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國小民(657)

來源: FormatRun58 2023-05-10 16:40:55 []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188743 bytes)

算命成癮的年輕人

 李由 真實故事計劃 2023-04-09 20:11 Posted on 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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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玄學的方式事無巨細地測算命運,是很多年輕人沉迷算命和占卜的理由。他們在算命上投入巨量錢財,其中不乏正在考學讀博的高學曆學生。
在癡迷算命的路上越走越深,他們中有些人開始反思,發現自己真正需要的,是接納未來不確定性帶來的不安全感,不要懼怕生活失控。

 

反複測算命運的年輕人

早上10點,胡雪早早等在一家塔羅牌算命店門口,神情有些焦急。占卜師來了,從壁櫃上拿下塔羅牌,把她請進歐式裝修的問答室,“大師,我男朋友路過我辦公室時看了我一眼,他是什麽意思?”她迫不及待地說出自己的問題。
胡雪31歲,身材微胖,在一家外貿公司上班,不久前她跟公司另一個部門的男同事開始交往。這天,男同事從她的部門路過,遠遠地看了她一眼,“他是刻意製造的偶遇來偷看我嗎?”
胡雪是一個在感情中敏感又缺乏自信的女孩。她擔心自己向男友問出如此細微的問題,會遭到討厭,於是選擇用塔羅牌算出男友的想法。
大師根據胡雪的提問,算出了答案:她過於缺乏安全感,其實跟男友的感情隻要順其自然相處就不會有問題。聽到答案胡雪鬆了一口氣,這天她還問了17個題,均是指向她跟男友相處的細節,每個問題108元,一共花費1836元。

 

 

胡雪去的這家塔羅牌店,每天都在迎接著像她一樣的顧客。一位顧客每次出門逛街,都會給店裏的占卜師發來微信。有一次,她挑選了三件衣服,不知道買哪件,便把三件衣服的照片發給占卜師,詢問哪件更能帶去運氣。
 
顧客在占卜師的指引下抽了一組牌,牌裏顯示一套藍色的連衣裙更能帶去好運。信息發過去,顧客沒有立即回話,不一會她給占卜師發來信息,“可是另一位大師說粉色的更好。”占卜師隻能告訴顧客,牌上是這麽顯示的,可以選擇聽取不同意見。
2021年3月,網易數讀發布的一項“互聯網算命”調查顯示,在接受調查的30歲以下人士中,62.05%有星座羅盤和塔羅牌占卜經曆。在其中,男性占有相當大的比例。一位算命師曾總結前來算命的男性:他們比女性更加狂熱,一旦某件事應驗,就會變得非常虔誠。
 
2022年,一則新聞引發熱議。24歲雲南男子段某科因感情不順,準備前往黑龍江算命求解。他於2021年11月20日從四川石棉出發,先後乘火車、動車、汽車和騎自行車到西安停留後,再沿108國道徒步到韓城。為情愁求解的算命之旅終結於2022年1月3日,當時他行至陝西韓城段某科被集中隔離。
陳曉月也熱衷於通過算命測算姻緣。她相信能通過算命遇見真命天子。
在2015年年初的一次年運測算中,大師告訴陳曉月,她將在那年6月,遇見一位皮膚黝黑,長相端正的男孩,此後,陳曉月開始在生活中密切關注這一類型的男孩。
6月,一位符合“指引”的男士出現。他如算命先生所說,皮膚黝黑,長相端正,引起了陳曉月的注意,她頻繁地望向對方,曖昧的眼神被男方捕捉,對方心領神會地舉著酒杯過來示好,陳曉月和對方走到了一起。
不過,不到半年時間陳曉月就跟男友分手了。男方認為陳曉月總是給他提出要求,這讓他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
陳曉月覺得自己足夠優秀,想不通為什麽出身並不好的男友主動離開了她。同時,她也想知道這段感情是否還有回旋的餘地、對方心裏是否還有她。每當腦海裏閃過此類的疑問,陳曉月就會繼續求助於算命。
每次算命師解答完困惑,都能給陳曉月帶來片刻的安心,她感激算命師能在困惑時給她答案,因此除了支付算命費用,陳曉月還會給大師轉去200元“感謝費”。
分手後很長一段時間,陳曉月的錢如流水般花在算命上。
陳曉月迷醉於大師給出的未來。算命給出的確定性答案,就像是在風浪中遇見了一塊礁石,海浪聚散,她有了參照物,再也不會迷失。當下的一切焦慮、緊張、煩惱似乎隻是通往未來路上的塵埃,不足掛齒。
不過,這種安慰的時效性很短。通常在短暫的愉悅後,她總會想:大師說的是真的嗎?焦慮卷土重來,她會再找六七個大師,驗證第一個大師算出來的信息。

周揚崇供職的占卜店不到20平米,過去幾年,他感到這家小店裏焦慮的情緒正在不斷積攢。

他感受到的總體趨勢是,工作繁重且不穩定,引發了年輕人種種生活上的疑難。常客們通常因工作作息紊亂,有時蓬頭垢麵就來到店裏,因為沒有精力捯飭自己。來店的顧客往往自身評價低,引發了情感上的敏感和焦慮。

“他今天沒回我信息是因為什麽?”“他跟我吵架是不是已經不愛我了?”已經成了常見問題。
有一個顧客每隔幾天就會來店裏,抱怨自己不順的生活,一坐三個小時。占卜師們也沒轍,隻好有一搭沒一搭地安慰她。
長期接收人們的負麵信息,占卜師們也頗感壓力,有的靠大量健身減壓,有的靠聽音樂喝酒澆愁,周揚崇排解壓力的辦法則是養貓。他在家養了三隻貓,下班回家後,貓咪們圍攏到腳邊,是他一天中最為輕鬆的時刻。
 
沉迷算命的年輕人,時常會把算命用在一些意想不到的地方。一位被最親密的朋友形容為“幾乎沒有辦法獨立作出選擇”的年輕人,從生活、婚戀到工作,她都要算命確認過後才行動。不久前,她所在的公司忽然流傳她的壞話,她想知道始作俑者是誰,便從同事中挑選出了3名嫌疑人,請占卜師用塔羅牌算出造謠者。
大師從3名“嫌疑人”中算出了一位,女孩本想當麵找其對質,最後還是作罷。因為她突然意識到,除了算命師傅給的結果,她沒有其他證據指認對方就是那個說壞話的人。
 
 

 

安撫、傾訴

在某些時刻,癡迷算命的年輕人將算命的結果視為情緒安撫劑。

鄭雯本科就讀於廣東一所重點大學。大一下學期,一位同學說起自己找實習碰壁的經曆,鄭雯嚇了一跳,反觀終日耽於玩樂的自己,她頓時有了緊迫感。為了讓自己在就業市場上更有競爭力,鄭雯加入了考研大軍。

鄭雯沒有考慮研究方向,也沒有考慮導師是否跟自己的學術偏好契合,她隻是想要獲得一個研究生的文憑,這為她帶來的某種程度的選擇空間——有三所學校的排名不錯。
她拿著三所學校,去淘寶上隨機找到一位大師,準備用塔羅牌計算出哪所學校更加適合她。
最終,大師為鄭雯選出了一所她需要申請的學校。
那是2019年的事,也就是從那年複習考研過程中,鄭雯迷上算命,渴望從占卜結果中得到安慰。備考過程中,每次做題,對完答案如果成績不如意,她都會焦慮得去算一卦。師傅告訴她,“沒關係,能考上”,她的焦慮瞬間就緩解不少。
她喜歡聽大師說“能考上”,這個詞語從大師嘴裏說出來,立馬就有了某種宿命感,鄭雯心情都會跟著飄起來,好像成功已經板上釘釘。如果大師給出了她不滿意的結果,她會告訴自己“這位大師功力不行”,以此為借口,另找其他大師再算一次,直到有“大師”說出她想要的答案。這讓她一算再算,沉迷算命之中。
鄭雯形容,自己占卜上癮主要是為了那種“預支快樂”的感覺。她認為當算命師告訴她結果時,她就在那一刻擁有了這個結果,即便最後可能什麽也沒有發生。

研究生考試前,鄭雯跟著班裏另外12名同學,包車去了廣州郊縣找一棟二層平房。平房大門的上方掛著牌匾,用書法字體提著“易學堂”幾個字。帶鄭雯去的同學說,這裏住著一位算命奇準的大師,可以幫助他們預測年末的考研是否順利。

在算命室門口,13個人一字排開,等待大師叫號,依次進去算命。聲音很快叫到了鄭雯,她走進房間,看見一位戴著墨鏡的中年男人坐在椅子上。想來他就是傳說中的大師,鄭雯問他,自己是否能考上研,大師回答她:“能考上。”
回家路上,車晃晃悠悠,同學們互相交流這次測算的結果。才發現,大家都詢問了相似的問題,大師給每個人的回答都是“能考上”。鄭雯想:“大師真是個熱心腸。”後來,一行人中隻有鄭雯和另外兩名同學考上了研究生學位。
如今,鄭雯25歲,正在複習考博。她依舊迷戀“玄學”帶來的確定感。隨著申請時間的逼近,她的房間也變得日漸“玄妙”。她的書桌前貼著幾個大師寫的“考運符”,枕頭底下、床頭櫃抽屜裏還塞著七八張不同作用的符咒,這些符咒大都有保質期,通常是半年,到期後需要去找大師重新寫一份。符咒都是花錢“請”的,每張價格200元到300元不等。

不過,算命無法解決更深層次的無力感。複習約半年之後,鄭雯一個朋友從國外留學回來找工作,四處碰壁。那位朋友碩士就讀於一所QS世界大學排名前50的院校,一度是旁人羨慕的對象。回國求職不斷落敗的她,隻能去應聘政府單位的文員,合同工,月薪4千元。

鄭雯陪著朋友去參加了那場麵試,麵試大廳裏烏泱泱擠滿了來自各地的研究生。求職者大都表情嚴肅,對麵試官畢恭畢敬。鄭雯的朋友也不例外,原本心氣高傲的朋友,這次也耐下性子,忍受著麵試官的種種刁難。最終她通過多場考核,得到了這份月薪4千元的工作。
這一切讓鄭雯感到沒有意義:難道我所有的努力,就是為了拿到一份4千元,跟專業全然無關的工作嗎?
這一次鄭雯沒有算命,她放下了手中的筆,幹脆去外地散心旅遊了。
一個月後,鄭雯又回到了書桌前,就業形勢容不得她耍性子。出去旅遊的這些天,鄭雯不時會拿出手機刷新聞,屏幕上充斥著高學曆學生最終隻能靠體力勞動謀生的故事,鄭雯擔心這些“悲劇”,會變成自己的未來。
在鄭雯的心裏,有一個聲音無時無刻拽著她——在這個時代沒有什麽是真正的穩定。
不久前鄭雯看到了四川大學畢業的研究生陳濤,38歲後,從一個媒體人變為外賣員的新聞。這則新聞“嚇”到了她,之後她腦中常會浮現這樣的畫麵:38歲的她,站在寒風中擺攤賣燒烤。
墜落的風險潛藏在生活的方方麵麵,她意識到自己必須要小心翼翼地生活。想要避免墜落,鄭雯首先想到的是,剔除掉可能會讓自己失敗的選項。
於是,算命成了她作出選擇的篩選機製。申請博士時她跟意向導師聊天,沒聊幾句,導師的語氣顯得遊移,她進而找大師算了一卦,大師判斷考上這位導師博士的可能性低於50%,鄭雯聽了,果斷放棄了這位導師。
鄭雯生活中方方麵麵渴求知曉成功率。她想要掌控生活,但生活總有更多辦法失控。
不久前她得知了一位同學申請博士學位的經曆:同學從美國讀完研究生回國,他已經在核心期刊上發表了兩篇重要論文,但申請過程依舊艱難,最終他隻申請上一個非985、211學校的博士。
鄭雯看了看自己的條件,不及同學。她更焦慮了,立即找到大師算了一卦。
當然業餘其它解決焦慮的方法,比如跟朋友聊天,在交談中卸掉情緒。但同學們都在忙於考試、找工作,大家也都處於被焦慮壓垮的邊緣。
更多時候,鄭雯會把負麵情緒傳遞給占卜師們。生活中遇見倒黴的事,想找人傾吐,這時占卜師們派上了用場。
鄭雯總能找到一位願意聽她訴苦的大師。算命師們也有不順的時候,有時大家互吐苦水,對方隻收取“友情價”,10元錢。這些年來,鄭雯跟不少占卜師、算命師成為了朋友。有時候,負麵情緒上來,鄭雯隻需隨機打開一個對話框,就能跟占卜師們聊上幾句日常。
陳曉月過去是一名互聯網從業者,在工作上,她十分努力,也因此在工作調動、跳槽等問題上,幾乎沒有受到過太大的阻力。唯獨在感情問題上,她處處碰壁,事業上那套“努力就會有回報”的經驗無法複製到感情上。幾段感情中,她的努力反而讓另一半感到窒息,最終對方提出了分手。在感情失意之時,算命成了某種“自救”的手段。
陳曉月2015年失戀之後,算命扮演了她生活中救命稻草的角色。有一段時間,陳曉月做什麽事都提不起精神,跟朋友們聊天沒聊幾句也都是以“我不想活了,我不開心“收場。唯獨在算命過後,她還能對生活燃起希望。
上著班,陳曉月想著跟男友的過往,心情瞬間低落下去,她立馬點開微信,隨機在微信群中找到一位算命師,轉200元過去,跟對方聊上兩句。算命師跟她說,“不要急,你很快就會遇見真正的‘正緣’”。這句話,讓陳曉月心裏踏實了不少。
 
陳曉月算命上癮,起初朋友們還會阻止,但隨著她情緒日漸低落,朋友們的態度也開始動搖。
有一天,她的手機壞了,修好再打開,微信裏全是朋友們發來的慰問。朋友們以為她自殺了,還聯係到了陳曉月的父母。自那之後,朋友們知道每次算命給陳曉月帶去的愉悅情緒對她來說如同救命稻草,便不再阻止陳曉月算命。
一位朋友對陳曉月說,“比起垂頭喪氣的你,我更喜歡興高采烈的你,如果算命能讓你高興幾天,你就去吧。”有的朋友還會直接在金錢上支援陳曉月,“算命的錢夠嗎?不夠的話可以借你。”
有了朋友們的支持,陳曉月在算命上不再節製,她開始提高預算,瞄準算命圈裏的“傳奇人物”,找他們算命,一次需要花費3000元。
這些年零零總總,陳曉月找了上百位大師,在算命上的花費約10萬元。
陳曉月今年30歲,事業步入相對穩定的階段,收入頗豐。隻有感情還沒有著落,陳曉月渴望婚姻和生育,她認為,既然婚姻和生育是一個女人必須完成的任務,早一點完成,就能早一點獲得安穩和自由。
但是幫助她完成任務的另一半在哪裏?她自己和算命大師,至今也沒能找到答案。她想要找到感情歸屬,過上更加穩定的生活。
陳曉月周圍的人大都已經結婚生子,剩下的同事朋友也在陸續辦理婚禮。前不久,陳曉月表姐結婚,這讓她感到焦慮。表姐是一個幾乎沒有感情經曆的人,她一直以為表姐可以在家中為她“墊底”。
婚禮上,表姐跟新郎交換戒指的那一刻,一種失敗感湧上陳曉月心頭。
回家後,她又去算了一卦桃花運。

 

戒癮

如果決意把前路交給占卜測算,那就需要做好遇到騙局的準備。

陳曉月曾遇見過一位把她的過往經曆說得“奇準”的人,帶著欽佩的情緒付了賬,她才發現那個人不久前訪問過她的社交平台。所謂“大師”算出的過往,無非是從陳曉月個人主頁上看到的信息。
還有一次,陳曉月找到一位算命師問自己工作是否可以如願調動。對方告知,到了秋天,調動就會發生。
可以眼見秋天到來,工作還是沒有任何調動的跡象。陳曉月心存疑問,於是用另一個賬號問了算命師相同的問題,沒想對方給出了截然相反的答案——你的工作不會發生變動。
陳曉月心知上當受騙,便找到算命師對質,對方直接拉黑了陳曉月。
日常跟算命師們打交道,陳曉月也覺得心累。她曾找人算自己的工作任務是否能順利完成,很小的事,對方開口要價1000元。
陳曉月脫口而出,“好貴”,沒想惹怒了對方,算命師當下就說“不看了”。這件事算命師記了兩年,直到一次過年,陳曉月發去節日紅包,對方才答應給她算命。
不少“傳奇大師”都有自己的粉絲團,粉絲們日常會討好大師,逢年過節還會給大師送去禮物,這多少養成了大師們“唯我獨尊”的脾氣。
麵對大師,陳曉月不敢說重話,也不敢提出質疑,一旦大師不高興,就不給看了。
時間進入到2023年,陳曉月精神狀態好了許多。轉眼回望,自己已經在算命這件事裏投入了大把錢財。
一位朋友幫她統計了開銷,總結說“你的日常就是窮、買、算命,越窮越買,越買越窮,窮到頭就是算命,當然更窮。“陳曉月深以為然。
她決心開始踏實生活,退出了曾經加的六、七個QQ算命群,微信算命群也隻保留了三個。
她開始在社交平台上開導那些初涉算命圈的新人,勸他們及時打住。經常勸說無果,後台還收到數條私信,“請問有好的師傅推薦嗎?“
陳曉月的經驗中,算命這件事上頭容易下頭難。她自己也沒能徹底戒斷,隻是開始尋找其他的解決方法,比如自學命理。
為此,年初她在微信上報名了“命理”培訓班,30節課,花費4280元,她期待借此節省開支。
麵對這個充滿不確定性的風險社會,年輕人們致力於把生活納入到確定性的解釋框架中,算命則成了捷徑。
 
 
隨著互聯網算命普及,星座、占卜類“玄學”熱度高漲,據天眼查數據顯示,截止2021年,我國目前約有177家企業從事“星座占卜、易經風水、命理分析”等相關業務。其中,有32家曾獲得過融資,融資總金額至少超過5億元人民幣。
像陳曉月這樣算命上癮的年輕人不占少數,甚至因此出現了一些糾紛案件。近日,江蘇省無錫市錫山區人民法院受理了一起算命詐騙案:00後米某的“男閨蜜”杜某因發現米某癡迷算命,很願意在算命上花錢,便自己扮演的“大師”騙取了米某130餘萬元。
從事占卜工作三年,周揚祟明顯感到社會風氣的變化。工作占據著人們的大部分視野,來算命的年輕人表現出了處理情感能力上的不足和社恐的一麵。
社會浮躁的氛圍日漸滋生,幾年前,到周揚崇店裏算“往什麽方向提升自己”的人占多數,而如今年輕人更傾向於琢磨如何“取巧”的法門。“大家都想一夜暴富。”他說。
算命久了,鄭雯越發感受到自己身上的矛盾性,這讓她感到絕望。
她把去算命的自己稱作“韭菜”,意識到自己作一個正在申請博士學位的高學曆者,把命運交給隻有初中學曆的大師這件事有多麽荒誕。但她就是控製不住自己。
沒人控製得了她。鄭雯讀研期間,生活費主要來自父母支持,每月1萬元。父母見她把生活費的三分之一全都投入了算命這項神秘事業,心裏感到無奈,曾跟鄭雯吵過幾次,但都被鄭雯以“生活費給我了,就是我的。“懟了回去。
鄭雯算命的另一部分資金,來自男友的銀行卡。有一段時間,鄭雯沉迷於買算命大師的“周邊”,符咒、手串、玉石,錢像流水一樣花了出去,有時是1萬元生活費全部拿去算了命。男友意識到不妙,開始阻止鄭雯繼續消費算命。
阻止算命和堅持算命的拉鋸戰每天都在上演。“我現在很難受,算了就好了。”“你不要管我,我現在就要算命。”焦慮的窒息感,似乎隻有算命才能解決。最後男友沒有辦法,隻好任由鄭雯去算。
鄭雯對自己拿著父母和男友的錢去算命這件事感到愧疚,3月,她在社交媒體上發布了一則帖子,稱自己算命上癮,求網友把她罵醒。發出的帖子對鄭雯的約束力幾乎為零,她每天依舊照算不誤。
25歲,逐漸活到需要為自己生命負責的年紀,鄭雯卻越來越看不見生活的出路。唯一能抓住的就是考博——目前她唯一看得見的上升通道。考研、考博、博士後、在學校謀求一個教職,再繼續往上攀升。這條路延續著她以往考學的慣性。
如果考博失敗會怎樣?鄭雯不敢設想。生活不像考學,有一條清晰的路徑。生活是一團迷霧,如果考不上博士,鄭雯就會跌入這團迷霧中。這讓她感到焦慮。
大師算出的那個帶有宿命意味的答案,成了她動蕩生活的錨,能讓鄭雯不安的內心,又稍微升起一點點安全感。
回想起這幾年算命的經曆,鄭雯意識到,自己應該戒除的不隻是算命,更準確的說,是一種非要在風浪中過安穩生活的美好想象。

文中受訪者信息有模糊處理

- END -

文 | 李   由
編輯 | 溫麗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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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款100萬躺平:一場失敗的人生調休實驗

 看客 看客inSight 2023-04-24 00:54 Posted on 北京
 
 

提前30年退休,依然治不好打工人的精神焦慮

 

 

2022年7月,31歲海歸碩士林小立果斷從年薪20萬的國企辭職,擁抱“FIRE生活。FIRE,即“財務自由,提早退休”(Financial Independence, Retire Early)的英文縮寫,在延遲退休政策即將落實的當下,再度回歸大眾視野。

 

人累了就要歇一下。彼時,林小立已攢下近100萬存款和一套市價150萬的公寓房。裸辭那天,她和高聳氣派的辦公大樓、裝訂成冊存檔的文件合影留念,發了最後一條與工作有關的朋友圈:謝謝領導和同事對我的照顧,江湖再見。

 

但退休生活並非完全瀟灑。之後5個月的“躺平過渡期”,林小立卻逐漸喪失了生活的目標感,至於以後幹什麽,腦子裏更是一片空白。今年2月初,為了擺脫對未來的焦慮不安,她來到一家“西餐吧”做服務員,每天工作4小時,一月掙得3500元。

 

短暫體驗了體力勞動後,林小立發現自己仍然渴望回歸社會鏈條中。考慮良久,她決定提前結束退休生活,重返職場。

 

以下根據她的自述整理。

 

 

 

31歲退休,去餐廳當服務員

 

2022年7月,我決定裸辭。正趕上十一國慶節,我孤身一人到廣東旅行。擺脫了工作服、考勤打卡的束縛,我成了一個自由自在的遊客。“報複性”遊玩了一周,我才舍得返回老家。

 

退休後的生活真的很愜意。離開前一天,中山大學任教的朋友開車帶我到珠海海灘吃燒烤。我們一邊喝啤酒吹海風,一邊吐槽職場的一地雞毛,追憶留學趣事,嗨了一夜。我沉醉其中,完全舍不得離開。

 

接下來的五個月,我開始了“家裏蹲”模式,迎接了全新的FIRE生活。

 

我和朋友們在珠海海灘宵夜。

 

退休後,幾乎每天都是一成不變的,10點起床、泡咖啡,在懶人沙發上看書,或者到陽台上澆澆花、打掃衛生。下午5點,我慢悠悠到菜市場買新鮮蔬菜,和拉著拖車的婆婆一樣,耍耍嘴皮子還還價。晚上6點,吃晚飯,然後洗漱,刷社交軟件或看電子書,直到淩晨2點才入睡。

 

除了看書和基本社交,那段時間我沉迷打"王者榮耀",花1個月時間從青銅進階成了王者。但這個成績依然無法令我感到滿足。就像叔本華在《人生的智慧》裏寫的那句話,“人生在痛苦與無聊之間搖擺”。當資本積累到了100萬,我的欲望得到了滿足,我退休了,但內心仍然感到空虛無比。

 

有次淩晨,我玩手機時屏幕太亮,致使老公從睡夢中驚醒,他突然握著我的手說:“我此前也有段時間賦閑沒有工作,調整自己。但在家蹲久了,與社會長時間脫節,你更加不知道自己的方向與目標在哪裏了。”

 

我沒有作聲,隻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側身睡去。

 

他說的話一直在我腦海中回蕩。經過內心一番掙紮,我決定嚐試一下創業,但鑒於缺乏經驗,便先從身邊成熟的商業運作開始學起。

 

年初疫情結束後,我家樓下新開了一家網紅“西餐吧”,這裏頗有西班牙小鎮餐吧的鄉村格調。我決定到西餐吧打工,向創業成功的老板"取經"。

 

這是我打工的地方,“西餐吧”的創業者曾是海歸碩士,北漂10年,後在老家創業10年做餐飲生意。

 

我兼職的是晚班,工作從晚上6點至10點,主要布置餐桌,做傳菜、收餐、洗杯子及掃地的雜活。做服務員需要像陀螺一樣不停轉,活動久了脊柱和大腿部位酸疼。

 

最近網上都在討論“脫下孔乙己的長衫”,我卻不覺自己留學回來當“藍領”有什麽不妥。反倒是我在這家餐館裏認識的另一個00後女孩,她像一麵鏡子,照出我最初進入社會的青澀模樣。

 

她叫王靜(化名),是店裏正式工,大專讀了編程,但去年畢業卻沒能找到專業對口的工作,才來應聘做服務員,每個月隻能拿到5000元的工資,還要工作八小時,周末基本全天到崗。但她換上工作服就露出職業笑意,幹活也十分麻利,一刻都不放鬆。

 

相處久了,我和她漸漸無話不談,有一次我跟她講起我在德國留學的事,她滿臉驚詫,質疑我是不是讀書讀傻了,放著20萬年薪的工作不幹,來這裏兼職打工。我笑了笑,不知道該怎樣解釋。

 

我能理解她對這份工作的抱怨,薪資低廉、工作內容沒有上升空間,但由於學曆和經驗的不同,她無法看到我曾經高薪背後壓抑的工作環境,更無法體會到高強度腦力勞動帶來的精神消耗。我能夠看到這些,也因此更加珍惜自己在這裏的經曆。

 

這是我在酒館的休閑時刻,拍下了很多紅酒。

 

從職場走過一遭,我漸漸理解,年輕時的奮鬥更像一種“渡劫”。剛進入職場時,我們都需要苦苦打拚很久,等到有足夠的資本,才會有往上晉升或高薪跳槽的機會,或者像我一樣選擇Fire提前退休。

 

無論怎樣選擇,我們都無法越過初入職場時那卑微的模樣。

 

 

 

從0開始,十年攢夠100萬

 

退休在家那5個月,我的生活節奏終於慢了,一向緊繃的神經也找到了“放鬆”的感覺,整個人的氣色都變好了,但身邊的親人卻給了我不少壓力。

 

比如我媽,得知我從國企辭職在家賦閑,她忍不住教育我:“福利待遇這麽好,都辭職了?”我反複解釋FIRE生活的內涵,極簡主義、財富自由,她完全不理解,甚至覺得我是被外國人開放的思想影響了。

 

實際上,我在金錢方麵的觀念轉變,確實與這段留學經曆不無關係。

 

2013年,我本科畢業,聽從家人安排,前往歐洲攻讀人力資源專業的研究生。脫離了父母的管束,我既要應付學業壓力,也要為經濟獨立做起代購和兼職。

 

讀書時候我因代購兼職而逛大型商場。

 

那時國內跨境電商還未成氣候,我的代購生意紅紅火火,做了一年後,平均每月能掙到1.5萬,但這些錢隻能勉強維持我在國外的日常開支。想起在國內的媽媽還背負著房貸壓力,我不舍得再讓她幫我負擔學費,於是又接了一份兼職,在當地開外貿公司的朋友那裏做進出口銷售工作,每個月800歐元(約6000元人民幣)。

 

那時我每年能攢下20萬元,但隨之膨脹的還有自己的物質欲。我買過LV的包包,還從日本代購過好幾次高端化妝品。這些都讓我沉浸在高消費的快感裏,刷卡上癮,和朋友推薦自己用的化妝品時,還能滿足我小小的虛榮心。

 

但消費帶來的快樂隻有一瞬,後悔往往從拿到賬單後開始產生。密集的兼職、代購工作讓我身心俱疲,我逐漸接觸各種各樣的理財知識,從巴菲特、查理·芒格的人物傳記、紀錄片,到《小狗錢錢》、《富爸爸窮爸爸》等書籍,還自學了指數基金、定投知識,小小購買了幾支股票。

 

留學時,我還忙裏偷閑,在歐洲各國旅遊散心。

 

2018年1月,我帶著辛苦攢得的50萬元從歐洲歸來,入職一家外企。這是我的第一份工作,主要負責物資采購,稅前年薪13萬元。

 

這是一份很清閑的工作,當天工作沒有完成,我們都會順延至第二天。入職第二年,我開始審視這份工作,人員固定、員工晉升渠道狹窄,我預測自己五年後的狀態恐怕不會和現在有太大區別,便不再抱有升職加薪的幻想,轉而專注投資房產。

 

2018年底,我將攢下的近60萬元存款放在兩個“籃子”裏:25萬元用於理財,包括購買基金、股票,另外35萬流動資金用來投資房產。再依靠爸爸的支持,我貸款買下一套總價150萬公寓房(麵積85平米),拿到印有自己名字的房產證時,我對未來多了一份底氣。

 

現在回憶起來,我仍然為當時那段充滿目標感的攢錢經曆而激動,買房之後,非常巧合地,我逐漸了解了FIRE的概念。

 

2020年初,我在朋友的飯局上認識了一個35歲就從體製內“退休”的人。最初,他家裏的房產和工作攢下的工資共有300萬,退休後,又通過補足投資理財知識,成為職業投資人,慢慢積累了1000萬元資產。

 

和他接觸後,我在網上查了很多關於FIRE的說法。這一運動起源於美國矽穀,很多在矽穀工作的技術人才高薪,卻不得不承受高強度、高負荷的工作量。這批人在年輕時積攢足夠錢財,做好養老規劃,隨即離開職場提前退休。

 

至於退休後的收入,主要來自理財和資產的利息。譬如我有300萬存款(4%年利息),一年利息收入是12萬元,這正好抵消一年的生活開銷。靠原始積累實現收支平衡,為提前退休提供了經濟保障。

 

我在外企工作,空閑時間比較多,我還喜歡偷偷吃點零食。

 

看到他的生活方式後,我也給自己立了一個Flag,隻要在35歲之前攢得100萬元,就選擇FIRE,做個自由的人。為了這個目標,我果斷從“溫吞”的外企辭職,跳槽到一家稅前20萬的國企工作。

 

這份工作爸媽覺得很有麵子,我的存款數也逐漸變多,可我的身體卻為此付出了嚴重代價。

 

那是一家以“卷”而知名的國企,我整個人拚到無暇顧及愛人與生活,但始終卷不過身邊比自己更拚的“大牛”,停下來時會覺得有些挫敗。

 

在這種高壓狀態下工作兩年,我像被“抽幹”了養分的植物,整日臉色蠟黃,臉上也出現了很多痘痘,而且脖子疼得厲害,甚至有幾次差點在廁所裏向前傾倒。

 

抽空體檢我才得知,自己的脊椎失去了生理性彎曲,變成了一根垂直的棍子。醫生警示我需要盡快做核磁共振,開展全麵理療,但想起自己的績效薪資完全被上級主管拿捏在手裏,我就遲遲不敢因“身體故障”請假。

 

就這樣,病情一直被拖到去年8月,我的情緒也越來越不穩定,每天上班路上內心會發出一個聲音:“你不屬於這裏”。直到有一次,我在同事身上看到一件特別令人憤懣的事情,徹底堅定了辭職。

 

工位上麵有個靠枕能緩解我的身體疼痛。

 

當時,我們有個孕媽同事休完產假就返崗工作。回來的第一天,工會為慶祝她返崗,還贈送了康乃馨和小禮物。我當時看著十分溫馨,沒想到半個月後,在5樓公示欄裏,她的績效評級是所有部室員工裏最差的等級,我還在廁所撞見她躲著哭。

 

那一刻,我突然覺得十分心寒。現在我是丁克,還涉及不到小孩和孕期,但如若哪天我懷孕了,也會和她是一樣的職場遭遇。想到這裏,我有些挫敗。

 

我仔細核算了全部身家:四年工資已攢下35萬,通過收租兩年獲得了15萬租金,買基金股票理財所得45萬,存款近100萬,另外我還有一套150萬的公寓房……思慮萬千,我決定裸辭。

 

於是,31歲這一年,我退休了,從暗流湧動的職場中抽離出來,休息片刻。

 

 

 

結束退休,重返職場

 

混跡職場4年後,我很希望能在退休後找到自己熱愛的事情。但實際的生活卻與想象中完全不一樣:我每天都無聊地呆在家裏,明明有錢也有時間,卻總覺得心裏少了目標,空蕩蕩的。

 

我甚至忍不住反思:原本我聚焦於攢錢,所有目標都圍繞攢夠100萬開展,最初方向是否聚焦錯誤?

 

最近我都在江浙滬一帶旅遊。

 

我還記得在很小的時候,家裏除了孩子們的哭聲,更多的就是大人的分歧。分歧最大的就是錢:他們倆工資每月加起來不足1千,卻既要負擔我們一家四口的生活開支,又要承擔爺爺奶奶的養老。

 

每一次,他們的爭吵都會從點燃火藥桶到層層加碼升級,最終又陷入無解困局。家裏的老人對此不知所措,但我卻早已習慣,隻把門一關,聽歌、看書,佯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逃離瑣碎的現實生活。

 

上高中後,他們離婚了。我跟著媽媽一起生活,她每月拿3700元的工資,其中3000元還房貸,餘下700供我讀書、家庭開支。所以跟同齡人的生活很不一樣,我在上大學前幾乎沒有自己的零花錢。

 

我印象很深,有幾次我跟我媽說想買東西,她會嘮叨幾句:“我們家什麽情況你不知道媽?你還要這個要那個……”還激動說,之前十幾年不離婚都是因為我。

 

當時處於青春期的我,感覺自尊心被狠狠地傷害到了,而且對方還是自己最親的人,所以我一向缺乏安全感,暗自發誓:總有一天我要掙很多錢,有屬於自己的房子,再也不找他們要錢。

 

在這個心態驅動下,我從上大學起就養成了吃苦賺錢的習慣,畢業工作後也一直如此。然而等到真的攢夠了100萬,實現了理想中的“財務自由”,我好像像沒有了繼續奮鬥的動力,更不知未來出路在哪裏。

 

剛“退休”的時候,我曾為緩解焦慮,加入過某瓣“家裏蹲自救同盟”小組。在那些隱姓埋名的“家裏蹲”真實案例裏,我看到很多和我一樣選擇Fire、逃離職場的年輕人,遇到了不可控的風險。

 

他們有的父母得了癌症,有的另一半不幸被裁、雙雙失業,還有人要承擔孩子高額的教育費用、父母養老費用……靠存款度日的年輕人根本無法掌控不確定的人生,這也提醒我要更加平衡支配好這筆100萬退休款。

 

最初我考慮投資開奶茶店進行小成本創業,但接觸了從事這一行的老板朋友後,我發現奶茶行業的同質化競爭太激烈了,再加上我也不擅長管理,想了一下還是作罷,不如先老老實實去跟著身邊人創業的朋友學習,這樣就有了我做服務員的“市井人生”片段。

 

不過在“西餐吧”打工一個月後,我還是離職了,想去嚐試下其他不一樣的工作。其實重新回歸社會,我最舍不得的就是這些同事。我們之間的相處簡單而真誠,我也很希望自己下次回來還能像朋友一樣和她們坐一起聊聊天,所以離開時,隻是簡單地告訴她們我要去外地旅遊散心。

 

3月初,我開啟了南方之旅。來到了上海、蘇州、南京、杭州,一邊旅遊玩樂,一邊頻繁投簡曆,關注各個區域就業市場的風向,還有那些企業公司背後的創業故事。江浙滬一帶氣候溫和,營商環境也較為開放,我和愛人商量,等找到穩定的工作後,我們就一起在這邊就業安居。

 

這是我離職後的旅行美食體驗,快樂又輕鬆。

 

但FIRE之後,我的求職經曆也並不順利。HR總會好奇我這半年空檔是因為什麽,我都回答說是休整放鬆,不再詳談其他;還有不少公司擔心我在備孕,我也坦言自己其實丁克,而且和愛人異地……但一些公司的HR還是對此疑慮重重,隨即失去了音信。

 

最近,網絡上都在討論ChatGPT的出現會讓很多崗位被人工智能取代。我也有所警惕,在心裏定下了一個小目標:從現在起,關注自身能力提升和思想進步,讓自己在任何時候都有一定的不可替代性。

 

在體驗了短短半年的FIRE生活後,我終於還是渴望返回職場,做一份能體現自己價值的工作。至於真正意義的退休,還是放到30年後再說吧。

 

 

 

作者  安娜  |  內容編輯  百憂解  |  微信編輯  田鄢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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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 道 長 -FormatRun58- 給 FormatRun58 發送悄悄話 (194 bytes) () 05/10/2023 postreply 20:4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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