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禪宗演義連載之50 總印禪中喻閑氣 寶徹扇風論不周

中國禪宗演義連載之50   

作者     四川紅塵洗夢

讚   播梵音於禪話,傳大悲於有緣 

 

第二十八節 麻穀寶徹

  麻穀寶徹禪師,雖然是擁有馬祖道一頒發的正宗畢業證書的禪師,可是在曆史的長河中,他的個人檔案竟然完全不見任何的蹤影了,致使今天的我們,對於寶徹禪師的個人履曆一無所知。現在在禪宗典籍中保存下來的,都是他的一些公案。既然如此,我們就來看看寶徹禪師行走江湖的那些精彩故事吧。

  寶徹禪師來到馬祖道一那裏學習後,有一天陪著師父出去散步,當走到一條溪水邊的時候,寶徹禪師忍不住問道:“師父啊,什麽是大涅槃?”
  自己千裏迢迢來到江西,可不是來遊山玩水的呢,還是請教佛法重要啊。
  馬祖回答道:“急。”
  寶徹禪師趕緊道:“急個什麽?”
  馬祖笑著道:“看水。”
  走在急湍的溪水邊,自然要注意“急水”啊。不過,此時的寶徹禪師滿腦子真如涅槃之類的,對於師父的開示,並不能當下領會。

  有一次,寶徹禪師和同學南泉普願以及歸宗智常三人相約,一起到杭州去拜訪當時牛頭宗的掌門人徑山法欽禪師。
  當他們三人剛進入杭州地界時,在路上碰上一個老太婆,於是寶徹禪師上前問道:“請問施主,徑山路向甚麽處去?”
  老太婆道:“驀直去。”
  看來,這個老太婆話裏有話啊。
  不過,寶徹禪師三人可都是馬祖門下的學生呢。於是寶徹禪師一語雙關的繼續問道:“前頭水深過得否?”
  老太婆道:“不濕腳。”看來,這個婆婆不僅禪法純正,而且機鋒犀利啊。
  既然碰上高手了,那就繼續交鋒唄。寶徹禪師繼續勘辯道:“上岸稻為什麽這麽好,下岸稻為什麽又哪麽差呢?”
  老太婆道:“總被螃蟹吃卻也。”
  寶徹禪師繼續道:“禾好香。”
  老太婆不以為然的道:“沒氣息。”
  寶徹禪師一聽,這個婆婆很厲害啊,莫非受到過某個高手的指導?他於是問道:“婆婆住在哪兒啊?”
  老太婆依舊機鋒犀利的道:“隻在這裏。”
  麵對這個禪機敏銳的老太婆,寶徹禪師三人卻找不到合適的話語來應對。再加上一路勞頓,於是三人在路旁的一個小店歇息了下來。
  沒一會兒功夫,這個老太婆居然煮好了一瓶茶,並且帶著三隻茶盞走到了三人麵前。老太婆把茶瓶和茶盞放在桌子上道:“和尚有神通者即吃茶。”
  麵對老太婆的逼拶,寶徹禪師三人不由得麵麵相覷,正在尋思怎麽應對之時,老太婆卻看不下去了,她上前道:“既如此,哪麽就請你們看看我這個老太婆在你們麵前賣弄一下我的神通吧。”
  說完,老太婆拈起茶盞然後把茶倒掉,隨即轉身就走。留下寶徹禪師三人在那裏茫然不知所措。
  俗語有言,自古草莽多英雄,這實在是言之有理啊。看這老太婆之作略,並不比那些頂尖的禪師手段差。想來當時寶徹禪師三人嚐在求學中,還沒出師,所以隻能任由這位老太婆在他們麵前恣意縱橫了。
  從這裏我們也可以看出,即使是如南泉普願、麻穀寶徹、歸宗智常這種馬祖門下的優秀禪師,在其求學時,依舊會經曆很多的艱辛和挫折的。對於一個成功人士,我們往往在意他們風光無限的一麵,而常常會忘卻他們在通往成功之路上的各種努力和失意。

  有一天,寶徹禪師來到了師弟章敬懷暉禪師這裏遊方,見到師弟後,寶徹禪師也不打招呼,而是提著錫杖繞著章敬懷暉的禪床走了三圈,然後振錫一下卓然而立。
  看到師兄如此作略,章敬懷暉道:“是,是。”
  寶徹禪師隨後又來到了南泉寺拜訪另一師弟南泉普願禪師。見到師弟後,寶徹禪師還是不打招呼,依舊提著錫杖繞著普願禪師的禪床走了三圈,然後振錫一下卓然而立。
  不料,普願禪師卻平靜的道:“不是,不是。”
  寶徹禪師奇怪的道:“我一樣的作略,為什麽章敬懷暉說是,而你說不是呢?”
  普願禪師道:“章敬懷暉說是沒錯,是你不是啊。你的作為那是風力所轉,終歸敗壞。”
  寶徹禪師三兄弟相互勘辯的故事傳入江湖後,很多禪師紛紛對此發表了自己的高見。
  唐末五代的保福從展禪師替寶徹禪師出了一招,那就是等師弟們說完後,隻管振動錫杖一下就出去。
  宋初雲居清錫禪師評唱道:“章敬未必道是,南泉未必道不是。”
  北宋真如慕喆禪師評唱道:“章敬道是,落在麻穀彀中。南泉道不是,亦落在麻穀彀中。慕喆即不然,忽有人持錫繞禪床三匝振錫一下卓然而立,但向伊道未到者裏好與三十棒。”

  這天,寶徹禪師來到了臨濟義玄禪師這裏遊方。見到臨濟義玄後,寶徹禪師問道:“大悲千手眼,哪個是正眼?”千手千眼觀音菩薩,有那麽多的眼,不過,哪隻才是“正眼”呢?
  如果按照輩分的話,寶徹禪師那是義玄禪師的師爺輩了。可是義玄禪師卻沒顧忌那麽多,而是端坐在禪床上直接反問道:“大悲千手眼,作麽生是正眼,快說,快說。”義玄禪師的禪風,那是如雷霆霹靂,犀利無比的呢,別說一般人,就算他是個高手,都是很難抵擋得住的。
  麵對義玄禪師的逼拶,寶徹禪師根本就沒有吱聲,而是上前一把就將義玄禪師從座位上拽了下來,然後自己坐了上去。
  麵對寶徹禪師喧賓奪主的行為,義玄禪師沒有反對,而是恭恭敬敬的對著坐在自己位置上的寶徹禪師行禮道:“大師一向可好?”
  寶徹禪師剛要回答,義玄禪師對著他便振聲一喝,隨即上前一把就將寶徹禪師從座位上拉了下來,然後自己坐了上去。
  寶徹禪師一看義玄禪師如金剛王寶劍凜凜不可侵犯,也就沒繼續和義玄禪師交鋒了,而是轉身就走出去了。
  寶徹禪師和義玄禪師這兩個頂尖高手間的交鋒傳入江湖後,立即就引來了眾多禪宗人士的激烈評論。
  南宋雪岩祖欽禪師評論道:“二大老恁麽激揚,雖則百千手眼一時俱露,又怎免得個二俱瞎漢。且道還有檢點得出的麽?瞎。”
  元朝楚石梵琦禪師評唱道:“二老主賓互換縱奪可觀,如猛焰燒空忽雷震地相似。雖然,與他大悲千手眼有何交涉?隻見波濤湧,不見海龍宮。”
  清初憨璞性聰禪師評唱道:“擊節扣關衝樓跨灶,一挨一拶縱奪超群,還他二老好手。若論大悲正眼,驢年未夢見在。”
  不過,若是紅塵洗夢在場,當寶徹禪師問“大悲千手眼,哪個是正眼?”時,立即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領反問道:“大悲千手眼,你說哪個不是正眼?速道速道。”

  有一天,寶徹禪師和同學丹霞天然禪師一起遊山,走到一條小溪邊的時候,寶徹禪師看見溪水中有魚,於是指著魚給天然禪師看。不料天然禪師馬上道:“天然,天然。”
  水中有魚,天然如此啊,有什麽值得大驚小怪的呢。
  到了第二天,寶徹禪師依舊沒有放過勘辯同學的機會,他對天然禪師道:“昨日意作麽生?”
  寶徹禪師話音剛落,天然禪師立即就倒在地上作臥勢。寶徹禪師一看,不由得仰天大呼道:“天啊,天啊。”
  看來,寶徹禪師和天然禪師兩人都是行家裏手,對於禪宗的各種招數,都能應付自如的呢。
  後來,寶徹禪師和天然禪師一起遊方到了山西省永濟市的麻穀山。寶徹禪師看到這裏環境還不錯,就打算選擇這裏作為自己永久的弘法和清修之地。
  於是,寶徹禪師對天然禪師道:“師兄啊,我想終身就住在這裏了。”
  天然禪師道:“住不住都無所謂,隻是你還有‘那個’嗎?”
  作為一個禪師而言,沒有真實而過硬的禪宗功夫,你有什麽資格去住山弘法呢?不然的話,即使你當上主持了,不但會誤導前來參禪悟道之士,而且還會很快的就被人把場子踢飛了。須知,那個時候,行走江湖之人,沒有什麽場子是不敢踢的呢。
  看到師兄勘辯自己有沒有“那個”,寶徹禪師馬上道:“珍重。”
  禪,實在是說無可說的啊。可是這個說無可說的東西,你非得要我說出來,那麽我就隻有問候你一聲了事了。看來,寶徹禪師確實是可以住山弘法的了啊。
  寶徹禪師在麻穀山住下後,江湖中人從此後就以麻穀寶徹來尊稱他了。

  有一天,有個僧人來到了麻穀山參訪寶徹禪師,他問道:“十二分教我沒有疑惑,如何是祖師西來意?”
  看來,這個僧人自認為飽讀佛家經論,隻是對於禪宗的課程有點不懂,所以前來請教禪宗的教學內容。
  你想了解禪宗的教學內容,那還不簡單啊。寶徹禪師立即站了起來,然後用拄杖繞身一轉,隨即翹起一隻腳,然後問道:“會麽?”
  這個僧人在一旁看得眼花繚亂的,又如何能領悟寶徹禪師的禪機呢。
  看到這個僧人愣在那兒不能領悟自己的禪意,寶徹禪師上前抓住這個僧人就打。隻不過,在寶徹禪師的棒喝之下,這個僧人對於禪宗課程能不能有所領悟呢?

  有一天,耽源應真禪師也來到了麻穀山遊方。見到寶徹禪師後,耽源應真問道:“十二麵觀音是凡是聖?”
  在所有人的眼裏,觀音菩薩肯定是聖人啊,這還用得著問嗎?可是耽源應真作為南陽慧忠國師門下的頭號弟子,其禪法自然是高深的,他提出的問題,自然不是表麵上那麽容易回答的。
  但是,寶徹禪師依舊如實的回答道:“十二麵觀音是聖人。”
  話音剛落,耽源應真上前就給了寶徹禪師一巴掌。都是開山授徒的禪師了,還在這裏說凡說聖。
  寶徹禪師挨了一巴掌,卻沒生氣,他平靜的道:“我知道你還沒有到這個境界啊。”
  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依舊是山。禪宗的三重境界,到最後依舊是揚棄後的原點啊。如此看來,十二麵觀音確實是聖人啊。寶徹禪師能坐鎮一方,經受住各色江湖中人的勘辯,確實是有真功夫在身的呢。

  有一天,從安徽壽縣來了一位良遂法師,此人在當地宣講經論頗有聲譽,不過當他聽聞了寶徹禪師的名聲後,就特意從壽縣趕到麻穀山來拜訪寶徹禪師。
  可是寶徹禪師看到他來了,根本就沒搭理他,而是直接拿著鋤頭就到園中除草去了。良遂趕緊跟著來到了園中。可是寶徹禪師看到他跟來了,不但不搭理他,反而直接走回了自己的方丈室,然後砰地一聲就把門關上了。
  良遂接連吃了閉門羹,可是依舊不灰心,自己是來求法的,又不是來看他的臉色的。
  於是,第二天一大早,良遂就來到了寶徹禪師的方丈室。可是寶徹禪師看見他來了,又是砰地一聲就把房門關上了。
  良遂趕緊上去敲門。
  寶徹禪師在裏麵高聲問道:“誰在那裏敲門啊?”
  良遂自然隨口應道:“良遂。”
  話音剛落,良遂忽然大悟玄旨。自己就是良遂啊,自己就是佛啊,哪麽我還四處尋覓個什麽呢?於是良遂大聲對著屋裏道:“師父不要蒙蔽我了,我如果不來參拜師父的話,就會被那些死的經論欺騙一生了。”
  寶徹禪師一聽,立即打開了房門,接受了良遂的參拜。
  良遂禪師在寶徹禪師那裏獲得畢業證書後,就回到了壽縣自己原來宣講經論的地方,然後對裏麵的人道:“諸人知處,良遂總知。良遂知處,諸人不知。”隨後,良遂禪師就把這個講習場所解散了。
  對於這個公案,北宋的禪宗大家白雲守端禪師作偈評唱道:
  閉戶攜鋤已太賒,更來當麵受糊塗。
  光中自覺遭謾久,方信無人共出家。
  北宋另一禪宗高手丹霞子淳禪師也作偈評唱道:
  尋言逐句謾多端,隻為從前被眼謾。
  撒手便能歸故國,暗思歧路幾多般。
  南北宋交際間的西禪鼎需禪師也作偈評唱道:
  閉門入圃已周遮,一喚回頭便到家。
  良遂知時人不委,海山空映夕陽斜。

  寶徹禪師在麻穀山宣揚洪州宗禪法,聲名遠播,不但吸引了大批國內的參禪悟道之士前來求學、交流,就連一些外國人士,也慕名來到了麻穀山跟隨寶徹禪師學習禪法。
  無染禪師,朝鮮半島人士,公元821年隨同朝廷使臣來到中國。到了中國後,無染禪師首先來到了終南山至相寺學習《華嚴經》,完事後又來到了洛陽佛光寺,跟隨主持如滿禪師學習正宗的洪州宗禪法。
  如滿禪師那可是馬祖道一門下的優秀傳人,可是麵對無染禪師這個學生,他卻常常感到自己的教學手段不能契合無染禪師的根器。如滿禪師曾經感慨道:“吾閱人多矣,罕有如是東國人,他日中國失禪之時,將問之東夷焉。”
  無染禪師既然不能在如滿禪師那裏獲得畢業證書,也就隻好再次長途跋涉,來到了山西省永濟市麻穀山參拜寶徹禪師。
  到了麻穀山,無染禪師除了認真學習禪法外,對於寺院中的一切勤務,沒有不搶著幹的。
  沒用多久,在寶徹禪師的悉心指導下,無染禪師就領悟了禪宗真意,並且在和江湖中人切磋交流時,不論麵對什麽招數,無染禪師都能從容應對,自然,麻穀山中所有人都對他刮目相看。
  無染禪師在寶徹禪師這裏獲得畢業證書後,於公元847年回到了朝鮮半島,並且在嵩岩山聖住寺大力弘揚禪宗法門,由此成立了朝鮮半島“禪門九山”之“聖住山派”。

  這年夏天,天氣很熱。寶徹禪師坐在禪床上正在使勁搖著扇子乘涼,正好一個僧人過來看見了。
  這個僧人立即問道:“風性常住,無處不周,師父為什麽卻搖扇呢?”看來這個僧人不但熟知經論,而且還能活學活用呢。
  對於弟子的逼拶,寶徹禪師自然有應對之策:“你隻知風性常住,且不知無處不周。”
  這個僧人馬上問道:“作麽生是無處不周的道理?”
  寶徹禪師麵對問話,卻並沒有吱聲,而是拿起扇子來回給自己扇風。
  這個僧人於是立馬就給寶徹禪師作禮致謝。
  不過,寶徹禪師卻並不入他的圈套,他對著這個僧人道:“你這種沒用處的僧人,就算有上一千個又有什麽益處呢?”
  在寶徹禪師和這名僧人的交鋒中,其實是沒有勝負之人的。這名僧人不僅熟知經論並且能就經論的真意進行運用,而且還能處處逼拶,哪怕在寶徹禪師作出搖扇的高明招數後,依然在禮拜下暗藏陷阱,所以,這名僧人實在是個高手啊。
  而寶徹禪師自然是見招拆招,步步反擊,並不落對方的圈套,處處展示了自己深厚的禪宗功夫。
  不過,對於這個公案,後來宋朝禪宗江湖第一高手圓悟克勤評論道:“這僧一期可觀,可惜有頭無尾。若不是麻穀作家,洎合放過。敢問諸人甚處是這僧落節處?撥開向上竅,能有幾人知。”
  後來的溈山果禪師也評論道:“這僧隻知腦門著地,不覺當麵錯過。當時若據令而行,何處更討麻穀。”

 

第二十九節 三角總印

  三角總印禪師就和前麵的麻穀寶徹禪師一樣,其個人檔案已經遺失於曆史的長河中了,所以我們現在已經無從得知他的個人履曆了。我們現在唯一知道的他的一個早期經曆,就是他從馬祖道一那裏獲得畢業證書後,就來到了潭州(以今湖南長沙為中心,包括周邊的湘潭、株洲、益陽、嶽陽縣等地)三角山開山授徒,弘傳洪州宗禪法。

  有一天,有個學僧問總印禪師:“如何是三寶?”
  這個學僧看似很普通的一句問話,其實有很多的玄機啊。
  “佛、法、僧”作為佛教的三寶,別說出家人,就是一般信眾都是知道的。這個學僧如此提問,一來是想勘辯總印禪師,看看總印禪師能否有禪家作略。二來也是想學習一下禪宗的招數。也許,這個學僧還有什麽後手留著準備反駁總印禪師呢。
  不過,總印禪師既然是獲得了馬祖頒發的畢業證書的禪師,自然曉得如何應對別人的逼拶的。所以總印禪師語出常情的道:“禾、麥、豆。”
  這個學僧自然有點搞不懂,隻好老老實實的道:“我不能領會啊。”
  總印禪師繼續開示道:“大眾欣然奉持。”
  學僧問佛家三寶,可是總印禪師卻以農家三寶來作答,實在是新穎別致,語出常情啊。
  在一般僧人的眼裏,那些佛法啊禪法啊,都是高高在上不可企及的,都是有點虛無縹緲不好把握的,都是玄之又玄不好思維認識的。
  自從六祖慧能把那些高高在上玄之又玄的佛和佛法拉回自己的內心後,馬祖的弟子們又更進一步體悟到,那些佛法禪法不在別處,就在你的身上啊,就在你日用作為上啊。這個世界的萬事萬物,哪樣不在明明白白的體現著佛法和禪意呢。
  所以,高明的禪師,就會用僧人身邊最熟悉的東西來啟示他體悟其中所蘊含的禪意。
  而在那個時候,農禪製度已經在天下推廣開來,每個禪僧,沒有不參加勞動的,沒有不幹農活的,自然,總印禪師就用農家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禾麥豆,來比擬佛家的佛法僧三寶,以使這個學僧能在熟悉的事物上有所領悟。
  這種招數,在禪師們的手中,那是頻頻使用的。比如總印禪師的師弟金牛禪師在給僧人們供飯時,高聲叫道:“菩薩子,吃飯來。”同門的歸宗智常禪師叫人“歸堂吃茶去”。總印禪師的師侄趙州從諗禪師道:“我在青州作一領布衫,重七斤。”等等等等。
  對於這個公案,南北宋間的大洪守遂禪師作偈評唱道:
  三角對酬禾豆粟,龍宮海藏難收錄。
  空門曾問疏山僧,便道如今粥飯足。

  這一天,麻穀寶徹禪師來到三角山看望師弟,正好碰上總印禪師在給大家上課。
  總印禪師對著同學們道:“若論此事,眨上眉毛早已蹉過也。”
  寶徹禪師馬上站出來反問道:“眨上眉毛即不問,如何是此事?”
  麵對師兄的逼拶,總印禪師毫不客氣的道:“蹉過也。”
  話音剛落,寶徹禪師上前直接就把總印禪師坐的禪床給掀翻了。你不是說我蹉過了嗎,那麽我就給你看看如何是此事。
  寶徹禪師剛把禪床掀翻,總印禪師也沒客氣,上前抓住寶徹禪師就打。
  寶徹禪師沒想到總印禪師比他還手段激烈,當時就被打得無言可對。
  禪師們在勘辯禪機中,一個掀翻禪床,一個上來就打,這在中國禪宗史上,寶徹禪師和總印禪師算是開了一個頭。兩人的這番作略傳入江湖後,立即引起了巨大的轟動,並且成為江湖人士爭相模仿的招數,從此以後,這種激烈且直接的行為,就在江湖中落地生根,屢見不鮮了。
  對於這個精彩的公案,唐朝後期的保福從展禪師評論道:“三角也是賊過後張弓。”
  宋朝禪宗江湖第一評論大家雪竇重顯禪師在給自己的學生上課時評唱道:“兩個有頭無尾漢,眉毛未曾眨上,說甚麽此事蹉過。”
  隨即就有學生站起來問道:“眉毛為什麽不眨上?”
  雪竇重顯上前抓住這個學生就打。
  看來,古時候的學僧要想在師父那裏學到點真功夫,實在是要受很多折磨和委屈的啊。而老師們為了學生能開悟,一個個不僅苦口婆心,有時更是不得不拳打腳踢棒喝齊施,以期學生能在自己的雷霆手段下忽然大悟玄旨。
  宋朝禪宗江湖第一高手圓悟克勤禪師評論道:“喚作此事已是好肉剜瘡了也,何況更雲眨上眉毛早已蹉過。麻穀雪竇賊過後張弓則固是,更有一個。”說到這裏,圓悟克勤一下提起拄杖就下座去了。
  南宋鐵關法樞禪師評唱道:“二大老恁麽酬唱,不妨雷轟電卷石裂崖崩。若是此事,白雲萬裏。”
  明末清初的白岩淨符禪師也接著評唱道:“這兩個漢手忙腳亂,熱鬧門庭即得,若論此事,又豈止白雲萬裏。”

  這一天,總印禪師來到課堂上給同學們上課:“凡說法,須用應時應節。”老師說法啟發學生,自然是需要時節因緣的。
  既然老師提到了時節,馬上就有學生站起來問道:“四黃四赤時如何?”黃道赤道,代表著四季的交替運行,也指代日月來往,時日更替。
  總印禪師道:“三月杖頭挑。”這是一句非常富有詩意和禪味的句子。在一般人的眼裏,陽春三月,肯定是一年中最美好的日子。而這個最美好的歲月,被禪僧挑在自己的拄杖頭上,也就是說在禪僧的拄杖頭上呈現出人間最美好的歲月,這是何等的詩情畫意,這是何等的怡然自得。禪師的心胸和境界,在這句話中可謂是表達得淋漓盡致啊。
  這個學生馬上又問道:“為什麽滿肚皮貯氣?”
  既然歲月是如此的美好,生活是如此的愜意,禪人的心胸是如此的開闊,禪人的境界是如此的高遠,可是為什麽許多人的肚子裏還是裝滿了各種氣呢?
  總印禪師不慌不忙的道:“怎奈一條繩何?”我管你一肚子什麽怨氣、殺氣、火氣、喜氣、勇氣、煞氣,一條褲腰帶就可以把它們統統束縛得巴巴適適服服帖帖的。看來,總印禪師那是有大宗師的手段啊。
  這個學生又問道:“如何得出氣去?”
  總印禪師笑著道:“直待皮穿。”你的“肚皮”穿了,自然什麽氣都出來了。
  不過,這個世上,很多人身上的“皮”,那是比城牆還厚啊,要想讓一個人體內的各種“氣”破“皮”而出,達到空虛之境,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
  對於這個公案,北宋慈受懷深禪師作偈評唱道:
  平地安身未肯休,花陰柳徑逐時流。
  放教滿肚無閑氣,始信渠儂得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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