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富二代:煤老板兒子失蹤後,救援隊在山裏發現幾十具屍體

來源: YMCK1025 2022-01-23 18:25:52 []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63638 bytes)

消失的富二代:

 

煤老板兒子失蹤後,救援隊在山裏發現幾十具屍體 | 

 

 

老金和小夥伴 魔宙 2018-07-21 23:55
 
 
 

【北洋夜行記】是魔宙的半虛構寫作故事

由老金講述民國「夜行者」的都市傳說

大多基於真實曆史而進行虛構的日記式寫作

從而達到娛樂和長見識的目的

 

我喜歡研究各種都市傳說,是童年養成的愛好。

 

念小學的時候,常看兩種讀物,一種是民間故事,一種是未解之謎。不管70後,80後還是90後,大概都多多少少看過一些。

 

比如《人類未解之謎》,再過五十年可能還暢銷,甚至能永遠出下去——因為那些迷總也解不了。

 

野人之謎,就是其中一種。不能證實,也不能證偽。

 

比如,中國有神農架野人,美國有大腳怪,喜馬拉雅山有雪人,東南亞還有一種叫森林人的。

 

都是野人——這是個全球傳說。

 

後來我發現,這已經成了一門學科,叫神秘生物學,專門研究未知或傳聞動物。

 

沒想到的是,太爺爺金木在夜行者筆記中也提到過野人——但他不相信,覺得別人忽悠他。

 

1916年冬天,金木去了趟房山,本來是受委托找個老外,結果變成了探險。

 

他要找的那個老外,在房山挖化石,不想受到了不明生物的襲擊。

 

金木不但看見了野人,還跟他幹了一架。

 

要沒有這一架,可能曆史教材上有些東西得改改。

 

下麵是金木當時的筆記,整理者是我的助手「掘墳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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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洋夜行記》是我太爺爺金木留下的筆記,記錄了1911年到1928年期間他做夜行者時調查的故事。我在金家老宅,將這些故事整理成白話,講給大家聽。

 

案件名稱:房山野人事件

案發地點:房山落山坡

案發時間:1916年2月

記錄時間:1919年1月23日

故事整理:掘墳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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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五年(1916年)的春節,我是在房山縣城過的。

 

春節前,中央地質調查所的朋友找我,讓幫忙去房山找個洋人。這個洋人叫安特生,瑞典人,是個地質學家和考古學家,在地質調查所當顧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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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地質調查所是中國最早建立的地質科學研究機構,1913年成立,由從英國學成歸來的丁文江任所長。圖為位於1915年北京豐盛胡同3號的地質研究所教室。(圖片來源:自然資源部官網)

 

他聽說京西山裏的礦場挖出了化石,他就跟著個英國私人地質調查隊,一頭紮進山裏找化石去了。

 

一個星期前,安特生來信,說在房山縣城西北的落山坡遭到了不明生物襲擊,就再沒了音信兒。地質調查隊的人也失聯了。

 

安特生的信裏說,房山縣裏都傳說,那不明生物是“野人”——大個子,渾身長毛,爪子能傷人。

 

我當然不信,但也好奇得很,帶把槍連夜去了房山。

 

入冬後,北京城下了好幾場雪,山裏更是大雪不斷,進山的小路都封了。

 

我從房山縣大路走,在縣城西街的趙家胡同找了家客店歇腳,順便打聽點落山坡和礦場的消息。

 

 

客棧旁邊酒館都是房山當地人,我招呼夥計,請他們拚了一桌八八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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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山八八席:八八席由八個碗八個盤構成:八個碗:1、蒸碗五花肉兩碗2、假雞肉一碗3、炸鹵水豆腐兩碗4、清水素白菜一碗5、清燉豆腐一碗6、素丸子一碗;八個盤:涼菜1、三色杏仁2、肘花3、筒蒿4、三珍菜熱菜1、白草小炒2、焦溜疙炸3、宮保山雞丁4、香酥花椒芽。(圖片來源:搜狐號房山微生活)

 

酒館夥計家在落山坡的一個礦上幹過,湊過來搭話。

 

問他為啥不幹,他說礦讓洋人買走了。

 

“洋人挖礦不比咱們,直接把山炸出個洞,在山洞裏玩炮仗,可嚇人了。”

 

夥計說,洋人采礦不拜山神,也不拜窯神爺。礦上出了好多起事故,縣公署查下來,洋人說是中國工頭操作不對,讓工頭頂缸。

 

後來,雖然洋人賠了不少錢,家屬消停了,但這幾個工頭都進了監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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窯神爺:窯神是煤窯之神,也稱窯王爺。中國民間信仰之一。各地的窯神爺不盡相同,一年的臘月十八日是窯神(保佑煤窯平安的神靈)的生日,也是祭奠窯神的節日。礦場開窯也要祭祀窯神。圖為門頭溝的圈門窯神廟舊址 (圖片來源:六隻腳網友北京大衛隊)

 

幾杯酒下肚,夥計拉過條凳,跟一桌人罵起洋人來。

 

他說,按中國的理兒,窯神爺是必須拜的,洋人死活不信——“還說用炮仗炸才安全,那不胡扯嗎?”

 

礦工不願意白搭性命,工頭也不願替洋人背鍋,就都不幹了。

 

也有些有能耐的,都去海爺礦上幹了,雖說錢比洋人少,但海爺敬神,不放炮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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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人來之前,落山坡最大的幾個礦場,都是海爺的。

 

每月的初一十五供山神,年年臘月十八祭拜窯神爺,之後一年風調雨順的,啥事兒沒有。

 

我問夥計,聽說山裏有野人?

 

夥計一聽野人,立馬來勁了,說金爺您再請幾杯酒,給您好好講。

 

“叫我說,野人就是洋人搞出來的——這話怎麽說呢?”酒上來,他抿了幾口,開始講。

 

海家祖上是房山大戶,從海爺上一輩兒就開礦,到了海爺手裏,掙得越來越多。

 

海爺心善,性子耿直,除了脾氣爆點,渾身沒毛病。

 

房山縣城到山腳旮旯裏,隨便什麽人,什麽事都能找他。

 

而且,不單本家人,外姓人他也幫你——礦上管事兒的就是外姓人,姓李。

 

最要緊的是,海爺礦上從不出事兒。

 

為什麽呢?因為海爺講究。什麽事兒都按祖宗規矩來,祭祀上舍得花錢。

 

有個老頭子插嘴,說不信,哪有開礦不出事兒的。夥計笑笑,你見過海爺家礦上塌方嗎?你聽過哪家跟海爺鬧事嗎?

 

老頭子搖頭。夥計嗨了一聲,這不得了。

 

我打斷他,說我問你野人呢。

 

夥計打了個酒嗝,壓低聲音說,洋人來了,才有的野人。

 

“海爺的兒子,就是讓野人抓去了。”

 

海爺老來得子,五十歲上生了個獨苗兒,從小送北京城讀洋書,還留過洋,懂英文。半年前回國,就接手了海爺的礦場。

 

就是那時候,洋人來了,要買海爺的礦。海爺不愛見洋人,李管事的就和少東家一起跟洋人談。

 

誰想到,談了幾回,少東家心裏鬆了,回家跟海爺說可以跟洋人合作,他們技術好。海爺哪願意?爺倆吵起來,少東家就自個兒進山去了。

 

“後邊兒我知道!”剛才那老頭子嚷嚷起來,“當時山裏正鬧野人,把洋人都給撓了,少東家去找洋人,當場給擄走了!”

 

夥計接話,說可不是,當場給擄走了——野人毛這麽長!腳丫子這麽大!

 

我一把拉過夥計,說你見過?他咧嘴笑笑,說沒有,聽說的。

 

我說那你說野人是洋人搞的,什麽意思?

 

他瞪大眼睛,伸出手,掰著指頭說:“洋人一炸山,野人就來了。海爺跟李管事的都說,這是山神和窯神爺發怒了,派了野人……”

 

他邊說邊往桌子底下出溜,嘴裏嘟囔著“洋人野人,野人洋人,洋人就是野人……”,睡過去了。

 

我罵了一句娘,朝桌子底下踩了他幾腳。

 

 

第二天早上,雪停了。我找了頭驢,騎著進了山。

 

到了山裏,雪又下起來,風裹著雪,在半空打起旋兒,迷得睜不開眼。我後悔沒帶風鏡,包裏吃的也帶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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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沙塵、氣流強烈的情況下保護眼睛的護目鏡。圖為美國生活雜誌封麵,民國時期佩戴風鏡的中國飛行員照片。

 

驢深一腳淺一腳在雪地裏亂蹚,走了快一個時辰,還是在原地打轉。

 

轉了半個多時辰,驢忽然停了下來,不安地伸著脖子,打著響鼻。

 

在這種環境裏,它比我敏感。

 

我穩住驢子,掏出槍,觀察四周。

 

前方有幾個影子在晃動,我看了半天,才確認是人,他們向我招手。我引著驢,慢慢挪過去。

 

一個身材魁梧的洋人,一瘸一拐地走過來。

 

“迷路了?”他上下看了看我,“不是本地人吧。”北京話說得挺溜。

 

我說明身份,掏出地質調查所開的說明信給他。果然就是英國地質調查隊。

 

瘸子洋人叫來個戴眼鏡的老頭,就是安特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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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典地質學家、考古學家。1874年出生於瑞典,1914年受聘任中國北洋政府農商部礦政顧問,在中國從事地質調查和古生物化石采集。直到1916年由於袁世凱的倒台,地質考察的研究因經費短缺而發生停滯,安特生因此轉而把精力放在了對古生物化石的收集和整理研究上。他先後參加了西北科考團、對周口店化石地點的調查和仰韶文化發掘工作。

 

瘸子洋人是調查隊的隊長。原先是英軍軍官,在孟加拉服役,後來大腿讓炮彈片削下去二斤肉,受傷之後輾轉來到中國,當了雇傭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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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清末太平天國時期,就有英國人華爾,美國人白齊文組織洋人武裝。很多外國人抱著探險獵奇的心理,來到中國,一些有軍人背景的外國人,參加各種民間團體的私人武裝,以擔負科學考察、探險的安全保障任務。在北洋時期,各軍閥也雇傭有軍事背景的外國人。圖為軍閥張宗昌招募的成建製的白俄士兵。

 

調查隊一共七個人,除了安特生,人人都背著長槍。

 

瘸子隊長走在前頭,雖然不熟山路,但走得很快。我和安特生走在隊伍的末尾,問他被野人襲擊怎麽回事。

 

安特生說,最早野人是在英國人礦上出現的,傷了幾個人。後來,調查隊也有隊員遇到野人,差點沒命。

 

問他英國人開礦的事,他說不了解,自己是為了進山安全,才和調查隊一起的。這個調查隊,是中英門頭溝煤礦公司讚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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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3年華商何裕端與比利時人林阿德在門頭溝合辦裕懋煤礦公司, 1917年英資入股,裕懋煤礦公司改名為中英門頭溝煤礦公司,民國時期,歐美商人不僅在北京煤炭的生產方麵占有相當的份額,還在一段時期幾乎控製了北京煤炭的銷售。

 

我說你一個搞科研的,沒親眼見過,怎麽還相信這種傳說。

 

安特生推推眼鏡,說野人我沒見到,但調查隊員身上的傷是真的,不像一般野獸抓的。

 

他研究古生物,相信世上一定有未知的神秘生物,十幾年前他聽說美洲就有人見過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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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3年,《亞利桑那共和報》報道,有目擊者在科羅拉多大峽穀遭遇一隻白色毛發的野人,被稱作莫戈隆怪物(Mogollon Monster)。一直到2014年,還有目擊者稱見過莫戈隆怪物,圖為根據目擊者描述還原的野人形象。

 

我笑他,聽來聽去都是傳說,就算真有野人,也不會在北京出現。

 

正說著,前麵突然一陣槍聲,隊伍停住了。

 

我倆前頭的隊員抄起長槍,撲通一聲趴地上,往風雪裏瞄準。

 

我拉起安特生,藏在一棵樹後,掏出手槍。

 

一個花白的身影掠過趴在地上的隊員,從我右邊閃過來。

 

我瞄準那個身影的肚子開了一槍,明明打中了,對方卻沒事兒一樣,往我身後蹦去。

 

安特生一聲慘叫,滾在雪地裏。雪裏留下一條鮮紅的血跡。

 

安特生滾了幾滾,撞在一塊石頭上。他抱起左胳膊嗷嗷叫,幾層衣袖劃開了口子,血噗噗往外冒。

 

那個襲擊他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見。

 

安特生眼看要背過氣兒,還指著傷口跟我說,這回你信了吧,野人——我看得清清楚楚,又高又壯,一身長毛,呼哧呼哧直喘氣兒,跑起來跟飛一樣。

 

我往林子白茫茫的深處看了看,發現拿槍的手在發抖,手心裏全是汗。

 

瘸子隊長拿出急救包,給安特生包紮傷口。

 

安特生試圖站起來,但是使不上勁,又癱倒在雪地上。

 

一個隊員提議,向當地人求助,不遠處就有個村子,是附近礦工的眷村。

 

瘸子隊長有點猶豫,說中國人不喜歡我們。

 

幾個隊員用英文說了一通,他點頭同意。我們抬著安特生,去了山坳裏的村子。

 

路上,安特生告訴我,因為煤礦公司和海爺的衝突,山裏的村民大多不喜歡洋人,說他們是鬼。

 

瘸子隊長不想摻和這件事,才故意躲著中國人。

 

 

我們趕在天黑之前,到達了村子。

 

村民們見到我們,本能地躲閃開。

 

我是隊伍裏唯一的中國人,主動跟村民交涉,但沒人願意收留一群洋人過夜。

 

我拿出一塊大清銀幣,以自己中國人的身份擔保,終於有個年輕人同意借宿,前提是每人一塊銀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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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銀幣長須龍壹圓,清宣統三年(1911)天津造幣總廠鑄。清政府擬訂了《整頓圜法章程》十條,其中提出銀幣專由造幣總廠製造,保留南洋(江南)、北洋、廣東、湖北四局為分廠。

 

瘸子隊長聽到後很生氣,認為村民是在訛詐。我說,總比在外麵等野人好。

 

年輕人叫王二狗,住在村子盡頭最後一個院子,緊挨著進山的路。調查隊住柴房,我和安特生被安排在正房。

 

調查隊員很警惕,在院裏清點彈藥和幹糧,忙活到半夜。看他們的帶的帳篷和幹糧,在山裏待上十幾天不是問題。

 

安特生說,得感謝那個野人,否則瘸子隊長不會同意到村子裏住。

 

睡前,安特生掏出個黑布包裹給我看,裏麵是一些骨骼化石,其中有幾樣,看形狀像是人的牙齒和下頜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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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由於自然災害而形成的原始人類的遺骸。考古學家在世界各地陸續發現了遠古不同時期人類的直接證據,從幾萬年前至幾億年前的人類腳印到人體的骨骼化石。(圖片來源:中國文物網)

 

他小心地用幹淨的棉絮包裹住骨骼,然後裝進一個個小玻璃瓶中。

 

“這是我在附近溶洞裏發現的,全是寶貝。”

 

他說,雖然自己是北洋政府請來勘探鐵礦煤礦的,但他更喜歡這些古代人類和動物的骨頭化石——他覺得北京周邊可能有古人類遺跡。

 

這回我沒笑他,幫他點了根煙:“要真再遇到野人,得抓住讓你研究一下。”

 

外麵突然亮起來,呼啦一陣槍栓聲。我說媽的,我真是說啥來啥。

 

到院裏一看,調查隊隊員們都握著槍,站在院子裏。

 

在他們對麵,站著一群人,舉著火把。那群人的中間站著一個精瘦的矮老頭,身上穿著一件皮氅,肩膀上蓋著一層雪。

 

他右手邊,站著王二狗。

 

老頭看了一圈,盯著我問,你們有人骨頭?哪兒來的?

 

他左邊的一個高個子男人按著腰裏的盒子炮,大聲喊,“海爺,我就說吧。這幫羅刹鬼真他媽吃人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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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爺抹了抹花白的絡腮胡,臉上的一道道皺紋緊起來,刀劈似的。

 

他見我沒答話,又問:我兒子呢?

 

幾個村民衝上來,瘸子隊長舉槍,朝天上放了一槍,其他隊員也都把槍舉到肩頭。

 

高個子男人掏出盒子炮就往瘸子隊長身上嘣。拿著土槍的村民也舉槍開火。

 

院裏一下炸了鍋。調查隊擋不住村民人多,連連往院子外麵撤。

 

我趁亂躲回屋裏,扛起安特生,想翻窗從後麵走。

 

高個子男人大步跳進來,把我摁在桌上,雙手反剪背在身後。安特生舉起兩手,結結巴巴沒說出話來。

 

王二狗衝到炕前,推倒了安特生,拿起床上的一塊破布。那是安特生用來包裹化石的布,是一塊黑色的緞子,上麵有回形暗紋。

 

他把緞子遞給高個子男人,說,我聽他們說人骨頭,就好奇瞧了幾眼——李爺您看,是不是少東家的衣服?咱村裏再沒其他人能穿這料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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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回字紋緞麵。

 

這高個子就是那李管事兒的。後來知道,他叫李寶山,少東家回國前,海家的煤礦生意都是他一手打理。

 

他抓起緞子握手裏看了兩眼,遞給海爺,說:“少東家去找洋人的時候,穿的就是這件衣裳!”

 

海爺走過來,瞪著我問,你見過我兒子?這緞子麵兒哪兒來?

 

他聲音發抖,腦門上爆起一根根青筋。

 

安特生叫了一聲,結結巴巴說,在一個溶洞裏找到的。

 

李寶山用槍指著安特生的腦袋,你們跑溶洞裏幹啥去了?安特生解釋,自己是考古學家,在溶洞裏是去找化石。

 

安特生越說越結巴,我趕緊解釋,化石就是幾萬年前的骨頭,不是現在的骨頭,我們沒害人。

 

我趕忙喊安特生打開背包,把收集來的化石拿出來,給海爺看。

 

李寶山還是沒鬆勁兒,邊用槍指著安特生,邊跟海爺說,他們和那些想占了我們礦場的洋人是一夥的,少東家肯定就是讓這幫洋人給害了。

 

海爺拿起化石看了看,又看看安特生,擺手讓李寶山放下槍。

 

李寶山揚起槍把子在安特生頭上揍了一下,退到一邊。

 

海爺坐在炕上,掏出一尺長的煙袋鍋子,拿起火鉗子,從爐灶裏夾出一塊燒紅的炭,抖了半天,點著煙袋鍋。

 

他使勁吸了口煙,問安特生,你見過我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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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袋鍋。(圖片來源:中華古玩網)

 

安特生搖搖頭沒說話,看了看我。

 

我說海爺您別急,我聽說了少東家的事兒,既然有了線索,就有機會找到人。

 

安特生也緩過來,不再結巴,一五一十講了進山找化石和我來接他的事。

 

他說自己和煤礦公司沒關係,“我喜歡中國人。”

 

我告訴海爺,我們遭到了野人襲擊,安特生的傷就是野人弄的。

 

海爺問,你們也遇到野人了?

 

我把剛進山時被襲擊的事情,複述了一遍。

 

海爺磕了磕煙灰,說山裏鬧野人,那是你們洋人和假洋鬼子——他指了指我——的報應,我不管,我隻要兒子。

 

李寶山走上來,又掏出盒子炮,指指安特生,你們帶路,我跟你們去找少東家,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海爺佝僂著腰,又拿起那塊緞麵兒摸。摸了一會兒,抬頭對李寶山說,隻要能找回少東家,他願意跟洋人合作,就隨他。

 

 

第二天天沒亮,李寶山就帶人押著我和安特生進了山。

 

趟著齊膝深的雪,走了倆鍾頭,來到了一個溶洞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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溶洞是可溶性岩石地區被地下水長期溶蝕形成的地下空間,由此形成的地貌一般稱為喀斯特地貌。圖為北京仙棲洞內景觀。

 

洞口不大,隻能容兩個人並排走。李寶山讓我倆拿著火把走在前頭,他帶人跟著。

 

進洞往下是個十幾米的緩坡,越往下越寬,光線也越暗,像走進一個喇叭。

 

穿過一個巨大的洞廳,灰白色的石柱從洞底直通洞頂。

 

還有一些從洞頂倒吊下來,另一些像是從洞底長出來似的,長到一半,沒有和洞頂連通。

 

洞裏地形複雜,火把的光線照不了多遠。前麵的洞頂漸漸向下,洞口又漸漸收窄。

 

上上下下都是灰白的鍾乳石,跟牙齒一樣,整個溶洞就像一張大嘴。

 

我回頭看李寶山,他一手攥著火把,一手緊捂著腰間。跟他一起下來的兩個隨從不知什麽時候回去了。

 

轉過一個洞口,迎麵吹來一股陰風,風裏夾帶著腥臭味兒。我禁不住打了個冷顫。

 

通過一個回型洞口之後,我們向上爬,來到一個平台,旁邊是一條小溪,這種溶洞裏經常會有地下河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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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河亦稱暗河,是喀斯特地貌地下管道係統中的水流,是地下水賦存和排泄的表征。圖為北京銀狐洞地下河。(圖片來源:百家號人生如茶)

 

在小溪和岩壁之間,突然冒出有一條五米多寬的陡坡。

 

安特生說,發現那塊緞麵兒時沒走到這麽深。李寶山把火把往前伸了伸,說沒找到人呢,繼續找。我悄悄摸到衣服裏的槍,打開保險。

 

走到陡坡中間,我一把推開安特生,轉身蹲下,把火把掄向李寶山的臉。李寶山大叫一聲,揚起自己的火把擋了一下。

 

火星四濺中,我倆同時開了槍。

 

李寶山身子一矮,坐在地上,火把掉在地上,順著陡坡滾下去。

 

我打在了他大腿上,血順著褲腿掛下來。沒等他再抬起胳膊,我一腳踢在他手上,盒子炮掉進暗河裏。

 

這時,我才感覺左肩刺疼。他的子彈擦過了我的肩胛骨。

 

我扶著岩壁往下走,想把摔下去的安特生拽上來。走到下麵,卻見他扒著岩壁幹嘔。

 

陡坡的底部,是一個巨大的坑,裏頭堆滿了屍體,有的隻剩下白骨,有的才剛爛。

 

這些屍體都沒穿衣服,裸露的皮膚上沾滿了煤灰,襯得上麵蠕動的白色蛆蟲非常顯眼。

 

火光一照,蛆蟲密密麻麻都往骷髏的眼窩子裏鑽。

 

我也泛起惡心,幹嘔一通,震得肩膀上傷口鑽心疼。我和安特生相互看了看,沒說出話來。

 

陡坡上頭黑處裏,李寶山罵了一句,“操,看你們樣子是沒來過這兒。”他幹笑兩聲,說少東家早死了,就在底下。

 

安特生揚起火把往坑裏慢慢掃了一圈,沒看出哪個像少東家——不過,我倆確實也沒見過他。

 

我問李寶山,這些屍體都是礦工吧——海爺的礦上不是從不出事嗎?

 

李寶山又大聲罵娘,哪他媽有不出事兒的礦?海爺是不懂挖礦,覺得拜神就不死人。

 

少東家是光想信洋人,按洋人的法子開礦,那錢不都給洋人弄走了?

 

嘟嘟囔囔罵一會兒,沒聲了。

 

我往上頭吆喝一聲,說少東家是你殺的?

 

沒回答,就聽見他拖著腿往上爬的動靜。

 

我拉起安特生往上走。

 

這時,聽見李寶山在上麵喊,少東家是死得冤,你們下去問問他吧!

 

我這才感覺到,溶洞四周傳來轟隆隆的震動,那條暗河水麵漸漸高起來。

 

還沒反應過來,我就感覺後背讓人一頂,沒來得及吸口氣,整個人就浸在水裏,火把的亮光瞬間熄滅,眼前漆黑一片。

 

我雙手亂比劃,盡力保持身體的姿勢,但還是撞上了溶洞裏的岩石,腦袋裏嗡地一聲,天旋地轉。

 

醒過來時,我躺在一個洞口,暗河從這裏流出了溶洞,成了地上河。

 

在離我十幾米的地方,我找到了安特生。他靠在一棵樹旁,比我傷的輕,除了嗆了幾口水,沒有外傷。

 

李寶山不見蹤影。

 

 

我四周觀望辨別方向,看到不遠處的天上,飄著一股白色的炊煙。

 

朝著炊煙的方向走了一整天,傍晚才到,發現正是之前落腳的村子。

 

我們找到王二狗家,問他海爺在哪。王二狗看著我倆愣半天,說海爺跑丟了。他問,少東家不是你倆找著的嗎?

 

我想了想,沒提李寶山的事兒,說我們在溶洞裏遇見了洪水,差點淹死。

 

“就是這水,把少東家衝出來了。看上去死了有段日子了,臉也爛了,身上還穿著那件黑緞子麵的棉襖。”

 

王二狗說,海爺聽說溶洞暗河發水,親自進了山,正好撞見村民抬了少東家屍體往外走。

 

瞧見兒子的慘樣,海爺當場崩潰,一句話沒說,長嘯一聲,掏出盒子炮,衝著天連放三槍,就跑了。

 

王二狗看我們不說話,又怯生生地說,你們好像也不壞,還幫忙去找少東家。

 

他說,總聽李寶山說洋人吃中國人,那天看見安特生掏出人骨頭,嚇壞了。

我問他李寶山回來沒。

 

他搖頭,說沒見著,海爺一丟,全村都亂了,海家上下幾十口到處找人。

 

我脫下外套,放在爐子上烘幹。發現傷口被水泡,已經化膿了。

 

安特生說,洋人的礦場有醫生,要帶我去看看。沿著出村的路沒走幾步,西北麵一聲炸雷,升起一股濃煙。

 

安特生摘下眼鏡,揉了揉眼,再仔細一看,罵了一句英文,說老金你是災星,我還有一堆儀器留在礦上。

 

爆炸的地方,正是煤礦公司的礦場。

 

 

快走到礦場,遇上了瘸子隊長灰頭土臉跑下來,後頭跟著調查隊和一個戴安全帽的英國人,是煤礦公司的工程師。

 

隊伍最後,倆隊員還抬著個擔架,上頭躺著個年輕人,臉色慘白,迷迷瞪瞪的。

 

瘸子隊長說,調查隊聽見爆炸,帶隊上去救人,突然就見野人從礦場跑出來,一爪子撂倒個隊員,鑽林子裏去了。

 

安特生問,怎麽就爆炸了?

 

那工程師張嘴也是一口京片子,說礦上辦公室裏正開會,一個野人闖進來,手裏舉著倆火把,四處點火,最後把火把扔進了炸藥庫裏。

 

我說,都會點炸藥了,能是野人嗎?

 

工程師說,就是野人,渾身棕毛,看不清臉,跟猴子一樣。

 

他指指擔架上的年輕人,說不信你問他,他也見著了。

 

那年輕人撐起胳膊,努了幾下坐起來,眼也沒睜開,說:是野人。頓了頓,又說,野人是李寶山。

 

我一頭霧水,扭頭找瘸子隊長,問咋回事兒。

 

瘸子隊長說,這人是礦上工人在林子裏發現的,當時已經受了重傷,現在還發著燒,一陣明白一陣糊塗。

 

年輕人睜開眼,看了看我,說,我叫海文亮,我爹是海爺。

 

 

第一回跟煤礦公司見麵後,他就想和英國人合作開礦,是覺得自家開礦效率低,想學習搞公司,以後自己做。

 

海爺不同意,他就賭氣吵架。

 

他說,從小爹就寵我,我隻要賭賭氣,遲早他還會聽我的。

 

“我從來不信拜神這一套,山裏一鬧野人,我就猜有人裝神弄鬼,感覺可能是李寶山——搞英國人公司那一套,他就沒錢撈了。”

 

後來,他和煤礦公司的勘探工去看礦洞,碰上了野人,一照麵他就看出是李寶山,“他個子高走路一晃一晃的,身上套了一層皮我也認得出。”

 

李寶山會點功夫,把海文亮和勘探工打成重傷,推進溶洞的屍坑裏。

 

我問李寶山為什麽沒殺他。

 

他說,勘探工知道我是海爺兒子,怕我進洞有閃失,就跟我換了衣服。我穿他的工作服,戴他的安全帽。

 

李寶山以為勘探工是海文亮,當場把他肚子撕開了。

 

“他邊撕邊說,說是我爹讓他扮野人嚇唬洋人,要怪怪我爹。”

 

我又問,勘探工是不是穿著你的黑緞子麵棉襖。海文亮點點頭,說我後來就發現自己還活著,爬了幾天才爬出洞。

 

“現在我就想趕緊見我爹,不用找人裝神弄鬼了,跟英國人合作的事,他要不答應——就算了。”

 

海文亮迷迷糊糊哭了起來。

 

 

我們抬著海文亮往縣城去。礦炸了,隻能到縣城找藥了。

 

風卷著雪,在林子裏刮起了白毛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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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大風、降溫並伴有降雪的天氣。白毛風是我國北方的群眾對這種天氣的地方性稱呼,因狂風揚起地麵的積雪如同屢屢白色的毛發而得名。白毛風在氣象上稱為“吹雪”或“雪暴”。它常在狂風暴雪時出現,或多次降雪、地麵積雪很深後遇上5-6級大風,鬆散的積雪被卷起使天空中的能見度下降。

 

走著走著,安特生突然停下來,盯著雪地看。

 

一串大腳印橫穿過路麵,還沒被雪蓋住——是野人。

 

瘸子隊長端起槍四下裏瞄,突然指向我,大叫著開了槍。

 

我本能地蹲下,隻見一個灰白的影子從旁邊撲過。

 

這下我看清了他的麵孔,那是個紮滿灰毛的頭套——裏頭肯定是個人。

 

瘸子隊長打中了它,野人摔了個趔趄,馬上又起身撲了過來。

 

我拔出手槍,朝野人射擊,但子彈打在他身上,根本不起作用。

 

野人直接把我撲倒,伸出爪子,露出三把雪白的刀片子,朝我腦袋劃過來。

 

刀片子劃到我臉邊,忽然軟了下去,我用力側身躲過,刀片子擦著耳朵紮進雪地。

 

又是三聲槍響,野人軟趴趴倒下去,滾在雪地裏。

 

開槍的是海文亮,他瞄準了野人的脖子,連開三槍。

 

海文亮攤在擔架上,眼睛直勾勾看著野人,說:上回我就瞅見了,就脖子那有縫。

 

我爬起來,走過去撕下野人的頭套,傻了。

 

是海爺。花白的絡腮胡子,臉上會沾滿煤灰,瞪大了眼。血從脖子裏汩汩往外流,腦袋底下紅了一大片。

 

我又脫下他身上的皮,看見腰裏掛著個煙袋鍋。

 

海爺在自己身上裹了層棉甲,又綁上藤條編的鎧甲,還有鐵板。這身防彈衣沒能擋住所有子彈,但也阻擋了很多致命的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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棉甲是古代用棉織品製作的戰衣,用以護身。中國戰場上火器出現後,傳統的重型鎧甲變得不堪一擊,於是元代開始,出現了以外為布料,內裏在要害裝有鐵片的布麵甲,即棉甲的前身。將采摘的棉花打濕,反複拍打,做成很薄的棉片,把多張這樣的棉片在綴成很厚很實的棉布,兩層棉布之間是鐵甲,內外用銅釘固定。棉甲對火器的防禦效果非常好,鐵甲則對傳統的弓駑具有防禦能力,棉甲還有防寒的作用。(圖片來源: 搜狐號軍戎)

 

擔架上的海文亮,一動不動,瞪著摘了頭套的野人,鼻涕眼淚往下淌,嘴裏慢慢吐出一句:李寶山,操你媽。

 

一行人輪流抬著海文亮,在風雪裏走了一天一夜,天亮才到房山縣城。

 

一路上雪越下越大,海文亮身上越燒越熱,嘴唇都幹裂起來,雪花飄上去馬上就化了。

 

海文亮在縣公署躺了三天,咽氣兒五六個小時,身上才漸漸涼下去。

 

那天正好是大年三十。

 

初一那天,縣公署的人從山上抬下來一個人,是李寶山,披頭散發,渾身破爛,聽說被村民當成野人打得半死,發現的時候已經凍成了個冰坨子。

 

本來,我還想問問他,扮野人的主意,到底是他出的,還是海爺自己想的。

 

 

 

野人事件兩年後,安特生又去過幾次房山,金木在筆記中記載,說他從房山撿到的化石裏,發現了不得了的東西。

 

這點不得了的東西,就是遠古直立人的化石——也就是曆史書上講過的“北京人”。

 

朋友發現了那麽牛逼的東西,太爺爺卻沒太興奮。在幾年之後記錄他和安特生一起經曆這段冒險的時候,對科學發現隻字未提。

 

反而是對「野人」的話題念念不忘。

 

因為太爺爺也是普通人。解釋這個世界,是人的天性。

 

如何解釋已知和未知,會決定一個人的行為。

 

海爺讓李寶山扮野人,看起來聰明,實際上糊塗。

 

因觀念不同排斥洋人,弄巧成拙害了兒子又痛恨洋人,從頭到尾,其實都是自己導的戲。

 

可能金木遇到最清醒的人,是騙酒喝的酒館夥計。

 

不管是野人的誕生,還是野人傳說的蔓延,或者是人們心中的野人恐懼,都是洋人到來發生的。

 

在當時,洋人到來意味著什麽?

 

新的工具,新的觀念,新的規則。

 

但對有些人來說,外來的新,就是異己者,是不明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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