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國小民(694)

來源: FormatRun58 2023-08-20 16:49:39 []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185853 bytes)

 

我,為開廠賣掉北京房,曾月入百萬,因戰爭全虧完,現在東山再起

 自PAI 自PAI 2023-08-13 22:31 Posted on 北京

這是《自拍》第404個口述故事

我叫劉雲雷,今年41歲,來自山東濰坊。不同於山東人基因對穩定的追求,我的人生經曆非常刺激。由於從小讀書不錯,考大學時我誤打誤撞進入了當時熱門的石油鑽井專業,一畢業就趕上了央企加速出海的風口。我有幸被選中公派到中東,開始開掛般的職業生涯。2006年到現在,整整17年,我的足跡遍布阿拉伯世界。

 

我的近照,前一陣子在土耳其出差期間拍的。

從給中字頭的企業打工,到自己在北非創業——我在敘利亞讀過書,結識了卡紮菲家族,幫單位拿下近百億美元訂單,還親曆過利比亞撤僑。賺錢方麵,我也大起大落:開的基建廠巔峰時3個月回本,每月純利潤幾百萬;也因為冒進擴大規模一下就虧了幾千萬,最窘迫的時候過年被親戚堵家門口追債。漂泊十幾年,每一天我都在努力生活。
我出生於1982年,不是什麽富二代、官二代,我的家庭就是典型的山東農村家庭,父母傳統,事事以穩妥為主,他們也不曾想過我在外的日子這麽不平靜。我的童年清湯寡水,在老家度過。念過高小的爸爸是村裏少有的讀書人,他在大隊做會計給人算工分,媽媽則邊務農和邊照應我和弟弟,家裏條件一般得很。

 

小學時期跟同班好友合影,左邊是我。

好在我倆成績都不錯,一直都是年級前幾名,在村裏也算逢人就誇的別人家孩子。其實我不是“勤學用功”款的學生,高一高二兩年我都是玩兒著過來,高三了想上大學我才抓緊學了一年。
2001年,我以605分的成績考進了我們這兒的石油大學(華東)。當年山東地區重本線才580分,我這個成績也還算可以了。報專業時候家裏沒人指點,我自己也沒主意,光是聽說村裏有戶老鄉在石油係統上班待遇不錯,我就誤打誤撞報了鑽井專業。我目的很單純,想一畢業就趕緊掙錢,畢竟我上大學一年6、7千的開銷對爸媽壓力很大,加上下麵還有個上初中的弟弟,我不能也不敢停下腳步。

 

2001年,我考上了中國石油大學(華東),那時候校區還在東營。

一上大學,我就馬不停蹄找各種來錢的渠道,我在電腦城打工,給人組裝電腦貼補生活。當時互聯網剛進入中國不久,電腦還是奢侈物件,一台聯想、惠普的品牌機可能要一萬五到兩萬,參數也就那樣。我們學校一些條件不錯的同學買不起,就托我給他們找點配件自行組裝。這些東西沒啥技巧,我憑著經驗組裝一台性能還不錯的機子前後下來也才四五千元,每台機子根據配置不同有個幾百上千的利潤,彼此都很滿意。
慢慢的,找我的同學越來越多,我不再朝家裏拿錢生活也能過得下去。大學四年,我攏共組裝了全校幾百台機器,收入了數萬元,在同學們中也是自立自強的典範。不過我很清楚,這到底是個偏財,想要事業發展還是得學紮實技術。
石油係統缺人我從大二就感受到了,一到寒暑假,各大油田就來我們學校找實習生下場。21世紀初,全國隻有三所學校培養這種技術人才,尤其是像我所學的石油鑽井,是個技術含量非常高的工種,得熟悉用鑽井專用設備和技術,在預先選定的地表位置處,按照預定軌跡鑽出一定直徑的圓柱孔眼,並鑽達地下油氣層指定靶點的工作。
我這個人是那種如果想做好一件事,就會全力以赴的人。大二開始,我就在東營的勝利油田跟著老師傅學技術,我態度謙卑,好學好問,師傅也待見我,經常給我一些實操上手的機會。2005年我畢業的時候,憑借優異的成績直簽了一家著名央企的華北管理局。我的入門崗是助理工程師,一個月能拿8、9千的工資,當時的商場營業員一個月最多也才500元,可想而知這行真的是高薪職業,全家都替我高興。
在河北幹了不到三個月,我就打出了一口精品井,一下子轟動了整個係統。所謂精品井,就是鑽孔實際軌跡按照預定軌跡在地下幾千米的油氣層完美命中指定靶點的鑽井。這是實打實的技術活兒——需要紮實的專業知識和老練的一線鑽井施工經驗。很多老前輩幹了十多年也未見得能做出精品井,一下子讓我個毛頭小子給整出來了,周圍人自然十分震驚。
當時我們內部刊物《華北石油報》還專門為這個事兒對我做了專題報道,題目好像叫“新入職助理鑽井工程師三個月打造精品井”什麽的,可見其重視程度,我也因此被集團總部注意到。

 

公司的一線鑽井隊。

那幾年,我們集團正全力拓展海外市場,不停地在阿拉伯地區拿石油板塊,非常缺懂技術、懂專業還會語言的人才。我和其他油田上的6個人被集團挑選出來,送到北京外國語大學公費學習阿拉伯語。學出來後,集團就會直接把我們外派出去。
我是這些人裏唯一一個一線鑽井平台上出來的,也是最年輕的。能被選中,自然十分高興,而且集團出手很大方,直接給我們報了北外的加強班,安排了多個老師專門為我們服務。我們住在留學生公寓,領著工資,每天啥心也不用操,從早到晚學阿拉伯語就行了。

 

2005-2006年,我在北外學習了一年阿語,當時正趕上學校成立65周年,後麵掛了橫幅。

這事兒並不簡單,在學小語種的圈子裏流傳著這麽一句話,“三分鍾的韓語,三小時的英語,三天的法語,三個月的日語,三年的德語,以及三百年的阿拉伯語”——可想而知其難度:不僅吸收了大量外來語言、方言,語法規則還複雜且古老,盡管學了一年多我們口語水平還是差強人意。
第二年,公司直接把我們送到阿拉伯世界的最高學府——大馬士革大學全力學習。這是我第一次出國,來到了一個伊斯蘭國度,敘利亞。
敘利亞首都大馬士革作為世界上最古老的城市之一,有4000多年的曆史,這邊保存了很多漂亮古跡。當地生活方式也和我們完全不同,男人能娶好幾個老婆,女人都裹著頭巾,整個國家都是依靠信仰生存,生活貧苦也無所謂。那種文化衝擊使我二十多年來習以為常的價值觀被打破,我的眼界開闊了很多。

 

敘利亞留學期間,我遊覽帕爾米拉遺址。

在大馬士革,我們住著集團給租的別墅,用著公司雇的保姆,還有十幾個學校老師圍著我們轉,簡直是皇帝般的生活。老師們每天二對一、三對一地全力轟炸我們阿語,不學也不行。別人四五年的課程,我們兩年就學完了。等到2007年我畢業時,已經考到了阿語7級證書。最高級8級,相當於中文裏文言文的水平,我這也算白話文裏最高水準。

 

留學期間,我(二排右三)跟同事以及隔壁美國加強班友人合影。

集團在敘利亞設有辦事處,當時在當地已經有好幾套鑽井平台在施工,差不多有百十來個中國人,遠遠不夠支撐這麽大項目運轉,公司還雇了大量本地工人,兩邊文化碰撞,矛盾常有。這邊人時間觀念不強,愛磨洋工,加上每天還要做五次禮拜,一次最少一刻鍾,我們的效率大打折扣。溝通也是個難事,即便是接受過語言培訓的老師傅,現場交流還是非常困難。一個5分鍾就能做好的事,光解釋給敘利亞工人就得20分鍾。
我意識到這樣太耽誤事兒,就利用業餘時間總結工作中經常用到的話,翻譯成阿語,寫了一本工作手冊。裏麵收錄了如“鑽頭、鑽具、鑽杆、泥漿、鼠洞、二平台”等專業術語,也有“扭矩太大、接方鑽杆,倒劃眼、開雙泵,泵衝100,泵壓6兆帕”等實操話術。怕有些語句不合適,我還專門請我的阿語老師給我捋了一遍,甚至配了音。現場師傅需要工作配合時,隻需手指指一下關鍵詞,對方就能看懂,實用性非常強。

 

畢業後我在公司敘利亞辦事處工作,這是參加大使館酒會時拍的。

據我了解,一直到現在公司還在用這本手冊。我工作上的認真也得到了領導的認可,所以當我提出離職時領導多次挽留。但我當時內心已經堅定了,工作2年,我從快退休的經理身上看到了我的職業軌跡,一眼看到了頭的生活,加上我很不喜歡辦公室政治的那種氛圍,就想趕緊跳脫這個圈子,去外麵看一看闖一闖。
2009年,一個朋友推薦我到了一家浙江民企做政府關係,他們有一個萬套房建項目需要懂語言有海外經驗的商務經理,我便跳槽到了北非的阿爾及利亞。可惜幹了不到半年,項目一直沒啟動,雖然不怎麽影響收入但總感覺無用武之地。
這時另一家央企又挖我去利比亞,外聘的人工資很高,沒有條條框框,比較適合我這樣的人。我再度跳槽,這也開啟了我職業生涯最長也最高光的一站。
這家央企,在海外承攬了不少機場、港口、住房的建設項目。而利比亞這個國家也很特別,它的石油儲備和天然氣儲備都是非洲前幾,人口才幾百萬。卡紮菲統治時期實行著高福利的社會政策,教育和醫療完全免費,結婚發福利,當地老百姓的生活幸福指數很高,但是經濟上卻備受製裁。
卡紮菲2003年宣布放棄核武器後,利比亞和美國局勢緩和,西方一些國家也對它放鬆了限製,之後幾年一直都大力發展經濟。我到的時候整個國家正是一派熱火朝天的建設場景,走到哪個城市都是在修路、蓋樓、做工業區,氣象非常好。

 

戰前的利比亞,我在地中海邊上拍的。

我來主要做一些基建項目上的招投標以及其他跟政府的外聯工作,類似於商務經理的活兒。在這邊做事說難也難,說簡單也簡單。我精通阿語,也喜歡阿拉伯文化,沒事的時候就喜歡研究他們的宗教、曆史、社會環境這些,因此和當地政府人員聊得很來。他們對我的印象也特別好。

 

在利比亞工作時,我和時任住建部領導合影。

相比於西方的契約精神,他們這邊做事更看重“人”而不是紙麵上寫好的東西。他看你人不賴,合同不簽事情也能辦;要是打聽一下你人品不行,多少錢的生意都不給你做。工作一段時間,我領悟到在這邊混就是“找對人、進核心圈”,很多事也就迎刃而解了。
在利比亞,那最大的肯定是卡紮菲家族。我經過朋友介紹,結識了卡紮菲的圈子。通過這些關係,我給單位拿下了公路項目、市政下水道工程以及幾個大型房建項目,總價值差不多有100億美金。

 

卡紮菲定製送給功臣和友人的勞力士手表,我一直珍藏至今。

公司承諾給的50萬底薪加上項目分成讓也我大賺了一筆,可以說那幾年是我打工生涯的巔峰。我存下了人生第一桶金,還陸續在國內買房置地,孝順父母,供弟弟上學,也算是改變了家族命運。我很慶幸,當時有魄力放棄所有人看好的金飯碗出來闖蕩。
轉折點發生在2011年,這邊爆發了反對政府的“茉莉花革命”。事情大到足以震撼全球,估計那時全世界人民每天的頭條新聞就是這個。身處風暴中心,大使館關心我們在利華人的安全,開始組織一切力量撤僑。那會兒差不多有3萬多名中國人困在利比亞,撤退也是個浩大工程。咱們國家速度很快,海陸空三天把人全部撤出且無一傷亡轟動了全世界。而我所在的是中部撤僑小組,正是當時最後一批乘船離開去馬耳他的。

 

全是中國同胞,平常都在工地上不怎麽遇見,這回看見這麽多人非常震驚。

 

無護照船票,背後有大使館提醒的注意事項,我們拿著這個登船。

 

撤僑路上拍攝的。

當時場景就像是電影《萬裏歸途》一樣,外麵戰火連天、烽煙四起,我們的車插上中國國旗排隊離開,交戰的兩方空出道來讓我們趕緊走,整個過程驚心動魄,讓人終身難忘。後來各國媒體都報道了這件事,身為海外華人,真的很感動國家對我們的保護。

 

大使館包的船,當時民族自豪感油然而生。

我本以為動亂一兩個月就會停止,沒想到這一折騰一下子就一年多。等我2012年再回到利比亞時,我心態已經變了,想自己創業。卡紮菲時期限製商業活動和製造業,整個利比亞衣食住行全靠進口,工業基礎幾乎為零,戰後重建加上改革開放,處處是空白,遍地是機會。
推翻卡紮菲的戰後幾年,利比亞經曆了高速發展期,不到兩年所有城市規模幾乎都擴大了一倍,利比亞人也都覺得自己國家5年可以趕超迪拜。所有工地磚頭水泥石子都供不應求。我有關係,也懂技術,於是果斷辭職,自己做了石子廠供貨。事實證明,這又是我精準踩對的下一個風口。
當時生意火爆到什麽程度呢?我根本不需要跑市場,每天500方的石子剛下生產線就供不應求,別人想買我的東西還得給我送禮。一個投入500多萬的石子廠,3個月就回本了,比印鈔機還快。後來我又投入了磚廠和攪拌站,生意也特別好。幾個攤子一個月的純利潤就是兩三百萬人民幣,錢源源不斷地湧來,讓我飄忽所以。

 

 

我的第一個石子廠,每天能出十幾車石子。

我以為是我的聰明才智把我帶向成功,我還想更成功。我要擴大規模,建一個全利比亞最大的石子廠,於是回國開始籌措資金。我賣了北京的房子,借了親戚朋友的錢,湊了幾千萬重倉了這片土地。
不是沒有人勸過我謹慎一點,可我哪聽得進去。我從畢業到那時幾乎沒走過彎路,以為這小打小鬧已經過去,就想撒開了掙錢,根本不知道以後還會有動亂。父母跑來勸我,還沒說兩句話我就煩的得不行;朋友說我,我還以為他眼紅我掙錢,整個人一意孤行非要幹。後來的事情大家也知道了,人不可能一直順,我栽了個大跟頭。
2013年一整年,我都忙活著跑手續、找土地、選設備。按照預想,新石子廠的產能一天至少出五六十車石子(之前老石子廠產量的5倍),每個月能帶來近100萬美金的利潤。當時基地已經建設的差不多,設備也千裏迢迢運了過來,還需要半年左右廠子就能投產。可惜還沒來得及組裝,這邊又亂了。東西部勢力因為戰後石油分配比例不均戰事再起。
所有的工地被迫停工,新廠子還沒成型就擱置在那邊了。我徹底失去了對生意的掌控,投進去的錢也如泥牛入海。這些錢裏有些是我辛苦打工多年攢下的,有些是我掙了舍不得花繼續投產的,還有我朝親戚朋友們手裏借來的。一下子全壓在這兒了,直到回國時我都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
眼下殘酷的戰爭又要開始了,我硬撐了一段時間後還是毫無起色,為了保命,我在2014年不得不離開。不同於以往的春風得意,這次我宛如戰敗的灰熊耷拉著腦袋,隻想偷偷摸摸回國。不過利比亞的消息早就先我傳回了家鄉,借錢給我的親戚朋友們沒了往日的和善,大過年的堵在我家門口要錢。我見到了人性的底,也反思自己的狂傲,情緒跌落深淵,都不知道是怎麽熬過來的。
或許是和性格有關,我這個人抗壓能力很強。一段時間後我也慢慢接受了現實,開始想辦法找出路。2015年,我經熟人介紹,去到了一家美妝日化廠做商務,重新開始打工生涯。我想著一來是找點事做緩解焦慮,二來也趕緊掙錢把欠的窟窿填補上。
我找到廠長,向他了解企業運轉情況以及他的核心訴求。我這才知道這廠子看似大,實際上也利潤單薄。廠長想再打通外貿這條路,不管有沒有利潤,想先把訂單拿下來養活員工再說,因此找上了我。說實話,我對外貿供應鏈這塊也沒太接觸過,不過各類行業規則也就那樣,一通百通,我決定試試看。

 

展會上,我在給日化工廠做外貿拓展。

我開始用最快的速度了解這個行業,找到競品,從競品的包裝背後找代工廠、供應鏈,一步步看他們如何走上海外貨架。老板想短期內增加訂單量,那就必須得有大客戶,最快接觸大客戶的方式就是參加展會。最多的時候,一個多月國內國外的展會我參加了十幾場,到處跑業務推銷產品。
得益於海外多年的作戰經驗,我公關能力很強,能很快滲透進行業的內部圈子。短短半年的時間,我幫公司拿下了沃爾瑪、屈臣氏等大客戶,把公司的海外業績幾乎從0做到了1500萬美元。到我要走的時候,老板萬分不舍,各種挽留。我一開始就清楚,這個工作也隻是個過渡,有合適機會時我還是會回到非洲,因此謝絕了老板好意,向這段時光告別。
是的,合適機會來了。當時我從東非一個朋友口中得知,肯尼亞和坦桑尼亞正在興建港口,物料什麽也比較缺,很適合再過去弄個砂石廠。相當於全新的環境裏再次觸碰老本行。我知道這是一個機會,我幾乎沒有猶豫就做了決定,又四處籌措了一些資金,甚至把國內僅剩的老家的兩處房產也抵押了。
2016年,我秉著背水一戰的信念,拿上湊到的幾百萬,再次殺回了非洲建廠。東非環境和北非不同,這邊中國企業很多,工業相對成熟,市場也被巨頭瓜分得差不多。我就做個砂石廠供貨,掙得肯定和利比亞沒法比,勝在生意穩定。

 

我在坦桑尼亞漁港。

在東非的兩年,我一直期盼著戰爭結束,想重返利比亞。那是我的大本營,我所有的人脈資源都砸在裏麵,不可能徹底扔下。加上東非這邊營商環境也不太好,老有人三天兩頭過來找麻煩。很多時候中企在這裏掙下大錢也帶不走。情感上,我也更偏向於回去。
兩年多時間我還清外債手裏也有些資本時,利比亞局勢也慢慢安穩一些,我覺得是時候重新開始了。2018年,我再次回到了闊別已久的老地方。經曆過幾年動蕩,這裏的環境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我剛來時利比亞社會還非常傳統,女士出門必須裹麵紗,現在已經不需要了;外資差不多都跑了,爛尾樓密布,證明這裏曾有樁熱鬧生意;大使館也撤離了,我好像一下子成了個無家可歸的人。而我自己廠子差不多也荒廢了,設備能用的我折價出售了,不能用的就隻能當廢鋼賣給鋼廠了。我的攪拌站也轉手了,因為沒有什麽公建項目,再做基建供應利潤已經被打得很薄。

 

戰後利比亞街景 ,滿目瘡痍。

利用一些老關係,我開始考察其他機會。投了塑料相關的水塔廠和管件工廠;針對當地裝修對石膏粉、石膏板的依賴,又全部需要進口,打算在當地建利比亞第一家“石膏礦-石膏粉-石膏板”全產業生產線。目前項目一期石膏粉已經試運行,石膏板生產線設備也在國內生產中;利比亞石油儲量非洲第一,成品油卻主要依賴進口,所以我們的利比亞第一家私營煉油廠也已開始土方施工。

 

我的石膏粉礦生產線安裝測試時期。

 

2021年,我代表中資企業跟當地市政廳簽框架合作協議,這是當地媒體拍攝。

不怕重蹈覆轍嗎?我一開始也有顧慮。眼睜睜看著這幾年打來打去國家越來越差,多方勢力和外部政治勢力已經意識到再鬧下去對彼此都沒有好處,好像大家也安生了不少。過去5年這邊局勢一直都還比較穩定。我的生意也在大時代裏如履薄冰地前行著,慢慢步入了正軌。

 

作為中國企業家代表,我被利比亞中央電視台采訪。

事實上,我在外麵掙了錢也並不享受,利比亞是個非常傳統的國家,生活極度單調,不能飲酒不能放縱,不管男女著裝必須過膝,甚至現在我連條大褲衩也不能穿出去。我的生活十多年來如一日,白天研究政策法規,盯廠子幹活兒,晚上和一些朋友洽談項目。偶爾想出去放鬆放鬆了,我還得去趟土耳其呼吸新鮮空氣。

 

利比亞生活簡單,我偶爾會去附近的土耳其、迪拜、突尼斯等地放鬆幾天。

現在,我看到這裏一點一點變好也與有榮焉,有些國內朋友來投資,作為踩坑無數的過來人我就會給他們介紹機會。還是我說的,這裏是熟人社會,想做一點事必須有人引薦。我紮根多年,更熟悉這邊,也更知道怎麽保護自己的利益。所以我用當地關係用了兩年時間成立了利比亞第一家中利聯合投資集團,希望能把這邊的幾百位華人創業者團結起來。我後麵還有做中國城和中國商會的想法,這樣有事兒大家可以一起商量一起解決,報團取暖。
中國人在外闖蕩的辛苦,隻有身在其中的人知道。當年撤僑時看到的那些麵孔,都是風塵仆仆的普通人。如果不背井離鄉就讓家人過上好日子,誰不願意?可若讓我再重來一次,這樣大開大合的人生我或許還會堅持。
*本文由劉雲雷口述整理而成,文中照片除特殊注明外均由劉雲雷本人授權提供。
*本文在今日頭條首發。  
 
劉雲雷 | 口述
韓瑞雪 | 撰文
呱   呱 | 編輯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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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後悔初中輟學,不想當酒店服務員,讀到博士,成為大學老師

 自PAI 自PAI 2023-07-17 22:33 Posted on 北京

這是《自拍》第398個口述故事

我叫楊紅,如今是一名大學教師。跟大多數高校教師成長路徑截然不同的是,我的文憑起點是初中輟學,職業起點是酒店服務員。

 

近期工作形象照。

1979年末,我出生於湖北應城的一個普通鄉村家庭,父母務農為生,家裏還有個哥哥。我從小跟姨媽家關係很近,每到暑假都會去姨媽家住一段時間。姨媽是個小學老師,她的職業從小就影響到了我,那時我的人生理想就是長大也當個小學老師。

但當時農村上學的環境不太好,我也年輕浮躁,對於求學這件事動力不足。我們當年小學讀5年,初中讀4年。上到初中之後,村裏上學的同學就越來越少,大家一個接一個輟學離家打工去了。到了初四下學期過完年,好多人都不再讀了,我就也順勢跟家裏說要去工作掙錢。

 

小時候和父母、哥哥一家四口合影,我在前排右一。

父母都不同意我輟學,媽媽、姨媽都苦心勸我一定要讀書,甚至一些同學也都來勸過我,但那時真有點鬼迷心竅,而且似乎叛逆期到了,你越勸越不想按你的思路做,死活不肯繼續上學。最後家裏拗不過我,就說你不讀就不讀吧。然後媽媽給我找了份工作,去表姐家鹵菜店當小工。

說實話,當他們說“你不讀就不讀,你出去打工”的時候,我突然心裏就不好受了起來。剛剛宣告走上社會的那一刻,我就後悔了。

那時候年紀太小,還不到16歲,其實什麽都不懂,隻覺得上學不自由。你要上課,乖乖坐在那裏聽課,不聽話表現不好還要請家長,很不自由。當時覺得走出社會應該能自由一些,但其實也不是,你要打工,要做事,也沒有那麽舒服。

 

8歲的我和哥哥合影,我在右邊。

1994年,15歲的我出來才打工了兩個月就非常後悔了,但又不願意低頭認輸,覺得那樣丟麵子,於是就一直嘴硬強撐,硬跟家裏說外麵好,不讀書好,其實心裏非常痛苦。

最初打工的日子我也幹得很不踏實。一開始跟表姐鹵菜店當小工,後來幹了沒兩天就不幹了。我媽看我做事不踏實,又給我找了份裁縫學徒的活,想讓我學一門手藝傍身。結果學了三個月,三天兩頭我又找理由不去,然後師傅就跑到家裏說我怎麽不好好學。

媽媽被我搞得很頭疼,但也拿我沒辦法。後來姨媽說,首義飯店在招工,這個單位屬於省委下屬招待所的性質,相對比較正規,待遇也還不錯,而且不管怎麽樣,多出去見見世麵總是好的。就這樣,16歲的我來到了武漢,成為了一名酒店服務員。

首義飯店作為省招待所的性質,經常會接待一些大型會議活動。那個年代會議廳供應的茶水需要會務人員提前燒好,然後現場再給參會人員倒水。

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飯店接待了一場100多人的會議,我要提前打好130多瓶開水,才能滿足會議需求。於是會議前一天,從晚上10點開始,我一直燒開水打開水,打到了第二天早上,才終於完成這項工作任務。那晚飯店播放著交響樂當背景音,是理查德·克萊德曼版的《命運交響曲》。在燒開水等水開的循環往複下,我聽了整整一晚交響樂,內心思緒萬千。我開始思考起了自己的未來,覺得人生不應該是這樣。

那時候城市的燈光還不像現在這麽多,淩晨兩三點是很寧靜的感覺。我想:我應該在這樣的一個地方一輩子待下去,從此服輸嗎?什麽時候我也能成為一個被服務的人,而不是去服務他人的人呢?

 

1996年,我17歲,初中畢業在首義飯店的前台接電話。

其實輟學之後,家裏對我也就失去了期待,他們覺得隻要有事情做,將來能嫁個好人家就可以了。這也很好理解,如果願意上學,即便是初中畢業考個師範念完,起碼能找個穩定的工作。你不願意念書了,父母也就很難對你再有更多的期望和要求,但也正因為父母對我沒有了期待,也讓我有了更多空間和時間,去思考我到底要做什麽。

我也沒想清楚自己到底能怎麽辦,隻覺得需要多讀書。於是,後來的日子裏,隻要下了班,別人睡覺休息的時間,我就去武勝路新華書店或一些小書店看書。

酒店的客人有些看著像學者、像老師,我會主動問他們,怎麽樣能像他們一樣有學問,有知識?如果是老師,我就請教他們:我應該怎麽學習?他們偶爾也會跟我講學習應該從哪裏開始。

比如有客人說,你得去拿個文憑,你得考慮自己想做什麽。他們不斷的追問我各種問題,也強化了我想當個教師的想法。他們說,如果你想當老師,你就應該去讀師範,首先去讀個中專,初中畢業肯定是不行的,還會給你些前瞻性的判斷,告訴你以後文憑肯定會越來越重要,一定要拿文憑。

有一次,招待所住進來一個新聞社的記者,在那住了大概一個月。他看見我每天晚上拿本英語書背,覺得這孩子跟其他人不一樣,蠻愛學習的。就問我,你這麽好學,應該去讀書,為什麽沒讀書呢?我說我農村孩子沒見過世麵,讀書的時候不懂事。他說那現在也還是有機會的,然後跟我說有哪些方式可以去讀書,哪些方式可以去當老師。

他的話激勵了我,18歲那年,我跟媽媽說我想回家念書,媽媽也同意了。因為不到入學的時間,那段日子就在家自學。每天早上5點,中央人民廣播電台英語頻道就開始教英語。我就每天5點起床,跟著收音機學英語。然後再將哥哥的高中課本拿過來自學。

 

年輕時的我。

我已經十八歲了,不再是十五六歲的小姑娘,也麵臨著周圍親戚朋友的催婚壓力。在老家,18歲不念書的小姑娘都已經開始張羅嫁人了。很多鄰居朋友親戚都會問爸媽,說這麽大的姑娘了,為什麽在家裏待著又不做事,又不嫁人,還想念書?爸媽替我頂住了不少壓力。

我也很迷茫,雖然好像每天都在學知識,但也不知道這些知識學了能做什麽。你出去拿個初中文憑,說自己有高中水平,那肯定是不行的。

學習本身是一個艱苦的過程,而我當時就如同走在一片迷霧裏——我知道自己要學習,但不知道該學什麽,從哪下手。我想當老師,就去當地小學問他們,說你們招老師需要什麽文憑?他說至少要師專,中專都不行。我說師專中間不是還隔了個中專?於是,我感覺這條路離我好遙遠,我有一條好漫長的路要走,但不知道該怎麽走,也不知道是否適合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到達,一切都很模糊。

有時候我也會想,我是不是不適合走這條路?撐不住的時候,我也會問自己,這時候找個人讓你嫁了,你願不願意?我好像也不願意。

後來媽媽讓我去讀個職高,是那種隻要交錢就能讀的,不算數的文憑。於是我一邊上學,一邊打工賺錢,為將來上大學做準備。期間甚至做到了應城當地一個三星級酒店的執行總經理,幹了將近三個月時間。那是一家新酒店,從開業到後來運營搭建,基本是我籌建起來的。

有一次,我從應城乘車去武漢漢口武勝路新華書店看書。那時候身上也沒幾塊錢,就買了幾個饅頭,一頭紮進書店,直到晚上書店關門再出來,然後直接到漢口火車站候車廳休息,第二天再跑書店看書。連續三天,我就這樣在書店看書,直到被一位退休老人打斷了:“我觀察你很久了,你在這裏看了幾天的書了,不吃不喝的。”

我以為是書店要趕我走,結果他說他是一個退休老教師,說自己很少看到這麽認真的學生。天天看書,為什麽不買回去看呢?我說自己沒錢,他就說你看你要什麽書,我都給你買下來。那天我從書架上挑了三本英語書,老先生給我都買了下來。也是因為這件事,讓我更堅定了自己以後一定要當老師的信念。

1999年,20歲那年,我再次來到武漢找工作,並下定決心不想再做服務員了。我鼓足了所有勇氣走到一個民辦小學毛遂自薦,說想在那裏教英語。

校長問我:你是哪裏畢業的?當時我在去學校的路上,我正好撿到過一張江漢大學的學生證,我靈機一動,說自己是江漢大學的學生,想找工作實習賺點學雜費。校長給了我一個試講的機會,然後竟然順利通過了。

 

20歲左右,我在武漢一所民辦小學當實習教師。

但不多久,校長就從一些蛛絲馬跡裏看出破綻。校長說,實習的時間一般是3個月,你快一年了,怎麽還在實習?我隻好坦白說,我撒謊了,其實自己並沒有讀大學,甚至沒讀過高中,一切都是自學的。

“當老師要有教師資格證,沒有教師資格證,你教得再好也不行。”當天,我就被學校開除了。校長說你還是得要去讀書,我問他哪裏是培養老師的地方,他說最好的學校就是華師了。

就這樣,我被開除了。我背著行囊茫然的走在人潮洶湧的街道上,心想著我能去哪呢,好像已經無處可去。我雖然是冒充江漢大學的學生,但是我還不知道江漢大學長啥樣,於是我決定去看看江漢大學到底長什麽樣。來到江漢大學的操場,我隔著球場旁的鐵絲網,看著操場上生龍活虎的學生們,心想:我要是真的是江漢大學的一名學生,就好了……

知識改變命運!那怎樣才能有知識呢?自學好像行不通,那就上大學吧。上大學前要先上高中,可我已錯過了上高中的最佳年齡,怎麽辦?

內心的“老師夢”一直在催促,讓我繼續求學之路。那期間我去華師打聽,問到他們有一個成人教育的大專班。於是我又回到老家,找爸媽借錢念書。2000年21歲,我考了華師成教院大專班的大專,學的中英文秘專業。當年家裏經濟條件也不好,父母願意負擔我的學費,但讓我自己解決生活費。所以那些年我一直處於半工半讀的狀態。

 

我(右三)在華師讀成教大專時跟同學的合影。

2003年,24歲畢業找工作,我找到了一份深圳某大公司的工作。那家公司在武漢理工大學招聘,我跟他們全日製本科生一起應聘,最後隻招了6個人,我是其中一個。但當時我正在談戀愛,男朋友鄭誌方,是報社記者,我也放不下他,就決定還是留在武漢發展。

我的男朋友,是我哥哥讀初中、高中、大學時的同學。那會兒我還沒考上大專,有次去我哥哥學校玩,認識了這個他。後來我倆戀愛結婚,再讀研讀博,我先生都給予了我巨大的支持。

我先生是一個個性特別好,非常寬容的人。他大學畢業後,成為應城當地的公務員,第一次去他們工作時的寢室,我就發現他拖鞋擺得整整齊齊,被子疊得幹幹淨淨,我就想,要是跟這個人結婚,我是不是一輩子都不用疊被子了。我是個從小不疊被子的人,後來當服務員,疊了無數的被子,感覺這輩子的被子都被我疊完了。所以看到別人被子疊得好看,印象特別好。

 

跟先生戀愛時的合影。

我是個性格大膽主動的人,像個野孩子,從小在外麵抓蛇打架。而他比較含蓄,沉穩話少,對我很包容,所以我覺得他跟我是很好的互補。後來,他還因為我而辭去了公務員的工作,參加湖北日報的考試,成為了一名省報的記者。

我大專畢業,為了工作上離先生近一些,我直接找到了報社隔壁的濱湖酒店,問他們要不要招人,給他們塞了我的簡曆,說如果需要的話請聯係我。

 

2004年25歲,大專畢業後在湖濱酒店工作。

 

在濱湖酒店先做文秘,後做銷售。

第二周我就收到通知,說他們保安部招文秘,問我做不做,我就去了。後來在那裏工作了將近兩年,先是做文秘,後來做銷售,月薪也漲到了5000多元。

那年我24歲。從15歲輟學開始,在服務員的職業路徑上我已經兜兜轉轉地過了10年。職業之路似乎走得挺不錯了,收入也不差。這年我跟先生也成家立業,在武漢買了房子定居。

家庭事業都很穩健,一切似乎都圓滿了。但我依然想當老師,我內心依然希望自己成為一個文化人,一個有知識、被人尊敬和認可的人。

 

2006年,與先生的結婚照。

我的想法得到了先生的無條件支持。他說沒錢也沒關係,考試學費他都可以支持我。於是從2004年起,我開始邊工作邊準備考研,目標是華中師範大學語言學專業。第一年我順利考過了國家線,但因為英語單科沒過線,被調劑到了廣西師範大學,但我還是更喜歡華師,而且擔心離開武漢後,很難再回來。於是2005年2月,我從酒店辭職,開始全職考研。

我在學校附近租了房子,方便常去學校蹭課。當時華師有個老師,我經常去蹭他課。熟絡之後,我告訴老師我要考研。他問你這麽勤奮,是哪個班的?我說我是原來成教院的,學的中英文秘。他說大專考研有挑戰,但好好學肯定可以做到的。

那時候我心裏特別感動。我說我不是正式的大專生,是成人教育學院的,他說那也沒關係,很多自考成教的人也能考上。我說我沒有讀過高中,他沉默了很久,說那更了不起了!

 

考研複習時的照片。

因為經常蹭課,我也交到了一些一起考研的朋友,認識了一些老師。老師們經常鼓勵我,都很願意指導我,教了我很多學習的方法,也不厭其煩地回答我的各種疑問。在老師們的眼裏,不管是你輟學也好,沒讀書文憑低也好,好像都不重要,隻要你能保持勤學上進的心。

2007年,這回,我終於順利考上了華中師範大學的全日製統招研究生。這是我過去人生裏重大轉折的一刻,我不再是一個成教大專生了,而是一個全日製研究生,就如同脫冠加冕一樣,以後我可以去考公考編、去報社,能正麵接觸到學者、文化人了。

說起來有意思,我一路來的夢想其實就是當個小學老師。大專畢業的時候,我去學校找工,學校說說必須要全日製本科才可以。然後我又去考研,碩士畢業的時候,有學校說,第一學曆必須是全日製的,成教大專也不行。

 

碩士畢業時的留影。

我心想,我付出了這麽大的努力,從初中學曆奮鬥到了全日製碩士,沒想到還是進不了小學的門檻。我碩士導師說,你要不再努努力,讀個博士,直接當大學老師吧!2010年,我考上華中師範大學文學院博士生。

 

32歲讀博期間,我在旅行途中堅持閱讀。

我先生說,你本來就想當個小學老師,結果要當大學老師了,太炫了。我說,我也是被一步步推著走,回到十年前,想都不敢想,能活著就行。

其實隻要是你自己積極向上,勤學奮進,心存善念,你就總能遇到貴人。讀研期間,真的很多人都在幫我。我的老師、師兄、師妹,大家都會告訴我需要怎麽學,他們給了我很大的勇氣和無數的幫助,我一直感念在心。

 

我的博士學位證書。

一路走來,其實我都非常感激。包括我的父母,他們給我很大的尊重。如果他們當初催我嫁人成家,沒有這種包容,我也不可能在這條路上一直走下來。

其實我的經驗是,農村家庭出來的孩子,如果父母又是很傳統的人,那在人生關鍵時刻,父母說的話你盡量反著幹,反而可能獲得成功。如果父母說什麽你都照辦,那你的人生高度就隻能停留在他們的認知天花板的程度。父母在他們的認知裏,這輩子也沒有做出什麽成就,你再按照他們的思路走,就更難有所突破。

讀到博士之後,要去大學當老師,其實我也是有點不自信的。我一直沒上過大學生的講台,也不太敢在公開場合說話,何況我自己都沒經曆過高考,要去教大學生,我有點不夠膽的感覺。於是,針對這塊我也做了一些刻意的練習,去博物館當誌願講解員,強迫自己跟陌生人說話、講課。

 

2010年,我在省博物館當誌願者時的照片。

我是一個願意接受挑戰的人,哪怕遇到困難,我不會繞道、不會放棄,那不是我的性格。

3年博士畢業後,我兜兜轉轉的來到了江漢大學,成為了人文學院中文係教師。

2016年,我兒子開始上一年級。我那時給留學生上課,發現他們對中國文化特別感興趣。但與此相對的是,我跟自己的本科生上課,卻發現大家無精打采。於是我決定從自己兒子開始,邀請了幾個朋友的孩子,一起免費給大家上《論語》課,培養孩子對中國傳統文化的興趣。這也是後來我的創業項目——“蒙正國文”線上課堂的雛形。

 

我給大學生上課的照片。

我在網上講了一年《論語》課,還把內容做成視頻音頻,分享給更多人。很多家長因為我的課程受到啟發,就問我們能不能付費開課。那時候我們還挺不好意思收費,就說每人交500元,我們做5次活動,當作活動經費。

慢慢地,孩子到了二年級三年級,有了作文的需求,我們又開始開寫作課,古文和寫作一起開。孩子越來越大後,作文的需求越來越多,我們慢慢做出了一點規模,積累了一些人氣。

疫情期間,一個家長說,他們想帶孩子出去玩,又想跟我學寫作,怎麽辦。我們就跟出去玩的機構商量,看能不能一起合作,設計一個“行走的寫作”課程。慢慢的,我們兩家公司形成了深度合作。寫作本身是一種基礎素質,我們把寫作課搬到了戶外,教大家把玩耍的過程記錄下來,目前這個公司也做到了武漢的頭部水平。

 

給孩子們上國學課的照片。

2020年我40歲生日的時候,我把20年來拿到的每一張證書組合編輯成了一個視頻,講述了我一路來的故事。那條視頻讓我們賬號粉絲瞬間從300漲到了5000,後來持續給大家分享學習方法,我的粉絲漲到了49萬。

這期間,很多人開始問我怎麽考研,疫情期大家又不方便出門,我就開始在線做考研指導。做這件事受到的質疑很多,網上的人懷疑我的動機,說一些不友好的話,覺得我是個假博士。但這些都不重要,因為也有人在後台告訴我,說老師我受到你的鼓舞,今年考上研究生了。還有人跟我說他初中畢業在酒吧打工,白天都在睡覺,晚上工作到3點,他也想讀書,將來能自由選擇自己的職業。我就一點點跟他說,你可以通過哪些途徑,怎麽讀書怎麽提升自己。後來他就開始備考,現在大概大專也快畢業了,跟我說還想考研,我也願意繼續鼓勵他。

其實很多人都像我年輕時一樣,懵懂無知,衝動叛逆,後來好不容易醒悟,想從頭再來卻不知如何下手,找不到路。所以這部分的工作對我來說更像是社會服務,我一路來收獲了很多鼓勵和支持,我也很願意把這種力量傳遞下去。

 

我在學校圖書館做公益直播。

在學術研究和教書育人這兩件事之間,我個人其實是更傾向於教書育人的。對我來說,我人生價值最大的方向其實是喚醒。用我的故事,我的經曆,讓更多迷茫的人能振作起來,幫助他們確定目標,堅持向上,給他們力量,讓他們能夠接受更高層次的正規教育,讓他們的生活變得更好。

在我看來,人生總是要多嚐試的,嚐試之後才不會後悔。當我們把人生的時間拉長,眼下經曆的困難苦惱,等10年後回頭看,其實都隻是讓人生變得更豐富飽滿立體。人有困難迷茫並不是壞事,因為這說明你有想法有追求有夢想,你隻是需要為你的夢想找到一條路,搭起一個梯子而已。

我和我先生共同最喜歡的一句話:行者常至,為者常成。人需要有夢想,但夢想需要用雙腳去實現。

*本文由楊紅口述整理而成,文中照片除特殊注明外均由楊紅本人授權提供。
*本文在今日頭條首發。  
 
 
 楊   紅 | 口述
 邵   峋|撰文
 呱   呱 | 編輯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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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的發明以及不為人知的秘密 -FormatRun58- 給 FormatRun58 發送悄悄話 (194 bytes) () 08/20/2023 postreply 17:5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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