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屋—茅境

                     鬼屋

我決定去找女巫阿翠,讓她給小倩傳話。

我說:你能不能找到小倩,把我的話告訴她?

阿翠說:我怎麽知道小倩在哪裏?不過可以請陰間的朋友傳話,讓他們告訴小倩。

我說:多久可以告訴小倩?

阿翠說:不一定的,那些陰間的朋友不一定知道小倩在哪裏,小倩剛去,認識的朋友不多。

我說:如果托很多鬼傳話,天天找他們,總有一天遇到小倩的。

阿翠說:不可以的,他們會很煩,以後就不會幫我忙了。

我說:那你教我怎麽可以跟鬼說話吧。

阿翠說:不可能的,你看不到他們,也聽不到他們。

我說:可是他們看到我,能聽到我,因為你說話的時候他們聽得見。

阿翠說:你不會害怕?我說:不會,我要跟小倩說,在她轉世的時候告訴我她要在哪裏出生,我要找她。

阿翠搖搖頭,無可奈何地說:好吧,看在小倩是我們同行的份上,我教你一點、你去過餘老師住過的鬼屋嗎?

我點點頭說:去過。

鬼屋是村裏遺棄的一間空房子,原來是給學校的女教師餘老師住的。餘老師是個下鄉知青,知情和當地農民不一樣,一眼就看得出是城裏人,即使穿上農民的衣服在田裏幹活,還是脫不了城裏人的氣質。他們在一起打牌,喝酒,罵娘,有時唱歌,唱了一首又一首,還有口琴笛子伴奏。

餘老師的宿舍獨自安排在學校邊的一間獨立的空屋子,自從五保戶劉大娘死後,屋子一直空著,餘老師調到學校後,就住在這裏。

但住了幾天以後,很多奇怪的半夜響聲讓她提心吊膽。據說半夜突然會聽到屋頂上的瓦有聲音,或者椽子啦響一下,有一天晚上還有敲門聲。餘老師問無人答理,又不敢開門,提心吊膽地過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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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事兒傳出來,村民們都說可能是鬼敲門,可能那間房子從前是鬼半夜開會的地方,被人占了就很不開心,所以常常來打擾。

 知情都是受過唯物主義教育的馬克思主義者,當然不信邪,堅信有人在裝神弄鬼。於是他們到黨支部書記那裏,說有階級敵人要半夜三更強奸女知青,要他們把事情查清楚。於是書記另外派了4個民兵,對外則放出風聲說,已經查明是野貓撞到了門上。民兵和知情天天潛伏在附近。

幾天後,終於被他們抓到了一個人。半夜,有人敲門,餘老師說:誰?知青和民兵沉住氣,沒有馬上衝上去,過了一會兒,沒有聲音。這時候,有人看到人影在晃動,衝上去揪住後領,手電筒一照,居然是教導主任趙老師。趙老師是公辦老師,居然做出這種事,於是於是召開批鬥大會,要他坦白強奸未遂的罪行,可伶的趙老師怎麽也說不明白,隻說半夜看到學校外麵有人影,起來看看的,可是沒有人信他,被他們綁起來嚴加看守。

 但是趙老師被綁的那天晚上,照樣有瓦背上的響聲,照樣有敲門的聲音。於是,趙老師釋放了,餘老師搬到一戶農民家裏住,那間空屋子,就成了充滿詭異的鬼屋。為了防止鬼進不去亂敲門,那門就一直開在那裏。知青們雖然半信半疑,畢竟怕真的出了什麽事被農民們賴到頭上,所以也不再過問。

阿翠其實沒有去過鬼屋,她的身份特別,總是小心翼翼,不會招人矚目。她給了我一張用黃紙寫的符,讓我帶在身上。其實上麵什麽字跡也沒有,她隻是用手指在上麵空畫了幾下。

半夜我溜出家門,進了鬼屋,掩上門,坐在那張很破的舊椅子上。阿翠說過,隻要我懂得禮節鬼和妖怪都不會傷害我。那張黃紙大概是她寫給鬼的介紹信。

有人敲門,啪啦啪啦,輕輕地雜亂無章。按照阿翠的指令,我默念了一句咒語,再把黃紙拿出來,低聲念道:陰間的朋友敲兩下,修煉的大仙敲三下,前輩上門敲四下。

篤!篤!很清晰的兩下,看來阿翠說的沒錯。

我清清嗓子,雖然感到渾身發冷,還是鼓起勇氣說:朋友,我們素不相識,今日有緣,緣是天定,近日有求朋友幫忙,給親人好友傳信,若有出頭之日,必當另選福祉,重造金塔。朋友若聽到了,敲二下,沒聽到敲三下。

篤,篤,二下。

我繼續說:我茅境龍眼村人氏,傳話給生前住在龍眼村,死在農曆六月十六的小倩,如果她投胎轉世,托夢告訴我她要去哪裏,我要找她!朋友如果看到小倩,一定要轉告。如果你聽明白了,敲二下,沒聽明白敲三下。

篤,篤,二下。

我說:謝謝朋友!如果你們現在要回去,敲二下,如果你們還要用這個房間,敲三下,我馬上讓出房間給你們。

篤,篤,篤三下。

以後的幾天,我幾乎每過幾天都要到鬼屋那裏去,每次都能得到同樣的結果。看來他們沒有煩我,也有可能每次來的不是同一批鬼。

 直到有一天,我母親發現我半夜不在家,為我到哪裏去了?我騙她說:到竹林後麵看看張大爺下的夾子有沒有夾住野豬,謊話是早就編好的,裝出一副怕挨罵的樣子,母親沒有懷疑。

 有一天,鬼屋被拆了,據說有人聽到半夜鬼在裏麵說話,怕給村裏帶來不吉利的事,所以拆掉了。我知道他們肯定把我的說話聲當作鬼了。

此後我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和鬼交流過。我想應該說的都說了,我托的鬼朋友也夠多了,小倩應該能夠知道。隻是一直心懷愧疚,那些鬼住在哪裏都不知道,許諾的“日後若有出頭之日,必當另選福祉,重造金塔”,純粹是一句禮節性的客套話而已。阿翠安慰我說,陰間的朋友並不在乎,隻要你心願是誠的他們就滿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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