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
必勝
路上我還琢磨了會兒三大爺這個事兒,總覺得和我能有點牽扯。
一下死了上百條狗,難不成那些狗能給我托夢有啥冤情?
晚上吃完飯我就去到牌位屋子打坐。
自從我改造完房子,作息就極為標準,每早五點起床晨練,不用再去後院。
並非是因為地裏埋著的東西,符紙和火柴棍以及盒子踩實後不會妨礙任何事。
隻是木人樁都要打壞了,沙袋也漏了。
我隻能找人過來全部拆掉。
拆的那天心還很痛,木樁早已斑駁,沙袋上的穴位油彩也已經脫落無蹤……
可它們,承載了我十三歲到十八歲的所有少年時光。
在這裏,我流過很多汗,蟄了很多眼,偷偷地哭過無數次。
一步步,過來了。
工人見我摩挲著木人樁發呆,還問我要不要留作紀念。
我搖頭,“幫我全拆了吧。”
人得向前看。
拆完後我就開始往後院填土加高,分區域一塊一塊種上不同的花。
符紙陣位徹底藏於地下,花根將會逐漸的盤亙纏繞。
掩護一起,神仙來了也找不出院內的陣門破綻。
該撒種的撒種,該栽苗的栽苗。
這是我閑暇時最大的愛好。
慢慢來。
靜心。
前院也一樣被運來的土加高,我像個永不厭倦的園丁,推著小輪車一趟趟折騰。
純良和許姨也會陪著我一起忙碌,加高的花土不需要再翻,按區域歸納整理。
我們仨人也算找到了一項閑暇時的消遣,做起來不亦樂乎。
幾個月而已,當我走到前院,已經是豔豔花開。
仿佛沈叔依舊坐在葡萄藤下飲茶看書,十幾歲的沈純良戴著耳機,坐在牆頭上,對著小鎮的方向,下頜四十五度抬起,正在裝憂鬱少年,許姨房前屋後的忙活,陀螺般停不下來。
前兩天我收拾衣櫃,看到了裏麵掛著的一件仿旗袍款淺粉色長裙,指尖摸上去,尚有我穿著拜師那晚的餘溫,鏡子中的我,卻早已不是那時稚嫩的模樣。
時光好像是變了什麽,又什麽都沒變。
香罐裏眼氣嫋嫋,我閉著眼呼出口氣,“師父,栩栩還是做不到徹底的放下。”
為什麽我越長大,越傷感了呢。
慢慢的收回思緒,我默念靜心咒,將大腦放空,真正的打坐是很舒服的。
摒除雜念,腦中默想太極,所謂久坐必有禪,知白守黑,神明自來。
此乃養心之道。
打坐完九點多,我洗漱後還和許姨純良看了會兒電視。
他倆緩過神兒又開始了搶台。
許姨占了上風還要吐槽純良坎坷的相親之路。
磕磣完純良,許姨還不忘把我拎出來說給她找回了一點顏麵。
指望純良她被那姑娘憋著的一口氣不定得啥時候能出。
“你就直說吧,我進棺材前,能不能看到你娶媳婦兒!”
“夠嗆了。”
純良死不懶顫的回,“許奶,您還是長生不老吧,有點盼頭。”
許姨一哼哼,“你剛才說要看啥?若曦和四阿哥是吧,哎,我今晚就要看新版格格,我要看五阿哥!”
“許奶!”
純良賴嘰上了,“今晚正要虐心情節呢!若曦生病了都,你快換回去……”
我抿著唇角看熱鬧,說說笑笑,倒是安逸。
回到房間我和小杜鵑又聊了會兒。
剛要關燈睡覺,手機嗡嗡響起,點開是鍾思彤發來的彩信照片。
她的行李箱。
然後又發來一條,‘栩栩,我新買的箱子到啦,過段時間我就要去看你啦!’
我笑笑回了個‘好。’
時間的確會撫平一部分傷痛,我們家陰沉散去,鍾思彤也從喪母中走了出來。
她考上了電影學院,過完暑假,就是個大學生了。
高考之前,她就和我約好,想到我這來玩幾天。
對這事兒她期盼了好幾年,奈何以前年紀小,鍾嵐也不同意。
現在我們終於都長大一些,鍾思彤也想看看我住了七年的鎮遠山是什麽樣,要和我好好聚一聚。
我很期待。
自從上次被鍾嵐木姨奶那出兒嚇了一跳,和彤彤就一直沒見麵。
一晃都要小一年了。
“小杜鵑,我的好朋友要來了。”
我很開心的趴在炕上,“你也要像喜歡我一樣的喜歡她呀。”
“我會的,栩栩姐姐。”
小杜鵑依舊乖巧,“你的好朋友,一定也會是我的好朋友。”
我嗯了一聲,“晚安啦,明天又是加油的一天,必勝。”
第420章
客
……
連續的忙碌,盛夏八月,鍾思彤提著箱子氣喘籲籲的過來了。
她搞了個突然襲擊,還好我沒外出,接到電話就往山下跑,快到山底時見鍾思彤撐著把小陽傘,穿著身很漂亮的連衣裙,汗津津的哭喪著個臉兒看我,“栩栩,本來我想給你個驚喜,但是,我感覺我上不去……全是坡,太熱了……”
“你提前和我說麽,你這樣很容易中暑的。”
我接過她的箱子,轉過臉看到山腳下停著的一輛轎車,司機是個胖乎乎的中年男人,臉很圓,下巴都胖出好幾層,坐在車裏也在不斷的擦汗,見我們看他,還衝我點了下頭,笑的禮貌和藹。
“張叔!”
鍾思彤衝他擺手,“你回去吧!栩栩來了,我玩幾天就回臨海了!你到時候去機場接我!”
張叔?
司機就是張君赫他爹?
我著重打量了男人幾眼,看麵相倒是很憨厚,像個脾氣很好的人。
張叔點頭就驅車離開。
我拎起她的箱子朝山上走,“彤彤,來都來了,怎麽不讓你叔叔上山坐一會兒呀。”
“不行,他太胖了,身體不好,對大山裏的一種花粉過敏,在車裏就一個勁兒打噴嚏呢,晚上他到了哈市就搭飛機回臨海了。”
鍾思彤撐著小陽傘給我遮了遮,“栩栩,你拽著箱子走吧,拎著很重的。”
“沒事兒,我有勁兒。”
我笑笑,夏天雨水多,山路被衝的很坑窪,拽著箱子走會損傷行李箱軲轆。
鍾思彤這是新箱子,哪能上來就禍禍。
“真好呀栩栩。”
樹多了,鍾思彤就收起傘,抱了抱我,“我真的很想你,尤其是我媽媽去世的時候,我特想找你陪陪我,可我知道,你也……不過沒事,都過去了,我們更得好好生活,才能令逝去的親人安心,對不對?”
我嗯了聲,老實講她這箱子是有點重,加上酷暑的天兒,真有點吃不消。
“鍾大小姐!貴客呀,歡迎歡迎!!”
走到人行岔路,純也迎了出來,說笑了幾句就接過箱子,“呦,挺沉呀,帶什麽了?”
“給你們的禮物。”
鍾思彤攬住我的手臂,“我好不容易來一趟,當然要多帶些東西了,栩栩說你喜歡吃,我買了很多零食呢!”
“哎呦,那太謝謝啦!”
純良很能聊,回去的一路他倆說笑得熱鬧,我都插不進話。
“天呀栩栩,這院子太美了吧!”
一進院鍾思彤就睜大眼,“花園一樣呀!”
“都是我姑種的!”
純良忙前忙後的開始給她介紹,“那爬牆的是藤蔓月季,左邊這一片兒是玫瑰,右邊有百合,還有芍藥,牡丹……你就看吧,房前屋後,啥品種的花都有。”
鍾思彤唏噓不已,拿出手機就開始自拍起來。
我見狀就是笑,先把她箱子送進了屋。
參觀完院落屋子,許姨也買菜回來了,看到鍾思彤她沒什麽反應,淡淡的打了聲招呼就去忙了。
鍾思彤沒做多想,我和她在短信中都交代過。
許姨就是麵冷心熱的人,稍稍有點社交障礙,處熟悉了就好了。
得益於純良,晚飯吃的也很熱鬧,許是鍾思彤不太習慣這裏的口味,飯量很小,沒動幾下筷子。
我擔心她吃不飽,鍾思彤悄悄說她要減肥,身材第一。
也是忙的很,不但要和純良聊天,她還得時不時在手機上回複朋友發來的微信。
飯後許姨和純良就回屋繼續追劇,鍾思彤關好房門,又打開了行李箱。
“栩栩,我除了給純良買了吃的和帶禮品外,還給你買了禮物,你看看喜不喜歡。”
“什麽呀。”
我接過她遞來的一個禮品盒,巴掌大,包裝的很精美。
打開是一塊很奢侈的女士手表。
表盤周圍鑲了圈鑽。
“彤彤,這我不能要的。”
我看了眼就放回她的箱子裏,“太貴重了。”
“你必須要栩栩。”
鍾思彤執拗的把盒子放到我手裏,連帶著,還抱了抱我,臉埋在我的肩膀,“我太心疼你了。”
“怎麽了?”
我怔了怔,輕輕拍了拍她的背,“我很好呀彤彤。”
“你不好……”
鍾思彤聲音裏帶起了哭腔,訥訥的出口,“你都戴眼鏡了。”
我笑了聲,“我跟你說了是近視呀,好啦,表我真的不能要,我習慣戴電子表。”
鍾思彤紅著眼,唇嘟了嘟,“栩栩,這是我的心意。”
“我心領啦!”
我加重語氣將手表放回去,“彤彤,真的很謝謝你。”
“那這個呢?”
鍾思彤又拎出一條新裙子,是她身上穿的蓬蓬袖款,:“好可愛的,這個你喜歡吧。”
“彤彤,我經常去山裏,不方便穿裙子的。”
而且我這身高體型,穿個蓬蓬袖,前麵還是緊緊的褶皺款,抻開真的會超級魁梧。
鍾思彤垂下眼,“栩栩,我以為你和小時候一樣,無論我送你什麽,你都會喜歡……”
“零食我很喜歡吃呀。”
我拉著她得手坐到炕邊,“彤彤,你能來看我就很感動了,禮物我也很喜歡,隻是我用不上會很浪費,這塊手表你就幫我戴,裙子呢,你也幫我穿好不好。”
鍾思彤看著我,一時間沒應聲,不知道在想什麽。
“彤彤。”
我晃了晃手,“你怎麽了。”
鍾思彤這才回神,握緊我的手,“好,栩栩,我都聽你的。”
“這才乖嘛。”
我笑著幫她扣好箱子,“我們家沒有淋浴,都是用木桶洗澡,雖然是我用的桶,但我怕你不習慣,我給你準備了一次性的浴缸塑料套,一會兒我幫你套好,你臨睡前就去洗一下……”
“栩栩,苦了你了。”
鍾思彤滿眼辛酸,“說實話,來這一路我都不太喜歡,這鎮子連個像樣的商廈都沒有,你居然在這住了七年,不但住在山裏,洗澡還得用桶……栩栩,你現在既然都是先生了,能賺錢,為什麽不去大城市呀。”
“彤彤,做先生就是哪裏更需要我,我就留在哪裏,現在鎮遠山需要我,我自然要待在鎮遠山。”
很多事我真沒法和她說,待在這裏是老天爺給我的最後機會。
用純良的話講就是打怪升級。
真到了我要去城裏的時候,怕是很多事都要塵埃落定。
不是死亡,就是新生。
所以,急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