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在帝都

來源: YMCK1025 2021-02-18 10:16:50 []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47574 by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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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 新照舊影(991)YMCK10252021-02-18 10:12:49

保姆吳阿姨的北京見聞

 
 

保姆回家過年了,我心空落落的,感覺像失戀了,偶爾掃一眼空蕩蕩的房子會莫名其妙覺得難受。

她才來兩個月,對我也不太好。早上蒸包子,一個肉包,一個菜包,她會吃了肉包,把菜包留給我。

呼喚她抱走孩子,也老裝聽不見。可她走那天下午,孩子睡醒四處找她,咿咿呀呀叫了聲“姨”,

我卻有些淚目了。

 

還是第一次和一個陌生人朝夕相處了兩個月。某種程度上,她算得上我的救星。

她來了以後,婆媳關係這道世紀難題,我終於可以棄考了。阿姨姓吳,是四川人。

北京找保姆,按照菜係來分。

山西阿姨、河南阿姨、東北阿姨、安徽阿姨,還有就是四川和重慶、湖南這些做辣菜的阿姨。

喜歡什麽口味,就找哪的阿姨。比起北方的省份,南方阿姨更受歡迎,價格也更高。

吳阿姨在保姆界也算是形象氣質十分出眾了,45歲的人了,皮膚依然白皙、身段豐盈,隻是頭頂有些掉頭發。來北京二十年了,她穿梭於各種階層的家庭,像是折疊北京裏的主角,偷窺著這座城市的秘密。

 

我最喜歡聽她講有錢人家怎麽過日子,這也是她最為津津樂道的話題。

說來也奇怪,吳阿姨服務過的高端家庭,許多人都沒有工作或者說不需要工作,是真正的北京閑人。

據她觀察,絕大多數時候,他們都是躺著。

有一家太太,每天中午十二點才起床,吃了飯又睡到下午五點,晚上洗澡護膚,十點又睡了。

吳阿姨一直很好奇,“睡了那麽久,背不疼嗎?”據說,這位太太身體倒是沒問題,隻是不太愛動,

請了四個保姆,連水都是保姆倒的,水果要切成小塊用牙簽叉著吃。

 

後來老公貪汙進去了,太太不得不從豪宅裏搬了出來,住進了一間兩居室,留下了一個最便宜的阿姨。

她老公不是政府官員,而是一家頭部互聯網公司的高管。根據阿姨給的名字,才發現原來是個新聞人物。

外界都在猜測這人明明年薪幾百萬,前途無量,為啥要貪汙呢?

 

她剛去那家的時候,撥了一些菜出來,打算端進房間吃。

在這種家庭,阿姨的職業習慣就是在保姆房吃飯,不和主人家同桌。

那位高管突然從她身後探出了半個腦袋,“吳阿姨,你在幹嗎?”她嚇了一哆嗦。

他重申了這家的規矩,“一般是我和寶媽先吃,你放心,我們兩個人也是用公筷,沒有口水的”。

這家還有個規矩,保姆不允許用熱水,說是“熱水洗碗會有水印子”。最讓她接受不了的是不許她用衛生紙。

看到她用衛生紙包浴室地上的頭發,就從垃圾桶裏撿了一根棉簽對她說,

“你以後就像這樣,卷卷卷,把頭發卷起來”。她說實在惡心,就自己買了包紙。

 

 

還有一對小夫妻,家裏生了兩個孩子,也不用上班。

他們家是價值兩千多萬的豪宅,連保姆房間裏的燈,都是價值十幾萬的水晶燈。

住家保姆市場價是每月7000元,可是他們家就給6500元。

後來才知道孩子爺爺奶奶給的保姆費,小兩口私自截留了一部分。吳阿姨很看不上他們,“就是個寄生蟲”。

可和我聊起他家那輛小車,又透露出一種與有榮焉的意味,

“做阿姨那麽久了,沒見到過誰家的車鑰匙有一斤重,他那個車說是要1100萬”。

 

 

有時候路過一些高檔社區,這裏有哪些戶型,采光如何,綠地怎麽樣,她都如數家珍。

魔幻的是,對於城中村也是如此。哪些樓盤過去就是城中村,哪個城中村裏的房子便宜,她也都門清。

 

她過去住在費家村,是北京北五環外的一個城中村,住著幾萬名像她這樣的勞工。房租已經漲了三輪。

2017年,大興“11·18”火災,房租翻了一番,500元變1000元。2019年,清理外地包租公,又漲了一輪。

最近又漲了一些,一間房也要1500元。

北京公布的流調中,連續工作17個小時的網約車司機、一天打三份工的夫妻,成了北京勞工的辛酸縮影。

這群人都住在順義,比費家村還要往北。順義是距離北邊主城區最近的郊區,房租大約一千元左右,

還通了地鐵,是勞工們最佳的落腳地。

 

吳阿姨最近也搬了過來,房租隻要500元。坐車來我家要一個多小時,索性住到了我家,周末再回去。

除了給我帶孩子,中午還得去一個老主顧家做飯。

這家人是老北京,拆了六套房子,靠租金過著優渥的生活,也是全職在家帶娃。

吳阿姨絕對是勞工中的金領,出入都是高檔社區,月收入上萬,工作輕鬆還受人尊敬。

北京流調中的網約車司機、快遞員,是勞工中的白領。

修理工、泥瓦工、洗碗工這些,擁有單個技能的勞工是工薪階層。

上了年紀的老人們才是底層中的底層,他們隻能找到撿垃圾和看大門這種工作。

 

我在小區常常看見上了年紀的老頭、老太太穿著綠色或者橘色的背心,身上印著垃圾分類員的字樣。

他們站在垃圾桶前麵,徒手從垃圾箱裏掏出垃圾袋,一個個撕破後,

惡臭的廚餘垃圾就嘩啦啦地倒進了廚餘垃圾桶。

勞工的等級線,幾乎與年齡平行。吳阿姨才45歲,已經有了危機感。過了50歲,工資就難突破6000元。

55歲往後,隻能去收垃圾了。吳阿姨計劃再幹七八年,存些養老本。

她兒子已經結婚,在市區買了套上百萬的房子,他們老兩口拿出了90萬首付,今年還計劃把剩下貸款也還了。

這就算給了兒子一個交代,未來賺的錢留著自己養老。

 

前幾天,吳阿姨老公的喉嚨查出個息肉。聽到別人說,可能是個癌,嚇得打碎了兩個玻璃杯。

她丈夫也在北京,是個泥瓦工,專門給豪宅安裝大理石外牆。

她去過那些豪宅,“不是別墅,比別墅還要高級,叫公館”,麵積有幾千平米,

走在裏麵讓人有些害怕,“太大了,陰森森得像個廟”。

 

每天六點半,吳阿姨準點起床,夜裏十二點才睡。

她自己從不花錢,連銀行卡都沒有,每個月工資直接打到兒子賬戶。

打底毛衣穿了十幾年,密密麻麻起得都是球。每天夜裏,我都能聽到她在和家人打電話,一直聊到深夜。

過去還在心裏埋怨,有些太吵了,如今總感覺家裏有些過分安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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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天,我在北京都想著如何多賺些錢|穀雨影像

Fago 穀雨影像-騰訊新聞 2021-0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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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撰文|龍攝團 Fago

編輯|沐梓 周安

出品|騰訊新聞穀雨工作室

 

 

春節,回鄉,團圓,千百年來始終是中國人揮之不去的情愫。所以,當因為疫情不得不“原地過年”時,很多人會把這看作一種無奈或者無私。

但其實,也有人並未想那麽多——比如20歲的四川青年小春,數以百萬計的北漂中普通的一員。他說,春節回家也沒什麽事可做,不如留在北京,多賺些錢。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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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小春在出租屋裏準備午飯

盡管決定不回家過年,但小春的除夕,還是和平常的日子不太一樣。這一天中午,他和朋友約好,在自己的租住地吃一頓老家四川的火鍋。

參加聚會的人有4個:小春和表嬸,同為外賣小哥的曉峰和光頭強哥。

幾個人說好,以吃為主,盡量少喝酒。小春還惦記著,下午能夠多接幾個外賣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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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節這幾天,一單能掙12塊。”小春邊說,邊用手機登錄外賣平台。然而,畢竟是除夕,幾乎沒人點外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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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春住在豐台城中村,鄰居都是北漂打工者

這是小春來北京的第三年,也是他連續在北京過的第二個春節。能和幾個朋友在一起過年,他覺得很滿足。“剛來北京的時候很孤獨,這麽大的城市,一個朋友都沒有。”

在北京的每一天,小春都在想著如何多賺些錢。本是該享受青春、享受戀愛的年紀,小春無暇顧及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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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節假期,小春在物業公司上班

2021年的春節,小春是這樣計劃的:初一,物業公司白班,晚上送外賣;初二,白班夜班連軸上,24小時;初三,白天送外賣,晚上上夜班;初四休息一天,初五開始第二個循環。

小春算了算,3倍工資加上外賣賺的錢,這個春節收入還是不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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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春(右)和強哥(左)

按照約定,除夕晚上他們“轉戰”孫強在五環外金盞鄉的家,參加一次更大規模的聚餐。這一餐,孫強邀請了更多同是從事外賣行業的外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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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很多城中村成為打工者租住的地點,外賣騎手尤其多。強哥租住在北京東北邊金盞鄉東窯村,每個月房租1000元

大家有不同的口音,也有不同的鄉愁。“大家也不是忙到顧不上回家,很多是擔心因為疫情,春節之後回不了北京。”孫強說。

回不了北京,意味著收入暫停,甚至重新開始。他們把和家人視頻通話當做團圓,在很多人看來,“多賺些錢,是為了更好地團圓”。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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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的晚上,大家喝了不少酒。臨近午夜,到了最期待的放炮環節。“五環內不允許放炮,這是五環外,沒事兒!”孫強說。

鞭炮是小春和曉峰在前一天,騎車來回60公裏去通州買的。本來,他們計劃買些煙花,約兩個女騎手一起去放,“但沒買到煙花,她們就懶得出來了。”小春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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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隨著炮竹聲和酒意,北京的五環外,小春這些外鄉人不是沒有思考過自己的未來,但他卻想不出清晰的模樣。正如他喜歡車水馬龍的北京,他卻不確定,自己的未來該如何歸於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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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初二,小春在物業公司上白班

2018年春天,小春從高中輟學,跟著表哥跳上了開往北京的列車。

他的家鄉在四川達州。離開老家時,小春父親已經身患重病,幾乎喪失勞動能力,母親照顧著還在上小學的弟弟。父母靠種地勉強有些收入,一年不過5000元。

初到北京,小春和表哥租住在豐台區的城中村,不到5平米的屋子,廚房公用,一個月600元房租。繼而,通過表哥的關係,小春獲得了一份在王府井高檔商場物業公司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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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春沒有什麽技能。別人修空調、修管道,他就打下手,謙虛好學、嘴也甜,很快就和那些50多歲的同事打成一片。上半個月,休半個月,月薪5300元,這讓他覺得很滿足。“這一個月的工資,頂得上在家種一年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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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之餘,小春也不願閑著,就琢磨著去送外賣。他曾經嚐試過滿負荷的模式:白天上班,下班後送外賣,晚上跟表哥幹裝修活,淩晨回公司睡覺。鉚足了勁,小春一個月掙了16000元,這是他在北京3年的最高收入。

然而,代價是睡眠嚴重不足,身體吃不消。

 

03

盡管如此,小春還是把送外賣這件事,盡力堅持了下來。一來,能有份穩定的兼職收入;二來,可以穿梭在北京的大街小巷,仿佛融入了這座中國最大的都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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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一晚上,小春下班後趕到十裏堡,和曉峰交換電動車。“因為他(曉峰)的電動車跑得更快。”小春說。

不久,小春接了一單。因為對這一帶不熟悉,加上導航定位不太準確,小春找了半天也沒找對地方。還沒吃飯的他,騎車穿過歡慶春節的人們,焦急而彷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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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他和顧客加微信發了定位,才在一番周折後把餐送到,沒有超時。小春剛下樓,那位顧客給他發來一條信息:“辛苦了,感謝深夜送餐,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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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讓小春鼻頭一酸。他想起自己在北京送的第一單,也是找不到地址,也是共享了位置。那個客人同樣沒有埋怨,還送給他一瓶水。

在小春看來,龐大的北京,有她冷酷的一麵,但更多的,是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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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緣於送外賣,小春還收獲了幾個年齡相仿的朋友,比如在除夕一起聚餐的曉峰和光頭強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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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這天吃飯的時候,幾個人聊起家鄉的春節。小春說,他沒什麽特別的印象。也許是因為清貧,他總覺得家中缺少歡笑,即便過年也是如此。

不過,剛來北京那年,小春作為一名助唱,登上了央視《星光大道》的舞台。節目播出的時候,父親召集了全村的人來看,小春仍記得一家人在電話中傳遞出的喜悅。

另一件事,就是當小春把在北京第一年賺的6萬元寄回家時,父親很欣慰。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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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春節,小春留在北京過年

今年春晚還沒結束,社交媒體上就出現了一個個段子。其中有一個段子是這樣的:“一片片地‘倪妮好白好白’‘千璽笑起來好好看’,感覺這一代青年算完了。我小時候鎮上有個小夥子,因為在趙本山出場的時候放鞭炮,被鄰居打成二級傷殘,我懷念那個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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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小春從物業下班準備回家

年味越來越淡了嗎?小春沒有這樣的愁緒,他對趙本山無感,對於春節,“也就那麽回事。”他知道這是個團圓的日子,但沒有人規定,必須要團圓。他隻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努力創造著生存和生活的條件,對於現在的他來說,多賺錢,就是最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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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成暗夜外賣騎手的小春,穿梭於北京街頭

在這個現實的世界,小春從不抱怨。不管是春節,還是平常的日子,他都不忘擰動手中的油門。

他也有自己的願望:等疫情過去,帶父母來北京看看,“他們還沒看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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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這天,小春跑單到午夜,收成一般。經過一個路口,繽紛的煙花騰起,小春特意停下車,凝視了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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