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自拍》第408個口述故事
我是姚妙,現在是一名馬拉鬆和越野跑職業運動員。我在一個偏遠山村長大,本來很可能會和身邊的很多同齡人一樣,初中就輟學外出打工。最開始我沒有想過可以靠跑步謀生,但現在我的跑步事業走向了全世界。
2023年春節,我和我的小貓咪。
1996年,我出生在貴州水城縣下麵一個叫做金盆鄉的地方,小時候一直在金盆鄉中心校讀書。我家離學校大約有三公裏,從學校到家是上坡碎石路。現在來看,那段路爬升得有200米的樣子,還是有點坡度的。放學回家時我經常一路上跑來跑去,打打鬧鬧,半個多小時就能到家,並不覺得累。
現在家後麵的山。
那時,我還經常和同齡的男孩子們一起打籃球,他們叫我“男人婆”、“傻大個”。我從小個子就比他們能高出一個頭,因此他們有時候在打球時做些小動作,我就敢直接上去揍他們。
我們家共有六個孩子,我最小。爸爸常年在外打工,媽媽在家邊做農活,邊照顧我們幾個孩子和爺爺奶奶。家裏條件一直不好,一開始住的是那種簡陋的瓦屋房,也幾乎沒什麽家具家電,屬於一個剛剛能吃飽的狀態。
姐姐們都是初中時就出去打工了,三姐打工幾年後有了一個化妝店,做得還可以,她就成了我們家經濟的頂梁柱,我們家後來建了和其他鄰居家一樣的磚房,還添置了家具,電視機之類的家電,主要都是靠三姐。
在三姐的支持下,家裏建了這個二層磚房。
我快初中畢業的時候,貴陽成為了2015年世界田聯越野跑錦標賽(World Athletics Cross Country Championships)的舉辦地,省裏參照這個賽事的項目形式組織了一個縣市之間的青少年賽事活動。我們學校臨時組織了一個小隊伍,把我也選了進去。實際上我的運動能力在我們學校也不算是最好的,我每次參加學校運動會,排名都在前麵,但從來沒有拿過第一名。
從2012年4月開始,大概練了半個月,每天跑個三五公裏,就去參加縣市比賽,我順利完賽了,沒有拿什麽名次,卻被體校看中了。開始中學裏中長跑的教練看我身體條件不錯,推薦我去練自行車,但爸媽說騎自行車很危險,教練才又說讓我試試跑步項目。
開始試的是100米跑。記得那次是一組八個人,我就閉著眼睛往前衝,感覺自己已經快到終點了,就睜開眼睛,結果發現其他人都快到終點了,而我才跑了一半,那次我跑了18秒多,倒數第一,就是那些練拳擊、練跆拳道的同學順便過來跑一下,跑得也比我快。教練又讓我試長一點的距離,試五公裏、六公裏的項目,體校看我肯吃苦,跑得下來,就收了。
那時我正好麵臨初三畢業期,以當時的成績我應該上不了很好的高中,但如果讀體校的話,有補助,交的學費還會返還,可以減輕家裏的經濟壓力,我也可以繼續讀書。
2012年5月12日,我到了貴陽市體校。我是和同鄉另一個選到體校的小夥伴一起去的。我們從鄉裏坐大巴車到六盤水,一路很多彎道,路麵也不好,雖然隻有68公裏,但要坐兩三個小時才能到,然後再坐四個小時的火車才能到貴陽。當時覺得貴陽好遠好遠。
剛上體校,留著男孩子一樣的短發,右邊是我。
我小時候一直覺得老家是一個特別大的地方。到了貴陽後,才發現這個世界那麽大。發現身邊有那麽優秀的人,讓我非常羨慕。而且看到很多同學都比我富有,我變得自卑起來,也變得有些內向了。我開始在意別人看自己的眼光,沒有小時候那麽大大咧咧,有些畏縮,不再像以前那麽敢說話。我就想表現得好一點,跑得好一點。
教練看我能吃苦,長距離跑得下來,就開始讓我練習半程馬拉鬆(21.095公裏),最後又練全程馬拉鬆(42.195公裏)。我的全程馬拉鬆能跑到將近3個小時的水平,在學校裏能排到前兩名的水平,但參加好幾次省隊的選拔賽,有更多有能力的人參加,每次就隻能排到中上遊的名次。
體校時和同學們在一起,右三是我。
體校時訓練,左二是我。
讀體校的最後一年,大家開始討論畢業後的出路問題。對我們來說,最好的出路就是上大學或者去省隊;也有同學去重新讀一個普通高中,然後參加高考;更多的就是出去打工、去學一門技術,還有的畢業就結婚了。一般來說,如果沒能上大學或者進省隊,就基本上放棄體育發展方向了。
我當時最想去的是省隊。我覺得在省隊和水平更高的人一起訓練,在省隊跑出了成績,也會有上大學的機會。但我一直沒有等到省隊錄取的通知,這意味著我落選了。
有一天教練說我可以去天津訓練,還有機會去天津的大學讀書。可是等出發的時候取到票,發現目的地變成了山東威海。那時候知道天津是去不了了,但還得繼續訓練。當時我隻能做陪練,就是陪專業長跑運動員中的主力隊員跑,帶一圈,我要歇一圈。我就發現我當陪練都跟不上,排不上號,以後還怎麽拿名次呢?
那個時候我已經完全懷疑自己了,就覺得自己水平不行,覺得在這個項目上是完全沒有未來的,待了一兩個月,我決定先回家。我手上一點錢都沒有,回家的路費都是找三姐要的,她給我買了一張回程火車票,然後給我轉了幾百塊錢。
我回家待了幾天,體校時候的教練讓我回去和他合作,他負責我的吃住行,讓我去參加一些商業賽事,如果拿了名次就可以掙一筆獎金,和教練兩個人來分這筆獎金。這時候國內越野賽作為一種新的比賽形式,賽事越來越多,我能在一些小型的越野賽中拿到名次,其中最好的一次成績是參加武隆100公裏越野賽,中間雖然跑錯了路,最後獲得了女子第三名,分到了5000多塊錢的獎金,當時我覺得這完全是僥幸。
2016年5月,首屆中國武隆國際百公裏山地越野賽頒獎現場。
但那時,我對比賽的事情都不懂,一切都是由教練來安排,教練也有自己的想法,如果他不給我安排比賽,我自己就什麽都做不了,我覺得在當時那種情況下,我是沒有前途的。我想,現在換行的話還來得及,就跟教練說我不想練了。
其實那時心裏很慌,沒有方向感,懵懵懂懂的,特別需要一個給我指路的人。我覺得三姐是全家最成功的人,她有自己獨立的事業。我小時候就想,我以後也要像三姐這樣。
於是我拿著自己全部的5000多塊錢,去江西上饒投奔我的三姐。三姐開始給我找工作,她首先想的是給我找和運動相關的工作,就找了一家健身房,離她住的地方又近,這樣她還能照應我。
健身房的工作有一個星期的試用期,就是讓我去大學校門口這類地方發傳單,發一張出去還要說一句話:“了解一下,去我們健身房看看!”我特別社恐,開不了口,感覺做不了這個工作,一個星期試用期沒到,我就沒做了。
那時我覺得自己的人生好糟糕,沒有機會再回去跑步了,也沒說去學一門什麽技術,找一個什麽樣的工作。
我和三姐化妝店的學員一起學化妝,水平初見成效。左邊是學員,右邊是我。
我在體校時一個關係很好的朋友跟我聯係,他們自己在外麵跑商業比賽掙錢。他看我之前武隆100公裏越野賽跑了第三名,就勸我去報名跑張掖100公裏越野賽。比賽的報名費要1200塊錢,我沒有那麽多錢,他說可以給我墊報名費,讓我先去跑,跑完比賽拿到獎金再還給他。
跑武隆100公裏越野賽時,夜晚跑錯了路,我一個人在山上,前麵後麵都沒有人,心裏又著急,周圍黑漆漆的,有很多動物,我戴著頭燈照著遠處的牛的眼睛,在夜裏冒著亮光,還有鳥叫的聲音,特別嚇人,我就站在那裏,嚇哭了。
但是現在,我感覺現實生活中的壓力比這個更恐怖,就答應了去跑張掖100試試。於是每天早上起來先跑十幾公裏,再去三姐化妝店裏打雜,這樣大概練了半個多月。比賽當天,我正好遇到生理期,又有高反。我剛出發時就已經很難受了,就在第二個補給站點退了賽,當時就跑了大概20公裏。
那次心理打擊很大,退賽了,還欠著朋友的1200塊報名費。等休息過來了,還是難過,又覺得不甘心,而且我真的很需要錢。
我回到貴陽,和朋友們五個人一起租房,一起訓練,然後各自出去參加比賽。
我比以前更願意賣力地去訓練了,好像是更有勁兒了。以前在縣體校的時候教練讓練啥就練啥,自己多一步都不會去跑,隻要達到教練的要求就行。現在自己訓練,我會主動去跑得更多。有時候身體好像承受不了訓練量了,感覺很痛苦,這時我會要求自己繼續往上頂,頂過那個痛苦的點,去突破身體承受的極限,當時月跑量達到了600公裏。
這段時間的經曆,讓我整個人的思維改變了,而且經過這段時間增加跑量的訓練方式,我的能力的確比以前得到了提升。
五個朋友在貴陽一起訓練。左二是我。
我就想再拚一把、賭一次。如果我更努力訓練,也許能跑出更好成績,通過跑比賽掙獎金,這也是我當時似乎能看到的盡快掙到更多錢的唯一選擇。我想我可以和他們一樣去做比賽的“賞金獵人”。
這一年中,為了多掙錢,我會跑很多不太知名的小賽事,很多獎金並不高,但隻要有獎金,就盡量去跑,經常會一個星期裏跑一個全馬、接著又跑一個百公裏越野賽。馬拉鬆是在城市平坦道路上跑步,越野跑是在山林小徑翻山越嶺地跑步。雖然比較辛苦,但是每次賺到錢的感覺非常好,我對當時的收入已經比較滿意了,可以滿足溫飽了。
也是在這一年的八月,我參加了貢嘎100公裏越野賽,這成為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場比賽。國內很多最優秀的越野跑選手都來參賽了,女子組中包括當時國內公認為實力最強的兩位老將。
我沒有什麽比賽策略,起跑就全力往前衝,途中有人說我離男子第一梯隊非常近,比其他女選手遙遙領先。最後,我將兩名老將落下很遠,以大幅領先的優勢獲得了女子冠軍。
馬拉鬆和越野跑比賽的冠軍獎金比其它名次都會高很多。貢嘎100公裏比賽讓我發現,我可以在重要的越野跑比賽中獲得冠軍,可以拿比較高的獎金。通過越野跑,我不僅可以謀生,還可以讓我的生活變得更好。
我一直保留著當時成績排名的截圖。
參加貢嘎100公裏的照片,左一是我。
在同一年的另一次比賽中,我認識了我現在的教練,他之前在湖北省隊待了十幾年,有一套科學的訓練方法,那一場比賽中我跑得很好,他覺得我很有潛力,他便開始用培訓專業運動員的方式,給我製定針對性的課表。2017年,我們一起搬到雲南大理,當時還有他的朋友,我們三個人一起開始進行規律地訓練。
2017年搬到大理開始係統和科學地訓練,左一是我的教練,左二是我。
教練的訓練方式很係統,也更科學,同時跑量也多了很多,而且強度也更高了。那時我才第一次知道變速跑、混氧跑這樣的專項訓練,也第一次開始這種訓練。我之前平時慢跑10公裏能45分鍾完成就行,現在跑混氧的速度訓練就要提高到36-37分鍾左右,強度大了很多。這種上強度的訓練多了,訓練節奏也變快了很多。
我開始很難適應,感覺好像在重新學習跑步這個事情,又要從基礎開始,因此經常完不成他的課表。而他是一個很嚴格的教練,這時他就會非常生氣,然後罵我。被人罵的感覺很不舒服,我就會去改,想做到更好。
跟他練了沒多久,我出去跑了一個半程馬拉鬆比賽,就是當時個人的最好成績了,我覺得這是我想要的訓練方式了。
我那時候主要經濟來源都是比賽獎金,馬拉鬆和越野賽都跑,讓我們的經濟狀況越來越好。在大理的時候,最開始的時候我們在客棧租房,一間房800元一個月;後來換成單獨的兩居室,一個月租金是2200元;再後來又換了更大的房子,一個月3000元;現在我們住的就是帶院子的房子了,一個月要5000元。
我開始能給家裏寄更多錢,希望媽媽不要再那麽辛苦。和她說了很多遍要她不要再下地幹活了,她說很為我感到驕傲,但她幹活習慣了,就是閑不住。
我自己也在慢慢存錢。2018年,我還首付了22萬在昆明買了一個小戶型,就想著以後即便不跑步了,這個房子還能租出去掙點錢。
我在昆明遊樂場。
2018年1月,我參加了香港100公裏越野賽。這個比賽是亞洲最知名的越野賽事之一,每年的賽事很多亞洲頂級選手、甚至世界頂級選手參加。
在比賽中一切基本順利,隻是我在翻越最後一個山頭的時候,因為沒在補給站吃食物,導致有點低血糖。那次比賽結束後反應很大,全身的每一個部位都很疼,但是那次比賽中,我獲得女子冠軍,並刷新了賽道記錄。
2018年香港HK100越野賽,第一次在國際知名賽事上獲得冠軍。(圖片來自:越野現場報道)
媒體開始在報道中稱我為“越野女王”,後來很多人也這麽叫我。我覺得這隻是一個稱呼,當你有了成績的時候,這是正常的,最重要的還是要不斷提升自己的能力。
2018年6月,一個國際知名運動品牌讚助我走出國門比賽,參加在意大利拉瓦雷多舉行的120公裏組別越野賽。我接到通知時很開心,第一時間就跟家裏人說,他們都非常高興,畢竟我是金盆鄉第一個出國的人。在我們那個地方,出國是非常少見的,如果有,一定會傳遍鄉裏,而我在這之前還沒有聽說過這樣的事情。
媒體對我報道也多了起來,家鄉人看到了我的很多報道。有一天我發現自己被拉進姚氏家族群,家族群裏有人將一些媒體報道發到群裏,還有人專門給我寫了文章,他們覺得家族裏麵出了運動員,感到非常驕傲,還要把我的事跡寫進姚氏族譜。
在那次比賽中,前麵90公裏我一直跑在第一,最後還有一座大山。我跑到到山頂的時候,忽然一隻眼睛看不見了,但這時距離終點還有十幾公裏都是下坡,眼睛看不見的話,下坡很危險,我就隻能很慢地跑,被後麵第二名的女孩子超過時,我沒有任何反超的能力,最後拿了第二名。
比賽結束我去打了吊瓶,睡了一兩個小時後,眼睛就恢複正常了。當時我沒有太在意眼睛的問題,以為就是太累了,休息一下就好。
我在2018年獲得意大利拉瓦雷越野賽120公裏組別女子亞軍。
第一次出國比賽,回國時在巴黎轉機。
2018年8月,我按計劃去參加在阿爾卑斯山區舉行的環勃朗峰越野跑100公裏組別比賽。這個比賽被稱為越野跑的世界殿堂級比賽,賽道跨越法國、意大利、瑞士三個國家,是越野跑者的終極夢想,每年的賽事都會吸引來自全世界的1萬多名參賽選手,匯聚了世界上最多的頂尖越野跑選手。
賽前,教練跟我分析說,如果我發揮穩定,跑到前三名應該沒問題,但想拿冠軍還是很難。
提前到達霞慕尼,在賽道上進行賽前訓練。
比賽開始後,我就一直跑在前麵,當時我邊跑邊想,如果保持這個速度,我應該是能拿第一的,但是又覺得這不太真實,所以又會忍不住想,後半程會不會被反超?我越跑越快,將在我身後的美國越野跑頂尖女子運動員越拉越遠,從CP1(第一個賽事補給打卡點)領先2分鍾優勢,逐漸變成領先4分鍾、6分鍾……15分鍾,最後以領先25分鍾的優勢,獲得了女子組冠軍。
衝線時,我感覺像在做夢一樣。這是第一次由中國人在這個世界頂級的越野賽事上獲得冠軍。
在這兩場重量級比賽上獲得冠軍,讓我在超級越野跑世界巡回賽(UTWT)名單裏排名第一,也成為國際公認的ITRA(國際越野跑協會)積分官網首頁(女子積分排名世界前五)上唯一的亞洲麵孔和最年輕的運動員,開始被媒體稱為國際舞台上最成功的中國跑者之一。
這場比賽結束後,我回國和三姐一起帶我媽媽去北京旅遊。我感覺她跟著我們到處旅遊很辛苦,畢竟已經是60歲的老人了,但玩得也非常高興,後來回到村裏到處跟人說她去了長城、去了故宮。我陪了她四天,就回雲南開始訓練了。
2018年從歐洲比賽回國後和媽媽(左一)、三姐(左二)在北京旅遊。
2019年,在教練的引薦下,我成為湖北省隊的注冊運動員,每年需要完成四五場田徑比賽,這個階段開始加強馬拉鬆專項能力訓練,馬拉鬆比賽成績也開始逐步提高。
因為達到國家 “馬拉鬆運動健將”標準,通過湖北省隊引薦,我在2020年成為華中師範大學體育學院的本科生。
但從2019年開始,我經曆了很多人生起伏:難以查明的突發失明、尿血、嚴重貧血的傷病,疫情帶來的賽事減少和收入減少,還有失戀。
2019年8月,我又去參加了環勃朗峰越野賽(UTMB),這次跑的是168公裏組別。前麵90公裏我一直排在女子第一,但是眼睛又開始看不見了,堅持到112公裏的補給站時,我停下來休息了兩個小時,心裏很糾結要不要退賽。
那個時候我覺得我已經不是為我自己比賽了。我覺得很對不起大家,我一直還是想繼續跑。組委會的醫療小組診斷了我的眼睛,說我繼續比賽就會很危險,基於醫療和安全的考慮,他們強烈建議退賽,我就最後做了退賽決定。
直到現在,我的眼睛的問題還一直是隱患。我專門去看了有名的眼科專家,還是沒有查出確切的病因,隻是說訓練量大、疲勞。2022年跑柴古唐斯越野賽時,我正常發揮,沒有懸念地拿了冠軍。其實最後20公裏,視力也已經有些模糊了。眼睛問題的隱患會影響到我,但這也是一個運動員的日常。
2022年柴古唐斯越野賽115公裏組,沒有懸念地拿了冠軍。其實最後20公裏,視力已經有些模糊了。
2021年,我經曆了讓我消沉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失戀,但這段經曆最終也帶給了我很大的個人成長。開始大半年的時間,我過得非常艱難,會經常熬夜,因此影響到訓練。這讓我非常煎熬,那一年很長一段時間身體狀態都不太好也跟這有關,但當時還要全力投入備戰全運會。
我意識到,我在那段戀愛中,什麽事情都依靠對方,就像一個沒有思想的行走著的人。比如說接受記者采訪,我就會讓他給我看看采訪提綱,讓他幫我組織一下。那時去國外比賽,什麽事情都是讓別人管,我隻管自己的訓練就行。
但在某一個時刻,我忽然覺得我不想再這樣去依賴別人,我應該開始自我的成長。我接受了分手的現實,開始學習獨自去麵對很多事情。
現在我開始照顧別人,而且發現這些事情其實一點都不難。今年6月份到法國參加勃朗峰山地馬拉鬆,我不僅是自己去的,還帶著一個小師弟,負責照顧他的訓練計劃和日常生活。
獨自帶小師弟去法國參加勃朗峰山地馬拉鬆賽事,除了負責傳達和督促訓練計劃,我還負責采買物資和做飯。
去年年底我感染了新冠,一般這時候都要休息滿兩周才恢複正常訓練,但我們自己管理自己,已經習慣了每天都訓練,如果一天不跑就會很焦慮,會擔心落後。因此我躺了三天就躺不住了,開始是跑跑走走,很快就開始恢複訓練。
結果因為我身體沒有徹底恢複就開始訓練,引發了嚴重的貧血。當時我正在參加國家隊冬季集訓,在每月例行的國家隊體檢中,我的血紅蛋白與鐵蛋白等指標連最低要求都達不到。貧血很難調整,至少需要半年。
去年年底陽了之後,躺了三天就躺不住了,開始恢複訓練,引發了嚴重貧血。
今年2月18日,我代表中國參加了第四十四屆世界越野跑錦標賽(World Athletics Cross Country Championships Bathurst 23),但因為身體狀態不好,沒有取得很好的成績,這讓我倍感遺憾。
後麵隨著身體慢慢恢複,我在四月份的寧海越野賽BY UTMB的百公裏組中獲得女子冠軍,六月份參加 2023 黃金聯賽世界巡回賽第二站勃朗峰馬拉鬆42公裏組別獲得女子亞軍,還在今年七月份的全國馬拉鬆錦標賽六盤水站獲得女子冠軍。
現在感覺身體終於恢複到了一個相對好的狀態。得新冠的經曆也讓我明白,我要學會更好地掌控自己,不被內心一時的焦慮和欲望束縛,而為更長遠、更重要的目標努力。
當我取得一些小成就,就開始有很多人說我是天賦型選手,但我自己從來不這麽想,我覺得我隻是願意為了夢想而承受身體上的痛苦。近幾年經曆的起起伏伏,讓我學會更多地關注自己內心的真實感受,去想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麽。以前,我的生活中好像除了跑步,什麽都沒有,但是現在,我想追求更加富足的精神世界。
比如說,我發現把自己打扮得漂亮一些,可以讓自己的心情更好,我便開始做皮膚保養,有時候還會化妝,參加比賽會開始注重服裝搭配,主打的就是一個風格簡單!
![](http://www.hutong9.net/data/attachment/forum/202308/22/212022pu3l1aczdssdz3av.jpg)
平時我開始注重著裝搭配,開始化妝了,讓自己更加漂亮。
人生就是有起有伏的,那些不如意的部分都隻是人生插曲,就像越野跑,翻山越嶺。跑步開拓了我的眼界,成為了我的事業,打開了通往世界的一道大門,也讓我成為一個經濟獨立和精神獨立的人,這種獨立讓我有真正的安全感。
*本文由姚妙口述整理而成,文中照片除特殊注明外均由姚妙本人授權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