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鎮女孩,為做外貿學西語,獨闖南美8年,給外國男友發工資
這是《自拍》第334個口述故事
我叫鄒晗,1987年出生在湖北荊州監利縣的一個小鎮上。家裏做小生意的人比較多,我也耳濡目染,從小就對銷售、做生意就很感興趣。17歲,我離開湖北到大連上大學,為了做外貿,大學期間我瘋狂練習英語。畢業後,在一家印度外貿公司做了半年助理,就開始自己跑工廠,賺掙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
那幾年,我有過無數次“說走就走的旅行”,眼界和思想也在此時被打開。一次參加展會時,我第一次聽到了西班牙語,沒想到這個對我來說全新的語言,給我的世界打開了一扇門,為我的南美生活埋下了巨大的伏筆。
一晃,我在南美待了8年了。
自2014年至今,我一直在南美,為國內的外貿公司做翻譯、做采購、跑市場、開發客戶……期間,踩過很多坑,多次被騙、被偷,差點連吃飯的錢都沒了,好在我都堅持了下來。如今,我一邊帶著一個五人小團隊,打理著自己的外貿公司,一邊通過自媒體分享著我將近10年的南美貿易經驗。
我這樣能折騰、愛冒險的性格,跟我的家庭關係非常大。父母做小生意都很忙,沒有時間管我,我從小就被放養。
家裏的女性都特別能幹厲害,奶奶當過鄉長,很受人尊敬;我媽也是個能幹樂觀的人,從我小學二三年級開始,她就不停地跟我灌輸:“我們家沒有男孩子,你就是我們家的男孩子,要像男孩子一樣能幹。”但我並沒有努力讀書考試,成績一直一般般。我的努力,基本都是在努力找機會做生意。
小時候,媽媽帶著我和姐姐,在自己菜地旁拍下了這張照片。
監利縣是湖南湖北交界的地方,在碼頭附近,有著濃厚的經商氛圍。那邊的人普遍喜歡經商,而對考公務員當官沒多大興趣。
小時候,我舅舅開了個糧油食品場,自產自銷一些皮蛋、鹽蛋、糧油之類的特產。我媽在舅舅的廠裏幫忙加工皮蛋、鹽蛋,就把我帶身邊。有時,我也會去菜市場賣賣菜、賣皮蛋。為了賺錢,還會去大街上撿瓶子賣,當然,這就純粹是在電視上看到別人撿,覺得能賺錢挺好玩的。
後來,糧油食品場因經營不善關停了,舅舅又開了個小賣鋪,媽媽開個小旅館,兩家挨著。我就經常幫舅舅賣東西,從高中開始,也幫媽媽接待旅館的生意。從小看著大人們做生意,我腦子裏經常就會想:哪些東西好賣?怎麽把東西賣出去?怎麽讓更多人來我家住旅店?
上初中時,我(左)和姐姐(右)在農村吃酒席時的合影。
幾乎從那時候,我就發現我對銷售很感興趣。我們湖北號稱千湖之國,盛產菱角、荸薺之類的東西。小學三年級的一天,我發現很多人在吃荸薺,也去買了點回來吃,一吃,發現很甜很脆,水分也很足。我腦子一熱,就開始攛掇我兩個表妹一起去菜市場賣荸薺。
我甚至策劃好了整體方案:要去哪裏把荸薺和竹簽買進來,把荸薺削好皮,用竹簽串成一串一串的,然後再到哪兒去賣……結果,我妹妹覺得不好意思,不想去,這個方案最終也沒執行。
我對學習考試,可就沒那麽大熱情,也沒那麽有天分。從小,我就有些偏科,語文還行,數學很差。不過,從初一開始學英語,我就很喜歡英語,英語成績也還不錯。
2004年,我高中畢業,考到了東北財經商學院,是附屬於東北財經大學下麵的民辦大學,是個三本本科學院。我媽讀書時候成績很好,但沒讀過大學,一直很遺憾。所以她砸鍋賣鐵要讓我們兩姐妹讀大學。我考的雖然是個三本,一年學費一萬多,好歹是個大學文憑,考上父母二話沒說就送我上。對專業,我也沒什麽想法,考了個會計專業,那就去上唄。
一進大學,我就成了全班同學的重點嘲笑對象,我帶著濃重湖北口音的普通話,普通話很不標準,一直到現在,我說自己叫鄒晗,別人都以為我叫周涵。他們還覺得我又土又醜。大連和湖北的飲食習慣很不一樣,沒那麽多辣吃,我就拚命吃甜食,一學期下來,胖了20斤。
加之,我從一個小鎮來到大城市,就急於提升自我。一進校,就開始燙頭發啦,瘋狂買衣服啦,偏偏17歲的我衣品特差,很不擅長打扮,在同學們眼裏,我還很招搖,一點也不低調。這些表現疊加起來的效果是:同學們看我都不爽,沒幾個人願意跟我玩。
大學時期的我。
幸虧我性格大大咧咧,不合群就不合群,我也不在乎他們怎麽說。沒人跟我玩,我就瘋狂練英語。那時候,李陽的瘋狂英語風靡全國,我也深受其影響,整天就在校園裏讀英語、背課文,自己對自己說,找外教練。出去了,在大街上見到個老外,我就會追上去用英語跟人家搭訕尬聊。就這樣,我練出了一口自認為還不錯的英語口語。
當然,我的生意熱情依然沒有減退。一上大學,我就開始急著賺錢。先是進了一堆筆,和同學一起去女生宿舍挨個兒推銷。進貨後發現大部分筆都寫不出字,賣不出去。一著急,就容易出事,2006年,我一個表姐跟我說:“你過淮北來吧,這裏有個很好的機會。”我一聽就心動了,立刻買了張車票。
一過去,就被安排去“聽課”,“講課”的老師跟我說:“有個很好的生意,你的入門費是3000塊錢。你隻要找人進來,讓他們交入門費,你搭建一個網絡,就能賺百萬。”
我一聽立馬就開始“執行”了,回到學校,已然無心上學,一門心思拉同學入夥,讓他們交“入門費”。媽媽從家裏跑來找我,說這是傳銷,我還執迷不悟,跟她說:“哎呀,這個很賺錢呀。”爸爸從家裏坐車到淮北,把我拉出去,然後又坐了20多個小時的火車把我送回學校。
但我還覺得這個生意可以做,等爸爸一離開,我又跑回淮北了。後來,我爸給我打電話,知道我又回去了,就哭了,說我辛辛苦苦坐了30多個小時的火車來解救你,把你送到學校,幾天都沒合過眼,你還執迷不悟,真的太讓我失望了。
我這個書實在讀不下去了,老師同學都知道了這個事情,我媽就去學校給我辦理了一年休學。父母眼看著我就要被毀掉了,趕緊報了警,這個傳銷團夥就被端掉了,而我也徹底知道了這是個騙局,明白父母的良苦用心。回到學校專心上課補學分,寒暑假就去紹興柯橋實習。
我知道柯橋有很多外貿公司,2008年大學一畢業,我就買了張票坐火車直奔紹興柯橋,憑著自己在大學裏練出來的英語口語,找了家印度人開的外貿公司,給老板做助理當翻譯,每月工資1600塊錢。
那時的柯橋,簡直就是個地球村,跟義烏很像。印度人,巴基斯坦人,阿拉伯人,敘利亞人……來自世界各地的人常駐紹興柯橋,采購麵料,然後銷往全世界。做了半年翻譯,我的市場敏感性就顯現出來了——我發現了一款爆款麵料。
大學一畢業,我就去紹興柯橋,進了一家印度老板開的外貿公司做助理。
這款麵料是一種全滌的麵料,中國人不喜歡這種麵料,因為很硬,上麵還有金閃閃的配料,但印度人很喜歡,特別是印度女人喜歡用它做紗麗。一次,我幫老板去外貿公司要求報價時,偶然聽到別人說這個麵料在印度賣得很火。我當時就想,這個賣得這麽好,我可不可以賣呢?我認識工廠,但沒客戶。
誰是印度市場的買家呢?首先就想到了在柯橋的印度中間商。我當時老板是印度人,他的圈子都是印度人,所以我就先從他的圈子開始,和他身邊的朋友先搞好關係,了解印度人的文化和風俗習慣。另一邊開始著重開發柯橋當地的印度中間商客戶,打通他們就可以打通印度的市場。
這樣,我便賺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十萬塊錢。大概過了半年,我又發現了另一個爆款,了解到這個產品的工廠大部分在福建長樂,就一個人跑過去找工廠聯係貨源,跟印度客戶進行對接,又賺了十多萬。
為了找到爆款麵料的供應商,我自己一個人去福州跑工廠聯係貨源,閑暇時,在福州一個公園拍下這張照片。
畢業一年,賺了20多萬,這讓我的自信心有了很大提升,於是,2009年夏天,我便從印度老板的公司辭職,從此開啟了我的外貿soho(smalloffice/homeofficeo,意為自由職業者)生涯。我先是拿10萬買了輛車,就住在柯橋的出租屋裏,開始自己接單做外貿。
但逐漸地,印度中間商客戶大多開始直接對接工廠,價格越做越低,我的訂單越來越少,看不到市場前景,我決定先停一停。但我已經充分感受到了自由職業的好處,再也不想回公司裏上班了,就在網上發布兼職信息,一邊接點英語翻譯的活兒,一邊四處尋找機會。
2011年5月,我在逛一個麵料展的時候,聽到一個中國男生在用一種我從來沒聽過的外語給人介紹產品。我就湊上去問他:“你講的是什麽語言啊?”他說:“西班牙語。”他跟我說,除了西班牙,南美國家也講西班牙語。我當時對南美沒有一點概念。他問我知道秘魯嗎?我說不知道。阿根廷?哥倫比亞?玻利維亞?厄瓜多爾……我全都不知道。
但我看他跟我一樣其貌不揚,看起來一樣普通,我想,他能學西班牙語,我為什麽不能呢?那時,我的外貿訂單少了很多,我覺得一直做印度市場是沒有前途的,如果學習一門新語言,會多很多機會。正好,我那段時間也沒什麽事可做,有的是時間。
學西班牙語那半年,我隨時隨地都在看西語書、念西語,還帶著書去公園學習。
從展會一回去,我就在柯橋找到了一個小語種培訓機構,花5500塊錢報了個西班牙語培訓班,老師是一名在西班牙留學回來的女生。沒想到,就這麽個連外教都沒有的西語培訓班,給我的世界打開了另一扇門。
對我而言,學語言不難。因為我的英語口語也是靠自己練出來的。那半年,我每天基本什麽都不幹,就專注學西語。電視也隻看中央九台西班牙語頻道,還去網上搜了不少西班牙電影,甚至一邊給客戶寫郵件,一邊播放西語電影原音,每天泡在西語環境中。
當然,一邊學西語,一邊還要接英語翻譯的單子,畢竟要養活自己嘛。2011年8月,我在網上接到了一個單子,要跟一個柯橋外貿公司老板去巴基斯坦。
我們去的是世界十大戰亂恐怖城市之一的白沙瓦,外號“恐怖之城”。白沙瓦緊鄰阿富汗,我在這裏看到了很多阿富汗難民,婦女戴著藍頭巾,連眼睛都被一層網紗罩著,手上抱著孩子。路上隨處可見乞討的孩子和殘疾人。空氣汙染也很嚴重,到處都是摩托車“嘟嘟嘟”的噪音。
最恐怖的是,老板要持槍去他的客戶家要債,我陪同翻譯。這個巴基斯坦客戶,欠了這個老板幾十萬美金。客戶家門口,也有保安持槍站崗。這些景象我當時都不敢告訴家人,隻在心裏默默覺得,還好一切安全,什麽都沒有發生,自己真是太幸運了。
在巴基斯坦,隻要出門,我就要戴好頭巾。
這一趟的經曆給了我不小衝擊,不同國家的人所處的環境相差如此之大,這更堅定了我要走出去看看世界,去感受不同環境、不同文化的想法。練好西語是近在眼前的目標。在巴基斯坦,哪怕在可怕的白沙瓦,隻要不忙,我都會拿出西班牙語教材朗讀,自己跟自己說西語,強迫自己用西語思維去思考。
半年課程一結束,我就接到了西語翻譯兼職,才學了半年就去做翻譯,當然會鬧很多笑話。有天中午,我餓了,便對客戶說了個“Tengo hombre”(西班牙語,意為:我有男人)。兩個客戶先是懵了,接著捧腹大笑,我被搞得莫名其妙。
後來,通過英語交流,我才知道說錯了,應該是“Tengo hambre”(西班牙語,意為:我餓了)。這一趟下來,我的西語口語飛速提升,膽量就更不用說了。
第一次做西班牙語翻譯,我和兩位客戶的合影。
到2012 年初,我基本學會了西班牙語的日常表達。我一直都知道廣州有很多做外貿批發的,6月,我動身去廣州找機會,我沒租房,直接找了青旅住。
青旅在廣交會的旁邊,很多外商也會住青旅。在那裏我認識了世界各地的遊客和外商,其中有很多南美人,他們會給我講南美的文化,當地的風土人情。
例如,他們會和我說,智利人和阿根廷人互相看不上眼,因為他們的足球隊。秘魯人和玻利維亞人,以前都和智利打過戰,都不喜歡智利人。這些都是在書本和課堂上學不到的東西,也更加深了我對南美的向往。我開始不斷地尋找去南美的機會。默默許下心願,我一定要去南美。
那幾年流行“說走就走的旅行”,我深受影響,2013年我住在廣州青旅時,和兩位南美朋友去陽朔旅行時的合影。
很快,我便得到了一個去南美的機會。2014年,一位老板讓我給他當西語翻譯,跟他一起去秘魯找驢皮供應商,他管我的食宿交通費用,如果生意成功,還可以給我分成。那時候,去秘魯的機票單程要一萬多塊錢,當時我沒有特別多的積蓄,不管能不能賺得到錢,有這麽個機會能去南美,就是夢想成真。
這年3月的最後一天,我和老板到達了秘魯首都利馬。我提前在網上定了個民宿。一到這個民宿,我驚呆了。這個民宿在海邊,到處都是充滿藝術氣息的塗鴉,跟巴基斯坦的白沙瓦比起來,這裏簡直就是天堂。
後來我才知道,這個民宿地處富人區,是整個利馬最好的地方。路上遇到的每個人都會跟我打招呼,還有陌生大姐主動幫我提箱子。我一下就愛上了這裏,還發了條朋友圈,說:“終於找到了我夢想生活的地方”。沒想到後來被啪啪打臉。
剛去秘魯時,我對這裏的一切都感到新奇。遇到當地節日,我也會混進盛裝打扮的隊伍中去手舞足蹈。
我和老板花兩周時間,去了秘魯好幾個地方考察,找到了幾個可以合作的供應商,也在秘魯的銀行開了賬戶。經過這麽久的相處,我們相互之間都有了更深的了解,老板覺得我蠻靠譜的。回到利馬後,他跟我說,他要先回國了,這邊的發貨、付款、驗貨、報關等具體事務全部交給我打理,我需要錢隨時跟他說,他給我打過來即可。
那個漂亮民宿很貴,我為了節省他的成本,打算等他走後,自己搬到青旅去住。送走他的那一刻,我還覺得很輕鬆。當我一個人走在大街上,從民宿拖著箱子去青旅的時候,突然想到要一個人孤零零地在異國他鄉闖蕩,不禁在大街上哭了起來。但也沒辦法,隻能去麵對。在青旅住定之後,我就開始去談業務了,這就開始了我的噩夢。
我先找到了一家西班牙人在利馬開的公司,他有個很大的倉庫。這個西班牙人跟我說:“我有驢皮可以出售,但你需要給我打3萬美元的定金。”我想著這家公司是我和老板之前去考察過的,就按照國內做出生意的思路,跟他簽合同,然後給他打定金,他在合同上寫著一個月出貨。
剛開始他還請我去他公司參觀,但一個月後,他並沒有交貨。我直接找到他辦公室,他那天介紹我和一個秘魯當地人認識,說那個秘魯人是賣驢皮給他的,過程中我一直覺得有點不對勁,回到家才想明白:一般做貿易,不會輕易讓你的客戶和供應商認識的,他還兩頭吹牛。
這是那位西班牙人給我們展示的倉庫,實際是一位秘魯人的。
幾天後,消息傳來:這個西班牙人跑路了。我從移民局查到消息,他已經從秘魯出境了,3萬美金(按當時的匯率,約合人民幣21萬)打水漂了,關鍵這錢不是我的。合同是經老板同意才簽的,他也沒預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事,跟我說這次就當吸取教訓,以後多備貨,把損失彌補回來。
事情出了之後,我一直在反省。老板給了我這個來到南美的機會,還那麽信任我,我有責任把事情做好,當時就是抱著這樣一種信念撐下去的。
這位老板後來又來了一次南美,我請他去中餐廳吃飯,感謝他給了我去南美的機會。
很快,我又找到了另一個秘魯人,結果又有坑。依然采用的是打定金發貨的模式剛開始,他還很講信用按時供貨,也帶我去了他的倉庫。到發貨的時候,他不接我電話也不回信息了。我給他打了11萬美金,當時差不多快70萬人民幣了,我真的心急如焚,這個錢要是又打水漂了怎麽辦?
情急之下突然想到,每次他都會派個司機開車接我去他的工廠,而我留過司機的聯係方式。我找這個司機,跟他訴苦,說如果這個錢要不回來,我就game over了。司機給我透露了一個重要信息,說其實這個秘魯老板有個合夥人,他的合夥人很講聲望,特別害怕別人讓他沒麵子。我給了這個司機一點小費,要到了那個合夥人的家庭住址。
第二天,我抱著“必死”的決心來到了這個合夥人家門口,一到他家樓下,我就大喊他的名字。他問我怎麽回事,我一股腦把我一肚子火氣說完,還說這事要是不解決,我就在他家樓下安個大喇叭,再不行就去電視台通報。”他聽後連聲和我說,我會幫你解決問題的。拉鋸戰又扯了一個多月,雙方才達成協議。
事情處理完去海關遞交完材料,我非常開心,終於可以發驢皮了。
這個事情讓我認識到,在南美和在中國做生意,邏輯是完全不一樣的。一定要眼見為實,100%確認了之後才能做生意,最好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到2015年,生意開始不好做了。6月我決定回國走一趟。一個朋友喊我去新疆玩,我帶著邊玩邊尋找機會的心態去了趟阿勒泰。在阿勒泰有個人通過“附近的人”加我微信給我留言,大意是:我是阿勒泰同城信息小編,你在阿勒泰遇到什麽事情,都可以問我。
我去翻了下他的朋友圈,全是一些怎麽拚車啦、哪兒超市又打折了,有哪些景點、哪些美食等同城服務信息。我當時就覺得,這個事情在南美還沒人做,我完全可以做啊!盡管不確定它能不能賺錢。
我依然在糾結到底要不要回秘魯。一個朋友跟我說:“在中國,叫鄒晗,會講英語,又會西班牙語,還做外貿,這樣的人太多了。而在南美,會同時會中文、英文和西班牙語的,可能你是唯一一個。”我一聽,太有道理了!2015年8月,我又回到了秘魯。
我回來幹的第一件事就是大麵積認識秘魯當地的朋友,以及在秘魯的華人,認識了一些人之後,我就申請了個微信號,取名為:秘魯華人信息分類廣告。發的第一條信息是:歡迎關注秘魯華人分類廣告,如果你有什麽招聘、求職、搬家及商機需求,請聯係小編,我們幫你發布。
2015年,再次回秘魯,為了更好地了解南美,我開始大麵積認識南美朋友。這是和南美朋友聚餐時拍的照片。
當時采取的引流方式是,如果你想免費,就需要把這個號的二維碼轉發到朋友圈。過了幾個月之後,我又開了個同名微信號,開始就發一些秘魯有哪些地方好玩啊,秘魯最有名的十大水果之類的東西。到2016年三四月份,積累了一兩千粉絲,我開始收費了。運營這個號很耗費時間,我弄了個辦公室,找了個合夥人,交給她去運營。
我花三千塊錢租了個三室一廳的公寓,一間我自己的臥室,一間做辦公室兼樣品間,用來存放樣品,並給合夥人運營微信號,剩下一間我放到網上租出去了。秘魯的消費很高,我的生活費每個月沒個七八千塊人民幣下不來。人工費倒是不高,但我每個月也要給助理發兩千多塊的工資。這樣,每個月開銷都是一兩萬。
我租了個三室一廳的房子,常有朋友來拜訪。
為了賺錢,我隻能一直不停地在網上找各種兼職和生意機會,甚至還接了很多旅遊團的導遊兼職。我不太喜歡做導遊,每次去同樣的地方、同樣的話要說很多遍,有時還要忍受遊客的趾高氣昂,但為了生存,我也隻能接。
2016年底,實在入不敷出,我就把房子退掉了,為了省錢也為了融入南美環境,我換租了個單間。好在微信號的運營不需要多大空間,隻需要在手機上操作。到2017年,靠倒騰外貿,我手上大概賺了七八萬塊錢。
年底,“秘華通”有一萬粉絲了,在玻利維亞,我又如法炮製了一個“玻華通”,同樣效果不錯,當地三四千華人基本都關注了,對他們幫助還挺大。幾個“通”每個月差不多能給我賺一萬五千元人民幣。
這些年做貿易,我把南美跑了個遍。這是2017 年,我一個人去玻利維亞拜訪陌生客戶時拍的照片。
2018年,國內一家公司聯係我跟他們一起去厄瓜多爾采購香蕉,隨著業務的熟練,和對南美更加了解,我的翻譯收費也增高了,一個月能掙三萬了。采購香蕉是個苦差事,每天淩晨四點多,我和同事就要去香蕉地裏,監督裝櫃。雖然我隻是個翻譯,但找車、找供應商,這些事情都是我處理的。
明確這個流程後,我又受邀跟上海一家國企去智利,協助他們采購車厘子和紅酒。經曆了前麵的“驢皮之坑”,我再也不會給人交定金等著發貨了,而是改為了現金交易。你先把貨給我拉出來,拉了多少貨,就給多少錢。我也逐漸摸清了水果產業鏈。
2018年,車厘子在國內很火。這是我幫上海一家國企聯係的車厘子供應商。
對南美的了解越來越深,懂的生意流程也越來越多,很多人主動找上門來,讓我幫忙做采購。一直到2019年,我都在不停接待國內來的工廠,帶他們去拜訪南美客戶。不斷嚐試,不斷積攢經驗,讓我一步步更加了解南美當地的文化和商業模式。
南美的商業模式很傳統,以線下生意為主,線上很少。南美人做事懶散,喜歡拖延,不像中國人那麽講效率,另外,這邊不講信用的成本也很低,說明天交貨,最少要一周你才能拿到。所以,跟他們做生意,一定要留心驗證。
但生意場上世事難料,再怎麽留心留意,也有防不勝防的時候。2019年,我在幫客戶采購智利車厘子的路上又被偷了3萬美金(按當時的匯率,差不多合人民幣20多萬),這個打擊對我來說,猶如晴天霹靂。
雖然前麵幫人采購賺了一些錢,但我的性格是,手裏一有閑錢,就要從國內進貨拿過來賣,手裏基本沒什麽現金流,錢全部在貨上麵。為了還債,我又開始瘋狂接活兒。
那段時間真的快撐不下去了,心灰意冷。看著同學做外貿都買車買房,結婚生小孩,而我還在原地走,我就覺得自己很沒用,很想放棄,回國算了。 反倒是合作的客戶安慰我說,“ 三年可以改變一個人,隻要你堅持,會有很大的變化,有時候就差那麽一個機會。你去深圳看看,如果一個人,堅持跑步、學習,過三年你再看,完全就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她的話給我很大觸動,後來我們成為很好的朋友。我打算再給自己三年時間,怕什麽,我還這麽年輕,總有機會的。
在智利,被騙了3萬美金後,我強打起精神拍了這張照片。
很快,新冠疫情就來了。2020年2月初,很多國內的人聯係我幫忙采購口罩。他們說那時候國內口罩特別缺,賣得很貴,還買不到。我趕緊找了兩個人,去南美的門店采購口罩、打包、發貨、對接。
到了3月,國外又鬧疫情了,有人聯係我把國內的口罩銷到南美。我又從我老家聯係了一個口罩廠,第一批貨就賺了20萬。
2020年初,我連著發了幾批口罩到國內。我一個人忙不過來,便請了兩個人幫忙。
我有個朋友是修自行車的,他跟我說因為疫情,很多人都選擇自行車出行。而當時南美市場沒那麽多自行車的庫存,所以,自行車變得奇貨可居。這次我做了筆大的,花100萬進了一批成人自行車、兒童自行車,都賣得很好。
感覺整個2020年,是我的爆發期,這一年每次我都找準了市場需求,每一筆生意都踩準點了。
南美疫情嚴重時,我全副武裝出去采購貨物。
到年底回望的時候,我感歎到:隻要你不下牌場,總有翻身的時候。欠的債還清了,還小有積蓄,夠我後麵的外貿成本了,在我看來,這就是翻身。
2020年底,我做了迄今為止投資最大的一筆生意,花100萬進了一批自行車。倉庫放不下,隻能在家裏放一部分。
這時候,國內自媒體已經興起,我自信這些年對南美生意已經足夠了解,也就萌生了通過自媒體向大家介紹南美的想法。把這些血和淚的教訓分享給大家,讓來南美做貿易的人避免踩坑、避免損失,還是很有價值和意義的。
現在我這個“南美通”有了一個五人的小團隊,除了做自媒體,貿易的業務也依然不能丟,要繼續幫國內的工廠開發南美客戶。一個靠譜的團隊在生意中非常關鍵。我團隊中的夥伴都是我認識多年的朋友,有哥倫比亞小夥、秘魯姑娘、在秘魯的華人寶媽,還有兩個在國內的女孩幫我打理自媒體。
這幾年,我的團隊逐漸和國內一些大公司形成了穩定的合作,幫他們采購南美的牛肉、咖啡、牛油果、車厘子之類的農產品發到國內。也把一些中國的貨物發到南美,幫他們開發南美市場。隨著業務擴大,我們也開始挑選客戶,多數和國內知名企業,且一定要有外貿經驗的企業合作。
現在我們又在往中美洲開拓市場,洪都拉斯、危地馬拉、薩爾瓦多,包括北美、墨西哥,這些地域相近,商業文化類似的西語係國家。
我和團隊裏的兩個南美小夥伴,他們都特別想來中國,希望明年能帶他們來中國看看。
團隊裏的哥倫比亞小夥也是我的男朋友,我是2017年租房時認識他的,他也是租客。最開始我很排斥他的,但接觸了幾個月之後,我發現他不像我以前接觸的哥倫比亞人那麽會吹牛、那麽能撩妹,他很正直老實。
他是房東的朋友,房東有時候讓他幫忙收下房租之類的,他從來都當作自己的事一樣上心,而且絕不占一分便宜。有次,我們要參加展會,我就想拿房東兩個凳子用用,反正用三天就還了嘛,房東又不在家,我就不用打招呼了。他一聽就不同意,非得跟房東說清楚了,才準我拿去用。而且,他還言出必行,十分守時。這些小細節的累積,讓我對他漸生好感。我覺得他還是很靠譜的,靠譜在南美是稀缺品。
但有一點,他和很多南美人是一樣的,那就是:毫無事業心,更沒有規劃的概念。不像我們中國人,總想出人頭地。我認識他時,他還是個廚師,也不懶,但除了把炒菜任務完成了,別的就啥也不想,每個月拿兩三百美金的工資,過一天是一天。
在一起後,我就讓他別做廚師了,跟著我學做生意。剛開始,我讓他去展會上幫我發個傳單,他都會害羞。現在,他幫我在南美給中國的客戶采購、發貨,完全能夠獨當一麵了。他已經能夠主動去想,中國還有什麽市場,是我們可以做的?哪些人有什麽好項目,能跟我們聯動?哪些東西好賣,我們能不能多加一點……他沒讀過什麽書,現在他經常跟我說:“我畢業於鄒晗大學。”
我和男朋友都喜歡自然、喜歡藝術,經常一起去旅行,這樣的相處讓彼此都感到舒服。
他沒房沒車沒錢,但我完全不在乎,我自己可以賺錢,每個月還給他發兩千美金的工資,而做飯洗衣打掃衛生的家務活兒他全包了。有沒有錢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我們兩個精神上能交流,都喜歡自然、喜歡藝術。生活上也能相互幫助,我去很多國家做生意都會帶著他,給他帶來了無限可能。
我不停地告訴團隊夥伴,中國人做生意的優良品質,比如講誠信。他們來我這裏之後,都有了很多改變,也都特別想來中國看看。
一路走來,爸媽真的很支持我。從大學畢業,靠自己四處闖蕩,剛開始收入少時,沒辦法補貼家用,爸媽從沒有過一句怨言,有時還給我經濟上的支持。前些年還催我結婚,現在他們的思路也打開了很多。時至今日,我算是成為媽媽期待中的“能幹人”、“女強人”了吧。
前些年,我回家過年時拍的家庭照,右下角穿紅色衣服的是我。
這麽多年過去了,我從沒想過改行。我依然熱愛做生意,熱愛外貿,熱愛與人打交道,這是我生活的價值。我現在的小目標就是:好好做外貿、好好做自媒體、好好賺錢、好好生活,給團隊小夥伴多發點工資,爭取明年帶他們來中國看看。
我還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鄒晗,我還有無限可能。
*本文由鄒晗口述整理而成,文中照片除特殊注明外均由鄒晗本人提供。
*本文在今日頭條首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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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歲,我決定辭職,重新高考”
近日,一位豆瓣網友分享了自己碩士畢業後,
36歲重新高考,轉行學醫的經曆,
上千條評論滿是豔羨和敬佩:
重回校園,學習一門新專業,
是很多人工作後的願景。
在小紅書上,
“社會高考生”的話題獲得了超過200萬次瀏覽,
一條和3位工作多年之後,
選擇辭職,再次高考,
編輯:魯雨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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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第一次本科 油氣儲運工程
我的數學和物理成績很差,唯獨對生物很感興趣,所以想學臨床當醫生,說不定能幹出點什麽大事來。最後被父母打了一頓,逼著報了東北石油大學,因為畢業就能包分配進油田,用我爸媽的話來說:“是別人羨慕都羨慕不來的。”
也就是那時候,我決定重新高考,沒想到這次父母同意了,或許在他們眼裏是破罐子破摔,對我是一個重生涅槃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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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而已》的幾位女主角回到大學
今年畢業之後,我回到了黑龍家和父母生活在一起,一邊準備考研,一邊準備考執業醫師證。我家長很支持我,願意承擔我這段時間的生活費用,不過我除了吃飯外基本花不了多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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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視劇《二十不惑》,即將畢業的大學生對未來的期待
學感興趣的東西,精進技術,最後才有能力來平衡愛好和工作,這是我追求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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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6年第一次本科 自動化
最根本的原因還是興趣的轉移,工作10年,我終於找到了又喜歡,又能給我帶來成就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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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學斌的第一份本科畢業證書
興趣缺失加上職業瓶頸,我對工作慢慢就倦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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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學斌自學的中醫書本上滿是筆記,已經讀了十多遍
我花了一年時間了解政策、報名、複習等等,最終參加了2015年7月的高考,考上了齊魯醫藥學院。畢業之後又花了兩年多,在北京中醫藥大學進行了專升本的學習。
但是對我來說,做這個決定我從來都沒有後悔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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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心靈奇旅》裏,一位基金經理人對自己的生活發出靈魂拷問
但現在的工作對我來說是一個事業,隻要你願意去學,是足夠你一輩子去研究的。而不是這個工作你幹一年,其實是把一天重複了365次。這是兩個不一樣的感覺。從這個角度考慮,轉行其實是重新延長了我的職業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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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沒法重來,但是重新高考給了我重新選擇的機會,讓我走出了一條不一樣的路,我會堅定地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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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與內文人物無關
2014年第一次本科 電影製作
我和他們聊天的時候,感覺10個有9個都不是應屆的。很多之前讀的是別的專業,讀了幾年不喜歡,就換一個專業讀,或者工作幾年再讀個本科,好像都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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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別人看來,你剛畢業,就可以做名導的片子,很了不起。但對我來說,我可能每天都在想,這是不是我想要做一輩子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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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產業看起來一投就是幾個億,但這和底層的製作者沒有什麽關係。當你收入不高,也沒有時間休息的時候,你再喜歡這件事,還是會想這份工作值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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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七在威尼斯電影節期間去了威尼斯
我從小就對語言很感興趣。因為國內是沒有語言學本科的,我查了很多資料,最後申請了萊頓大學語言學的本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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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別人的角度來看,重新讀本科,還讀了這麽個“沒有什麽用”的專業,畢業之後又要重新找工作,好像是歸零的。我偶爾也會焦慮,因為未來可能回國工作,還是會受到社會時鍾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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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死亡詩社》經典台詞
人生沒有白走的路。你所經曆的一切,都是你自己人生的一部分,怎麽會歸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