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科院博士被騙至緬甸強迫勞動 還以為是去當翻譯(圖)
來源: 九派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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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新傳專業研究生做食堂阿姨,別說是“學新聞沒出路”
極目新聞評論員 徐漢雄
“十年後留在北大,我要做快樂的食堂阿姨。”近日,網友黃女士稱自己北大研究生畢業後,留在北大食堂工作,引發網友關注。8月18日,極目新聞記者了解到,黃女士於2022年入職北大餐飲中心,今年7月已從文員轉崗為管培生,目前正在輪崗,做食堂阿姨是為了體會師傅們的工作。(據8月18日極目新聞《北大研究生畢業留校做食堂阿姨,本人回應:管培生輪崗體驗工作,無編製和戶口》)
8月13日,黃女士發文稱,十年前自己去長沙讀書,後一路考到北京的學校讀新聞傳播專業,後來又成功保研北大。十年後,她找到了人生的新方向、新事業,“先從食堂阿姨一步步做起!”
北大研究生做食堂阿姨(當事人社交賬號截圖)
“北大研究生畢業做食堂阿姨”,如此不走尋常路,引發網絡關注。“北大研究生怎麽去當食堂阿姨?”“是否太大材小用了?”同時,由於黃女士讀的是新聞傳播專業,又引來議論,似乎是“學新聞沒出路”的例證。
有網友在留言中稱,“聽好了,張雪峰,我們新聞傳播專業就業方向十分廣泛,還可以當食堂阿姨。”“新聞專業還是挺好的,畢業就達到了‘飯來張口’的程度!少走了40年彎路!”以此調侃新聞專業的就業問題。
網友的留言(網絡截圖)
今年6月,“考研名師”張雪峰在直播中談高考誌願填報時表示:“別報新聞。”“ 從中國本科專業目錄裏閉著眼睛摸一個都比新聞好。”“如果我是家長,孩子非要報新聞學,我一定會把他打暈,然後給他報個別的。”他還指出“新聞學專業難找工作”,相關言論引發熱議。
據報道,近年來,每逢高考季,勸退填報新聞學等所謂“天坑”專業的聲音都會不絕於耳。實際上,所謂的“天坑”專業,隻是一個偽命題,行行出狀元,各行各業都有人才的用武之地。如果心浮氣躁,不願潛心用功,抱著炒短線的急功近利思想,東一榔頭西一棒,再好的專業也可以把人“廢掉”。
複旦大學新聞學院教授鄧建國認為,“其實本科學啥無所謂,隻要你認真學就行了,人生道路很長,慢慢調整都可以。”這話也表明,沒有專業好不好的問題,隻是有沒有學好的問題。一些所謂的“天坑”專業,無非因薪酬低、就業崗位無大幅增加、成功成本高、工作環境艱苦等原因而令人生畏,但如果從內心上喜歡,在樂此不疲中,也能實現自己的價值和使命,精神上的富足並非物質可以比擬。
當事人的回應(來源:當事人社交賬號截圖)
“喜歡什麽就專注於什麽,不需要太多糾結和比較。”這話放在北大研究生畢業留校做食堂阿姨這件事上,也是如此。這位北大研究生隻是選擇了自己所喜歡的事,無關新聞專業好不好的問題。她自己在評論區回複表示,北大研究生畢業留在食堂工作,是自己遵從內心的選擇,她為此也放棄了很多高薪工作。可見,新聞專業並非就沒有出路,是她自己選擇了學校的食堂工作。
黃女士還解釋,這份工作是沒有編製和戶口的,工資和食堂效益也並沒有太大關係,她做好這份工作,是出於對事業的尊重。“到今年7月正式工作滿一年,下定決心從文員轉崗成管培生。”她表示,目前是在輪崗,做食堂阿姨是為了真切體會師傅們的工作。
類似的人往“低處”走並不少見,諸如“年薪30萬女生轉行賣快餐”“大學副教授去中學當老師”“北大博士考取城管”之類,屢屢引發關注,當事人依然堅定做自己,外界也能以平常心看待。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職業選擇自由,職業也沒有高低貴賤之分,每個行業都需要人才,不必以思維定勢來固化對基層崗位的認知。
隨著社會的發展,基層崗位對於工作能力、治理水平的要求也會越來越高,基層崗位迎來高層次人才加入,也是勢所必然。據介紹,北大餐飲中心管理培訓生的主要職責是:負責協助製定餐飲中心相關發展規劃、協助完善食品安全及營養分析等相關規章製度、參與食堂運營管理等工作。要做好這項工作,也不是容易的事。
北大研究生畢業留校做食堂阿姨,別說是“學新聞沒出路”,這跟她學的專業無關,而與她個人的興趣愛好有關。能做自己覺得喜歡的事,就沒有什麽不好。
(來源:極目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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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水退去,他們在田地與淤泥中找豬
文 | 魏芙蓉
編輯 | 王珊瑚
視頻剪輯 | 沙子涵
存欄360頭,幸存8頭
車開到京白線以東500米,沒法再往前了,劉文慶停下車,拎著一個車內胎下了水。那是洪水來的第三天,他要回村救豬。
劉文慶42歲,家在涿州市豆莊鎮中相村。他有300多頭豬,養豬場連著家,占地一畝半,是十多年打拚來的心血。但8月1日前後,靠近白溝河的村莊整個被洪水吞沒,水深超過2米,他家豬圈被淹得隻剩下一個房頂尖。他盼了好幾天,才等到8月4日,村裏水位回落40公分。
水依然沒過小腿。劉文慶剛開始還能在水中行走,後來腳夠不著地了,水勢又急,便把車胎套身上,沿著公路往前遊。水麵渾黃,漂過一些動物死屍,其中死羊最多。劉文慶想到自己的羊。羊怕水,洪水灌進院子那天,他的十幾隻羊是最先淹死的;豬不一樣,豬會遊泳,他離開之前,他的豬全漂了起來,慌張得嗷嗷叫喚。水漲得太快,當時劉文慶隻顧得上自救。
如今涉險也要回去,劉文慶就是賭沒準還能發現活豬,哪怕三頭五頭的,到時提溜上房頂,能救一頭是一頭。
劉文慶遊了沒多久,對麵深水區駛過來一艘充氣船,是小寺村的生豬養殖戶張靜。劉文慶和張靜是老相識,豬圈規模相當,村子也緊挨著。
倆人在水上交換了各村水情。張靜說這趟白跑,船雖然能到家門口,但水深,下不去人,大門更沒法打開。
張靜是鎮上較早轉移出村的一批人,7月底,接到村裏通知,他和家人第一時間就搬到了鄰村地勢更高的安置點。那會洪水還沒來,他放心不下豬,一天要踩著三輪來回喂好幾趟。後來水漲起來了,村裏三令五申不讓回去,他每天還是偷著摸兒來探探,看水退哪了。
劉文慶家比張靜家地勢更窪,更危險,但他不甘心就此回頭。遊了不到兩公裏,他終於看到了自家房頂,水位下降後,房頂整個露了出來,但大門還淹沒在水下。他沿牆爬上房頂,通過天窗查看豬圈裏頭的情況。
到處都是死豬,鐵砣上掛著死豬,鋼架上掛著死豬,就連豬圈外邊三米高的百年老梨樹,樹杈子上也卡了頭死豬。空氣中彌漫一股腐臭味。活豬他一頭都沒瞧見。
那天劉文慶在房頂上少說也得扒了四五個小時,沒幹別的,“就傻傻瞅著,狗似的”。劉文慶養了十三年豬,是這些家夥讓他從一輛破自行車換到電動車、摩托車,到現在開上二手汽車。
不像來時攢著鼓勁,劉文慶泄了氣,“大腦空白一片”,再沒力氣遊回去了。直到守在村外的侄子求助藍天救援隊員,開著衝鋒舟直奔這裏,才把他從房頂上拉了下來。
豆莊鎮的水還處在高位時,10公裏外的刁窩鎮北務村,41歲的馬蘭趟過齊膝深的水走進自己的養豬場。
馬蘭也養了300來頭豬,撤離時她挺樂觀,“最多一米多深的水吧”,因此她把小豬都安置在一米多高的產床上,“如果漲一米多也沒事”。後來在安置點,她看到救援隊傳回來的一張照片,水最少有兩米深,一頭豬拚命在水浪裏撲騰。她知道完了。
她的養豬場建在莊稼地頭,還沒走進院子就聞到了惡臭。前兩年為了不遮擋村民莊稼地裏的陽光,她把部分石灰板換成鐵絲網,現在看來是個致命的決定。她的豬圈在洪水中不堪一擊,有的棚被洪水穿透,隻剩下框架。
豬圈裏空空的,周圍的棒子地(玉米)、水塘和院子裏遍地是死豬;而那些定位欄中的懷孕母豬,很多還在原地,隻不過有的掛在橫欄上,或腦袋插豎杆上,死得各種各樣。馬蘭受不了這場景,雙腿發軟,一骨碌栽倒在水裏,被老公架著走出了豬圈。
●馬蘭的豬圈中,掛在定位欄上的死豬。講述者供圖
這是洪水來臨後這個女人的第二次暈倒。幾天前她們所在的安置點出現險情,準備再次轉移,全城停電,170斤的癱瘓老人,靠她老公硬背下13樓,馬蘭一著急,眼前一黑,不省人事。因為日夜操心豬圈,漲水以來她幾乎沒合眼,也吃不下東西。
馬蘭到現在也無法接受,一提到豬就哭。緩過神來第二天,她強撐著再次走進豬圈,帶著哭腔錄下視頻,“洪水過後,我的豬場,牆倒了,豬也都衝跑了……”幾頭受驚的活豬哼哼著從她跟前跑過,旁邊是翻倒在泥水裏的小豬崽。“遍地是豬,遍地是死豬。”她檢查完所有豬舍,發現洪水前存欄360頭豬,幸存的隻有8頭。
劉文慶和馬蘭所在的豆莊鎮、刁窩鎮都屬於“蘭溝窪蓄滯洪區”。為了削減洪峰,7月底以來,河北省陸續啟用了包括“蘭溝窪蓄滯洪區”在內的7處蓄滯洪區。洪水即將過境,人員緊急轉移,豬怎麽辦?留給養殖戶的反應時間隻有短短幾天,甚至幾個小時。
洪水來臨前,馬蘭比很多人先察覺到危機。連下幾天雨,她心裏不踏實。300多頭豬,短時間內轉移幾乎不可能實現,豬是近視眼、不通人性,行動靠人轟,而且上哪找足夠寬敞的高地。
7月30日,聽說村裏有豬圈已經開始進水,她立馬打電話叫來收豬戶準備賣豬。當時她能出欄的、210斤以上的育肥豬有60多頭,豬價8塊4一斤,她打算7塊8一次性全出了。聽說她要賣豬,村裏其他散養戶也上門來,拜托她幫忙一起出,“行吧,一起裝走,裝不下的我們明天出”。這家30頭,那家20頭的,那天馬蘭幫村裏人出了一百多頭豬,自己隻出了50頭。
剩下的育肥豬馬蘭打算第二天再賣,沒想到當天晚上村裏就開始行洪,收豬戶不敢再來,她不得不放棄她的豬,連夜帶著三個孩子和兩個老人轉移。
大雨讓白溝河水位不斷上漲,那幾天,劉文慶在大堤上修土牛(土方),忙得幾乎顧不上自己的豬。直到8月1日前後,他從搶修的鏟車上下來,才有時間在自家門口堆沙包。
已經遲了,沙包碼到一半,村裏開始漲水。不到兩個小時,水漫到他下顎。
劉文慶手忙腳亂地給羊鬆套子、打開豬圈柵欄,被水衝走說不定還能揀回一條命。他說那是下意識的決定,“那瞬間它已經不屬於我了,它是一條命”。
做完這些,車鑰匙扣腰上,他抓著手機,套了個車內胎就往外遊,身份證、衣服都沒來得及拿。
●受災後的劉文慶家。講述者供圖
碼頭鎮浮洛營村的楊一良打算留守養豬場到最後一刻。楊一良是鎮上的養豬大戶,豬圈占地2000平,手裏有育肥豬300頭,如果算上小豬和種豬,總數接近700,他不可能撇下它們不管。水來的時候,他讓女兒女婿和老婆先轉移,老婆不放心豬,堅持留下來。
楊一良55歲,記憶中水最大的時候也就剛淹到村邊。“我看看這回能漲多高”,7月底,他們提前買了方便麵、飲用水、手電筒和充電寶,橡皮船也準備了一艘,實在不行就劃船撤。事後回想他覺得自己太天真,“真沒想到這麽大”。
7月31日晚上七八點鍾,洪水開始灌進楊一良的院子,“咕咚咕咚”,屋裏的人能聽見清晰的水聲,“泉湧似的”。
和劉文慶一樣,楊一良趁水位不高時就給他養的畜禽都解開套子,豬圈和籠子也一一打開。接著,他和老婆轉移到了二樓。
幾百頭豬,十幾條狗,幾頭牛,還有一些雞鴨鵝,他的院子一下子成了個小動物園。動物們尚且沒意識到危險,溜達,折騰,幹架,“一個二個跟傻子一樣”,但當水一漫過肚子,“都蔫了”。
那一夜,各種各樣撕心裂肺的叫聲,整宿沒斷。女兒打了好幾個電話催他們撤離,都白搭。
楊一良心裏鬱悶。前陣子他們村拆遷,他把豬圈遷到這裏,砸下100多萬裝修擴建,才不到一年。
生豬養殖生意這兩年並不好做。豬價持續走低,毛豬最低才5、6塊一斤,他連續虧損兩年。即便今年7塊多的豬價,也隻是剛夠飼料錢,“落個本,不賺工時錢。”
前幾天豬價才瞧著漲起來一點。養豬人憋了大半年,就盼這一刻。如果沒有這場水災,楊一良準備7月底賣掉一百多頭豬,到今年底爭取出欄1000頭。不指望掙錢,把虧損的找補齊了就謝天謝地。
“相當於剛在岸邊看見西瓜,啪嗒又一個浪子給弄沒了。”
天亮了,水基本沒過了一樓。楊一良的雞鴨鵝幾乎瞧不見了,三三兩兩浮沉著的都是豬。壯豬最先被衝出院子,一頭豬被衝到樹林後,把腦袋往樹杈中間一卡,就那麽掛著;小豬輕巧靈活,早早遊到牆邊,隨水升高後扒住了牆頭;通往二樓的樓梯處也圍了一群豬,正在連拱帶擠地往上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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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一良走下樓梯,伸手拉住一頭,後豬頂前豬,排頭那豬借勁就上來了;他的兩條狗,拉布拉多和蘇聯紅也機靈,聽到楊一良喊名字,很快遊到跟前來,楊一良薅住它們後脖頸毛皮一掄,也給拽上了二樓,獲救後,兩條狗不停地朝楊一良晃尾巴。
他還想救更多豬,但豬在求生時掙紮激烈,一頭就兩三百斤,他擔心一不小把自己也給帶水裏,放棄了。
碼頭鎮也是涿州本輪洪澇災害最嚴重的區域之一。楊一良救豬那天早上六點,碼頭鎮北拒馬河以北,京白連接線道路兩側已成汪洋一片。一個女孩車開到碼頭鎮大柳村附近,一頭豬佇立在馬路中間,接著她發現了越來越多的豬。它們都來自馬路邊另一家養豬場,洪水衝毀豬圈大門,豬群隨水流漂散。女孩看到豬場老板急得打轉,救沒法救,趕也沒地方趕,最後隻能眼睜睜看著豬在水裏撲騰、淹死。
幾公裏之外,楊一良也撐不下去了。夫妻所在的養豬場二樓,水麵距離他們已經不到三十公分。很多扒在牆頭上的豬也堅持不住了,水流把它們托起,又一個接一個地把它們帶走。楊一良感到絕望,“沒救了,(豬)必死無疑”。
水還在漲。七點多,他撥通了村書記的電話求救。幾十分鍾後,救援人員開著衝鋒舟接走了他們。二樓走廊上隻剩下他們救下的兩狗一豬,趴在地上。
●2023年8月2日,涿州刁窩鎮的水位已接近路標牌。圖/呂萌
楊一良的豬圈,是從兩頭母豬11頭小豬起步的。那是2006年,他沒什麽積蓄,地又少,“隻能幹養豬這麽點事”。他買第一批豬花了1200塊錢,每年添一點,滾雪球一般越滾越大。
一頭豬從出生養到250斤左右出欄,最少需要6個月。“吃喝拉撒睡,生病防疫都是你親自做,每天要觀察它,那真是像對待自己孩子一樣對待他們。”
養豬確實帶給楊一良財富。養豬前,他一度沒有自己的住房。而去年他投資100萬新蓋的豬圈裏,他親自設計了產房,子豬舍、育肥舍和陪同舍。裏麵還有辦公樓,將來他計劃聘請職工,全麵把豬圈發展起來。
豬對他來說不隻是商品,有時候跟養寵物的心情類似,“那是一種開心,看著它,喂養它,欣賞它,它能調節你的心情”。
8月7日,楊一良等了一個星期,終於等到豬圈水退。奇跡般地,他在院子裏發現了不少存活的小豬,分布在木墩子上、房頂上,有一二十頭,餓了一個星期,個個都瘦得不成樣。當初他救下的兩條狗和一頭大豬還在二樓走廊上,也虛弱得站不起來了。
●8月7日,楊一良在房頂上發現的幸存小豬。講述者供圖
劉文慶的養豬場這時也已經退水,他沒那麽幸運,豬圈裏裏外外翻了個遍,依舊沒有找到一頭活豬,而且所剩的豬屍體數量不多,百分之九十都被衝跑了。他的豬圈周圍沒有高地,漲水時深水區環繞數公裏,他判斷,自己的豬“應該全沒了”。
當初涉水找豬時遇到的鄰村養殖戶張靜,劉文慶後來得知他也有十多頭豬幸存,但身上發紫,皮膚一碰就破,有感染疫病的風險。這讓劉文慶懷疑自己當初放生的選擇,當時他隻想讓豬活下去,沒考慮到豬被衝散後可能會擴大疫病傳播。
“我是不是給政府添麻煩了?”他現在很自責。
洪水將他們的豬帶向四麵八方。馬蘭家的一頭活豬出現在隔壁牛場,村裏一農戶家中發現七八頭活豬後,已經有幾個養殖戶找上門認豬。到底是誰家的豬,這是個棘手問題。耳標是豬的身份標識,為節約成本,很多中小型養殖戶通常隻給部分豬打耳標。
馬蘭放棄上門認豬。照看幸存的活豬已經讓她難以應付,缺少健康的飼料和飲用水,8頭幸存豬目前死了兩頭,還有幾頭便血,能不能活成難說。
這些天,馬蘭腳下總有種“踩棉花的感覺”,她體格大,以前走起路來“哐哐”有力氣,但現在,“那一口氣掉了”。養豬場是十幾年的心血,也是家裏主要的經濟來源。洪水前,豬價長期走低已經讓他們的豬場持續8個月虧損。很多像她這樣的個體養殖戶因為流動資金不足,其實都在賒賬養豬,洪水前她緊急賣出50頭豬收回10萬塊,其中8萬都用於還飼料的賬款。家裏的兩畝地,被洪水淹過,現在也麵臨絕收。收入來源全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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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養殖戶在這兩天陸續收到村裏發放的一張表格登記財產損失。包括設備、飼料和死亡丟失的豬在內,馬蘭估計損失六十多萬;像楊一良這樣新建不久、而且規模較大的養豬場,他統計的結果是200萬。
農業保險或許能幫他們挽回部分損失,多個養殖戶都被告知,豬屍體是保險的賠付依據,能繁母豬最高可賠付1500元、育肥豬最高800元,至於無法找到的死豬,按此前的賠付原則是不予賠付的。
馬蘭夫妻從8月4日開始清理豬圈裏的死豬。他們用繩子拽著屍體往外拖,屍體泡水太久,過程中不是掉前腿就是掉腦袋,內髒也泄一地,兩個人一邊幹,一邊“哇哇”吐,最終清理出80頭死豬,在馬路邊一字排開,等待保險公司拍照、測量。
豆莊鎮中相村,劉文慶負責用鏟車將村裏零散的動物屍體轉運。他穿著防護服,戴兩層口罩,從早上七點一直幹到天黑,忙活了四天,腐爛的屍體在村裏的空地上堆成小山,流出的油脂覆蓋住周圍的土地。到8月10日,他終於清理完村裏所有的動物死屍,接下來檢疫站將對它們進行無害化處理。
養殖戶們還能重新開始嗎?每天,當楊一良收拾完豬圈,帶著一身泥回到出租屋時,總是感到茫然。過去他遭遇過的最大衝擊是2019年的非洲豬瘟,豬大麵積染病死亡,差點全軍覆滅,但那年豬價高,一頭豬能賣四五千塊,靠剩下的30頭小豬和四五頭母豬,他一下子翻了身。
這次他有些退縮了,至少一兩年內不打算再養。從豬場回來後他一天隻吃一頓飯,“精神方麵受挫極大”,不再像過去那樣強調“拚搏心態”,反而認老,“我累了,歲數在這兒,承受不住了。”
被衝走的豬,楊一良不要了,不管是落在誰那,或被誰逮走了,隻要它能活命,他就謝天謝地;養豬場接下來麵臨長時間的消殺和修複,幸存的活豬,他計劃找機會送人。
8月7日第一次重返豬圈時,他就是帶著這樣的心情。小豬們餓蔫巴了,他撈起泥裏的飼料,洗淨拾掇,挨個遞到它們跟前,跟它們嘮嗑,用告別的口吻,“多吃點兒,將來給你們找個好主”。但小豬們虛弱得連呼嚕聲也發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