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蓮花生大士早已離開了西藏。
蓮花戒論師是寂護的弟子,本人也是大論師,著作良多,他曾經為許多佛經作注解,著名的有《般若波羅蜜多心經釋》,他也曾為《稻稈經》作了注疏。而辯論的另一方,大乘和尚摩訶衍,來曆也不尋常,他是唐朝的禪宗僧人,屬於東山法門,是神秀派的一位禪師。他在西藏傳法多年,名望極高,弟子眾多,赤鬆德讚的王妃沒廬薩墀潔莫讚(法名絳求潔讚)、姨母以及蘇毗王子都拜摩訶衍為師進行修行。
這一次辯論,也是漸修和頓悟兩種修行法門的直接對話。我找到了一些對當時辯論的描述和記錄,和大家分享一下。
辯論在拉薩桑南的菩提寺舉行,藏王坐在中間,蓮花戒論師、益西旺波及伯央等少數人坐在左邊,摩訶衍及追隨他的多數人坐在右邊。藏王赤鬆德讚首先致詞:“我本人對佛法非常崇敬,造了很多寺廟,把三藏教法翻譯成了藏文,希望雪域正法興盛,有正確的修法次第。但現在,佛法中產生了兩個不同的見解,一是摩訶衍的修法,主張不憶念、不作意,隻如睡覺一樣地安住;二是先伺察抉擇法界的本性,然後觀修證悟,依靠出世的無漏智慧遣除分別的執著相。這兩種相違的見解不可能都正確,因為一個佛教不可能有兩個導師。所以請來你們二人辯論,辯論時應不違佛法的密意,而不能有世俗的鬥諍煩惱心,負者應向勝者獻上花鬘,而且不能再留駐西藏,必須離開此土。”
摩訶衍先陳述他的觀點:“萬法都是分別心所造,作善不善業,其結果不外乎往善趣和惡趣二途,仍未解脫生死輪回,而且是成佛的障礙。譬如黑白兩雲,任何一種雲都是障蔽天空的,須都不作意,由任何也不思想而完全解脫生死輪回。任何也不作意、不加分別、不去觀察,即是‘無緣’,這與一時頓入十地無異。”又說:“修十度的十行法,是佛為下根人宣說的法門。”並以比喻對蓮花戒論師說:“你講的先從皈依發心起修的方法,就如猴子爬樹一樣,而我的不憶念而成佛的修法,就象金翅鳥直接降落在樹頂上一樣。”
蓮花戒論師辯論道:“如你所說任何也不思想,即是舍離了‘妙觀察智’,這樣也就舍離了出世的智慧。如果僅作‘無想念’,那麽昏倒或失去知覺的時候,也就應成為證得了‘無分別’的出世智慧。”針對摩訶衍所作的譬喻,蓮花戒論師說:“你所作的譬喻與你的觀點正好相違。因為金翅鳥一開始也要從地麵起飛,越飛越高,最後才到達樹頂的,並不能一開始就飛到了樹頂,所以與你的一開始就不作意、不伺察、僅放鬆安住的觀點恰好相違。”
這時,藏王開許雙方的弟子、侍從等都可以參加辯論,於是伯央便說:“按照對方的觀點,有不知法界的本性、不用修法就可成佛的過失”。因為一開始就不觀察、不憶念,僅放鬆安住,這即是不知法界本性;睡眠即是禪定,即不用修法。
接著,益西旺波也發問說:“按照你的觀點,不需修就已成佛了,那麽以‘不憶念’去修也就沒有必要。如果你說一開始還未成佛,還需要慢慢去修,那也就不成你所說的頓門修法。比如登山,須一步一步攀登上去,如果未邁一步,說是已到了山頂,這是不可能的。同樣,你說需要修,但是又說不憶念,不作意什麽,不修什麽,放鬆安住,這樣是不可能到達成佛的目的地的。資糧未圓滿,業障也未清淨,怎麽可能圓滿斷證功德成就佛果呢?如你所說什麽也不須作,隻須睡眠,依此理則應連飯也不用吃了,但那就會餓死,哪裏還談得上成佛呢?”
摩訶衍以及弟子們對於這些有理有據的話無法以教理根據回答,隻好向蓮花戒論師獻上花鬘,承認自己失敗。
於是,藏王赤鬆德讚宣布說:“從今以後,在雪域大乘的正見應該依龍樹菩薩的見;行應依阿闍梨菩提薩埵等弘揚十度的‘十法行’,禁止‘一開始就不作意’的無念和尚宗的修法。”
其後,摩訶衍和尚被遣送回漢地,藏王下令將其五部論作了窖藏,以不再誤導修行人。辯論後,藏王赤鬆德讚請蓮華戒論師將他的觀點寫成論著,於是蓮花戒論師奉命造了三部《修行次第》,現收於《丹珠爾》。前兩部《修行次第》講述次第的修法(其中第一部已在北宋時由施護三藏翻譯成了漢文,題為《廣釋菩提心論》),後一部主要收錄並破除摩訶衍的觀點。又作了《中觀光明論》,較廣地分析了摩訶衍的觀點,並指出了其謬誤所在,所以《中觀光明論》也可以說是第三部《修行次第》的廣釋。此後不久,摩訶衍的四個弟子來到藏地行刺蓮花戒論師,大師受傷後示現圓寂。
我個人的看法,漸修和頓悟是我們修行的兩個重要法門,漸修是基礎,頓悟是在這個基礎之上的層層超越。我以前寫 修行的一點體會 的時候有講到過這個修行的過程,有興趣的朋友不妨一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