聽”。
在老師的建議下,張洋報名了學校的科研助理。“老師們也希望我先找到一份工作,這樣不會和社會脫節。如果在簡曆中有間隔期,無論就業還是升學都難解釋。”一位曆史學院的師兄在圖書館做科研助理期間考上了博士,推薦他也試試這個崗位,能有一份收入,還比較清閑、有利於備考。
張洋經曆的選拔過程不算複雜,簡曆初篩後進入單人麵試環節,由用人部門的管理老師負責。圖書館的負責老師主要詢問了張洋今後的打算,他如實告訴對方,準備今年下半年先參加秋季校招,如果情況不理想則申請本校的博士。
張洋表示,在麵試中,老師流露出主要看重學生穩定性的傾向,科研助理崗位更需要能待滿一年的同學,而他準備申請博士,短期內離職的可能性比較小。“麵試的老師們看到我是曆史專業的學生,正好圖書館有曆史方麵的專題閱覽室,也認為在圖書館工作有利於我備考申博。”
麵試結果公布,張洋如願被錄用。他很快和校方旗下的全資公司簽了合同,“我簽的類似於第三方勞務派遣合同,交五險一金。簽約時,我們才知道接下這份工作會失去應屆生身份,所以還有幾位同學出於考公需要最終放棄簽約。”
助理崗位工作相對輕鬆,給了畢業生更多備考時間 | 資料圖片
 
放棄考研、國考失利,加上求職困難,北京外國語大學小語種專業的本科畢業生孟昊,也選擇了本校的科研助理作為暫時的出路。相比張洋的工作時間稍長,孟昊每周需要工作24小時,工作時間可以由他自行安排。
孟昊提供的北外官網通知顯示,科研助理崗位“實行與相關錄用單位簽訂錄用協議的靈活用工方式,勞動報酬以勞務費形式按月集中發放,不含五險一金,保障基本公費醫療。”對於應聘學生們關心的應屆生身份問題,輔導員此前表示不會受到影響。
在北京外國語大學2023年科研助理招聘啟事中,崗位又細分為科研輔助工作、教學輔助工作和管理輔助研究,分別在科研項目、教學部門和學校職能部門從事相關輔助研究或工作,工資標準均為本科學曆4000元/月,碩士學曆5500元/月。
雖然在錄用名單上的工作性質標注的是教學,但孟昊的實際工作類似於行政助理。9月下旬剛入職第一周的他,在學院辦公室擁有一個固定的工位。每天到學校各個職能部門交領材料,打印文件、物料,去收發室領取、整理信件是孟昊的主要工作,占去他將近一半的工作時間。回到院樓後,他會在工作之餘找個空房間自習。
孟昊很希望抓住這個和母校“再續一年緣分”的機會。去年底,他報名了北外的研究生考試,但最終因故放棄,“我打算今年繼續考,報科研助理崗主要是不想讓自己在這一年裏閑著,同時也能和北外有點聯係。”
提交簡曆後不久,孟昊收到了麵試通知。回過頭來看,他認為這並不是一場具有很強淘汰性的選拔:“當時進入報名微信群的人並不多,群內加上工作人員不過160多人。”而前述《招聘啟事》的崗位需求總人數也是160人。
今年7月13日,孟昊在錄用名單中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其實在這之前,他就在老師那得知,所有參加麵試的人都通過了選拔,公示名單錄用了159人。這幾乎是一場通過率100%的招聘。
西南大學的科研助理崗位是與校方的人力資源管理公司簽約
 
 
逐年擴大的招聘規模
 
近幾年來,張洋身邊報名科研助理的同學越來越多。“本、碩、博每個階段都有求職困難的情況。”他說。
相應的,校方也擴大了科研助理的招聘規模。據不完全統計,2020年張洋所在的西南大學招聘科研助理、行政助理共39人,2023年這一人數達到了101人。
即便如此,科研助理還是隻能解決一小部分學生的就業困難。張洋介紹,因為大家都認為圖書館相對清閑,崗位也變得相對熱門。他所在的圖書館助理崗,初期有上百人報名,進入麵試14人,最終錄用4人。部分沒有入選的同學被調劑到了其他部門或院係。
對校方而言,希望將這些助理崗位留給最需要也最適合的學生。在簽訂合同前老師都會詢問,如果學生手上有工作機會或近期有找到工作的可能,就會被勸退。此外,如果應聘學生打算“考公”,更需要專業輔導,麵試老師也會建議回家或到機構專心複習備考。
另據北京外國語大學官網及其就業創業網發布的通知顯示,該校從2020年招聘科研助理,2020年和2021年的招聘人數均為150人,2022年增加到160人,規模也有小幅擴招。
科研助理並不是今年才出現的新生事物。早在2020年6月,科技部、教育部、人社部、財政部、中科院和自然科學基金委等部委就聯合印發了《關於鼓勵科研項目開發科研助理崗位吸納高校畢業生就業的通知》。深一度檢索梳理發現,全國多所高校在2021年就已開始招聘科研助理。
今年5月,教育部辦公廳又印發了《關於高等學校做好2023年開發科研助理崗位吸納畢業生就業工作的通知》,要求高校充分開發利用科研助理崗位。各單位要積極吸納應屆畢業生從事博士後、科研輔助研究、實驗技術、技術經理人、學術助理和財務助理等科研助理工作,各高校建設的大學科技園、技術轉移中心等科技成果轉移轉化機構要積極吸納應屆畢業生從事科技成果轉移轉化工作,大幅擴大科研助理崗位。
在2020年就開始招聘科研助理的四川大學,這份工作的收入大概在4000元左右。四川大學校辦的一位工作人員介紹,科研助理的工資采取一半由課題組發放發,一半由學校人事處發放。
科研助理的工資從哪來,是每所高校都必須麵對的問題。北京某211高校的輔導員袁宇告訴記者,他所在的學校是以導師項目經費為主,學校不會負擔科研助理的工資。而部分學校則會主動覆蓋這部分支出。但如果科研助理由課題組單獨招募,則大多由課題組負擔其工資。
袁宇表示,同一學校的不同院係在招收科研助理上也存在一定區別。人文社科類院係拿到的項目經費較少,導師會有經濟壓力,因此招募科研助理的積極性不高,而理工科項目的經費相對充裕,幾名科研助理的工資支出不算太大開銷。
前述教育部辦公廳印發的《通知》中也明確要求發揮高等學校統籌作用,結合自身情況,統籌利用科技計劃項目結餘資金等用於科研助理崗位經費支出,為科研助理崗位提供長期穩定支持。
一位四川大學的老師透露,該校科研助理崗位隻麵向應屆生招聘,為的是滿足一些同學緩衝時間備考、找工作的需求。在袁宇看來,有些導師的團隊確實缺人,招募科研助理是一種雙贏。此外,不少學校的職能部門和院係原本就麵向在校生招聘勤工儉學崗位,現在招聘的助理崗位,其工作內容也大同小異。
但這終究是一份流動性很大的工作。四川大學畢業生的劉媛已經結束了為期一年的助理工作,她和同事都在今年考研上岸。
就劉媛對身邊同學的觀察,大多不會把科研助理作為一份長期工作,而是當作考研或者考公的“跳板”。學校各個部門對助理工作性質的定位、工作內容的安排差異較大,很多部門都更體諒學生的個體需求,管理相對寬鬆。
這與張洋在學校圖書館工作的感覺類似,“剛來的時候,老師還對我說,剛畢業可以多和同學出去慶祝”,圖書館崗位原本就比較輕鬆,老師們也都知道這是過渡性崗位,沒有給他安排太多工作。
“科研助理隻簽一年合同,實在找不到工作也能繼續幹,不過工資低,基本上一年人就走光了。”張洋說,大家都是一邊幹一邊找,找到出路就走了。在圖書館的崗位上,近三年每年至少考上兩名博士、若幹名教師,很少有人一直留下來。
一些課題組確實對科研助理存在“剛需” | 資料圖片
 
 
就業率背後的“有崗無職”
 
對於科研助理崗位的設置,有些畢業生甘之如飴,認為是一種福利,但也有人並不喜歡這份工作。
“從四五月一直說到現在,明明已經問過我是二戰不就業了,現在發雙證前最後幾天開始瘋狂轟炸,說是學校有一個暑假的科研助理崗位,一個月千把塊錢,不留校不幹活,不影響應屆生身份,簽了刷就業率。輔導員問完,係主任又來問,最後還讓導師問。”四川某高校的畢業生宋雯這樣形容自己被催問的過程。
宋雯把這些吐槽發到了社交平台上,向網友尋求推脫的說辭。評論區不乏有類似經曆的人。深一度檢索發現,類似的帖子在各大社交平台均有出現,輔導員催促簽約科研助理的現象並不少見。
宋雯表示,學院老師稱簽約能給學校提高就業率,同時科研助理的工作量少,幾乎不占用學生的私人時間,每個月還有兩千元工資,也不影響應屆生身份。6月底學生離校前,她的學校又放寬條件:暑假不用留校可以回家,部分科研課題組甚至直接宣布完全不會布置工作等。
盡管如此,宋雯最終還是沒有簽下這份工作,一方麵是考慮到工資發放數額、時間都不明確,簽約、解約的流程也尚不清楚,另外她也對學校的“動員”方式也有些反感。
“從一開始通過輔導員在群裏通知,和點名未就業同學到辦公室詢問,到後麵開始頻繁地反複勸說。擺明就業率不達標的問題後,係主任和導師再次施壓。最後則是輔導員集中待業同學,由學院領導開會再勸一次。”
“至少在我看來,這不太像一個工作,因為學校為了就業率已經可以接受學生簽約後完全不幹活了。而科研助理本身的工作意義,已經無人關心了。”宋雯這樣描述她對本校科研助理崗位的感受。
前述高校輔導員袁宇表示,在很多高校,科研助理簽約都關係著就業率統計。各地的具體統計口徑或有不同,他所在的高校隻要成功簽約,就可以納入已就業統計中。
袁宇解釋稱,“招(生)培(養)就(業)聯動”這幾年一直都有,也是一個大方向。所謂聯動,指的是就業情況會影響本學科、本專業的招生指標分配、培養方案製定。如果就業情況持續不好,在上級評估學科專業建設、製定傾斜政策時,勢必產生不良影響。
麵對類似情況的,還有東北某985大學土木工程專業的畢業生沈華。今年畢業後,他與學校簽訂了三個月合同,成為了一名科研助理。
在沈華的學校,科研助理的工作任務,就是“沒有工作”。在崗位上,他們不用上班,沒有任何坐班時間,甚至不用去學校。從7月1日“入職”至今,沈華都沒有被分配過任何工作任務。本以為可能是由於暑假工作清閑,但等到9月開學後,也沒有任何老師聯係他布置工作。
這讓沈華覺得,科研助理的工作更像是一份學校給學生發放的隱形福利。在崗位的三個月,他仍舊可以專心地為考研二戰做準備,同時還可以拿到學校發放的5000元工資。
6月25日,他的學校在兩間階梯教室進行了科研助理簽約,能容納幾百人的教室被同學們塞得滿滿當當。除了沈華所簽的三個月協議,還有另一種十個月的勞務合同,工資總計20000元,因為要繳納社保,簽約者會失去應屆生身份。不過這一崗位也並不需要實際工作,而且學校還會提供宿舍,更適合那些選擇考研的學生。
沈華所在的班級大概有20多名同學,大多在去年考研失利,據他所知,四分之一都進行了簽約。整個學院中,與沈華一起申請參加科研助理崗位的總共約有50人,無一例外均被錄用。“去了老師給你兩份合同,然後你簽完之後就可以了。”
這並不是該校第一年招聘科研助理崗位。自2020年開始,每年都有相當一部分學生報名並被錄用。這份“福利”機會在上下三屆同學中口口相傳,甚至有同學在畢業前幾個月就開始詢問老師,當年的科研助理報名何時開始。
按照合同,沈華的工作期限是8、9、10三個月,每月工資1880元。據高校輔導員袁宇說,每年應屆生就業率統計的截止時間,大概也是在10月底。
8月的一個周五,沈華收到了第一筆1960元的工資銀行轉賬,比合同約定的還多一點,明確備注是科研助理工資。而事實上,在6月25日簽約後的第三天,他就離開了長春,回家備考,並沒有做過一天工作。他也不記得在什麽時候,學院老師解散了科研助理簽約微信群。
在西北地區某政法類院校,一位女生在2021年報名了本校的第一批科研助理。離職後,學弟學妹告訴她,學校次年對科研助理崗位的規劃做出了改變:不再需要事實上工作,當然與之相對的,也拿不到工資。
“很難定義這是否是一個真正的崗位。或許,隻有在統計就業率時,這份工作才有意義。”她感慨道。
(應受訪人要求,文中人物均使用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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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國八大凶宅 之 南京西堤國際 -FormatRun58- 給 FormatRun58 發送悄悄話 (214 bytes) () 10/11/2023 postreply 20:2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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