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國小民(669)

來源: FormatRun58 2023-06-11 09:13:02 []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145307 bytes)

 

轉行占星,一位top2文科博士的自救之路

 看客 看客inSight 2023-05-29 00:49 Posted on 北京
 
 

留在學術界,我遲早都得抑鬱

 

 

在因為重度抑鬱而轉行全職占星師之前,瑪麗安作為Top2的文科博士,從沒考慮過學術之外的人生選擇。

 

社會學家馬克思·韋伯曾將年輕人以學術為誌業稱作“內心領受天職的召喚”,同時也指出,在職業化的學術係統中,他們所要麵對的是“一場魯莽的賭博”。

 

而如今,在全球博士失業的大背景下,人文社科領域的博士與自然理工相比,因就業市場更為封閉而在這場“賭博”中更顯弱勢。

 

瑪麗安的客戶,大部分也同為文科博士。在占星的過程中,她感受到了這個群體麵對的結構性困境。

 

讀博期間,有近半數人都深受抑鬱困擾。畢業之後,他們又被卷入高校“非升即走”的考核,工作強度比“996”還離譜,卻隻能得到微薄的薪水。即使感到痛苦,大多數人還是無法決絕地離開,或是出於對失業的恐懼,或是出於對學術理想的信念。

 

這一切,讓瑪麗安有點慶幸自己遠離了學術界。轉行兩年後,她每月的收入超過了2萬。這讓她意識到,身為文科博士,離開學術係統,依然有另外的可能。

 

在這條道路上,她一點點修補著自己的人生。

 

 

 

 

在轉行做占星師之前,我是一名top2的文科博士。

 

和學界的很多人一樣,我是在老師和周圍同學的讚揚與鼓勵裏過來的。從本科開始,就有老師誇獎我“比較聰明、比較有學術視野”。這些話可能在學術界也不算什麽,但卻讓當時的我覺得,拿到博士學位、去高校做教職都是順理成章的事,好像不需要思考。

 

申請博士的時候,我專業的前係主任已經快退休了,我很幸運地成了他的倒數第二個學生。入學後,身邊的學術共同體也很融洽,沒有前輩打壓或同輩不良競爭的現象。於是在這個自己喜歡的學科裏,我擁有了很純粹的快樂,每天的生活基本就是讀專著看文獻寫論文。雖然簡單,卻是讓很多有誌於學術的文科本碩生都羨慕不已的生活。

 

某個雪天,照例去上自習,拍到的校園一角

 

那時我完全沒有除了學術界以外的人生考慮,對這個世界其它部分的一些運行規律一無所知。一些金融行業的朋友找我來傾訴:“怎麽找一份更高薪的工作?怎麽讓自己的財富升值?”而他們的工資可能都已經月入三四萬了,而我在學校的獎學金和助學金加起來隻有5000 塊。

 

這樣的反差我不覺得有什麽問題。他們無意中傳達的金錢焦慮,也對我沒有任何影響。也跟很多文科博士一樣,我是被崇高的學術理想召喚,開始自己的博士生涯的。我向往的全部,就是成為一位女學者,等到我50歲或者哪怕70歲退休的時候,後輩的學生,會說起曾經有我這樣一個人,做了多少題目,有過怎樣深入的研究。相反我並不在意世俗世界裏的物質成功。

 

但是我的學術夢在一次公開的批評後,徹底碎掉了。一位女老師當眾跟我說,我的文章裏滿是病句,感覺完全不會中文學術寫作。我的文章感覺是混亂一團,仿佛夢魘一般。

 

她說,建議我回本科進行回爐。

 

她的話深深挫傷了我。每天我打開文檔的時候,那些尖刻的語言就在我的頭腦裏閃回一次。一度有幾個月,我隻要開始寫作,就會不斷幹嘔,之後甚至寫不出任何一個句子。後來才知道,這就是“軀體化”,一種內在心理狀態的外在表現。

 

在不久之後,我就確診了重度抑鬱。跟很多博士生一樣,我的人生價值之前就跟自己的學術綁定,當我的學術被重重否定之後,我對自己的人生價值失去了信心,陷入了漫長的自我懷疑中。

 

這種壓力不是我一個人的。隔壁一位人文學院的老師曾調侃說:博士學生如果突然發胖或暴瘦了,或是突然間見人就躲,一般就是在寫論文。其實這些表現放到心理學的脈絡裏,都是非常危險的信號。體重的短時間劇烈變化,是進食障礙的預兆;而後者對社交的恐懼,很可能導致驚恐發作。

 

高校通常都會為學生提供心理谘詢服務,而每到寫論文的季節,谘詢室總是約滿的狀態

 

後來我在幫很多博士生做占星谘詢的時候,發現這種糟糕的心理狀態,來源之一是對自己學術的低價值和無意義感。這時我通常會委婉地戳破他們:你會不會對自己有著過高的要求?有的人會慢慢反應過來,有的則還是極力否認。

 

像之前找我做占星的一個文科博士,總說感覺自己是班上最差的。但事實上她的論文是校級的優秀論文,我指出這一點,她卻說:“那是因為正好落到我頭上。”

 

這種對自我的打壓就很容易發展成抑鬱。讀博的時候,跟我同一級四個女生,全都抑鬱了,有兩個到現在還在做心理谘詢,都是我勸去的。我後來做心理谘詢的科普,發現國內有多達半數的博士生都深受抑鬱、焦慮的困擾。

 

人文社科的學科,不是那麽容易出成果的。拿我自己的學科方向為例,延畢比例達到了一半以上。讀博對於大家來說,類似走在一個漆黑的長長隧道,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走到隧道口。這裏考驗的可能並不是個人天賦才華,而是相信自己可以穿越黑暗的耐心。

 

之前的我就失去了這樣的信心。幾年的抑鬱,讓我經曆了嚴重的閱讀障礙,甚至一度幾乎失去了社會功能 。最嚴重的時候,恐懼可以壓垮我。那個當下,哪怕離開我小小的單間宿舍,都是件很困難的事情。對當時的我來說,活著就是一個問題,更不要說做學術了。

 

在畢業以後,我就決定離開學術界。那時,導師對我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

 

 

 

 

成為占星師,一部分原因是我想接近我研究的法國總統密特朗。他是一位以理性主義著稱的知識分子型總統,卻會每周都與一名社會學博士出身的女占星師泰西埃會麵,甚至一度讓她參與戰爭的決策。

 

在給科學史課程當助教的期間,我也獲得了這樣一個邏輯:科學其實並不是一個絕對正確的東西,而是相對的。而直到現在,占星學也是科學史的研究範疇。這讓占星對我來說很好接受。而文科學術受訓帶來的邏輯思辨能力,也讓我很輕鬆地跟上占星學院的課程設置。但當真的開始嚐試做職業占星師時,博士的身份卻帶來一些內心的窠臼。

 

剛開始做占星谘詢的時候,我會有一點“金錢羞恥”,不知道該報什麽樣的價格,隻好參考了文科博士做家教的時薪,200塊。那時做完一場谘詢,客戶會說,你占得挺好的呀,報價怎麽這麽低?我花了一些時間,一點點鬆動了自己關於金錢的觀念後,才開始按占星行業內的標準去報價。

 

知識分子的身份,對我來說也是很重要又很困難的話題。即使到現在,我都不會主動推銷自己,還很抗拒對自己稍微做一些包裝、打打廣告,甚至連說自己很聰明、做得很好都有點難為情。這當然對我自己占星事業的長久發展,並不怎麽有利。畢竟作為一名自由職業者,很重要的部分就是自我營銷。

 

我的自畫像,一個憂鬱的學院派女巫

 

最開始我每個月的收入就是三四千塊,有的時候就沒有生意,才一千多塊。靠著我的豆瓣關注者和博士朋友們幫忙介紹,我的生意漸漸有了起色。因為大家都差不多都來自同溫層,被介紹來的大多也都是高校的博士生和大學青年教師們。直到現在,這個群體都是我主要的客戶來源。

 

聽他們傾訴學院裏的煩惱,我會有點慶幸自己選擇了離開。

 

博士生客戶的問題,其實都差不多。“論文寫不出來怎麽辦?”“感覺導師對自己有意見怎麽辦?”除了這些讀博時產生的問題,還有一些是關於畢業後的困境。

 

我的第一個長程占星客戶,是和我一樣是top2的文科博士。她畢業的時候來谘詢,說要不要放棄去頂尖高校A的機會,選擇去小而專的高校D。她很理想主義地認為,D校有更多與她的研究相關的史料,可以更好地做研究。無論是從星盤還是個人經驗的來看,對她來說去D校不是一個好選擇。但我沒能勸住她。

 

兩年過去了,她找我谘詢的問題,都圍繞著“從D校跑路”展開。去了之後,她才發現,每天要寫大量與學術無關的報告,而較為前沿的研究也並沒有開展的機會。

 

一般來說,像A校那樣的高校,能夠有空間讓青年學者可以更加心無旁騖做自己的研究。這些頂級高校,就成了博士就業的首選,競爭壓力很大。很多青年教師在拿到終身教職之前,可能遭遇著嚴重的睡眠不足,每天睡4-5個小時,靠著喝咖啡來保持自己相對不錯的精力。

 

我們這一屆就有個女生,畢業以後去了社科院當博士後,她需要在至多三年的時間內完成2-3篇的C刊發表。這需要投入大量的工作時間和精力,比起九九六有過之而無不及。但是這個女生的工資才隻有8000塊左右。

 

2021年航空工業集團重點高校博士生“雙選會”在沈陽舉行。相對來說,文科博士麵對的就業市場比起理工科要狹窄很多 / 視覺中國

 

隻有完成這樣的發表要求,博士後才能獲得一份“出站”證明,這是尋找教職的前提,但並不是卷的盡頭。國內學術界對學術的期待很單一,就是多發論文。而高校現在基本上都采用“非升即走”的製度,要求剛工作的青年教師至少要在三年聘期內出三篇C刊論文,不然就解聘。

 

但任何一個頂級期刊,光從錄用到出稿都要一年半,甚至兩年。我有個在985的同學,很擅長寫論文,但“非升即走”的評審下,眼看就要不合格。原因是在他手裏隻有論文的錄用通知,並沒有能夠見刊。

 

層次低一點的學校,雖然競爭小,也開始逐步走向“非升即走”。但因為平台不好,所以更難發表成果。我認識好幾個二本老師,都表示很多期刊並沒有真正匿名審稿,所以在普通學校很難在好的期刊上發論文。

 

很多文科博士就這樣,畢業之後,懷著很純粹的學術追求,要不去超級高校卷,要不在一個差的高校試圖躺平,但很大可能還躺不平。

 

我有的時候就在想,這些聰明的腦子,在這樣逼仄壓迫的環境下,是做什麽呢。如果我沒有抑鬱,中間沒有那麽大變故的話,可能這也是我的生活。我渴望的學者生活,並不是那樣的。

 

現在回想離開學術圈的這段經曆,我會有遺憾。我覺得愧對導師——雖然他不斷地鼓勵我,做我想做的事情就好。但我也會慶幸,如果我不在讀博時抑鬱,也會在博後抑鬱。

 

 

 

 

盡管卷得很痛苦、躺也躺不平、待遇也很差,但很多文科博士也還是很難真的走出學術圈。有的人像我當年那樣,懷著很純粹的學術理想,繼續堅持著。有的則懷著這樣一種恐懼:“文科博士不在學術圈了,能去幹嗎呀?”

 

博士離開學術界去找工作,確實很難。這裏有很現實的年齡問題:一般博士畢業30歲左右,需要付相應更多的薪水,大多數企業可能並不願意承擔這樣的用人成本。

 

另外,人文社科的學界和業界確實存在本質的不同。學界最在意的是有沒有顛覆已有的常識、提出更好的問題,將關注的視野放在常常被忽視的人群;但是業界最需要的是交付結果,解決現實存在的問題。文科博士可能需要很長時間才能慢慢適應業界的規則。

 

我之前就有一個女博士客戶,畢業後去了谘詢公司。每次老板對她的文稿做出很大改動時,她都會懷疑自己工作能力很差。這樣的崩潰,持續了一年多。

 

我就很希望能通過自己的經曆告訴大家,你們是可以走出去的,你們還有別的出路。

 

不過占星對我來說絕不僅僅是一個帶來收入的行業,它也是幫助我理解了個人議題的學科。在當占星師的過程中,我在一點點修補著自己的人生。

 

我的第一個長程占星客戶給我的反饋,我很感謝她對我的信任,我也在這個過程中收獲了成長

 

從我開始接待第一個客戶,到現在已經兩年多了,目前谘詢時長500多小時。最近,我一個月的收入已經可以超過2萬。我意識到,我可以憑著自己的能力養活自己。之前讀博時所謂的那種學術價值和個人價值的等同部分,就立馬就脫鉤了。

 

我的周圍博士朋友們,都挺祝福我找到了一條屬於自己的道路。他們也在我身上找到了一些希望。一位在地方高校的朋友,工作以來一直在被論文發表量和複雜的人際關係折磨。她最近就跟我說:“我覺得你現在狀態特別好,而且可以越來越好。去年我就是還沒想明白,還一心想著做科研。”

 

現在除了接待占星谘詢以外,我也是一名占星老師。現在班上有一位助教,十多個學生,其中3名跟我一樣是文科博士。對於他們未來是不是打算做占星師,我並不清楚,但我有認真地把這個東西教給他們,他們未來可以多一個職業選擇。

 

在這份職業中,我有了非常大的自由度,說不定還可以繼續做學術。我不用去忙狗屁項目,也不用耗費不必要的精力去卷論文發表量,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研究。

 

唯一一個非常大的問題是,在國內,如果沒有學術單位的話,很難發論文,也很難被認同為學者。我有一個哲學係師兄,畢業後轉行在做留學生課程教學相關工作。他在國外的學術期刊上有很多論文發表,還在海外出版社出了一本專著。但是即使這樣,因為沒有單位,他就沒辦法在國內發表自己的學術論文。

 

我還是希望,能成為外國研究者那樣在嚴肅研究和麵對公眾的科普之間自由穿梭的學者。

 

我的人生,就像斑駁的階梯,現在長出了朵美麗的小黃花

 

畢業快有八九個月的時候,我回過一次學校。有個朋友要開講座,我就去幫忙湊場子。

 

當時去的那棟樓我印象很深。之前畢業的時候需要到這裏辦手續,每來一次我就崩潰一次,然後就會劇烈嘔吐。去之前,我就很害怕自己會驚恐發作。

 

那天下午在那棟樓裏,我遇到了之前的老師。他問我現在在做什麽,我花了好一番工夫才解釋清楚,感覺有點尷尬,但到最後我也沒有崩潰,一切安全。

 

當講座結束,我從樓裏走出來的時候,外麵的天已經黑了。那個瞬間挺神奇的,我特別激動地告訴自己說,我的一些創傷似乎好了很多。

 

未來的事,我不想去思考那麽多。至少我現在擺脫了很多絕望,我可以按照自己的自由意誌去生活。

 

 

================================================================

 

我,高考文科狀元,不想當家庭主婦,33歲為高薪重讀理科做碼農

 自PAI 自PAI 2023-06-05 23:06
這是《自拍》第390個口述故事

我叫Yi,今年39歲,現在在美國德州的一個市政府部門從事數據庫管理工作。我熱愛文學,喜歡寫作,高考的時候是我們縣城的文科狀元,但那個時候以及後來做記者、做行政工作的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來到美國,並且變成了一名從事數據管理工作的公務員。

 

在美國讀研畢業後,我去參加各大招聘會。

我出生在甘肅的一個小縣城,那裏是個革命老區,位於甘肅和陝西的交界處。我的父母都是農民,父親是高中學曆,年輕時,工廠到農村招工,他抓住機會進了工廠,端上了鐵飯碗。

我的母親沒有在學校受過一天教育,但她學習能力很強,在父親到外地工作後,會常常寫信回來,為了不麻煩別人幫忙讀信,我的母親是通過認報紙上的一個個方塊字,聽廣播這種方式學會了識字和閱讀,現在她70多歲,讀書讀報都沒有問題。

也許是自己沒有受過教育的緣故,我母親很注重孩子的學習,我們兄弟姐妹四人,哪一個不好好學習就會挨揍,所以我從小成績就很好,從來沒有當過第三名。我父親所在的工廠每月都有一定費用的報紙、雜誌補貼,與同齡的小夥伴相比,我有大量的課外讀物可以閱讀,我的語文成績一直都很好。

 

2017年回國探親,我(左二)和家人的合影。

我從小脾氣比較倔,如果認定了要做一件事情,就必須要做到。比如說第二天我想穿哪一件衣服,但冬天北方結冰,如果發現那件衣服我媽媽還沒有來得及洗,我就會自己用冷水洗,看到我的舉動,我媽媽會很生氣,我就跟她起爭執,這樣的事情往往以我挨一頓打結束。

高考成績出來的時候,我是我們縣城的文科狀元,考上了廈門大學的新聞係。進入大學離家遠,沒有人管束,那四年過得非常自由,因為喜歡寫博客,認識了一位北京的編輯,大三的時候我就有了在北京實習的機會。

 

廈門大學新聞傳播學院,我在那裏度過了四年的美好時光。

我在北京的一家財經媒體實習,大四畢業,很順利地進入了這家媒體下屬的雜誌工作,單位給我辦理了北京戶口。那時正是北京財經媒體的輝煌時期,很多地產大亨,我基本上都采訪過。

可能是天生愛折騰,在媒體工作三年後,一次偶然的機會,一家股份製商業銀行邀請我去做辦公室文字秘書,簡單地說,就是給領導寫發言稿、調研報告等等。這對我來說並沒有什麽難的,收入也要比以前高不少,我順理成章地跳了槽。

那時候好像什麽都很如意,包括我的愛情。在一次聚會上我就認識了我的先生,他是個程序員,大我五歲,也農村出身,打扮樸實,性格內向。他在生活上很節約,但對我卻很大方,我當時覺得他將來一定是一個很顧家的人。2009年,在我們交往了四年後,共同走進了婚姻。我先生非常支持我,我做的很多人生決定,都不能脫離他的支持和後勤保障。

在金融機構工作的那幾年,我明顯感受到了學曆帶來的壓力,身邊幾乎都是碩士學曆,加上我本科又不是學的金融,學曆上的差距,讓我特別想重新回到校園,提升自己。

2010年,我申請了北大的在職金融學研究生,入學不用考試,但畢業率很低。剛開學時我躊躇滿誌,但對文科出身的我而言,微積分、微觀、宏觀金融學中的各種模型,簡直是天書一樣的存在。文科內容讀一遍差不多就懂了,理科不行,錯過一個點你就不會了。

兩年裏考了快二十次考試,下班回家路上隨便吃個飯,到家已快9點,強打起精神,用環保袋包著磚頭厚的書和複習材料,跑到小區門口麥當勞咖啡區刷題。就這樣堅持下來了,大考小考一次性通過,2013年夏天我拿到了一紙研究生畢業證書。開學典禮時,這個專業的研究生烏泱泱有200多人,畢業時隻剩下了50人不到。

 

2013年8月,我從北大金融學研究生畢業了。

但遺憾的是,研究生所學的內容我完全沒有學以致用,因為在金融係統做的是行政工作,最有技術含量的工作內容是給領導寫講話稿,其實距離金融實務非常遙遠。

在金融業待了幾年,慢慢地我已經到了二十八九歲的年紀,已婚未育,這個年紀,單位的領導和同事都覺得你隨時會生育,一些很重要的工作也不願意給我了,我覺得自己好像被邊緣化了。

並且我所在的職場環境,每個人都絞盡腦汁往上爬,常常會讓人帶進一個誤區,你經常會陷入自我反思:我要怎麽提高我的人際關係?反而不太願意把很多的時間花在真正的工作上。在同一個崗位上五六年,沒有成就感的工作內容和複雜的人際關係讓我非常疲倦和痛苦。

我那時候就特別想換個新的環境,去學習、工作、生活都行。我考慮過去加拿大,還申請了一個學校準備讀碩士,但正在這時,我發現我懷孕了,這些計劃都隻能暫停。就在我快要生的時候,我先生意外獲得了去美國工作的一個機會。他原本沒有出國的計劃,但是為了完成我的夢想,經過商量,我們決定抓住這次機會,他先到了美國,留我在國內待產。

2015年3月,我正式遞交了辭職申請,帶著八個月大的孩子,揮手告別了工作生活了十年的帝都北京,懷著對新生活的向往來到美國,和先生團聚。

 

2015年,到美國第一年居住的公寓。

我先生工作的地方位於美國德克薩斯州達拉斯機場附近的一個小城市。抵達之後,住到了先生公司附近的一套兩居室公寓裏,我們從沃爾瑪和二手商店購置了基本家具,開始了一家三口的美漂歲月。

整個德州都是一個大沙漠,非常荒涼,平日裏連個人影都看不到。因為孩子小,我那時候主要在家帶孩子。從車水馬龍、人潮洶湧的帝都北京到地廣人稀的達拉斯,猛得一下很不適應,在度過了簡短的適應期之後,我很快陷入了焦慮。

我先生一人工作養活全家,大多數中國人都懂得居安思危,盡管在國內也有積蓄,但我們不敢動存款,萬一在美國待不下去,還要回去的。我們隻能緊著我先生的薪水花,不敢大手大腳,生活水準與國內時相比,下降不少。

一個家庭,兩個人賺錢總比一個人賺錢要強得多,我很想出去找份工作,但我發現,作為隻有文科背景的人來說,想要找到一份像樣的工作很難。我有小孩需要照顧,是不大可能到餐館、超市這些地方打工的,並且這也不是我的目標;但我想要去坐辦公室做文員,與美國本土白人來競爭,語言又是硬傷。我試著投遞簡曆、麵試,但很遺憾,都沒有收到入職通知。

我內心一直想回到主流職場,去大公司上班,做回女白領,但研究了一圈之後,以我的文科背景,在沒有美國文憑、沒有轉專業的情況之下,這並不現實。我隻有通過讀書才能回到正常的職業軌道上,與其把時間浪費在一些不太如意的工作上,倒不如利用這個時間去深耕自己。

既然決定了就要全力以赴,可正當我雄心壯誌地規劃學英語、申請學校、回歸校園時,發現自己懷了老二。計劃之外的懷孕,徹底擊垮了我內心的傲嬌。

我記得在那個漫長炎熱的夏天,我挺著孕肚,黑著眼圈,推著一歲多的小娃娃一遍一遍繞著公寓的外牆轉圈兒,想到24小時伺候小奶娃吃喝拉撒、料理柴米油鹽、刷鍋洗碗的生活,內心無比迷茫:30多歲,沒有工作,抱著一個娃,肚子裏一個娃,英語又不好,身材胖成坨,到底該何去何從?

二胎預產期前一周,婆婆從國內趕來照顧我。這個時候我意識到,婆婆來幫忙的這6個月,可能是我唯一能搞定GRE(美國研究生入學考試)和托福的時間窗口。在美國申請讀研,隻有GRE和托福考試達到一定的分數才有入學資格,如果這兩個考試搞不定,其餘都是空談。

生完孩子從醫院回家的那個夜晚,我就開始認認真真地背單詞刷題,備考GRE和托福了。學期要開學是在當年的秋季,所以留給我的時間很緊,隻有三個月,我隻能縮短戰線,速戰速決把這兩輪考試搞下來,否則還要再耽誤一年。

 

公寓附近的星巴克,成了我的自習場所。

備考的三個月,我白天喂飽妹妹後,擠出母乳,就把她留給婆婆,拿著前一天老公幫忙打印的材料,走到公寓附近的星巴克,坐下來學習到中午回家吃飯,下午喂完妹妹,再回到星巴克繼續看書。那些夜深人靜的夜晚,我一邊泵奶一邊看書,雖然很累,但那種把握自己人生的使命感、那種分秒必爭的緊迫感,帶給我一種久違的心靈上的平靜。

很幸運的是,我的GRE和托福考試成績都滿足了申請研究生學校的要求。選專業時,文科學曆外加隻有文科從業經曆,我一開始糾結是否要去念教育學、社工、心理學或者MBA,但IT從業入門級的待遇每年能拿到6到7萬美元,相較於其他行業的薪資待遇,IT業有絕對的優勢,並且我選擇的一些專業,在美國也有畢業即失業的社會現象。

考慮了求職壓力以及就業待遇後,最終在老公的建議下,選擇了一個對文科生最友好的STEM專業: Information Science——管理信息科學專業,我最終成功申請到了德克薩斯州立大學達拉斯分校的入學資格。

 

2017年秋,碩士項目開學前的迎新會。

2017年9月,我33歲,正式成為了一名研究生。短暫欣喜之後,我又陷入了焦慮,內心充滿了擔心,我不知道我這個文科生能不能聽得懂專業課程。我開始不停地去看學校的課程表,想提前預習。

我讀的專業有一半課程涉及到商業管理科目,包括數據分析、項目管理還有財會類的知識,還有一半計算機科學科目的課程,需要學到怎麽寫程序。課程涉及到的專業技術名詞很多,如果不提前預習,上課根本不知道老師在說什麽。

為了緩解學習壓力,我一個學期基本上就選兩門課,上課聽不懂,就用隨身攜帶的筆記本電腦搜索,做出標記,下課再努力消化,有問題我就會給老師發郵件請教。我還會求助我先生,他非常有耐心,給我提供了很多的幫助和精神支持。

印象最深的時候,有一次我們需要自己動手編寫一個程序,晚上12點前就要交上去。我研究了好幾天都沒研究出來,到晚上10點,我覺得自己實在是搞不定這件事了,就把已經睡著了的老公叫起來幫我。他對這種東西很熟,做了十幾年了,一看就知道是怎麽一回事,幫我弄好後又回去睡了。結果電腦突然宕機,我忘記保存,沒辦法隻能再把老公叫醒,他從床上爬起來,雖然很生氣,但還是耐著性子又幫我做了一遍。

也許是遺傳了我母親的學習能力,慢慢地我真的跟上了老師的節奏。每次考試的時候,我都會全力以赴,我記得第一學期考《數據庫基礎》,這門課是一位韓國老師上,要求非常嚴格,考試隻能在紙上寫代碼,不能在電腦上寫,因為電腦是有自動糾錯功能的,如果在白紙上寫,你必須保證一步也不能錯。

為了備考,我把孩子交給先生,一大早就跑到星巴克,中午回來吃完飯再抓緊去再複習,紮紮實實地複習了三天,那次我考了96分,是全班最高分。這給我了很多的鼓勵:學習,真正投入進去就會看到結果。

 

2018年期末,和同學們合作的共享乘車APP小程序。

但對於我而言,最艱難的是要兼顧孩子和學業。學校距家50公裏,為了減少通勤壓力,我把每周的課集中在一天,早上送娃去日托機構,開車一小時到學校上課,中午在換教室的間隙吃點餅幹零食,下午上完課飛速開車接娃回家,再做飯吃飯洗澡。

照顧孩子最難的是哄睡,無數個夜晚,我把自己哄睡了但娃還沒睡。後來,我就幹脆和娃一起倒頭睡,個鬧鍾,淩晨5點多起來再寫作業。相較於在北大讀在職金融學研究生,這一次我一門心思想學到真真實實的本領,因為我知道我要靠這門技術吃飯,而不是簡單地鍍個金。

 

2019年春季學期,幫一個印度同學裝軟件,她熱情地拉著我合影。

在美國大學讀書,考試大概隻占30%到40%,平時的表現分占60%到70%,我們除了上大課,還需要上小課來完成一些作業。平時作業有很多需要小組成員共同來完成,要兼顧孩子的我,在時間管理上就會麵臨很大挑戰。

比如每一門課結束的時候要做一個演講,每個人都要演講一部分,那就需要排練很多次,同學為了遷就我,會選擇在學校和我家距離中間一個咖啡館,我經常帶著孩子跟我一起去完成小組作業。

 

2019年,在本地市政廳實習,和同事合影。讀書期間,我會抽出時間做義工、實習,去走近、去了解美國社會。

在美國讀書就像你坐地鐵一樣,你買了票進了站,總能出站的,除非你自己中途跳下去,美國學校還是很寬容的,可以補考,如果你覺得自己哪一科要掛了,還可以去跟老師談。我的同學大多數都是二十多歲的年紀,來自美國不同階層,有很多同學白天是需要工作的,有的甚至需要打兩份工來支撐自己讀書,那麽老師也會特別關照,幫助他完成學業。

我記得有一次我在家中參加學校的線上考試,正在我答題時,我的女兒趁我不注意,跑進房間把我的電腦電源關掉,這個時候考試已經接近尾聲了,我重新答題已經來不及了,我就馬上發郵件聯係了我的老師,向他說明了情況,老師很寬容,他隨即重新給我開了一次考試,給我了一次機會。

 

2020年,研究生畢業,和兒子女兒的合影。

但在美國找工作可比讀書順利畢業難多了,尤其是沒有工作經驗的話,難上加難。美國雖然有很多地方都在招人,但很少有招應屆畢業生的,而每年的應屆生那麽多,你要如何說服人家,你能勝任這份工作?我2019年12月份畢業,畢業前的最後一個學期,就業壓力讓我再度陷入了焦慮。

為了幫助找到工作,學習之餘,我免費去公益機構和市政廳做過技術方麵的實習生,就當是積攢經驗了。學校組織的招聘會我場場不落,每天都在瘋狂地投簡曆,在學校就業中心的幫助下,一遍遍地修改簡曆,主動聯係那些沒有招聘廣告的公司,找朋友、認識的校友推薦,幾乎所有的方法都用上了。

我還讀了至少十本談如何社交、如何麵試、如何自我推銷的書。每天都生怕錯過麵試電話,抱著手機等消息。電話麵試、現場麵試,基本上都是好幾輪製的,中間的等待的過程也非常煎熬。

終於在度過了五六個月這樣的日子後,守得雲開見月明,2020年1 月份,我先後收到了兩個offer,最終我選擇的是一家旅遊度假集團。

 

2020年,我在這家旅遊度假集團的寫字台。終於,我實現了回歸職場的夢想。

這家集團之前並沒有一個大型的數據倉庫,需要找供應商來組建數據庫,他們內部需要一個專業員工,與供應商溝通,我就被招聘進來了。就這樣,35歲,作為一名初級的IT員工,我重回職場,回想2016年到2019年,一步步開啟新的人生那段興奮又害怕的旅程,覺得好值得。

但遺憾的是,這份工作我沒有做很久。2020年 2 月份我順利入職,3 月份疫情爆發,整個公司就開始居家辦公,因為疫情直接影響到旅遊業,公司那段時間隻支付了員工包含保險在內的基本保障,並沒有發薪水,苦撐了幾個月後,6月份公司不堪重負,裁員四分之三,我們整個大部門都包含在內。

 

每次上班出門前,都會和兒子和女兒合影,這是屬於我們的儀式感。

我在美國的第一份工作就這樣結束了,那個時候疫情嚴重,波及到很多行業,不要說招聘了,所有的行業都在裁員,找工作談何容易。我麵臨的壓力比第一次找工作還要大,如果我不想在工作經曆上有太長的空白期,就必須很快找到第二份工作。

整個7月份,我每天睜開眼就是上網搜索招聘信息,針對每一個崗位,去完善、定製自己的簡曆,一天下來,能投10到20份簡曆。或許是已經擁有工作經驗的緣故,在瘋狂投了一個月簡曆後,我開始陸續收到麵試通知。

當時我麵試的有一家政府部門,第一輪麵試結束後不久,他們安排我進行第二輪視頻麵試,麵試前我很認真地進行了準備。但計劃好的事情總有小意外發生,因為是疫情,孩子們也沒去學校上課,我就讓老公看著孩子,我在臥室進行麵試。可就在麵試的過程中,我女兒突然進來了,在我身旁邊開始唱歌跳舞,身上穿的是她自己剪得破破爛爛的衣服,這一切,在鏡頭裏看得是清清楚楚。

我當時隻能強做鎮定,也不能對著鏡頭嗬斥孩子,沒辦法我就把她抱過來坐在我的腿上,對麵試我的人員說:“不好意思,我現在隻能以這樣的形式來麵試了。”然後用手機偷偷給我先生發消息,過了一會兒,他就從門口進來把女兒弄走了。

麵試結束後我很沮喪,心想肯定沒戲了,但是沒想到的是最後對方居然給我發了offer。就是這一次的經曆,讓我深深感受到了,這裏的職場對需要照顧家庭的孩子和媽媽還是很寬容的。

 

2020年9月,第二份全職工作的工作環境。

很快我就入職了,從事數據庫管理的工作,我特別喜歡那裏的工作環境。同事之間非常融洽,每個人隻需要把自己的工作做好就可以了,不存在特別嚴重的競爭關係。但很遺憾,這份工作我也隻做了一年半的時間。

 

2021年聖誕節和同事合影,我是這家工作單位曆史上第二位華人員工。

當時我的工作地點距離我住的地方有很長一段距離,我每天都需要開 40 分鍾高速,在途中,經常會看到車禍發生,這讓我有很大的通勤壓力。但主要的原因來自我的兒子,他馬上要讀小學了,在我們住的區域附近有一個市,有一所非常好的學校,入學條件是你必須住在這個市裏麵。

這聽起來似乎不難,但難的是這裏的房子要 300 萬美元起,這完全超出我們的能力範圍。還可以排隊參與抽簽,但中簽的幾率特別低,兩三百個人抽簽競爭一個學位,中簽難度可想而知。

想盡辦法給孩子競爭一個好學校的名額,似乎是中國家長的“天然”優勢,盡管競爭很殘酷,但我並不甘心。我研究了一下發現,學校招生要求上還有這樣的一條通知:如果你是本市政府員工的孩子,你可以不用抽簽。我是不是可以試一下?就去市政府的網站上搜羅,好巧不巧,正好當時他們提供了一個崗位,就是數據庫管理員。

從他們的要求上看,我完全符合,就好像是為我量身打造的一樣,我欣喜若狂,毫不猶豫地投了簡曆,也很順利地通過了麵試,得到了這個工作機會,成為政府部門的一名公務員。當時,我38歲了。

 

2022年夏天,我順利通過市政廳麵試,這是單位發給我的工服。

因為現在的工作,兒子很順利地進入到這所學校就讀。作為數據庫管理員,目前我的工作主要負責所在市政廳以及下屬的公共管理係統的數據庫管理相關工作。

去年開始到現在,我們都在進行軟件的升級,這個市原來的人力資源係統、財務係統等數據係統已經用了 17 年了,去年決定換掉,購買新的係統軟件。一個空白軟件,不僅要把原本的數據移過來,還要將它定製化,改成符合業務需要的係統,這是個挺長的過程。

軟件升級後,需要教有很多同事如何操作新軟件,他們每天也會提出新的要求,比如覺得這麽操作不方便了,需要我們幫忙改,每天都在處理這些事情。

 

2023年,代表單位參加軟件供應商會議。

在沒有接觸IT業的時候,我對這個行業的印象是非常枯燥的,但實際上投入進去就發現,完全不是想象中的那樣,反而充滿了挑戰和樂趣。軟件更新升級的速度特別快,你永遠都有新的東西要學,每天都有問題要去處理,你需要一遍遍地放在服務器上測試。

截止目前,我算是累計有三年工作經驗的IT人了,薪水也差不多拿到美國 IT 從業者中位數的水平了,生活也步入了了正軌。孩子上學之後需要創造一個穩定的環境,不過如果有機會的話,我還想帶他們出去走走,大一些我可能會帶他們到別的國家去生活一段時間,比如說歐洲念一個學期的書,讓他們知道那邊是什麽樣子的。

在我看來,國籍不應該是一個約束,我希望我和孩子都能接觸到不同的文化,有能力去到世界上任何想生活的地方生活。

 

2016年秋季,我們在美國買的房子,就是我們現在的家。

2015年到現在,我已經在美國待了7年。我常說從來沒有一刻為自己的選擇後悔過,因為我在一個陌生的環境,義無反顧地去挑戰了自己。

很多人對我說,你如果一直待在國內,也一定過得非常好,沒必要折騰到美國去,但我的經曆告訴我,去體驗麵對困難、克服困難的過程,會讓人變得更加強大。現在的我絕對比在國內時的我,更獨立也更有能力了。人生不是軌道,而是一片可以盡情探索的荒野,而我已經擁有了即便是在荒野,仍然可以拔地而起地而起的能力。

 
*本文由Yi口述整理而成,文中照片除特殊注明外均由Yi本人授權提供。
*本文在今日頭條首發。  
 
 
   Yi     | 口述
張   一 | 撰文
孔寧婧 | 編輯
 

-THE  END-

所有跟帖: 

一個人越窮,越應該在這五個地方花錢 -FormatRun58- 給 FormatRun58 發送悄悄話 (194 bytes) () 06/11/2023 postreply 09:28:45

請您先登陸,再發跟帖!

發現Adblock插件

如要繼續瀏覽
請支持本站 請務必在本站關閉/移除任何Adblock

關閉Adblock後 請點擊

請參考如何關閉Adblock/Adblock plus

安裝Adblock plus用戶請點擊瀏覽器圖標
選擇“Disable on www.wenxuecity.com”

安裝Adblock用戶請點擊圖標
選擇“don't run on pages on this doma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