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鄉下奇聞
那些年可能是人煙稀少的緣故,四鄉八裏常常會發生些怪事情。這些事一傳十,十傳百成了各村茶餘飯後的談資,這些新聞足夠各村八卦數月了。
奇聞之一:通海鄉下有一種叫“獨腳”的東西。“獨腳”是鬼是靈誰也說不清楚,據說在夕陽殘照或細雨朦朧的田野裏,你猛然抬眼就可看見一個頭戴鬥笠的人走在離你不遠的田野裏,他隻有一條腿飄飄蕩蕩走著,可你永遠也追不上他,你快他更快,你慢他也慢,這就是“獨腳”了。如果你想發財,就對著他的背影下拜說:“大仙我願供奉你,請大仙來我家住。”然後回家擺個祭壇供奉香果,“獨腳”就會將綿綿不斷的錢財搬運來你家,使你家富裕起來。但許多鄉下人,看見走在田野裏的“獨腳”還是嚇得有多遠躲多遠。因為請神容易送神難,據說“獨腳”非常難侍候,一不小心惹怒了他,他就會將家裏鬧得雞犬不寧。
某村有戶人家幾代人養“獨腳”,成了那個村子的大戶人家。後來老人死了,年輕的家主不知何事得罪了“獨腳”。家裏養的豬羊全部淹死在了圈裏,淹死畜牲的水是從哪裏來的,無人知道。別人家的秧田裏水光照影,綠苗青青。他家的秧田裏卻開裂崩口,如同大旱之年。他家請了十多個精壯夥子提著棍棒到家了捉“獨腳”,那群人才走進大院,就有鵝卵石劈頭蓋臉地砸來,眾人嚇得轉身就跑,跑得慢的被打得頭破血流。
後來“獨腳”越鬧越凶連飯都不讓吃了,每次一家人端起碗來,沒吃幾口,就發現下麵不是頭發,就是垃圾。傭人也嚇跑了,太太和小妾也嚇得帶著孩子回娘家去了,男主將大門鎖了跑去參軍,再也沒有回來過。
奇聞二:某村一戶人家極窮,常常是吃了上頓無下頓,日子實在過不下去了,老婆就叫他夜裏到別人家的地裏偷些瓜菜來充饑。他每次提著籃子來到人家的菜地裏,就蹲在那裏,手摸瓜菜,眼睛看著一天閃閃發亮的星星,口裏囔囔地說:“人眼不見,天眼見。人眼不見天眼見-------”最終都無法下手,提著空籃子回家了。回到家,老婆一看見籃子裏什麽也沒有,就開始抱怨咒罵。
第二天,夜裏又逼著丈夫出去偷菜。丈夫到了地裏,看著天上的星星,口中又念念叨叨地下不了手,回去又被妻子罵得狗血淋頭。
第三天,妻子下了軍令狀,如果今天再偷不到瓜菜全家都死,那就讓他自己死在外麵吧!深夜那男子心情沉重,提著籃子又走進了一家人的菜地,抬頭望天。今夜無月亮,也無星星。但他還是覺得天上有雙眼睛看著他,“人眼不見,天眼見-------”他又囔囔自語地念叨起來, 還是下不了手去摘田裏的瓜菜。最後一咬牙,將人家菜地裏的大小石頭檢了一籃子,提回家去。
到家後他忙著將石頭倒入鍋裏加上水說:“今天偷了些芋頭,慢慢煮吧。”說完跑到屋裏,將門鎖了不敢出來。老婆點火煮芋頭,煮到芋頭快熟時,揭開鍋蓋撈了個芋頭盛在碗裏,隻聽見叮當一聲脆響,點火一看那裏是芋頭而是一坨金子,再朝鍋裏看看,裏麵全是大大小小的金子。以為是丈夫偷了某大戶家,忙將丈夫叫出來,丈夫也傻了眼,提回來的是石頭,怎麽變成了金子?這家人從此過上了衣食無憂的日子。
奇聞三:在張家大山下有個民族居住的寨子,寨子裏有兩個愛唱山歌的美女,常有人從很遠的地方跑來找她們對歌,但都唱不贏兩位美女。後來從山裏來了兩位帥哥找她們對歌,兩邊旗鼓相當,誰也站不了上風。後來雙方約定,每月十五月圓時,就到山裏的一棵大榕樹下對歌。一來二去,兩位美女就愛上了帥哥。
又到了一個花好月圓的夜晚,兩女打扮得比平日更出彩。早早就跑到了大榕樹下,今天她們就要把兩位帥哥帶回家去了。(少數民族的婚姻比漢族開放多了,她們可以自由挑選自己喜愛的人)
因為時辰尚早,她們就打算捉弄帥哥給他們一個驚喜。兩人爬到了大榕樹上,躲在茂密的枝葉中等待。月亮剛升上來,就聽見大山深處傳來由遠而近的野狼嚎叫聲,兩人坐在樹上嚇得瑟瑟發抖。
一會兒,樹下出現了兩頭牛犢大的野狼,眼睛閃著綠光。它們搖動身子變作兩個帥哥,哼著小調在樹下來回走動,樹上的兩人哪裏還敢發出一點聲音。兩隻狼一直等到月上中天,還不見兩美女的影子,兩人坐在大榕樹下開始相互抱怨。
一男子說:“上次就該動手了,你又磨磨蹭蹭地說什麽再唱一回,再唱一回,不知又唱了多少回------”
另一人說:“這哪能怪我呢?那天正要動手,你老婆在山上一聲吼,你嚇得掉頭就跑,我不得不跟著你跑了,要怪隻能怪你老婆。”
一個男子抬起頭來,看見樹葉間二女耳朵上閃閃發光的耳環。說:“看啟明星都升到頭頂了,我們快回家吧。”
另一人說:“啟明星怎麽會落在了樹葉中?”
兩人抬頭觀望,坐在樹上的美女嚇得尿了褲子,尿像小雨灑下落在男子頭上。
一人說:“怎麽下雨了------。”
話音未落,山上又傳來令人毛骨豎立的狼嚎聲。
一個男子跳起來說:“媽耶,你老婆怎麽將我老婆也引來了-----”他在地上打了個滾,變成一隻狼飛奔而去,另一個也變成狼跟在他後麵跑了。
兩美女連動都不敢動坐在樹上,一直等在旭日東升才從樹上下來,飛奔跑回了寨子。兩人從此再也不敢唱山歌了,迅速地結婚嫁到杞麓湖的另一邊去了。
奇聞四:農忙時,某村有個男子天不亮就下地幹活去了。他遠遠看見有個男人正低頭在挖他家的田埂就叫道:“你是什麽人,怎麽來挖我家田埂?”
挖田埂的人不回答,低著頭繼續挖,男子忍無可忍,走過去一把拉住那人就打。挖田埂的人猛然抬頭,男子大叫一聲嚇得昏死過去,因為他看見的不是人臉,而是一張血淋淋的肺臉,男子嚇得大叫一聲,昏死過去,直到天亮了被人發現後,才將他抬回去,從此嚇破了膽,一張臉青白青白的。
發生在母親家的事也是當年的奇聞。
大梨樹村有間榨油房,每年油菜花開過後,村裏的人就把收到的油菜籽拿到榨油房去榨油,這個榨油房是誰家的產業,母親也不知道。她隻知道榨油的時候那裏非常香,小孩們都愛跑到那裏玩。
- < >< >“紅眼病”,手不停地揉眼睛,而且情況越來越糟。鄉下人療疾病的方法都是一代代人傳下來的,用田間的草藥來煮水給病人喝,所以鄉下小孩的成活率極低。
外婆用了木賊草,夏枯草,金銀花,決明子,大青葉-----等治療眼病的草藥,還頓頓用花椒炒飯給他們吃,都沒治好母親和三舅的眼病,於是三舅那小黃牛似的嚎叫聲整天在村子裏回蕩,母親疼的在地上打滾。
村子裏幾個醫術高明的大嬸們,就來家裏給母親和三舅“會診”問他們去過什麽地方?遇到過什麽東西?問得非常詳細,不漏過一個細節,母親就將在榨油房看見一隻灰色大蝴蝶的事情說了一遍,眾人聽得臉色大變。原來那隻蝴蝶就是,令有小孩的人家聽了為之變色的蠱。
每天傍晚,養蠱的人家就將蠱放出來,去偷吃小孩的精氣神,據說蠱吃了男孩拉金子,吃了女孩拉銀子,所以養蠱的人家都是非常富裕的。隻是這種黃昏來半夜去的蠱究竟是誰家養的無人知道,否則那家人要被憤怒的村民們拆屋子打成爛泥。
外婆和幾個大嫂都一致認為,蠱跑到了母親和三舅的眼神裏,所以才使得他們痛得打滾。必須趕快將蠱從眼睛裏拉出來,否則蠱將眼睛吃了再吃腦花,吃到腦花時小孩就死了。
外婆不敢耽誤連夜將存放在瓦罐裏的錢拿出來,母親存錢的滿撲也被砸開,將存在裏麵的錢拿了出來,母親說:那時她已經痛得眼冒金花,那裏還管得了那滿撲裏的錢,是她存著打算過年時到通海城裏買漂亮發夾用的。
第二天外婆帶著母親和三舅到金山找仙姑去。金山離大梨樹村有兩公裏路程,是一個較大的村鎮,仙姑家住在一幢整齊的青磚房子裏,仙姑姓甚名誰無人知道。可四鄉八裏無人不知道仙姑,她專治療“鬼附身”“蠱吃小孩”“鬼剃頭”-------等疑難雜症。但她最拿手的不是治病而是幫人“過陰”,將活生生的人送到陰間去與死去的親人相會。
仙姑大約四十多歲,她問了病情後,也不多說什麽,將接下來要做的事情交代給外婆。然後將一個紅泥小爐點著,上麵放了口小鍋,倒些油在鍋裏,打兩個雞蛋在油裏煎同時撒下鹽,胡椒-----等香料,雞蛋煎好香氣四溢。她把煎好的雞蛋裝在盤子裏,抬到桌子上,外婆就叫三舅低著頭,將一塊大紅帕子蓋在他頭上,叫他盯著兩個雞蛋看,蠱聞到了香味就會從眼睛裏跑出來了。
仙姑又煎了同樣的兩個雞蛋給母親,也叫她蓋上紅頭帕盯著盤裏的雞蛋看。母親說;不知雞蛋裏撒的是什麽香料,那香味以後想起來都會流口水。
香氣散去。仙姑將盤子裏的雞蛋抬走了,一會兒走出來說:“蠱我已經收了,你們回去吧。”
外婆帶母親和三舅走出了金山村,走了很遠才敢開口問他們;眼睛是否好了?母親和三舅眨眨眼睛,轉動幾下,發現那折磨了他們近一個月的眼痛病竟痊愈了。母親以後一直到老都沒有得過眼疾,而且視力極好可以看到2點。
還有一件是發生在外公身上的事情,外公從前是一個膽大包天,不信鬼神的人,有人提起鬼神之事,他都嗤之以鼻。農忙時,他常常一個人夜裏在田裏幹活,周圍有時會有一朵朵鬼火跳動。
外公看見鬼火就叫道:“小鬼,抬火來點煙。”
有的鬼火還真有靈智似地,會一跳一跳地湊近過來。走到麵前,外公掄起鋤頭劈下去,把那團明亮的鬼火劈得四分五裂。
有一年,又到快收割的季節,那夜月明星稀,外公在田裏搭的草棚裏睡覺守夜。夜裏突然驚醒,正驚異自己怎麽會醒了?就看見草棚的布簾子被撩了起來,一個二十來歲的小媳婦穿著淺紫色衣裙,發髻上還插著幾顆明晃晃的珠子,她伸進半個身子來朝著外公嘻嘻一笑就縮了回去,外公以為是睡醒眼睛花,坐在那裏發蒙,那小媳婦伸進半個身子來衝著外公笑了笑,又將身子縮了回去。
外公怒斥:“你是誰家的媳婦不守婦道,半夜跑來幹嘛?”
那女子也不回答,外麵傳來嘻嘻笑聲。外公才想起來村子裏從沒有這號人,就提了把鐮刀走出。女子見外公出來後轉身就走,女子走在前麵,外公跟在後麵,兩人一前一後,走到村後的池塘邊。女子站在垂柳下,一抖頭發,頭發披散下來直拖到地麵,手一甩指甲成了利爪。外公嚇得魂飛天外,沒有等到女子回過頭來,就飛奔回家,回到家後就病倒了。身上忽冷忽熱,全身發抖,外婆為他蓋了幾床被子都不管用。
村子裏的人都叫這種病症為“打擺子”,“打擺子”究竟是什麽病母親也說不清楚,幾天後外公的病才慢慢好了。
從那以後,有人提起鬼神之事他也不再譏笑人家了,也不敢叫小鬼抬火來點煙了。
更奇的是,遇到這樁事情後,外公開了天眼。此事原來他自己也不知道,直到有一天,外公從田裏幹活歸來時,已經是暮色蒼茫了。他走在田埂上,田埂一邊是遼闊的田野,一邊是條堤壩。外公看見遠處有三人,倆個古老差役打扮的人,正拉著村裏的一個男子迎麵走過來。外公趕快俯身躲在堤壩下,三人走過時,外公還聽到上麵傳來鐵鐐的響聲。
直到三人走遠了,外公才從堤壩下爬上來,回到村子裏。外公將他看見的事情告訴了那家人,那家人也沒有當成一回事,因為那男子好生生的沒有什麽病,隔天男子在田裏幹活,一頭跌倒拉起來時就已經走了。以後外公隻要說,某家人有人要走了,那人就活不到三天。 以後隻要聽到外公的提醒,那家人就會背著將死的人提前準備送葬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