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月的勞保
捏著鈴聲大作的手機，郝仁心情非常激動，他的心在哆嗦，他的思緒在哆嗦，他甚至感覺手都在哆嗦——諾基亞的振動果然非同凡響，郝仁相信自己這部老電話要是開著振動模式扔到地上，至少能跑出二十邁……
當然正常的來電肯定不會這樣，唯有渡鴉12345打來電話的時候，似乎那個神經兮兮的家夥用了什麽特殊力量，能讓一部手機鬧騰出近乎拖拉機的動靜來，這可以全麵確保郝仁不會漏接她的電話——莉莉在街對麵應該都聽到這邊的聲音了。
“喂？”郝仁接通電話，小心翼翼地喂了一聲，生怕那個渡鴉12345想出別的法子嚇他一跳。
“呦，郝仁，還活著呐？照顧好你家的新客人了吧？”渡鴉12345大大咧咧的聲音從聽筒傳來，還是跟幾天前一樣充滿活力，“誒上次我調查有誤啊，你家不隻有個狼人，應該還有個血族才對……她在你那邊呢？過得挺好？這兩天沒異常情況？我前陣子出差去了，我給你講講藍角星係的風景……”
郝仁讓渡鴉12345爆豆子一般給灌了一通，差點就被對方給說懵了，幸好他及時反應過來打斷了那個有點神經質的女人：“等會等會！我找你有事！”
“有事？啥事？”渡鴉12345很奇怪，“工資？那你等等，我這邊還沒考慮好怎麽給你開工資呢。哦你說這個月福利？那這還沒月底呢……”
“你能不能讓我先說！”郝仁終於忍不住叫起來，但一嗓子吼出去他就趕緊一縮脖子，心說壞事——那個“女神”的性格明顯有點不正常，自己敢這麽吼她，興許還有幾秒鍾這五雷轟頂就該來了。
結果郝仁縮著脖子等了幾秒也沒見外麵打雷，渡鴉那邊隻是沉默了幾秒，隨後才訕訕地說話：“哦，你說，你說，我出差回來略有興奮，嗬嗬嗬嗬……”
郝仁擦擦額頭冷汗，沒想到對方竟然這麽好說話，隨後整理一下語言：“是這麽回事，你走的匆忙啊，我有好多東西都沒搞明白，而且前兩天我還遇上一次怪事，我做了個怪夢……”
當下郝仁就把前兩天那個幻想侵蝕現實的噩夢大略講了一遍，渡鴉這次難得很安靜，直到郝仁把話說完，她那邊才傳來一陣可疑的稀裏呼嚕聲：“哦……吸溜……你做了個怪夢？吸溜……那情況可能確實有點複雜了……吸溜，等會你過來一趟吧吸溜……”
郝仁感覺對麵的聲音有點奇怪，忍不住問：“你在那幹嘛呢？”
“吃泡麵啊，”渡鴉繼續稀裏呼嚕，“我早起忘了吃飯，剛想起來。”
敢情剛才對方安靜聽郝仁說話就是泡麵條去了！而且敢情她平常也吃泡麵？
郝仁收拾收拾自己那一腦門子冷汗，確認了渡鴉12345還在老地方等著他，於是便換上衣服準備出門，薇薇安給“滾”準備著零食，抬頭看見郝仁的動作，順口問了一句：“出門啊？去她那邊？”
郝仁點點頭，突然想起有事要交代：“對了，我中午不一定回來，莉莉要是回家的話你們就去外麵吃吧，或者叫外賣也行，電話抄在日曆上，那是唯一一個可以往這邊送外賣的餐館。”
薇薇安一聽到“莉莉”兩個字，頓時不爽地抽抽鼻子，但她還沒開口郝仁就一句話給堵回去了：“別廢話，你飯費實際上還是莉莉給掏的呢，都窮成這樣就別矯情了。”
薇薇安無言以對，這個資曆嚇人的、從人類穴居時代就在地球上蹦躂的、跟阿喀琉斯打過架的吸血鬼也不知道是怎麽養成了現在這麽好的脾氣，郝仁已經完全揣摩透薇薇安的性格，所以如今跟她說話也絲毫沒有一開始那樣小心翼翼和拘謹緊張的感覺。
交代完了家裏的事，又吩咐薇薇安不要忘記中午喂貓，郝仁便離開家門，坐上公交前往那神一般的工作地點：時空管理局駐王八坨子辦事處。
那倒懸於天空的白色洋房還是跟幾天前見到的一樣，洋房中的藍色仆役在主人不在家的時候維持著這居所的整潔，郝仁頂著炎炎烈日從南郊一路跑到這裏，剛一傳送到洋房前的噴泉廣場上就忍不住愜意地舒了口氣：渡鴉12345人雖然不怎麽可靠，但她著實有奇奇怪怪的本事，她這座大屋整體處於一個奇妙的空間中，不冷不熱，空氣清新，郝仁都有點想在這兒賴著不走了。
“呦，你來了？”渡鴉12345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郝仁趕緊扭過頭去，卻看到那個奇怪的銀發女人正扛著一把巨大而且樣式古怪的砍刀從洋房前的植物園中緩步出來，看她身上沾著的草屑以及泥土，好像是剛剛收拾完自己的園子。
“我剛才修剪景觀樹來著，”渡鴉12345抬了抬肩膀上那把兩米來長的銀白色大砍刀，她注意到郝仁的視線被那把砍刀所吸引，頗為得意地笑起來，“很威風吧？這可是有紀念意義的——其他渡鴉可沒有，我這獨一份。行了，來說說你遇上的情況吧，去屋裏說。”
郝仁哦了一聲，跟在渡鴉12345身後進入大屋，還是上次見麵時候的那間辦公室，還是上次見麵時候的那些陳設，不過前些日子在辦公桌後架子上擺著的煎餅果子換成了一個空空的泡麵杯。郝仁的視線實在無法控製地落在那紅紅綠綠的泡麵杯上，心裏就琢磨著到底應不應該繼續相信渡鴉12345自稱的身份：神不神的就先不說了，一個號稱是從多元宇宙最高統治機關派下來的基層幹部，平常就吃這個，合適麽？
渡鴉注意到郝仁的視線，不在意地聳聳肩：“我吃完了，真沒了，這裏不管飯。”
郝仁：“……”
歎了口氣，郝仁在渡鴉12345對麵坐下，然後珍而重之地從兜裏掏出一個小口香糖盒，再從盒子裏摸出那一撮黑乎乎的狼毛：“這就是我跟你說的，那次做完噩夢之後醒過來我手裏就多了這東西。莉莉聞了聞，確認這個的氣味確實不像是人類城市帶出來的。”
渡鴉12345伸手接過那撮狼毛，輕輕打了個響指，半空中便憑空浮現出無數亮晶晶的藍白色線條，這些線條以令人眼花繚亂的速度拚合成一個立體的陣列，而黑**毛就在這些線條中懸浮著，慢慢蒸發出一陣陣淺灰色的霧氣。
郝仁驚異地看著這神奇的一幕：看樣子這個渡鴉12345也不隻會胡扯嘛，別的不說，就這一手肯定比薇薇安那不靠譜的血魔法強，你看人家在空中畫的道道多直……
“從那個世界滲透出來了麽……”渡鴉12345看著那撮狼毛慢慢“蒸發”的隻剩下一點殘渣，自言自語著說道。
郝仁一愣：“從哪滲透出來？”
“夢位麵，不過跟你關係不大——起碼現在關係不大，你這個等級還處理不了這種問題，”渡鴉12345搖搖頭，難得臉上有點認真神色，“我把這個情況報告給影子城總部，這個世界是個出了名的老大難區域，管理局那幫家夥等新消息已經好多年了。”
看到郝仁臉上露出迷茫的神色，渡鴉12345順手掏出一個六邊形的銀白色小東西扔了過來：“一看你就常識缺乏，這東西給你，個人數據終端，審查官專用版本，剛給你申請下來的，有什麽東西可以從這上查詢，包括職工行為守則什麽的，以及時空節點航線圖時刻表，還有你的權限配給……嗯，你現在還在考核期，大部分東西都用不上，但提前接觸一下總有好處。”
郝仁隻看到一道銀光朝著自己麵門砸來，幸虧反應及時才勉強接住，隨後他就聽到了渡鴉12345的話，頓時整個人都激動起來：這可算發勞保了！
?
高科技啊
郝仁好奇地打量著手裏的銀白色小設備，心情很是激動，同時也充滿困惑。
這是一個隻有巴掌大小的裝置，有著銀白色的金屬光澤，然而拿在手裏卻不顯得冰涼，觸感溫潤，不太像是地球上常見的金屬材質。這個小裝置呈完美的六邊形，最厚的地方也隻有幾厘米，其表麵可以看到有藍白色的光流在緩緩脈動，如同有生命之物正在呼吸一般。郝仁好奇的摩挲著這塊“金屬板”的表麵，後者中央的六邊形區域立刻明亮起來，隨後一副全息影像便突然浮現在空中——嚇他一跳！
郝仁好險沒把自己第一個月的勞保給扔出去，他捏著那塊金屬板，定定地看著金屬板上空的全息影像：影像上有一個蔚藍色的、由四塊水晶組成的十字形徽記在緩緩旋轉，徽記背景是一片混沌的黑色，而在投影下方則顯示著一行漢字：時空管理局－EN35節點－AZ655號世界－通用型數據終端，當前操作員已通過權限認證，設備待機中。
“全中文界麵，傻瓜式操作，新手都能熟練掌控，”渡鴉12345翹起一根手指指著郝仁手裏的“數據終端”，把後者的注意力吸引過來，“這裏有你的工作須知，有帝國時空管理局的介紹，也有帝國的基本情報，另外還有關於宏世界、時空航道、世界之門代碼、授權流程、物資配布清單、申請支援協議等等你需要學習的東西，我給你解釋這些實在太麻煩了，不如你自己去看。慢慢學吧，等把這些資料都記下來之後……嗯，你應該就完成見習第一階段了，然後進入見習第二階段……”
郝仁頓時對自己的未來生活充滿悲觀：天可憐見，他好不容易從學校畢業，這怎麽轉眼又回到學生時代了？！
“這是什麽？這東西又該怎麽用？”郝仁把未來可能的悲慘學習生活暫時放在一邊，好奇地指了指全息影像上的藍色十字徽記，盡管不知道是什麽，但他覺得這個一定意義重大——因為渡鴉12345的大洋房中也時常可以看到這種藍色徽記，甚至在某些魔法仆役的身上都能看到這種標誌，他伸手在全息影像上戳了兩下，結果手指直接穿透了畫麵：並不像他想象中的那樣，可以通過觸摸影像來控製。
渡鴉12345的表情一瞬間變得異常嚴肅，這嚴肅的模樣甚至嚇了郝仁一跳：他不敢想象這個吊兒郎當的不正常“女神”竟然也有這麽肅穆的時刻，渡鴉12345盯著郝仁的眼睛，似乎要把自己的思想直接刺入後者的腦髓裏：“這是希靈軍徽，帝國的標誌，希靈文明的印記，它代表帝國——你現在是個新人，大概還不能理解這個標記有什麽意義，你隻要記住它意義非凡就可以，在整個虛空，有無數種族是在這枚徽記的庇護下生存的，也有無數戰士在這枚軍徽的引領下作戰。”
郝仁一愣一愣地聽著，渡鴉見狀拍拍腦門：“嗨，這麽早跟你說這個幹啥。總之你記著，以後不管到了多危險的地方，遇上多複雜的情況，隻要看到這枚徽記，你就見著家人了，明白？”
郝仁這次明白了，使勁點點頭：“那這個該怎麽用？”
“把手放在隨意一條棱麵上，思維控製就行，它會自動判斷你的確認指令，不會有誤操作的，”渡鴉指點著郝仁如何啟動那台小設備，“當然剛開始的時候你可能需要適應一陣子，畢竟它的反應速度很快，而且智力不比你差多少，所以會自動幫你做一些事情，你有時候會誤以為自己弄錯了東西，其實沒事——喏，試著啟動主係統，然後告訴它，你是個菜鳥。”
郝仁瞪著眼睛聽完，腦海裏就一句話盤旋不已：誒呦我去這高科技啊！
“你不是說希靈使徒是神明麽，怎麽神明用這麽高科技的玩意兒……神還走科技流呢？”郝仁一邊嘟嘟囔囔著，一邊不很熟練地集中注意力跟手裏的“金屬板”溝通起來，渡鴉12345則回答著他的疑問：“科技跟魔法有分別麽？希靈神係從一開始就是同時發展兩條路線的，什麽好用就用什麽，都是控製現世的工具嘛，你手裏這玩意兒扔到其他未開化文明手上那就是神器。不過話說回來，我對這種科技係的產品確實不怎麽擅長，我更喜歡神秘造物——可惜那東西你用不了。”
郝仁也顧不上聽渡鴉12345說了什麽，因為他已經成功啟動了那個小小的數據終端！
全息投影上飛快地刷新著一連串畫麵，看上去雜亂無章，但郝仁絲毫沒有跟不上節奏或者理解不了的感覺：這些畫麵的刷新速度和切換方式完美地契合了他的理解力，似乎這個數據終端能夠掃描人類的大腦，然後根據大腦的即時工作狀態來推送新信息，郝仁的眼睛在全息影像上飛快遊移著，他所需要的最重要的情報始終在自己視野正中央，而每當他想要知道新的東西，甚至不用怎麽刻意去下指令，全息影像上的畫麵就會跟著切換，讓他始終能以自己最高效的方式獲得新資料。郝仁一開始還認為自己恐怕駕馭不了這麽先進的設備，但很快他就意識到一件事：對一個實力強橫到可以在多元宇宙橫著走的文明而言，要製造一個簡單易用的小工具根本不是問題，就如同人類能製造出連黑猩猩和寵物狗都會用的喂食機——科技臻於完美，則使用愈發簡單，複雜的東西都會被封裝在使用者看不到的地方。
舉個簡單的例子，郝仁敢肯定假如他把手裏這個小設備拆開，那地球上恐怕就沒人能把它裝起來了……
“這個……請求支援是什麽意思？”郝仁在一連串飛快刷新的資料中突然看到了一個讓人非常在意的字眼，不用他下什麽指令，這個引起他好奇的條目便自動停在視野中央，隨後全息影像上出現了與之配套的大量圖片和視頻信息：各種看上去像是武器裝備的圖像，列隊的士兵，暫時看不明白的圖表，整整齊齊地羅列在麵前，不過以上所有東西都是灰色的。
“你以為審查官是獨行俠？平常光負責照顧照顧在家裏麵蹭飯的異常生物就算全部工作？”渡鴉12345聳聳肩，“等你轉正你就知道了，審查官平常要處理的工作複雜著呢，萬一我現在派你去半人馬座平叛怎麽辦？派你去蠍尾星雲軍事調停怎麽辦？這時候請求支援和武裝協議就能派上用場，你可以在自己快被人打死的時候選擇這些東西——當然，它們都需要對應的權限，而權限則需要各種嚴格的考核。我們不能把殺人的東西交給一個心智不堅的新兵蛋子，雖然那些東西在我們眼中基本上還是無害的民用品……嗯，民用品扔你們這顆星球上也差不多夠頂四五次冰河期了。”
郝仁聽了一頭冷汗，雖然他還沒來得及看完《審查官須知》和《時空管理局工作綱要》這兩份文件，但他從渡鴉12345的話裏聽到了非常不得了的東西……這工作好像是要命的！
郝仁張了張嘴：“我現在……”
“不能辭職，”渡鴉12345嘿嘿一笑，“你就是死了，靈魂也掛在老娘的考勤表裏麵，給你換個軀殼你還得繼續工作，老娘招個新員工多不易啊，還想跑？”
郝仁：“……”
“別這個表情嘛，”渡鴉12345一瞬間傳送到郝仁身邊，把後者嚇一跳之後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從不唬人，你很快就會知道，這是一個常人求之不得的機遇——隻要你不作死，基本上可以活到……嗯，反正挺久，畢竟審查官又不是軍職人員，哪有那麽多大戰成天讓你們這些協警上啊。”
郝仁幾次想說話，都被這個很有氣場的白發魔女給嗆了回去，最後他隻能扯著嘴角把數據終端塞進兜裏：需要看的東西太多了，在這裏看顯然不現實，他決定回家之後慢慢研究。
“那咱們還是談談那個噩夢的事吧，”郝仁認命地往椅子上一坐，“我覺得你有事瞞著我——我是老實，但這不意味著可以隨便欺負啊，你起碼多告訴我點，我回去睡覺也安穩。”
渡鴉12345看了郝仁一眼，終於無奈地歎口氣：“好吧好吧，你也是個強脾氣，那我就撿著可以說的告訴你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