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雲淡風輕
“你當真這麽認為?”
沈叔笑意輕輕,“我怎麽聽出來你不甘心呢。”
“晚輩不敢。”
張君赫頎長的身形站在沈叔前麵,頭微微低垂,“晚輩隻是身份不便,我師父是袁窮的弟弟,憑借您和袁窮的熟識程度,想必也是知曉他這位弟弟,我師父早年家貧,天資不高,對我一直寄予厚望,可我看著袁窮一路旁通左道,即使他術法高強,晚輩也著實不願沾染,踏道並非我意,晚輩也是身不由己,還望沈大師明鑒。”
“今日我冒昧上門,的確是奉我師父之命,想看看沈大師您是否受到袁窮重創……”
張君赫語氣一頓,看了沈叔一眼,“沈大師果然是絕頂高手,晚輩仰望欽佩。”
“你這孩子倒是拎得很清。”
沈叔唇角微笑,似乎真的將他看透了,“袁窮死了,你師父必想為其報仇雪恨,我想問問你,以後你會與我徒兒栩栩為敵嗎?”
“梁栩栩……”
張君赫看向我,視線相對,我擦幹了淚,眼眶還是紅著,隔空默默對看了幾秒,張君赫眼底滿是複雜,轉過頭,他對著沈叔繼續,“在這件事情中,從頭到尾,梁栩栩都是無辜的,我不會傷害她,換言之,晚輩不會傷害任何人。”
“好。”
沈叔頷首,“張君赫,我現在問你,栩栩被偷去的命格去向,你知不知情。”
命格?!!
我撐著桌角,也就是說袁窮被沈叔滅了,但……
命格並未拿回來?!
是呀。
我心頭悲愴。
若是拿回來了,沈叔一定會起壇送回我體內,因為我們倆還共用燈盞呀。
這結果,已經明了了。
“沈大師,您沒從袁窮口中問出來嗎?”
張君赫略有迷茫的反問,眼見沈叔眉頭一緊,他又垂下臉,:“沈大師,晚輩真的不知情。”
“好,我不為難你。”
沈叔沉下一口氣,“老朽年歲已高,自然不能久久護在徒兒親人身邊,雖我徒兒栩栩身有花蠱罩門,害她者必死,無需要我多加擔心,可栩栩年歲尚幼,為人又太重義氣,我怕她遇人不淑,有誰對她圖謀不軌,張君赫,若你心誠,我要你對我許下承諾,跪地磕三個響頭,發毒誓,日後若心無善念,加害栩栩旁人,你將五雷轟頂,七孔流血,死無葬身之地,魂飛魄散。”
我愣了愣,師父居然會讓張君赫發這種誓?
屋內短暫的安靜,純良站在沈叔一邊,看著張君赫還滿眼警惕。
“……可以。”
默了會兒,張君赫意外的答應,對著沈叔就屈膝下跪,磕了三個響頭,“晚輩發誓,會心懷善念,對栩栩旁人不會懷揣一絲一毫的惡意,如有違背,五雷轟頂,七孔流血,死無葬身之地,無魂無魄,不入輪回。”
我木木的站在一邊,想說什麽,心已經被掏空了。
沈叔閉上了雙眸,唇角牽起,“栩栩,送客吧。”
張君赫起身,對著沈叔還鞠了一躬,“晚輩敬佩強人,今日能和沈大師見上一麵,實屬三生有幸,還望沈大師身體安康,保重。”
語落,他還衝我笑笑,“麻煩你了。”
我沒言語,送他出門。
今天的張君赫禮貌風度,在師父麵前,文雅有禮,態度謙恭,亦算讓我重新認識了。
走到院門口,白雪茫茫,北方的天氣就是這樣,下雪時陰冷,雪後便是冷峭極寒。
張君赫眺目遠方,神情略有疲憊,“梁栩栩,你真是有個好師父,想必他身體已經重創,麵對我,還能雲淡風輕,這氣魄,是袁窮究其一生都學不會的,這一世,袁窮敗了。”
第374章
苦
我沒什麽心情去談袁窮,老實講我幻想過無數次他怎麽死,要怎麽被我滅。
恨意讓我恨不得挖出他的心,掏出他的肝!
所以我在看到袁窮的那一刻,隻想奮不顧身的撞死他!
但是現在……
師父在一夜之間就把袁窮給解決了。
我滿腔的怒氣轉換成了心酸。
怒氣消沒消自己都不知道。
剩下的就是害怕。
擔心。
擔心師父會怎麽樣……
以及,看不清的前路。
袁窮曾是我咬牙活下去的動力,我削尖了矛頭就是要殺死他這個靶子,突然有一天,靶子被師父收拾了,我這矛頭反而一時間不知衝向誰了。
很迷惘。
雪晶晃了我的眼,看出去都是白茫茫。
人生還要怎麽走?
“梁栩栩,看你失魂落魄的樣子……”
張君赫收回眼,視線慢悠悠的落到我臉上,“和成琛又分手了?”
我抿了抿唇角,“活著都是問題的人,不配有愛情。”
“理兒是這麽個理兒。”
張君赫兀自點頭,“但你這花蠱沒解,成琛那邊怕還是不會放手,不過梁栩栩,我覺得,這裏麵還是你最慘,嗬,成琛解了花蠱對你就會回歸到百分之七十的愛意,然後一點點忘記你……你呢?你投入了百分百之百,實打實的百分之百,你要怎麽忘了他?”
“和你沒關係。”
我呼出口白氣,“回去吧,袁窮那邊還等著你收屍呢。”
張君赫勾唇淺笑,單手插進褲兜,“情這個東西,誰先動心誰就輸了,梁栩栩,我同情你。”
“同情你自己吧。”
我直白的看他,“你不是也喜歡我這長相,想和我做一天的男女朋友,當你有了這想法,你就輸了。”
張君赫嗤笑出聲,我轉身就朝著院裏走去,到了正房門口一回頭,陽光刺目,張君赫的臉我有些看不清,但他的黑色立領西服外套很顯眼,對著我還揮揮手,“回頭見,我們這些掙紮在苦水裏的可憐蟲!”
我扯了扯唇角,原地看著他離開院門口,轉身我也進了正房。
沈叔仍氣定神閑的坐在太師椅上,沒外人了,純良也開始抹起眼淚。
這情景,若是忽視純良的舉動,倒像是個平常不能再平常的上午。
沈叔神情溫和的坐在椅子上,屋內要有嫋嫋熏香,他手裏最好還拿本書,不急不緩的翻著頁……
可當下,我看著沈叔的眼,走到他麵前便跪了下來,“師父……”
純良臉一別,捂著自己的口唇眼淚洶湧。
“純良,你先出去,我和栩栩要說點話。”
沈叔淡笑著,“小許馬上就要回來了,你去迎迎她,這段時間,她可比誰都想你。”
純良吸著鼻子點頭,抬腳出了屋子。
很多時候,看似我再照看純良,但不得不承認,他比我要堅強。
屋內一空,沈叔就輕了輕聲,“張君赫此人,不算坦誠亦算坦蕩,日後你可以放心和他交往。”
我跪在地上垂著臉,人像是一片葉子,空落落的。
無端安靜,陽光很柔和的落在我眼前,隻要我稍稍抬眼,就能看到沈叔的鞋尖。
沉默了一陣,沈叔歎氣一聲,“栩栩呀,為師對不住你,我雖滅了袁窮,命格他卻咬死不說。”
我搖頭,眼淚嘩嘩流下,“師父,是栩栩對不起您,對不起……”
額頭觸地。
我虔誠的跪拜,“師父,栩栩願意用自己的眼睛換取您的光明,您不要有事,千萬不要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