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遭遇性侵後,反被父親打死

來源: YMCK1025 2022-10-03 18:35:29 []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584635 bytes)

女兒遭遇性侵後,反被父親打死:

 

“生閨女太不讓人省心” | 

 

 

陳拙老友記 天才捕手計劃 2022-08-30 07:00 Posted on 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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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我是陳拙。

 

前幾天,我的法醫作者劉八百告訴我一個冷知識:

打屁股也會死人。

死亡過程不易察覺,還非常痛苦。

他給我講了一個發生在2019年的真實案件,故事裏的女孩被父親打屁股而死——

女孩在13歲那年被性侵,她父親覺得太丟人,所以經常對她毒打。

血腫形成的毒素長期在體內循環,代謝不掉,形成“擠壓綜合征”,最終把女孩“毒死”了。

當劉八百講完她死亡的全過程時,我突然意識到,性侵隻是她慘烈經曆的最開始。

這個女孩在那個家中遭遇的,幾乎是一個女性能想到的最恐怖的一生。

並且沒有掙脫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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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醫幹久了,我總會拿自己和死者作比較。這並不是個好習慣。

 

我會情不自禁考慮死者的“感受”,當我劃開死者肚皮的時候,我會想假如自己的肚皮被劃開,脂肪會不會也那麽厚;

 

當我看到死者發黑的肺髒,我會自我安慰一番,我的肺應該比他好看些,因為我不吸煙。

 

而此刻,我麵前的這個15歲女孩黎曉雯,一定很疼。

 

除了頭麵部之外,她的身上幾乎到處都有傷痕,就是活生生的四個大字:體無完膚。

 

要反複經曆多少次毆打才能形成這樣的傷?假如我遭受這種程度的毆打……

 

一瞬痛感襲遍全身。

 

我光想一下就非常痛了,她一個女孩子,是如何忍下來的?以至於我都有點不忍心用解剖刀再次給她造成傷害。

 

可我需要讓她“開口說話”,隻能狠著心,將手術刀刺進她的頸部皮膚,一路向下。

 

刀尖一一劃開黎曉雯身上的那些青紫:肌肉組織腫脹、出血……待我放下手中的解剖刀時,各種常見死因被逐一排除。

 

我想到了一種不太常見的死因:擠壓綜合征。

 

當這種死因出現在一個15歲女孩的身上時,那往往意味著,背後的罪惡已經遠超你我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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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曉雯的屍體幾乎是我們從她家人手裏“搶”出來的。我們趕到的時候,黎曉雯已經被收拾妥當、穿戴整齊,準備下葬了。

 

那天十分陰冷,天空灰蒙蒙的。臨近下班,我接到指揮中心通知,去鄉下做個屍檢。

 

案件初步定性為非正常死亡,十之八九是個意外。

 

聽說不是“案子”,大家心情都比較放鬆,隻去了3個人:我、痕檢技術員阿良、實習女法醫小李。

 

我們到的時候,黎家門前已經圍了很多人,一輛寫著“民政”字樣的麵包車停在門前小路上,院子裏傳出陣陣哭聲。

 

院裏支了個簡易棚子,正中擺著一張方桌,紅色的燭光照亮了桌上那張照片——照片中的女孩目光柔和,嘴角微微翹起,臉頰上有兩個小酒窩,很有靈氣。

 

一對中年夫婦和兩個小孩圍坐在方桌旁,見來人了,夫婦倆抬起頭,麵無表情。

 

桌子旁還有個女人蹲坐在地,靠旁邊男人攙著才穩住身體。女人雙眼紅腫,沙啞幹澀的哭聲斷斷續續,應該已經哭了好一陣了。

 

黎家一點沒拖泥帶水,黎曉雯死了還不到1小時,家裏已經都打點好了。所有人隻等我走完程序,把屍體送去殯儀館火化。

 

整體感覺就一個字:快。

 

見我們進院,原本攙著女人的男人,立刻起身向我走來,臉上擠出一絲笑——

 

“俺這邊有個陰陽(習俗),小孩死了不能在家裏過夜,得趕緊運走。警官同誌,辛苦你們了!”說著黝黑粗糙的大手遞來一盒煙。

 

我沒接,他尷尬地咧咧嘴,把煙又裝回口袋,“真倒黴,這麽大的閨女喝奶嗆死了。”

 

招呼我們的男人是死去女孩黎曉雯的姑父,在村委會任職;蹲地上哭的女人是他媳婦,女孩的姑姑;方桌前木訥的中年夫婦是孩子爸媽。

 

據黎父說,他做好晚飯回屋,發現女兒黎曉雯躺在床上,口吐白沫,床邊有小半袋鮮奶。

 

夫婦倆認為是女兒不好的習慣釀成了悲劇,“她平時喜歡躺在床上喝奶。”

 

此刻,黎曉雯就躺在她臥室的單人床上,身上蓋著花棉被,隻露出額頭和半張臉,像是怕冷一樣蜷縮在被子裏。

 

她麵部並沒有想象中窒息過程造成的痛苦扭曲,反而嘴角微微上翹,看起來很平靜。

 

隻是臉色蒼白,兩腮呈現妖豔的紅色,應該是塗了類似胭脂的東西。鼻孔周圍殘留著少許白色液體。

 

黎曉雯身上穿著嶄新的大紅色羽絨服,應該是她的“壽衣”。

 

我經常碰到這種情況,很多家屬會趁著死者屍僵還沒形成趕緊換衣服,剛參加工作那陣子我會忍不住責問,“還沒做屍檢,換衣服幹嘛?”後來見多了就習慣了,換位思考一下也無可厚非。

 

黎曉雯的脖子和手腕都很細,整個人看起來十分瘦弱,衣服顯得有些臃腫。我扭頭看向身旁的實習女法醫小李,讓她把女孩的衣服解開。小李心領神會。

 

解開黎曉雯衣服的一刹那,周圍嘈雜的聲音都消失了,屋裏靜得可怕,我隻能聽到自己的心跳。

 

黎曉雯身上那青一塊、紫一塊的皮膚,像一隻隻形狀各異的大手,狠狠扇在我的臉上。我的臉開始發燙,因為羞愧,也因為憤怒。

 

我差點被糊弄過去。

 

直覺告訴我,這恐怕不是一起簡單的非正常死亡案。我趕緊告訴派出所民警,屍體要帶回去解剖,查明死因,“另外要問詢女孩的家屬,女孩最近有沒有受過傷。”

 

“家屬估計很難接受。”派出所民警麵露難色,壓低了聲音,“你看這排場都準備好了……”

 

痕檢員阿良也湊過來小聲跟我嘀咕,“咱先打電話,叫增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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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進村到黎家這一路,我已經注意到,幾乎所有村民都神色不善。

 

不是我們膽小,黎家所在的村子在當地以尚武好鬥出名,有位派出所所長曾在一場村民間的械鬥中喪生。

 

黎曉雯姑父就是村委的,我們就3個人,萬一“觸怒”了這一大家子,被村民包了餃子就麻煩了。

 

我故意拖慢了屍檢的進度,但心裏那種不安的感覺卻越來越強烈。

 

黎曉雯死在家裏,村委會沒法辦手續,需要派出所開證明,我們到的時候,派出所已經初步排除刑事案件的可能,黎曉雯的家屬也沒有異議。

 

很明顯,叫我去就是“走個過場”——黎家想盡快處理掉屍體。

 

但我無法忽視黎曉雯屍體告訴我的話:喝奶嗆死?窒息征象並不明顯,反倒是傷痕遍布全身,看得人心疼。

 

我極少在一具屍體上看到如此多的皮下出血。

 

皮下出血是法醫檢驗中很常見的一種損傷,隨著受傷後時間的流逝,血腫崩解,血紅蛋白會發生顏色變化——

 

由暗紫紅色依次變為藍褐色、綠褐色、綠色、黃色,最後消失。根據這一規律,法醫可以大致判斷受傷時間。

 

而黎曉雯的身上,這些顏色都有。

 

一般來說,皮下出血是不致命的,也會在一段時間後自行消失。

 

黎曉雯身上能留存這麽多傷,一方麵說明她近期遭受過傷害;另一方麵,這明顯不是一次形成的,傷害發生的頻次應該很高。

 

我必須得讓這“過場”出點亂子了。

 

“剛才做了屍表檢驗,有幾個問題想問一下你們”,我開門見山,“孩子最近受過傷嗎?”

 

“沒有!”黎曉雯遺像旁的女人搶先回答,片刻後又說:“反正沒聽她說過,這麽大的閨女了,有些事她不說俺也不知道啊。”

 

黎父則反映女兒上周放學騎車摔了,“當時我問她要不要去診所看看,她說沒事不用去。”

 

可我知道,女孩身上的傷不是摔跌形成的,而且一次摔跌,沒法形成這麽多傷。

 

我仔細端詳著眼前這個精瘦的男人,五官端正,相貌堂堂,隻是眉間有一道豎紋,像一根懸在額頭的針。他眼神遊移不定,從我進門就沒和我對視過。

 

女人還是坐在方桌旁,麵無表情,時不時抬頭看一眼她男人。

 

黎春生蹲在院子裏用力吸著煙,和派出所民警發牢騷,“真是的,人死了也不得安生!人家民政車都等半天了,你們說咋辦?”

 

“學校裏有沒有人欺負她?”我盡量用平和的語氣發問,但我能明顯感覺到,對麵的男人耐心正在消失。

 

“俺娃人都沒了,你說這些有啥用?”黎春生見我們沒有要走的意思,語氣越來越不耐煩,就差直接開口叫我們滾蛋了。

 

“警察同誌,我去做飯,你們都住下、吃飯哈!”黎春生妻子轉身進了堂屋,卻沒有一點生火做飯的動靜。

 

這種不配合的局麵,一直持續到人高馬大的隊長帶著十多位同事趕到黎家。

 

我拉著隊長單獨聊了幾句,隊長在村治保主任的配合下,遣散了聚在黎春生家門口的村民。

 

派出所民警後來告訴我,我們在屋裏給黎曉雯做屍檢的時候,黎春生不知從哪找來一根手腕粗細的木棍,不停敲打著地麵。

 

“孩子的屍體先拉去解剖室,人命關天,恁兩口子到派出所把事情詳細說一下。”隊長的口氣不容反駁。

 

黎曉雯的姑姑聽見這話,“撲通”一聲癱坐在地上,再度大哭起來,邊哭邊用拳頭捶自己胸口。旁邊的人趕緊過去攙,怎麽也攙不起來。

 

黎春生也蹲在地上,雙手捂著臉。

 

隨後,我們在黎家儲藏室找到一些可疑物品:一把笤帚,一個摔爛的凳子和一根又粗又長的擀麵杖。

 

按理說,這些東西是不該放在一起的,也不該放在一個家隱蔽的角落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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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解剖室無影燈的照射下,黎曉雯身上的傷痕更加觸目。

 

黎曉雯雖然算不上骨瘦如柴,可明顯營養不良。常規解剖沒發現明顯窒息征象和髒器損傷,氣管裏有少量液體,但深部支氣管很幹淨,胃裏也沒有奶——

 

這說明黎曉雯不是喝奶嗆死的,倒有點像死後被人灌奶。

 

想來也是可笑,15歲的孩子,“喝奶嗆死”這種死因屬實有點牽強。

 

但我想到的那種死因,對於一個15歲的孩子來說,又太過殘忍。

 

擠壓綜合征,是指肢體廣泛軟組織挫傷,組織受傷後變性、壞死、出血、腫脹的過程。

 

壞死的肌肉會釋放大量毒素,這些毒素被吸收進血液後,如果人體沒能及時代謝掉,就會造成全身循環障礙性代謝紊亂,最終導致全身循環衰竭、急性腎功能衰竭而死亡。

 

以前有些父母教育孩子習慣打屁股,覺得屁股又軟又厚,打了沒事,其實是個錯誤的觀念,打屁股也是能打死人的——

 

“打屁股”形成的這類損傷,就叫擠壓綜合征。

 

這是一種痛苦而緩慢的死法,毒素在血液裏有一個產生、積累、循環的過程,過程相當漫長。

 

為了驗證我的想法,我提取了黎曉雯的內髒組織做了切片。

 

在顯微鏡下,我看到了一個微觀的施暴現場,她的痛苦已經深入骨血,連細胞裏都一片狼藉——

 

腎皮質、腎小管上皮細胞變性腫脹、壞死、脫落,髓質小管腔內,已經形成了很多暗紅色的色素管型,像留下了血痕一樣。

 

這些都符合擠壓綜合征的表現。

 

黎曉雯就是死於“擠壓綜合征”,她死於他殺而不是意外,死前曾遭到長期的虐待和毆打。而作為一個普通的初中生,黎曉雯生活規律,白天在學校上課,晚上在家——

 

能經曆長期虐待而不告發或被人發現,她身邊人的嫌疑非常大。

 

隊裏立即圍繞黎曉雯的學校和家庭開展調查。

 

我們發現,黎曉雯的家庭及上學經曆有些複雜。

 

黎曉雯父母兩年前離了婚,黎父又娶了,我們在黎家見到的女人是黎曉雯的後媽。

 

初一時黎曉雯在本地上過一段時間,後來轉學走了,這學期才剛轉回來。

 

雖然來學校時間不長,但老師和同學們都很喜歡黎曉雯。大家眼中的黎曉雯品學兼優,平時不太愛說話,文靜懂事,善解人意,和大家關係都不錯。

 

班主任老師向我們回憶起昨天的事,“早上黎曉雯上學遲到,我給她媽打電話了。不過後來黎曉雯來了,心情看起來還不錯。”

 

出於保密,我們沒有說出黎曉雯的死訊,班主任得知黎曉雯是因為受傷沒來上學,並沒有表現得十分吃驚,反問我們,“是不是她爸又打她了?”

 

老師告訴偵查員,黎曉雯前段時間找過她好幾次,說不想回家,想搬到學校住。她一再追問黎曉雯才說,爸爸經常打罵她,後媽對她也不好,為了安心學習想搬到學校住。

 

所有線索都指向黎曉雯的家庭,專案組再度去到黎家。

 

這次我注意到,村子西北角黎家的方向,有一棵粗壯的大柳樹。遠遠望去,龐大的樹冠“庇護”著一左一右兩戶人家。

 

東邊一戶就是黎春生家,門樓高大氣派,比西鄰高出一頭,這兩戶挨在一起顯得很不協調。

 

經過鄰居家時,我們本想也走訪一下,可鄰居家大門緊鎖。順著門縫能瞥見院子裏已經長滿枯黃的野草,一副破敗。 

 

“這家沒人住,荒了多年了。”村治保主任沒再多說,一臉諱莫如深。

 

黎家的房子看起來很新,但屋裏燈光昏暗,充斥著農村特有的煙火味。

 

西屋是黎曉雯的臥室,一整麵白牆上貼滿了獎狀,靠牆有一張簡陋的書桌,桌子上整齊碼放著書本和學習用品。

 

書桌角落擺著一個小相框,背景是學校,照片中的黎曉雯身穿紅色外套,身材高挑,笑容燦爛。

 

照片下方空白處寫著一行字——

 

“世界以痛吻我,我要報之以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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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案情討論會開得很沉悶,黎春生夫婦堅稱黎曉雯是意外死亡。

 

但我們在老師那獲取的線索,再加上黎曉雯的屍檢結果:這就是一起父母長期家暴、虐待孩子導致的命案。

 

專案組想到了黎曉雯的姑姑,那個在黎曉雯遺像旁哭得最傷心的女人。她會不會知道點什麽?

 

結果黎曉雯的姑姑反複說“她是個苦命的娃啊!”再怎麽問始終不說是咋回事。

 

隊長走進審訊室,和黎春生聊了半小時,黎春生的情緒突然失控,“我隻是想教育教育她,希望她‘聽話’。”沒想到女兒會被打死。

 

當天夜裏,黎春生終於承認了多次毆打女兒的事實。盡管和預想的一樣,但聽黎父親口承認打死了女兒還是很震驚。

 

我更多的還有費解:黎曉雯為何這麽不招自己父親待見?按理說誰家有這麽個優秀省心的孩子不都捧在手心嗎?

 

“要不是張建剛,俺閨女哪會變成現在這個樣!”

 

隨著審訊的深入,我們意外揭開了黎曉雯父親黎春生的一塊“舊疤”。

 

張建剛是黎春生的鄰居,那個黎家旁邊長滿野草無人居住的破敗院子,之前就是張建剛家。

 

兩年前,黎春生辦過一桌酒席,當時黎家新房剛翻修完,一樹之隔的鄰居張建剛一家也被邀請到黎家“燒炕”,分享回遷的喜悅。

 

兩家大人其樂融融地坐在一起吃飯,誰也沒有注意到角落裏,黎曉雯躲閃的目光。

 

這個當時年僅13歲的小姑娘懷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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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因為身體瘦弱,秋冬衣服又厚,爸媽也沒發現她漸漸隆起的小腹。可紙總歸包不住火,臘月裏的一天,黎曉雯被母親帶著去做過年穿的新衣服,一下露餡了。

 

麵對父母的質問,黎曉雯哭著說了自己的遭遇。

 

幾個月前翻修老宅的時候,黎曉雯的媽媽帶著弟弟暫住在二十多公裏外的姥姥家,黎父則睡在一間暫未動工的偏房裏,一是為了照看新房,二是方便每天監工。

 

黎曉雯為了上學方便,就借住在鄰居張建剛伯伯家。

 

黎春生和張建剛雖說是鄰居,但情同手足。兩家祖上不知多少年前一起遷到這村,從此世代為鄰,兩家人也像兩家中間的那棵大柳樹一樣開枝散葉。

 

到了黎春生和張建剛這一代,按照祖上傳下來的規矩,倆人拜了幹兄弟,從小一塊玩到大。

 

在外人眼中,村子西北角這兩戶挨在一起的人家就是“一家人”。

 

張建剛比黎春生略大,但黎精明能幹,張凡事都聽義弟的。後來黎春生憑借活泛的頭腦和多年積累的人脈,成為小包工頭,張建剛也一如既往地支持義弟,在工程隊裏處處維護他。

 

這次黎家裝修房子,張建剛的老婆專門騰出一間屋讓黎曉雯住,還找了張桌子給她學習用。

 

但再多關於兩年前的事情,黎春生就不說了。

 

他拒絕描述細節,隻是反複強調,“張建剛不是人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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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曉雯被發現懷孕的第二天,張建剛就離開村子了。

 

自那天離家之後,張建剛隻回去過一次,就是戴著手銬腳鐐被押回去指認現場。

 

據當時參與抓捕的同事說,因為張建剛身強體壯,還會兩下子,大家格外小心。

 

但抓捕的同事一亮警察證,張建剛竟有些如釋重負的感覺,咧開嘴,笑了,毫不猶豫地伸出雙手等待上拷。

 

如此配合的張建剛把大家搞蒙了,原先準備的幾套抓捕方案也沒用上。

 

“我就是為了報複黎春生。”到案後的張建剛供述得很痛快。

 

他說黎曉雯暫住在自己家那段時間,他待她真心不錯,除了盡量創造舒適安靜的學習、休息環境,還變著法子給她做好吃的。自己每晚就喝點小酒,看電視,按理說是很愜意的。

 

但張建剛並不開心,他發覺黎曉雯住過來之後,自己老婆不太對勁,“一到晚上就往外跑,有時很晚才回家。”

 

以前張建剛從外地回來,妻子都會好酒好飯伺候,夜裏還會主動摟著他。但這次回來妻子卻對他非常冷淡。

 

有次張建剛遇到一個相熟的村民,那人打趣他,“你個傻X,別整天在外邊跑,小心家裏失了火。”聯想到妻子近期的表現,張建剛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幹脆夜裏跑出去找人。

 

那天張建剛沒找到人,正疑神疑鬼地往回走,路過好兄弟黎春生家門口時,停下了腳步。

 

黎春生家的偏房亮著燈。

 

應該是義弟在屋裏,他知道黎春生暫時沒動偏房。

 

張建剛想進屋找黎春生嘮嘮,傾訴一下自己的煩悶。整個村,他最信得過的就是自己這個義弟。

 

可還沒等張建剛敲門,黎春生家的偏房裏先傳出了一個女人的聲音。盡管聲音不大,可傳到張建剛耳朵裏卻無異於驚雷,他本能地向後退,躲進黑暗裏。

 

“但凡我老婆出軌的是個不相幹的外人,我早就二話不說跑去幹他了!”但多年來相處的慣性,讓張建剛沒法紅著臉直接去找義弟對峙。

 

是不是自己弄錯了?他沒有立刻和妻子、兄弟算賬,他在懷疑,也抱有幻想,隻能先裝作啥事都沒發生。

 

與此同時,他的兄弟黎春生每天看上去非常快活,白天領著工人蓋新房,晚上回小屋約會,得空了去嶽母家看兒子。風光無限,各種好事似乎都被他占盡。

 

兩人肯定早就搞在一起了!黎春生之所以選擇裝修時留下偏房,就是為了方便和他老婆約會!

 

張建剛漸漸覺得,頭上那頂大帽子快壓得他喘不動氣了。

 

而黎春生到案之初,不願揭開這塊舊疤,是因為這疤本就是他自己剜的。

 

現在被張建剛揭開來,裏麵早已潰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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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建剛記得,案發那天十分燥熱,他菜剛擺上桌,妻子就打電話說,晚飯別等她了。

 

晚飯後,倆孩子都回各自房間寫作業了,張建剛還在獨自喝悶酒。他想起了很多事,以前的,最近的。

 

其實跟著黎春生外出打工這些年,張建剛一直不痛快。他很懷念以前的日子,那時候他和黎春生沒有不能說的話,沒有不能開的玩笑。黎春生當了包工頭之後,他們兄弟間漸漸不一樣了。

 

黎春生越來越看重“立威”,有時為了服眾當著大家夥的麵訓斥他,還有幾次幹脆直接讓張建剛“背鍋”,事後塞給他幾張百元大鈔。

 

這事讓張建剛很傷心。

 

他受不了黎春生用錢打發他,他寧願像以前那樣去喝頓大酒,兄弟倆掏心窩子聊一宿。

 

快11點了,老婆還是沒回來,張建剛又一次走出院門,在黎春生家門口停下了腳步。

 

黎家已經翻蓋完成,隻等晾曬一段時間就能回遷了。張建剛看黎家黑漆漆一片,院門上鎖,倆人沒在家。

 

他漫無目的地上了街,突然非常希望能在路上遇到媳婦,然後倆人一起回家。但轉念一想,又怕撞見媳婦和黎春生在一起。

 

張建剛走回兩家門前那棵大柳樹下時,已經夜裏11點多了。他蹲在黎春生家門口,從兜裏掏出一根煙,不知是由於風大還是太生氣,自己的手一直在哆嗦,點了好幾次才點著。

 

黑暗中,那一點火星逐漸變大,變亮。

 

“媽的,我去殺了他們!”張建剛狠狠罵了一句,起身回家拿刀。

 

再準備出門時,他鬼使神差地回頭看了一眼。就是這一眼,一個邪惡的念頭從張建剛心底冒出來,怎麽也熄不掉。

 

黎曉雯住的西屋。

 

“他睡俺媳婦,俺就睡他閨女,這比殺了他還解恨!”

 

但走到黎曉雯床前時,張建剛猶豫了,黎曉雯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我知道曉雯是無辜的……”

 

黎曉雯在黑暗中瞪大了雙眼,渾身發抖,聲音也抖起來,“大爺,你要幹啥?”

 

 “別出聲!”張建剛用手捂住黎曉雯的嘴,“是你爸先對不起我的,要怪就怪你爸!”

 

張建剛一邊威脅黎曉雯,一遍又“安慰”她,隻要她乖乖聽話,她爸欠的賬就一筆勾銷,要不然誰也別想好。

 

黎曉雯便不敢再發出一絲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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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建剛提到了很讓人心疼的一點:黎曉雯沒怎麽反抗。

 

假如當時黎曉雯大聲吆喝,張建剛說自己是絕不敢繼續作惡的,因為兒子就睡在另一個屋,妻子也隨時都可能回來。

 

但“懂事”的黎曉雯並沒有喊叫,隻是小聲央求他。

 

或許是害怕劇烈反抗會導致更猛烈的侵害。確實,就像我見過的很多案子一樣,嫌疑人為防止罪行敗露,情急之下可能會殺人滅口。

 

但我覺得,黎曉雯乖順的反應和她長期的生存環境、由此形成的性格,不無關係。

 

其實早在被侵害之前,黎曉雯就承受了很多她本不該承受的傷害。

 

我們審訊發現,黎曉雯和母親長期被黎春生家暴。

 

起初黎春生隻對黎曉雯的母親發火,要麽嫌飯菜不好吃,要麽嫌家裏收拾得不幹淨,為了芝麻綠豆大小的事就大發雷霆。

 

而每次爸爸打媽媽,黎曉雯都會上前勸阻,看媽媽被打得太狠,黎曉雯就用身體護住媽媽。後來黎春生就老婆、女兒一起打。

 

當時工地上接連出事,黎春生在外麵施展不出本事來,就回家拿老婆孩子撒氣。

 

後來黎曉雯遭受張建剛侵害的時候,黎春生正忙著和情人幽會,母親則一門心思放在初生的小兒子身上。

 

因為是女孩,黎曉雯一直不得長輩寵愛,弟弟出生後,她在家裏更是沒有存在感。

 

她習慣了謹小慎微、看人臉色地活著,漸漸形成了逆來順受的性格。所以在外人看來,黎曉雯格外“乖巧”。

 

事後張建剛對黎曉雯說,以後不會再禍害她,但她要是敢把這事說出去,他就殺了她全家。

 

黎曉雯也真的一直閉緊嘴巴。

 

被性侵後的一段時間,黎曉雯依然隻能擔驚受怕地住在張建剛家,再不敢抬頭看一眼這個之前對自己很好的“伯伯”。

 

隻有老師發現那段時間的黎曉雯有些不對勁,“總是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問她怎麽了,說是家裏蚊子太多,沒睡好覺。”

 

在忍受了半個多月的巨大壓力和煎熬之後,黎曉雯終於回到翻修好的房子、自己父母的身邊。

 

但一場源自黎曉雯家庭內部的新的噩夢,才剛要開始。

 

得知女兒被侵害的黎春生火冒三丈,反手給了黎曉雯一耳光,“你個丟人的貨!”轉身和妻子去張家談判。

 

談判的結果是,四個大人狗咬狗,髒事都被撕開,一場風暴席卷了兩個家庭,無人幸免。

 

黎春生和兄弟老婆偷情的事見了光,黎曉雯的媽媽受了老公出軌、閨女被強奸的雙重衝擊,第二天先帶著閨女去打了胎,然後直接和黎春生離了婚,心灰意冷地離開了村子。

 

黎曉雯很自責,她曾跟好朋友周鴻雁說過,覺得“家裏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都是我的錯……”

 

但她有什麽錯呢?

 

因為是個女孩,所以就不能受家裏人喜歡?因為是個女孩,所以被人強奸,丟了父母的臉?

 

她明明什麽也沒做錯,卻承受了最大的傷害,有些傷害甚至在之後的幾年裏才漸漸顯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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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曉雯打胎之後,黎春生幹脆讓女兒搬到幾十裏外的姥姥家住,還給她辦了轉學手續,像甩掉一個累贅一樣。

 

沒多久,就以工程賺不到錢為由不再給母女倆打錢。黎曉雯的媽媽隻能外出打工,家裏剩下姥姥和黎曉雯相依為命。

 

但姥姥家那段日子在黎曉雯的記憶裏,卻無比幸福,因為再也沒人打罵她了。

 

黎曉雯在日記裏寫道:家裏的母雞每天下了蛋,姥姥都要給我煮上兩個,剩下的蛋就拿到集上,賣了換錢,再給我捎回些頭繩、文具。有段時間我晚上老做噩夢,姥姥就用手輕輕拍她我肩膀,哄我睡覺。

 

她極力感受著家庭的溫暖,看得出,這不是個悲觀的孩子。

 

那段有姥姥照顧的時間,成了黎曉雯生命裏為數不多的光。她得以喘息,得以安靜地“療傷”。

 

但幸福時光隻持續了一年多,姥姥的一次意外摔倒讓一切戛然而止。

 

姥姥在床上躺了3個多月就去世了,黎曉雯再一次陷入深深的自責,她甚至覺得自己是個“不祥的人”,害死了姥姥。

 

沒人照看黎曉雯,她又被父親接回了家。

 

這次再回家,家裏已經有了新成員:後媽和後媽帶來的妹妹。

 

黎曉雯的生存空間被進一步壓縮,處境變得更加艱難,更絕望的是,她覺得父親黎春生似乎更加嫌惡她了。

 

學校開學,黎春生給女兒交了一筆資料費,其實數額並不大,但新媳婦跟黎春生說,這錢不能黎春生自己出,得讓黎曉雯親媽也拿一半,倆人為這事當著黎曉雯的麵吵了一架。

 

黎春生氣急敗壞,拿黎曉雯發脾氣,“幹脆以後別上學了!”

 

黎春生私底下對閨女吝嗇,但他在外麵總表現得很大方,親戚朋友有紅白喜事的,他份子給得都比別人多,所以周圍人一直覺得黎春生家有錢,不會虧著自己閨女。

 

不久之後,黎曉雯學校組織研學活動,黎曉雯在餐桌上問父親要20塊錢隨身帶著。

 

“我哪有錢?”黎春生把碗往桌上一摔,“花錢就別去了!”黎曉雯剛想爭辯幾句,黎春生就破口大罵,“少整些幺蛾子,別再出去給我惹事了。”

 

後媽勸黎曉雯別惹父親生氣,“你媽不是給了你些錢嗎,你先用著就是了。”

 

黎曉雯被黎春生接走時,媽媽曾塞給她幾百塊錢,但這錢也被後媽打著給黎曉雯買新衣服的幌子要走了,轉頭就給弟弟妹妹們買了好衣服,黎曉雯隻得到一件廉價T恤。

 

後媽的理由也很“充分”——“上學的女孩子,別穿得太招搖了,樸素點好。”

 

姑姑實在看不下去,偷偷塞給過黎曉雯一些錢,可後媽趁她不在家的時候翻她東西,把錢翻出來了,接著就去質問黎春生是不是偷著給閨女錢了。

 

黎春生搖頭,新媳婦就非常肯定地說,是黎曉雯偷拿她的錢了,讓黎春生好好管教自己女兒。黎春生不由分說就把黎曉雯摁到床上打了一頓。

 

從那之後,黎春生就打得很順手了,隻要黎曉雯沒按他心意幹這幹那,或者頂撞他幾句,就要挨巴掌。

 

在黎春生眼裏,這一切隻是因為——

 

“女兒不像以前那麽聽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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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春生口中的這個“以前”,自然是指沒被張建剛侵犯的“以前”;這個“不聽話”,自然是黎春生醜惡的心理在作怪。

 

黎春生說,自己本來就不太喜歡女孩,再加上兩年前女兒的事讓他的婚外情也曝了光,他在熟人麵前抬不起頭來。

 

“閨女不讓人省心。”他理所當然地把這一切都歸罪在女兒身上,覺得是黎曉雯給他丟了人。

 

自從黎曉雯被張建剛欺負後,黎春生看女兒總覺得“髒”,在他的眼睛裏,女兒要錢、出門,就是“不務正業”,“沒準還會勾搭男同學!”

 

這簡直成了他的“心病”。

 

他不願意別人和他談起黎曉雯,總是很心虛,怕別人知道自己女兒被人禍害過,更怕別人知道是因為自己當年的荒唐事。黎曉雯因為學習成績好,別人誇兩句,黎春生也會覺得不自在。

 

案發前一個月,黎曉雯競選上了語文課代表,她滿心歡喜地回家告訴父親,黎春生卻不屑一顧,“弄些那個有啥用,能當飯吃?”

 

無論黎曉雯表現得多麽優秀,“那件事”後,黎春生已經無法遏製地打心眼裏嫌棄女兒,像魔怔了一樣。

 

黎曉雯應該也意識到了這一點,無論她怎麽“乖巧懂事”,怎麽調整心情不再去想“那件事”,來自父親的責怪和毒打總在提醒她:當年的事沒完,我永遠不會原諒你。

 

在壓抑的家庭氛圍中,黎曉雯身上、心裏,留下的傷痕越來越多。

 

唯一的盼頭是,馬上要生日了。

 

16歲,意味著自己終於長大了,離開家的希望就在眼前。

 

我們漸漸拚湊出黎曉雯離世前幾天的生活。

 

黎曉雯有個要好的同學周鴻雁,家就在隔壁村,黎曉雯出事前經常去對方家裏。

 

有天周父去接她們,黎曉雯隨口問了句,“周叔,我能叫你爸爸嗎?”

 

“行啊!”周父開玩笑說:“這樣我就有倆小棉襖了。”

 

據周鴻雁回憶,那天中午倆人坐在學校操場邊聊天,黎曉雯突然問她,“你爸媽都很喜歡你吧?”

 

隨後告訴周鴻雁,“那件事”之後,她自己的父母離了婚,她先是跟著姥姥,後來又跟著父親,和媽媽很長時間都見不到一次麵。

 

“我在家經常挨罵,有時還會挨打……”

 

出事前幾天,她經常和周鴻雁提起自己的媽媽和姥姥,應該十分想念她們。

 

那天的最後,黎曉雯曾問周鴻雁,“放學後能去你家玩嗎,我不想早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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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發當天就是黎曉雯的生日。或許她也沒有對父親和後媽抱太大希望,匆匆吃了幾口早餐就背著書包出了門。

 

按照前一天的約定,黎曉雯來到好朋友周鴻雁家。

 

看著眼前一大碗冒著熱氣的長壽麵,黎曉雯哭了。碗裏有兩個荷包蛋,她和周鴻雁一人一個分著吃了,飯量不大的黎曉雯還把一大碗麵都吃完了,或許是不想辜負這份來之不易的愛。

 

黎曉雯每周差不多有兩三天都在周鴻雁家吃早飯,周鴻雁的母親總會多做點,勸瘦弱的黎曉雯多吃點。

 

“那孩子挺可憐,家裏人都不大管她。”周鴻雁父親也非常同情黎曉雯,接送女兒和黎曉雯的路上經常想法子逗她倆開心。

 

周父說,黎曉雯是個愛笑的女孩——但其實,隻有在周鴻雁父親的車上,黎曉雯才會笑。

 

“周叔”風趣幽默,從不對周鴻雁發火,黎曉雯非常羨慕。

 

案發那天早上,周鴻雁父親的摩托車出了點故障,因此倆孩子上學遲到了。

 

這種情況放在一般孩子身上根本不算事,可這樣的小事落在黎曉雯頭上,就成了不可饒恕的罪過。

 

班主任本是好意,想關心黎曉雯,給家裏打了電話問孩子為啥遲到了,還讓家裏多關注孩子的思想動態,另外要適當加強營養。

 

沒想到老師善意的電話竟成了導火索,給黎曉雯惹來了殺身之禍。

 

電話是後媽接的,她不知道黎曉雯早早出了門咋會遲到,轉頭就把黎春生熊了一頓,“你看看恁閨女出產成什麽樣了!”

 

那段時間,黎春生的建築隊徹底停擺了,老板欠錢不給,黎春生多數時間都待在家裏,這對黎曉雯來說絕對不是什麽好事。

 

酒越喝越凶,脾氣越來越暴,“女兒出了門卻沒按時到校”觸動了他敏感的神經。

 

晚上,黎曉雯一進門他就一把扯住女兒胳膊,“今早上為什麽遲到?跑哪裏瘋瘋去了。”

 

黎曉雯如實說了,“周叔叔送我和鴻雁去上學,半路上車壞了。”

 

黎春生的臉色越來越陰沉,這個周叔,是什麽人?盡管他平時不怎麽管女兒,可自己的閨女讓別人接送,這讓他很沒麵子。

 

女兒被侵害後,一切“叔叔”、“伯伯”甚至同齡的男同學幾乎都能成為他大發雷霆的由頭。

 

“遲到不要緊,學不學也沒事,”黎春生忽然提高了語調,近乎吼叫,“但你別給我惹事!”

 

“趴床上去!”父親這句話讓黎曉雯渾身一哆嗦,她不敢違背父親,順從地趴到床上。

 

黎春生拿了苕帚,一邊打,一邊質問她,“你知道錯了吧?”

 

“我沒錯!”這次黎曉雯格外硬氣,或許是生日讓她想爭辯幾句,或許是積攢的委屈終於爆發,“人家周鴻雁爸媽對她那麽好,你們就是看我不順眼!”

 

黎曉雯轉身向屋外跑去,卻發現院門從外麵鎖起來了——後媽每次看到黎春生打黎曉雯,就帶會上另外兩個孩子出門。

 

“別打了,爸爸,我錯了,求求你別打了!”逃跑無門的黎曉雯哭著向自己爸爸求饒。

 

直到把這段時間的壞心情和怨氣全都撒完,黎春生才停手。

 

黎曉雯蜷縮在床上,小聲說了一句,“我想俺媽了。”

 

按照約定,母親會在黎曉雯生日那天給她打電話,此前幾年一直如此,可那天,黎曉雯沒能等來母親的電話。

 

這句,竟成了最後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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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飽受摧殘的女孩,在16歲生日這天終於“離開”了家,隻不過是以另一種形式。

 

黎曉雯的親生母親留下了終身遺憾,那天她白天很忙,本想晚上再給女兒打電話的,沒想到卻連女兒最後的聲音也沒能聽到。

 

“我出去賺錢圖個啥啊!”女人一下子蒼老了很多,“早知道這樣,我說啥也不能讓曉雯再跟著他們。”

 

有次黎曉雯被打之後向母親求救,母親替她報了警。可派出所民警趕到後,黎曉雯又不敢說父親打過她,怕警察一走,父親打得更狠。事情不了了之。

 

黎曉雯喝的奶,還是她有次去家裏看曉雯和弟弟,發現女兒又瘦了,摟著她掉眼淚。隨後聯係了附近送奶的人給曉雯和弟弟都訂上了,並叮囑女兒每天都要喝。

 

周鴻雁和她爸既傷心又自責,“曉雯很可憐,但她是個有誌向的人,身上有一股不服輸的勁。”

 

她很佩服黎曉雯,不知道和她同齡的黎曉雯是怎麽知道那麽多道理的。

 

其實都是惡劣的家庭環境逼出來的。

 

黎曉雯曾谘詢過當地婦聯,問她這種情況能不能不跟著爸爸生活了,婦聯工作人員勸她最好別和父親發生直接衝突,等過幾年等她有自理能力了再離開父親。

 

有一次,黎曉雯在一篇關於夢想的作文中寫道:“我要好好學習,將來考一個外地的大學,離開這個家。”

 

老師當時還批評了黎曉雯,她告誡黎曉雯,這種想法是不對的,將來考上大學也不能忘本,要回饋家庭和社會。

 

“我對不起她!她太苦了,我不該那麽說她,她當時那麽想其實是對的。”

 

得知黎曉雯的死訊後,班主任老師也非常自責,黎曉雯這次轉學回來,學習成績仍然很好,但整個人精神狀態卻和原來不一樣了。

 

“最近一段時間她上課會分心,回答問題也不積極,我找她談過……”但黎曉雯隻是搖頭說沒事,向老師申請住校。可女生宿舍床位很緊張,老師沒能給安排。

 

“早知道就答應她了”,她覺得這起悲劇本可以避免,“我有很多次救她的機會。”

 

老師後悔沒有了解黎曉雯的具體情況,可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其實悲劇的因,兩年前就種下了。

 

黎曉雯的姑姑哭成了淚人,兩周前黎曉雯挨了打,曾哭著跑到家裏希望姑姑能收留她,“將來我會把姑姑當親娘伺候!”

 

黎曉雯姑姑當時去找了黎春生夫婦,希望黎曉雯能搬到她家去住。

 

“這事你別管,我能養活她,她親爹還沒死呢!”黎春生一口回絕之後,黎曉雯姑姑也沒再堅持。

 

她覺得黎春生再怎麽混,也不會把親生女兒怎麽樣。可能大家也都覺得,這是“家庭小事”,不會發展到多嚴重的程度。

 

但黎春生心裏的那塊“舊疤”,這些年一直在淌血、流膿,毒素在整個家裏循環,他對女兒的苛刻和暴力不帶一丁點關愛,隻是怕丟人,怕再出了事,殃及自己。

 

——死了就不會再惹事了,正是這種想法最後讓他“殺死”了自己的親生女兒。

 

黎春生再次喘勻了氣,才發現床上的黎曉雯沒了動靜,他頓時慌了神,趕緊把新媳婦叫回來商量。

 

新媳婦出了個主意:給黎曉雯灌奶,偽裝成嗆死。

 

正常身為父母,女兒不省人事,下意識的反應不該是救人嗎?但黎春生的第一反應近乎冷血:掩蓋、遮醜。

 

這招差點騙過了所有人,直到我看到黎曉雯被厚重羽絨服掩蓋的遍體傷痕。

 

他們不明白,就像“擠壓綜合征”造成的傷,有些雖然表麵上看不出來了,但傷害已經穿透了皮肉,毒素循至全身,永遠留在了身體裏。

 

是遮不完,也遮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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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刑警隊為了保護未成年受害人,並沒有大張旗鼓辦案,因此村裏人幾乎都不知道張家和黎家間,那樁讓黎春生耿耿於懷的“醜事”。

 

但黎曉雯去世之後,村民們對兩家的猜測愈演愈烈。

 

那些黎曉雯拚命守住的東西,終因自己父親的惡行成了他人口中的閑言。

 

張建剛因強奸黎曉雯進了監獄,黎春生因打死女兒也進了監獄,一對好兄弟落得這樣的下場。

 

再見張建剛,他的身份是受害人家屬,他的兒子在本地一起持刀搶劫案中見義勇為,不幸身亡去世。好好的一個家家破人亡。

 

黎家也好不到哪裏去,黎春生入獄後,新媳婦不知所蹤。黎曉雯和張家兒子都死了,兩家的女主人相繼離開了村子,世代為鄰的兩家人在村裏徹底斷了根。

 

村子的西北角,現在隻留下兩座空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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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八百經常想,如果能用解剖刀剖開曉雯的家,估計也能剖開一個“擠壓綜合征”:

 

從被侵害到被親生父親打死,整整兩年間,長期家暴、巨大的精神壓力、黎春生的怨氣和惡意,都是家裏循環的毒素。

 

它們極為隱蔽,又一點一點積累,最後悄無聲息地合力“殺死”了這個女孩。

 

哪怕她在過程中無數次試圖掙紮出來,但掙紮在這些惡意前太無力了。

 

最讓我難過的瞬間來自推送前,劉八百告訴我,“這事發生在2019年。”

 

我在這個故事裏看到了一個堅強、美好的孩子的靈魂,也看到了大人們的百般醜態,更看到了醜惡是如何殺死美好的,而且恐懼於——

 

這一切離我們並不遠。

 

也許曉雯的慘烈結局在提醒我們:如果有更多人不再把“暴力”當“家事”,曉雯們也就更容易得救了吧。

 

 

(文中部分人物係化名)

編輯:渣渣盔

    插圖:徐六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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邁克爾傑克遜的死亡真相 -YMCK1025- 給 YMCK1025 發送悄悄話 (194 bytes) () 10/03/2022 postreply 19:14: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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