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國小民(679)

來源: FormatRun58 2023-07-09 11:14:03 []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161442 bytes)

 

衝上熱搜的淄博,被燒烤分成兩半

 看客 看客inSight 2023-06-07 00:08 Posted on 北京
 
 

淄博燒烤,一座城市的流量鴻溝

 

 

歡迎來到淄博,這裏是流量的名利場。

 

這座車牌號為魯C的城市,去年GDP排名全省第七。而今年,據不完全統計,淄博已經上了160多個熱搜。

 

流量和熱度突然湧入,讓“烤爐+小餅+蘸料”的組合火遍大江南北。坐火車直達市中心的張店區,牧羊村燒烤、八大局市場成了遊客“進淄趕烤”的必經之地。

 

紅利引導下,所有人都渴望與流量建立聯係,但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平等地有所收獲。張店以南緊密接壤的淄川區,漩渦之外的人們生活一切如舊。

 

對於一座城市來說,流量意味著生命力。但這股熱潮終會褪去,如同所有年輕的事物,注定會走向衰老。

 

 

 

冷熱

 

在流量時代,沒有人不渴望獲得關注。在5月的這個周日晚上,一個腆著啤酒肚的中年男人成為了鏡頭所聚焦的主角。

 

“在座的朋友們,我們這幫人要回江蘇了,一首《再見》送給我們現場的每一位好不好?”

 

所有的眼睛都望向了他。“老鐵雙擊666!”食客裏,一個渾厚的男聲迅速炸開,混合著小孩興奮至破音的喊叫,大合唱開始了。

 

剛剛過去的兩個月,這樣熱鬧的場麵幾乎每天都會在“淺海牧羊村”裏上演。

 

在本地人眼裏,“淺海牧羊村”正在成為家鄉的旅遊名片。這本是淄博市張店區的一個燒烤城,裏麵由幾家正宗的淄博燒烤店組成,其中最火的是“牧羊村燒烤”,號稱30年純正老味道,店裏店外都擠滿了前來一探究竟的食客。他們大多都舉著手機,和親友視頻通話或者帶直播間的“家人們”見世麵。

 

淺海牧羊村附近,近乎所有商家的招牌都在蹭燒烤流量

 

事實上,自從三月以來,淄博這座平靜的北方小城就變得無比熱鬧。在無數媒體爭相報道下,“烤爐+小餅+蘸料”一不留神就站在了微博熱搜榜的最頂端。

 

而這種火熱五一達到高潮。根據旅遊網站的數據顯示,“五一”假期首日,淄博旅遊整體訂單量同比去年增長超40倍,甚至淩晨兩三點,還有遊客在牧羊村燒烤店外打著地鋪排隊

 

流量帶來巨大的紅利,但並非所有人都能輕鬆獲益。

 

每天下午五點起,一個架在牧羊村燒烤入口處的大喇叭會循環播放一句話:“免費車接車送吃燒烤”。周玲站在這裏,不斷向過往的遊客投射殷切的目光。

 

“來吃吧,現在去(牧羊村)肯定排不上了”。這種話越是臨近晚上十點就越發奏效,因為“淺海牧羊村”入客的閘口會在十點關閉。

 

“店大概離這裏多遠?”

 

 “五六公裏吧。”周玲回答。高德地圖上顯示的是七八公裏。

 

“去了就能吃上嗎?”

 

“有位置,沒位置我就不喊了。”

 

見客人還猶豫,她立刻招呼自己的丈夫,“我們有車送你過去”,丈夫不在就張羅著幫忙打車,“你們快去吧,到時候送盤涼拌菜。”

 

終於送走了一波客人,周玲倚著欄杆,伸長脖子觀望著,在夾雜著柳絮和小雨點的夜晚,一邊咳嗽一邊吆喝。

 

流量有時就是如此殘忍。周玲的老家在吉林,來淄博打工二十年了,之前一直幹建築,疫情期間不好幹,這才轉行做了燒烤。店鋪在今年初才剛剛張羅起來,比不上牧羊村“三十年老字號”。同是飯點,燒烤城裏已經擠得水泄不通,而七八公裏外,她們家支著大棚掛著小紅燈籠的燒烤店卻並未坐滿。

 

周婷家的燒烤攤,同是飯點但並未坐滿

 

流量的競賽實行末位淘汰製,隻有靠近中心的人,才有出頭的機會。

 

八大局便民市場,是淄博燒烤的另一個流量中心,就在牧羊村的四五條街開外。

 

立夏後的淄博,午後氣溫超過了30℃度,太陽白晃晃的,風很熱。八大局門口有幾個“網紅賣崽青蛙”,搖搖晃晃地吸引遊客駐足。

 

一個青蛙突然取下了頭套,大口吸著大杯檸檬茶。“賣崽青蛙”是個小孩,小臉通紅,脖子上掛著支付寶和微信收款碼。他在這已經站了一節課的時間,嘟嘟囔囔地說熱。

 

“看著點你賣了多少。”旁邊一個蹲著的中年男人提醒他。

 

網紅“賣崽青蛙”,摘下頭套隻是一個小孩

 

流量帶來的冷與熱,距離中心越近的人越清楚。燒烤店門口的小商品攤上,一個”淄博燒烤我來啦“的閃光發箍售價15,五一期間,這裏的小販一天能賣出五六十個。而現在,這個數字是十五六。

 

 

 

新舊

 

章程今年十七歲,他翹了周五的課,和表哥臨時起意來到淄博吃燒烤。

 

飯桌上,他們開了幾罐青島啤酒,不過癮,又叫了一紮看上去不像的“青島”啤酒。他們對一串雞翅隻有一個這件事感到非常氣憤,對沒有蒜頭感到非常不滿。

 

章程討厭自己的年齡,他希望自己能夠快些長大。這樣他就可以考駕照,有理有據地開車,而不用因為偷偷開家裏的車而挨揍。

 

而他並不知道,在淄博,可能有無數人羨慕著他的年輕。

 

這座城市裏,有五分之一以上的人口是年過六旬的老年人。為了吸引年輕的血液,政府在去年年中頒發了“人才金政50條”。一個中專生一個月能有300元的補貼,補貼持續發放五年,而對於博士而言,這個數字是4000。淄博也早早地向大學生們展現了自己的熱情和友善,免費的門票和公交卡早就是人才引進政策中的重要一環。

 

 

淄博景點鍾書閣,是年輕人打卡的新晉網紅景點

 

對於更優質的年輕人,淄博的渴求是前所未有的。四月中旬,淄博政府請清北學生“免費遊“的計劃正式落地。對於清北學生而言,與其說是免費旅遊,不如說是一場就業體驗。在四條可選線路中,牧羊村、八大局、周村燒烤城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淄博本地小有名氣的醫藥、化工、高新技術企業和陶瓷、琉璃、足球博物館。

 

顯然,淄博從未將自己僅僅視作一個燒烤城。它很敏銳地覺察到,流量並不會永遠盤旋在小城上空。在這個美顏效果拉滿的流量濾鏡之外,真實的淄博需要麵臨日益枯竭的煤、鐵、鋁資源,和愈演愈烈的環保風暴。

 

陳建國的化工廠是在2018年關停的。那也成為他人生最重要的一個分水嶺。

 

在2018年以前,他有一個雇傭工人,一條藏獒,和幾台幾百萬的設備。2018年後,他沒了工作,設備約等於廢鐵,雇傭工人自謀出路。他媳婦看中張店發展的巨大潛力跑去做房產中介,兩個月沒賣出一套房,0底薪0提成。他現在45歲了,生活的主要內容就是喝茶。

 

傍晚的淄博城市天際線

 

物質生活的落差無可避免。陳建國曾在1997年給自己買了一台價值八千的格力空調和一個單反攝像機,2000年時給自己買了一萬多的皮衣。廠子關停後,他最常去的是集市,淘35元一件的衝鋒衣和28元一雙的布鞋。

 

陳建國不是個例。2022年之前的五年裏,淄博為了搞好生態治理,將化工園區由28個減少到6個,化工企業從1135家減少到524家。

 

很多人轉行後,目光隻能投向更低薪的工作。有些化工廠的工人,原來工資能有六七千,失業半年後,再找隻能找到一份月薪三千的工作,遠不及淄博的人均工資。

 

現在,淄博終於火了,火的是象征服務業的旅遊,當刷到淄博爆火的短視頻時,陳建國隻說了一句話:“歡迎大家來淄博吃燒烤。”

 

“淄博燒烤”出圈,但帶火的隻有市中心的張店區,與之相鄰的淄川區,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網約車司機老秦就住在淄川城區。每天早上八點,他會穿過高速通道,來到二十公裏外的張店區拉客。比起淄川區老舊狹窄的街道,張店的道路總是看上去幹淨寬敞,對此,老秦的評價是,“張店領先淄川二十年”。

 

淄川區的城市風貌

 

老秦不喜歡自己淄川人的身份。和張店相比,淄川的人均工資少了兩萬元,就業崗位也少了將近十萬個。一個勤快點的網約車司機,在流量湧入的張店區月入五位數並不困難;而這放在道路上人煙稀少的淄川區則不可想象。

 

也不是沒有人想要挽救過這座昔日的“全國工業百強區”。2017年,淄川區的老陶瓷廠以“1954文創園”的形象重新開放,人們也滿心歡喜地期待它成為一個流量中心。

 

舊瓷窯車間裏嵌入了複古餐吧,大碾盤改建成了音樂噴泉廣場......每一處精心設計都試圖吸引更年輕的麵孔。但在落成那天,來慶賀瓷廠回歸的,隻有廠子昔日的老職工。

 

 

 

今昔

 

老淄博陶瓷廠位於昆侖鎮上,這是淄川區的瓷器老鎮,但如今,那些賣瓷器的商店大多無人光顧。前幾年文創園裏開的店鋪,也因為賺不著錢大多搬走了。透過玻璃門看,裏麵空空如也。

 

午後三點,王姨一如既往坐在瓷廠旁的牛肉店裏。陽光鋪在玻璃櫃裏的風幹牛肉上。下午很久沒客人,進店的往往都是熟人,先用淄博話侃一會大天,再給人拿點牛肉,時間就這麽過去了。

 

今年五一,瓷廠往南16公裏外、博山區的陶瓷琉璃大觀園火了。“那家夥,積壓二三十年的貨都賣出去了。”王姨感到很不可思議。

 

文創園裏的店鋪,大多已經搬走

 

她曾是瓷廠的職工,76年進廠接線貼花,見證了陶瓷產業在淄博二十年的興衰。

 

這曾是那代人心中最體麵的工作。輝煌的時候,淄博瓷廠有將近3000名員工,占地28萬平方米,在全國日用陶瓷行業裏,是技術最為先進的出口瓷生產骨幹企業。

 

到了1997年,王姨慢慢發現自己和周圍人沒活幹了。而在1998年6月,瓷廠最終停產,累計虧損超1.7億元,欠發工資2千多萬,嚴重資不抵債,扭虧無望。

 

但王姨卻是幸運的。在1987年,兒子剛上幼兒園的時候,她為了補貼家用,和愛人每天拉著個車出去賣牛肉。廠裏14號發工資,大家就都來照顧生意。破產以後那些人都勒緊褲腰帶過日子,不常來了,但牛肉店總歸是開起來了。靠著賣牛肉,王姨交上了養老保險。現在退休了,每個月也有錢拿。

 

她現在每天都會來瓷廠這邊走走。從牛肉店走到瓷廠,是一條彎曲且破舊的路。不遠處是一片紅黃相間的居民樓,那是瓷廠分的房子。五層樓房住著幾十戶舊瓷廠員工。但王姨覺得分的房子太小了,住不下六口人,全家搬去了附近的村裏。

 

瓷廠的安置樓,王姨一家曾住在這裏

 

“每天都來,看了還是覺得很傷心。”王姨喃喃自語著。她始終想不明白,一個廠子擁有上千名職工,500畝土地,有醫院、學校、幼兒園、招待所、電影院、籃球隊、俱樂部,又怎麽會突然變得什麽都沒有。

 

原先的食堂,現在白色牆皮已經脫落了,一毛五再也買不到一份芹菜炒肉。俱樂部破碎的瓦礫堆著,裏麵再也沒有宣傳隊的大合唱。

 

這幾年,她又聽說有人下崗了。以前一些熟人朋友,幹陶瓷、化工的,很多又再次失業。有人去張店打工,有人回家種田。

 

隻有非常少數的人才能避免被時代淘汰。比如一個幹了23年燒成的老工人,下崗後仍然有不少企業請他過去。但經曆過一次劇變後,他也變得警惕了,上門做技術服務時,還不斷偷學新技術。慢慢的,他一個人就是一個廠,也不擔心生計了。

 

瓷廠曾經配套的俱樂部

 

風也好雨也好,一個時代已經結束了。落日西斜的傍晚,文創園長椅上坐的都是老年人。他們中的大部分都是瓷廠曾經的職工,不管在不在同一車間,見麵都會互相打個招呼。

 

他們不怎麽拿手機出來,眼睛盯著文創園建成後填的池塘,神情和綠色的水波一樣平靜。

 

王姨搞不清楚現在年輕人的事,流量和熱度對她都是很遙遠的概念。一個模糊的印象是,五一好像很多人去了張店,都去吃燒烤了。

 

Image

 

5月的這個星期天,是王姨兒子的39歲生日。前一天晚上七點多,他們全家一起去吃了家門口得燒烤。露天的水泥地上坐滿了本地人,他們操著淄博話,雙手翻動著爐子裏的烤串,紅色的蘸醬和綠色的蔥都擺在一邊。

 

幾乎是同一時刻,距離他們三十公裏外的淺海牧羊村,人潮漸漸擁擠。天南地北的食客來到這裏,在露天的水泥地上坐著說天南地北的話,生疏地處理著小爐和卷餅。

 

在牧羊村燒烤斜對麵的一家燒烤店,6號桌上拚了三個陌生的食客,他們分別來自濟南、廣州和北京。而兩個小時以後,他們將會道別,那位來自濟南的旅客將會坐上高鐵,結束他六個小時的淄博行。

 

他們的停留都是短暫的,正如流量也是短暫的。

 

 

參考資料 -----------------------------

[1]  山東省統計局.2022.山東統計年鑒2022

[2]  淄博市統計局.2022.淄博統計年鑒

[3]  經濟參考報.2022.百年老工業城市淄博轉型重生

[4]  魏傳來.2014.山東淄博瓷廠破產15周年祭(二)[J].陶瓷科學與藝術,48(12):29-33.

作者  水兒12  |  內容編輯  百憂解  |  微信編輯  田鄢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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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電焊工,23歲辭職寫小說,靠一本書實現東北買房自由,不再為錢發愁

 自PAI 自PAI 2023-04-22 22:30 Posted on 北京
這是《自拍》第382個口述故事

 

我叫弈青鋒,這是個筆名,源於奇幻網絡小說《唯我青鋒》中的一句——“驚虹浩蕩八千裏,唯我青鋒誰人敵”。沒錯,這本小說是我寫的,“青鋒無人敵”也象征著我在網文圈裏的誌向,那是一種對作品能夠一鳴驚人的強烈渴望。

當然,路從腳下開始的時候,從來不會一帆風順。中學時代,我因為喜歡網文影響過學習,高考落榜後去了本地大專讀機電一體化。我以為將來好歹能戴個安全帽去車間做管理呢,實際上隻能下苦力。我在工廠幹過四年,電焊、模具、機械維修都做,在流水線上一遍遍榨幹著體力。

寫小說,成了我對抗現實的唯一出路。從電焊工到網文作家,我用了五六百萬字的嚐試去積累和磨練,最長堅持過900多天沒斷更。直到後來,我寫出了一篇爆款小說,全網點擊破億,高峰時期每天有五六十萬人追更。靠這一本書,我不光得到了精神滿足,也實現了“財務自由”。

 

我的碼字日常,臥室也是書房,從床上爬起來就能開工。

一說我是搞寫作的,總有人以為我出生於什麽書香世家,其實我就是地地道道的農村孩子。我1997年出生於吉林省吉林市永吉縣農村,這裏遠離市區,同村的鄉親們都靠種苞米、水稻為生,農閑時再兼著打點零工。我19歲之前,全家人一直都住在農村最常見的那種磚瓦房裏。

 

小學的照片,那會兒校服是山寨耐克。

我爸算是村裏的能人,他老愛折騰了,今個種木耳,養葫蘆;明個養豬,開公交車,事業心非常強。他雖然隻有高中學曆,沒什麽專業底子,但很愛看書鑽研。以前家裏養豬的時候,我爸就總捧著一本《母豬養殖技術大全》。不過由於沒有經驗和人脈,我爸始終沒賺下什麽錢,家裏常年拉饑荒。沒活兒幹的時候,他還騎著鈴木摩托去道口拉過客。後來意外把人撞了,又賠了不少。

在我上小學的時候,東北那邊挺時興出國務工的,我爸就跟老鄉去了俄羅斯包地種菜,自己扣大棚,帶種子,種點甘藍、西紅柿、土豆啥的,吃住都在大棚邊上的板房裏。據我爸說,那個俄羅斯大列巴硬得跟磚頭一樣,得用鍋蒸完才能啃得動,條件特別艱苦,可惜他後來還是賠錢了。老家這邊,就隻能靠我們娘兒倆相依為命。我穿的衣服,玩的玩具,都是親戚家小孩穿小了的,玩膩了的。

 

我的老家就在山溝子裏麵,這是2014年拍的。

2010年,我小學畢業,我媽為了讓我接受更好的教育,不惜花7000多元擇校費把我送去縣裏念書。從此,我過上了住校生活,倆禮拜回家一次。我媽不知道的是,對於十幾歲的農村孩子來說,獨自在城市裏念書住校,除了孤獨還有很多東西要適應。

課餘時間,同學們聊的都是QQ號、網吧、點卡之類的,有同學問我玩不玩“問道”(一款網絡遊戲),我都完全不懂人家在說啥,好像兩個世界的人。每次回家帶的那點生活費,充完飯卡基本不剩什麽零花錢。青春期的孩子本來就愛自卑,我性格還是偏內向的那種,好像除了讀書學習,沒有其他能做的。好在我成績不錯,尤其是作文寫得好,老師對我還算比較關照。

就因為這,班裏那幾個小混混看不下去了,開始變相地欺負我。讓我打水、排隊打飯,在宿舍裏陰陽怪氣,甚至強行問我要東西、孤立我。我好幾次都想跟他們幹一架,但一想到惹事兒要叫家長,不忍讓我媽擔心,隻能一再忍讓。

 

爸媽的結婚照,我爸在外麵打工那幾年,一直是我媽在操持著家裏的三畝六分地。

等上了高中,我以為能擺脫那種環境,結果還是有霸淩現象,隻不過我長大一點了,他們欺負得沒那麽明顯。而我也找到了心靈寄托——看書。我最稀罕待的地方就是圖書館,名人傳記、文學雜誌、教科書裏推薦閱讀的經典書目,我都愛看。高中的圖書館更大,類目更全,我的精神世界被不斷填滿。

高中那會兒還經常有同學帶各種盜版小說來學校,我就是這樣接觸到網文的。那會兒《鬥破蒼穹》風靡全國,我們班有人拿了一本,被撕成好幾瓣兒,全班輪流傳閱。我廢寢忘食、一目十行地看了好多天,一口氣把500多萬字看完了。

當時給我的感覺是驚呆了,原來小說還能這樣寫:無邊無際,天馬行空,快意恩仇。我像是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從此迷上網文。那時候我用的還是按鍵手機,下載了TXT版的《誅仙》、《鬥羅大陸》、《全職高手》……隻要叫得上名號的,我都看過。

這一看就是兩年,導致我錯過了高中最關鍵的學習階段,到了高三發現想補也補不過來。老師說,考不上大學隻能去大專。說實話,我都分不清本科和專科有啥區別,當時家裏也沒個懂事的人指點,我就這麽被耽誤了。既然跟不上了,又看了那麽多小說,不行就自己寫小說吧。高三已經開始流行智能手機,在別人最緊張的衝刺時刻,我天天抱著手機手指翻飛寫小說。

我的第一本小說叫《武戰鋒天》,講的是男主和弟弟一家被仇人滅門,兄弟倆被賣進鬥獸場做角鬥士。殘忍的比拚之下,弟弟為了讓哥哥生存下來故意輸掉比賽。後來男主遇到了大城主家的女兒帶他逃跑,兩人一塊曆險。當時很流行這種拯救文,我也是按套路瞎編出來的,文筆相當稚嫩。每天打幾千字存在手機裏,等有機會翻牆去網吧就更新在網文網站上。

看的人其實沒幾個,我就在書評區各種打廣告,分享給同學讓他們評價。好不容易有人問為什麽十幾天才更新一次,我隻能訕訕地回答,說作者最近要高考,在學校出不來。斷斷續續更了整個高三,大約兩三百章,算是我第一個小小的事業。平均每月能掙個一兩千,好的時候能有三千多元進賬。對一個高中生來說,這筆錢已經相當豐厚,當時我就感覺充滿希望,一定要堅持寫下去。

 

這是我第一本小說跟網站簽約的合同。

2014年高考結束,我不出意外地沒考上本科。考慮到自己挺喜歡機械,平常愛鼓搗個自行車什麽的,就報了一個我們吉林本地的大專,叫吉林工業職業技術學院,學的是機電一體化專業。

我本來想著這是個技術工種,後來了解到,實際上就是流水線上打螺絲、做焊接的一道工序而已。

 

我在學校自己焊的小板凳。

上大專第一年,我還在堅持寫小說,後來書還沒寫完,就被安排進車間實習了。因為學校規定,實習夠半年才能拿畢業證。我實習的地方在長春一汽焊裝車間,一汽是知名大國企,很多人想進。我是進去了,但隻是臨時工,入不了編,頂多算一批廉價勞動力。

我負責的是汽車後梁上28個焊點的焊接任務。我那個工段有X焊鉗和C型焊鉗兩種,都屬於大型機械臂上彈簧垂吊下來的重機器,一個有兩百來斤重,我需要用胳膊操控著它作業。

即便機器在上麵吊著,操作起來還是非常沉,一天下來指關節會腫,下工的時候僵到要把指頭一根一根從機器上剝下來,回到家還得拿熱水泡,不然第二天疼得幹不了活兒。

 

這是汽車後縱梁,我需要負責這上麵28個焊點的焊接任務。

每幹倆鍾頭,我們能休息十分鍾。休息區的座位都是老員工的,新人隻能坐地下捎帶喘口氣兒,然後繼續上工。一天十二個小時,任務三四百台,強度非常大。焊槍口是高溫,穿著隔熱服一會兒整個人就渾身冒汗。

就算帶著護目鏡、圍裙和防切割手套,我還是會被飛濺的鐵水崩到。我咯吱窩裏被燙得全是燎泡,有時候還出血,又疼又蟄,那滋味兒絕了!幹了不到一個禮拜,同一批來的很多同學就受不了跑路了。

我也差點堅持不下去。可一想想大半年的實習呢,現在就放棄顯得眼高手低。我也這麽大人了,不想繼續朝家裏拿錢,隻能咬著牙繼續熬。真的是熬。我們的班次是兩周白班接兩周夜班,班車去班車回,整整一個月我都沒見過太陽。很快,我的手指就給幹成了腱鞘炎,疼得伸都伸不開。

領到2600元實習工資那一刻,我突然很想哭。血汗錢血汗錢,終於理解了為什麽叫血汗錢。還沒完全走出校園,我就上了人生最難忘的一課。

 

哪怕戴著手套,我手上也被鐵水燙出了很多小點子。

難道我一輩子就要繼續這樣過下去嗎?我問我自己,可我也沒有答案。我想通過愛好給生活透口氣,於是又寫起了小說。每天回到宿舍已經晚上10點多了,我再累也要碼兩章,一章兩三千字,純靠手機打,寫完差不多一兩點,第二天還得趕早八之前去上班。

寫著寫著,《唯我青鋒》這本書初見雛形。它講述的是一個洪荒亂世中的少年手持鐵劍,走出東荒,在漫漫修仙路上遭遇挫折,最終成長為傳奇仙俠的奇幻故事。某種程度上,主人公也代表了我心裏的遠方。我想像他一樣,一出江湖就掀起風浪。可現實中,我仍在工廠裏吭哧癟肚,汗流浹背地甩著焊槍。

好在是流水線之外有了寄托,寫小說讓我在枯燥重複的工作中找到了宣泄口。有時候手上在幹活兒,我腦子裏想的都是小說情節。比如為了生產安全,當時我們都帶著防靜電手環,我就把它融進了小說裏,設定隻要誰帶上手環,練功夫就相當於代練,自己的功力會大增。每天就這麽異想天開的,精神好受了不少,六個月的實習就這麽熬完的。

第二次實習是我主動提的,我想去南方闖闖多掙點錢,就和同宿舍三個人約簽去了安徽的一家汽車代工製造廠。對東北孩子來說,出了山海關全是南方。我記得當時走時是12月,我們以為南方四季如春,穿的都是單衣。沒想到坐了27個小時的綠皮火車到了安徽,一出車廂差點被凍懵。

原來南方這麽冷!分配給我們的宿舍沒有空調,卻偏偏留了個空調口,冬天冷風從洞裏呼呼地往裏灌,凍得人裹著被子都發抖。

 

安徽的冬天,比我想象中冷太多了。

第一次出遠門,經曆實在難忘。我們幾個都想逃回家過年,但發現臨近春運,機票漲到了兩三千塊錢,就商量熬過這陣子攢點錢再回家。我依舊在焊裝車間搞焊接。經過上一次磨練,什麽二保焊、氬弧焊、氣焊、點焊技術,我學得都很紮實,焊槍、焊機之類的設備也都會操作了。

因為我專業對口,而且簽的是這家公司所屬集團的合同,很快就升成班組負責人,管著十來個人,可以不用在生產一線操作。但其實也沒好到哪裏去,隻要在工廠,人就是不能停歇的機器,每天要幹夠12個小時,一小時隻掙14塊錢。

我是班長,按照三班製規定,每一班在崗時間不得低於八小時,我經常是連著兩個班一起上,一氣兒幹16小時。有一回,一批貨被主機廠退回來做檢修,規定要在一定時間內完成。我作為負責人要一直盯著,連續上了36個小時班。我都不知道最後怎麽堅持下來的,出了廠門走路都發飄。

 

下班之後,我和舍友們回宿舍,最左邊的是我。

加班最多的時候,我連續上過50多天班沒休息。廠裏就是這樣,新人請假簡直要脫層皮。另一個原因是,我確實沒有要請假去辦的事兒,每天就是上班、下班、寫小說。對,還是那本沒更新完的《唯我青鋒》。我當時已經攢了幾十萬字沒有發,一直存著稿,想著有機會簽個大平台一把更新了。

工友們經常叫我一起出去聚餐、上網,我說我要寫小說,顧不上。一次不去,兩次不去,後來他們就不叫了,而且一見到我就奚落“這不是大作家嗎?”言語裏盡是調侃。我是不在乎這些的,但每天就這麽百無聊賴的生活的確沒意思,再加上很長時間沒回家了,我就想走。

 

工廠沒有食堂,我們吃飯都是打完隨便找個地方將就一下。

後來下定決心離開的直接原因,是聽說給我們供貨的主機廠50天內接連猝死了兩個工人。我們每天和主機廠打交道,感覺就是近在眼前的事兒,聽到消息非常震驚。加上那段時間我熬夜寫小說,經常流鼻血,精神壓力很大。好巧不巧,那幾天我又親眼目睹一位女工友出了事故。

那個女工友是我們組的,她的工作是焊接螺帽,把螺帽擺在工件上,一踩開關焊機就會落下來,通過高壓電流把螺帽跟工件焊在一起。也許是太累了,她那天沒把手從工件上挪開,直接被高壓電流擊中,指骨也被壓碎。

下一秒,她撕心裂肺的聲音響徹整個車間。我們慌裏慌張地打了120,但她的指頭還是沒保住,後來聽說是截肢了。我一想到那畫麵就生疼,真的一刻也不敢多待,打包好行李倉皇結束了異鄉打工生涯。

20歲,本應是人生最美好的年紀,我卻深感對未來的絕望。2017年,回到學校後我一邊安心等待畢業,一邊繼續寫小說。在安徽經曆過那場噩夢,我心態也變了,再也不想離開老家,畢業後就找了家吉林本地的輕工廠,平時自己租房子住,三五不時還能回個家。

 

這是吉林一家車燈廠的照片,我在這裏工作了三年。

這家工廠屬於汽車下遊供應商,給寶馬、奧迪、紅旗、邁騰這些品牌供車燈。我負責焊接車燈的塑料外殼組件,工作相對之前輕鬆了不少。工資一個月4500元左右,我沒對象,成天碼字,聚會啥的也不愛去,一個月撐死能花一千,一年到頭算上年終獎能攢個四五萬塊錢吧。我也沒更高的追求,反正除了電焊也確實不會其他。

在這裏上班後,我慢慢成了一名技術流工人。什麽超聲波、熱板、激光焊接都會弄了,還知道各類模具、機械的保養。領導覺得我肯學愛幹,專門送我去研修班,讓我專研機械臂的編程技術。到後來,我不光會設定各類機械臂,還能給新人做培訓工作。

說實話,這些活兒沒有一項是我特別中意的,但我這個人不擅長拒絕。應著應著,各種各樣的事兒都來了。“你越能幹,你就幹得越多”。進入職場兩年多,我終於體會到了這句話背後的含義。我每天忙得像陀螺,周圍同事閑著,拿的錢卻和我一樣多,整得我心裏非常別扭。

 

每天下班之後,我的手都是烏黑麻漆的。

那段時間,我爸又瞄上了新事業,開始自己折騰釀啤酒。我閑暇之餘還得給他出苦力,搬運發酵桶、蒸餾器、收料、進空瓶子、弄商標、上貨,這些亂七八糟的事都是我的活兒。有一次,我開著麵包車去山上倉庫取麥芽,那周圍都是玉米地,路隻有窄窄的一條。我拉著麥芽調頭沒控製好方向,連人帶車栽進玉米地,折騰了好久才弄出來。

平庸的生活之外,寫小說、發小說依然是我唯一的堅持。曆經一年多,存了100多萬字的《唯我青鋒》開始登陸網站和讀者見麵。然而人氣並沒有像我想象中那麽容易爆發,我每天更新幾章存稿,同時又繼續寫著新的。哪怕回家沾枕頭就想睡,都必須更新當天的章節,生怕這股氣斷了,我的生活就沒有了任何期盼。

結果,我才更新到20多萬字,手機就意外中掉進了水裏,所有數據全沒了!我跑遍了吉林的修手機檔口,都說沒辦法修複。寫過小說的人都知道,辛辛苦苦碼出來的字就像是自己的孩子。我還剩八九十萬字呢!孩子給丟了。那麽長時間沒日沒夜的產出瞬間化為烏有,我一開始很焦急很暴躁,到後來慢慢變得精疲力竭,心情近乎絕望。我甚至懷疑老天爺是故意和我作對,明明那麽努力了,為什麽還要這麽對我?

我花了好長時間才從痛苦中走出來,那台手機我至今還保存著,提醒自己記住當時的絕望。思想來去,我還是不甘心,又開了一本小說《洪荒之搏天命》,講述了主人公和命運做鬥爭的故事。我和主角是那麽像,上天沒給一點機會,卻還死咬著夢想不放。

這回我想認真寫,開始鑽研網文的門道。什麽劇情安排、場景對話、爽點節奏,我才知道原來寫好網文有這麽多套路。我的前兩本書之所以不火,按行話說裏麵全是“毒點”——什麽女主角被糟蹋啦、主角被虐沒有反擊啦,看著容易讓人憋氣,隻要一處不滿意,讀者就很容易棄書。

 

我在草稿本上畫的小說大綱,隻有自己能看懂。

這次我使出渾身解數,寫到哪更到哪,連續一年多沒斷更,可是閱讀量依然不高,點開評論十個有九個罵,我權當沒看見。有一次我下工晚,開車回家已經10點多,正準備掏出手機碼字,突然發現寫小說的那個手機忘帶了。我當時一下就炸了,腦海中閃過兩個聲音,一個說,要麽今天就放一天假吧,休息休息;另一個說不行,今天放了明天還想放,回去拿手機。

糾結了半天,我還是把車打著,來回花了一個小時才取上手機。回去的路上,我一直怪自己怎麽這麽粗心,耽誤好些時間,明天大早起還要去廠裏幹活。開著開著,我就想起了每天更新的辛苦,想起之前丟失了的那幾十萬字,越想越委屈。

生活有時候需要一個發泄口,那次我沒忍住,把幾年來壓在心裏的苦悶全爆發了。我一個大男人哭了,越哭越大聲,淚水模糊到連路也看不清,最後把車停在路邊哭了很久。

我不知道自己這無畏的堅持能不能等到天亮。就在這時候,一個人給了我巨大動力。之前我組建過一個粉絲群叫“青鋒盟”,裏麵都是我的讀者,一共隻有52個人。其中有一位是寶媽,她一直追更,後來加上微信,知道我的情況後就發了一大段話,鼓勵我繼續寫,還說我要是生活有困難,她會湊錢支持我寫完。群裏另外幾個人也表達了類似的意思。

粉絲的話讓我非常感動,盡管在那個平台上獲得一個訂閱隻有5分錢,我每天堅持碼字到半夜,加上全勤獎一個月也隻有千把塊收入。但我還是在心裏默默發誓,一定要給他們個交代,這本書再也不能“太監”了(網文圈裏爛尾小說的叫法)。後來我信守了承諾,連續更新900多天,整整寫了342萬字。但這本書一直隻有100多人看,後來這100多人也走了大半。

 

當時寫小說的月收入不到1000元。

在車燈廠裏,我算是最年輕的一批工人,休息的時候經常能聽到年紀大點的工友們在聊天。說的都是些家長裏短、人情世故,每天如此,一天天毫無變化。我想了想,二十年之後,我可能也會成為他們一員,突然覺得這樣的人生一眼就能望到頭。再想到寫小說這麽久也沒砸出個水花,這下徹底迷茫了。

中國網文注冊寫手有上千萬,大部分默默無聞,可也有很多出頭的,人家都能做好,為什麽我就不行?肯定是我不夠努力。辭職的念頭從那時候開始發芽。2019年疫情前,我辭職了,決定給自己的一年時間,什麽也不幹,全職寫小說,目標是一個月掙夠一萬塊就可以。要是這也實現不了,那我就認命,以後回工廠打工,再也不碰小說。

爸媽一直很尊重我的選擇,他們都覺得隻要能對自己負責就好,沒有給我很大壓力。我一搬回家裏,就進入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狀態,一頭紮進網文的世界。為了盡快跟上市場節奏,我花了99元上網文培訓班,買各種工具書,把榜單上爆火的那些書都刷了一遍找靈感,還結識了一些圈子裏寫出名堂的“小神”。

 

我買來一些寫小說的工具書,從中取經。

後來我開了一本玄幻類小說《大道為巔》,講的是一個先天沒有六識、性格偏執的少年護送青梅竹馬回故土的故事。盡管遭遇很多波折,主角還是非常陽光,守護著每一個人。我每天能寫六七千字,好的時候更新一萬多字,連寫了三個多月,市場依然不認可,60多萬字隻掙了三四千。眼看這一年期限過了四分之一,我開始著急起來。

這時有個讀者給我留言,生活已經夠苦了,想看網文放鬆放鬆,我天天寫這麽苦大仇深的東西,看著更來氣,準備棄書了。我想想也是,於是又開了一本叫《開局地攤賣大力》的輕鬆小說。愛咋咋滴吧!這本書我完全隨心所欲放飛自我,想寫什麽就編什麽。我把我們東北人生活中一些好玩兒的埂也寫進去了,什麽“雪花不飄我不飄,青島不倒我不倒”,每天想各種逗笑的東西。

放下擔子之後,我更無所顧忌了。沒想到效果反而不錯,10萬字的新書首秀後,我上了番茄小說推薦,很快就迎來一波爆發,閱讀量蹭蹭往上漲,人氣不斷突破新高。網站的推薦邏輯是書的質量好,看的人越多,就能吸引更多人來看。

我感覺好像一下子任督二脈被打通,懂大家需要什麽了。越寫,我越是得心應手;越寫,看的人越多。全國一度有五六十萬人同時追更,在各處情節中留下的評論就有20多萬條,加起來比正文文字都多。

有人給我留言,說自己抑鬱輟學,每天看我的書總能被逗得哈哈大笑,現在身體好轉不少,已經準備重歸生活了。網絡上的火爆也傳導到了線下,有一次,我發現我家之前啤酒店隔壁的老板家親戚正在瘋狂追我的書,知道我是作者後驚呼不可思議。後來發現我家幾個親戚們也在看,知道是我寫的還紛紛給我打賞,這些都讓我充滿了成就感。

 

這本書在番茄小說APP上的介紹,全篇快900萬字。

這本書火了之後,52個人的青鋒盟擴充到了3000人,抖音上還有好幾個群。我已經盡可能保持低調,隱藏好自己的真實信息了,還是有粉絲能找到我家地址,在我過生日的時候給寄蛋糕。以前還有人給我寄過一把裁紙刀,有點“寄刀片”那意思。不過在網文圈子裏,這可不是威脅的意思,而是一個梗,表示讀者很喜歡你的作品,提醒作者好好更新。

一向不被人關注的我突然間得到這麽多寵愛,還真挺不適應的。我好像終於迎來了屬於自己的時刻。海量的閱讀數據也給我帶來了不錯的收入,至少遠遠超出了我當初設定的月入一萬的預期,足夠讓我過上不用為錢發愁的生活。

以前我很發愁自己娶不到老婆,因為沒房沒彩禮。我們這小縣城房價三四千一平米,想娶老婆得攢套房子。照以前,我五六年的工資全存下來才能夠首付,還不算後麵那些貸款。至於我們省會長春的房子,均價一萬多,我哪敢考慮。

現在我小說寫火了,稿費水漲船高,買房子也就是幾個月稿酬的事兒,我隻要努力寫都能夠得上。這種能掌控未來的感覺還是非常美妙的。

賺到錢了,我也有更大的能力去孝敬父母。以前逢年過節想給爸媽發點紅包意思一下,經濟實力也不允許給太多。今年過年我給爸媽卡上直接轉了10萬塊錢,希望他們不再辛苦。什麽婦女節、母親節、父親節,我都會給他們精心挑選禮物,看到他們開心我也開心。

 

網文作家一般很少露麵,這還是我前年我受邀參加第五屆中國網絡文學大會時拍的。

雖然我已經靠寫網文賺了一些錢,但生活上的變化其實不是很大。勤儉節約是一種刻在骨子裏的東西,我可能真的是以前窮怕了,現在還是會覺得三塊錢的雪糕貴,幾千塊的衣服舍不得買,對上千元的鞋子無法理解。房子還是以前80多平米的,車子是在廠裏打工攢錢買的7萬多的國產SUV。我爸媽也一樣,還是閑不下來,趁能幹得動都想再幹兩年,不想給下一代增加負擔。

我曾經幻想過買一輛房車,帶父母四處旅行,喜歡哪裏就在哪裏多待幾天。有空了就寫作,剩下時間開車,過上真正自由的生活。可想歸想,每天小萬字的更新任務擺在麵前,我一直未能實現這個願望。可見自由職業也不一定能真正得到自由。作家作家,原來就是坐在家哪兒也不能去的人。

 

《大力》開本後,我受邀參加中國網絡文學創作者的會議。

最近,我剛剛完結了《大力》,終於能抽空歇上幾天。我也不敢放太多假,目前已經把下一本書的寫作計劃提上日程。新書最初的靈感源自於我刷短視頻看到的見義勇為、救死扶傷的英勇事跡。或許每個人心裏都住著一個英雄,每個人都是沉睡的英雄,這本書會講述一個關於責任與拯救的故事。在延續之前輕鬆幽默風格的同時,我也想盡量給大家帶來更新鮮的東西。不管將來這本書成績好不好,我都會更到完結。

我忘不了低穀時給我鼓勵的幾位老讀者,也不想辜負《大力》開本前替我奔走推薦的朋友們。我想起過以前在流水線上日複一日的痛苦,想起自己手機進水大哭時的那種絕望。所以寫小說對我來說,已經不隻是個人的事業,還是一種對讀者的責任。

前段時間我因為操辦爺爺後事累到住院停更了一天 ,被迫斷掉了969天的連更記錄。看到粉絲們在評論區勸我注意身體,心裏真是暖暖的。放在十幾年前這是很難想象的,那個翻牆去網吧更新小說的少年,竟然真的有一天會得到這麽多人的喜愛。我還年輕,今年剛剛26歲,隻要還有一個讀者,我就會繼續寫下去。

*本文由弈青鋒口述整理而成,文中照片除特殊注明外均由弈青鋒本人提供。
*本文在今日頭條首發。  
 
 
弈青鋒 | 口述 
韓瑞雪 | 撰文 
祖一飛 | 編輯 
 
 
-THE  END-
這是我們講述的第382個口述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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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地球的目的 -FormatRun58- 給 FormatRun58 發送悄悄話 (194 bytes) () 07/09/2023 postreply 11:2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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