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不正常生物
郝仁跑去泡了壺熱茶，接下來便跟兩個不正常生物在客廳裏大眼瞪小眼地幹耗起來。
長條形的小茶幾兩個最遠端分別坐著正一臉戒備的吸血鬼姑娘和氣鼓鼓的莉莉，倆人之間劍拔弩張，冷颼颼的寒氣和一股充滿野性力量的氛圍在她們的眼神交錯中不斷激蕩，郝仁幾乎可以在茶幾上空看到肉眼可見的青灰色氣團在不斷旋轉。茶水已經擺上桌，但兩位女超人絲毫沒有借此機會化解矛盾的打算。在這種讓人肝顫的低壓氛圍中，郝仁隻能繼續努力縮縮脖子，用自己那屬於普通人的脆弱體質硬扛著來自狼人和吸血鬼的雙重壓力，一邊使勁想辦法怎麽讓這二位互相相信對方說的話：
莉莉堅持認為眼前的吸血鬼是想吸房東的血，後者的一切說法都隻不過是因為打不贏自己才胡編亂造出來以求脫身的（也不知道這個二貨怎麽這麽有自信），並且郝仁已經受到了吸血鬼的法術魅惑因此正在胡言亂語，而吸血鬼少女堅持認為莉莉是想脅迫人類以伺機潛伏在人類城市中，郝仁的一切言論都是受到了狼人的威脅……
這就形成一個死結：她們都不相信對方，同時不相信第三方，而且現場也找不到第四方……
哦，現場其實是有個第四方的，也就是正蹲在不遠處吃東西的黑白小貓，這個名字叫“滾”的神奇生物對客廳裏的寒風颼颼毫無知覺，守著一盆貓食就像守著整個天堂，郝仁都快懷疑這個缺心眼的貓也是個“異類”了。
“那什麽，”最後還是郝仁這個東道主不得不打破沉默，他首先轉向一切誤會的源頭，也就是那個吸血鬼姑娘，“這位吸血鬼小姐啊，這麽說昨天晚上……”
“請不要用吸血鬼這種稱呼，”衣著樸素，但氣質帶有一種天然清冷優雅之感的黑長直少女微微皺起眉頭，“隻有那些隻具備本能的食血仆人才算吸血鬼，我們這些能克製猩紅**的是血族中的貴族，人類對我們誤解很深所以總是搞錯。你可以叫我薇薇安，全名暫時不能告訴你。”
“哦，”郝仁點點頭，雖然不知道食血仆人和高級血族有什麽區別，也不知道什麽是猩紅**，但他能看出眼前這個黑長直少女其實很好說話，“薇薇安是吧。這麽說昨天晚上你不是襲擊我們？其實你是想來幫忙的？”
“我看到人類跟狼人在一起，不知道你是被蒙騙還是被威脅，”薇薇安點點頭，“原本我想著把你直接搶走的，不管狼人在你身上下了什麽詛咒，他們那低劣的法術都很容易對付。不過昨晚上我狀態不佳，竟然……竟然被暗器所傷。野獸就是野獸，戰鬥起來無所不用其極，毫無美感可言。”
“矯情，”莉莉哼了一聲，“打不過就是打不過，還找那麽多理由。你倒是看看我哪裏脅迫著房東了啊，他能跑能跳的，我又沒卡著他脖子。”
薇薇安身邊的冷風驟然加強：“狼人的爪子帶有詛咒，你以為我連這種常識都不知道？”
莉莉一聽這個，頓時驚訝地低頭看看自己的手：“誒呀我這麽厲害呢？”
郝仁決定不理這個二貨，而是轉頭看著薇薇安，滿臉真誠：“你看，我真沒受脅迫！我對天發誓莉莉沒給我下詛咒！”
薇薇安頓時點點頭，就在郝仁高興地認為這個吸血……血族姑娘終於開竅的時候，對方卻臉色一板更認真了：“放心，我知道你一定是礙於詛咒以及不相信我的實力才不敢說實話的，等一會我狀態恢複過來就讓你看看，這個隻會扔板磚的野狗根本不是高階血族的對手！”
莉莉一聽這個頓時一巴掌拍在茶幾上，當時桌麵就出現一大片均勻的龜裂紋：“你罵誰是野狗？！你這個長著翅膀的老鼠！”
薇薇安也不再壓製敵意，她騰地站了起來，麵前的茶幾和身後的沙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掛上一層冰霜：“以為自己很厲害？再打一架啊！就是因為你們這些控製不住本能的家夥到處作死，局勢才變成今天這幅模樣！”
原本被控製在茶幾周圍的殺氣在殺氣主人的釋放之下終於彌漫開來，伴隨著兩聲怒喝，隨之而來的就是寒風呼嘯和隱隱約約的狼嚎，缺心眼的“滾”終於意識到情況不對，迅速扒了兩口貓糧便刺溜一聲衝上二樓，隻留下郝仁看著自己的家具，急火攻心：“我的茶幾……”
也不知道他怎麽抗住這陣殺氣的。
“房東你放心，我會賠錢的。”莉莉端的是好姑娘，馬上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哪怕盛怒之下還是趕緊跟郝仁表示了歉意。
郝仁已經完全明白了，眼前的狼人是個二貨，而那個血族則是個一根筋！別看薇薇安貌似正常的模樣，但實際上恐怕不比莉莉腦子好使多少，這年頭有本事的家夥沒個人格缺陷就不能活了是吧？
就在莉莉和薇薇安眼瞅著就準備在客廳裏大打出手的時候，郝仁原本充足的耐心終於被磨沒，他用力一拳砸在茶幾上，用自己能發出的最有氣勢的聲音一聲大吼：“都夠了！這裏是我家！！”
這一聲吼和那一拳猛擊是郝仁這個慢吞吞的老好人數年來都沒有過的舉動，但蔫豹子發威的威懾力終於還是體現出來那麽點，吸血鬼少女和狼人少女可算意識到這裏是別人家，而且其中一個還意識到自己正欠著房東一張茶幾的錢，於是她們兩個齊刷刷地停住，四隻眼珠一眨不眨地看著郝仁。
“看我幹什麽？”郝仁剛用一聲吼鎮住兩個“異類”的時候還嚇了一跳，他沒想到自己在這種隨便揮揮手就能弄死一個人的強大生物麵前竟然真有這個膽子吼出來（而且吼出來之後還成功鎮住場麵了），但隨後他就感覺自己這輩子能有這次壯舉也算不虛此生，此刻看著四隻眼睛落在身上，已經感覺自己徹底豁出去的他竟沒來由一陣底氣充裕，“你們看看自己，一個二貨，一個死心眼！我才是這兒的當事人好麽？你們別這麽忽略當事人的意見就擅自替人下結論行不行？！而且這這這……這符合你們的身份麽？狼人跟血族什麽時候這麽奮不顧身保護人類了？你們先讓我這個最糊塗的家夥搞明白這點，然後再掰持你們那點誤會行不行？”
郝仁最後這個問題已經憋半天了，這年頭信息爆炸文化交融，誰還不知道個吸血鬼跟狼人的故事，你去奇幻類電影庫裏隨便一搜，十部電影裏起碼有兩個都跟這倆物種有關，在郝仁心目中，嗜血無理智的狼人和陰毒冷酷的吸血鬼就跟倆符號一樣醒目，但眼前這二位……是怎麽回事？
搞不明白這個問題，他作死都找不到好節奏！
讓人意外的是，莉莉跟薇薇安竟然異口同聲起來：“我跟那些野生動物不一樣！”
然後兩位姑娘也頗有點驚奇地看了對方一眼，隨後就冷哼一聲各自扭過頭去，顯然隻相信隻有自己才是發自真心的。
“我不知道其他族人是怎麽回事，他們好像不跟人類作對就沒法活似的，但我從有意識以來就是跟人類在一塊的，”薇薇安抱著膀子說道，“而且我本能地……討厭其他血族。別問我為什麽，我也不知道，反正從小就這樣，而且我也看不慣其他‘異類’跟人類打仗，他們太蠢了。就這樣。”
“我沒見過其他‘異類，’”莉莉抽抽鼻子，似乎對薇薇安的“氣味”很不爽，“我在一個很冷的地方醒過來，應該是雪原，醒來的時候就是人形。我是被一個老太太收養長大的，之後幾十年一直跟人類在一塊，隻有他們對我長不大的外貌產生懷疑的時候才會搬家。我喜歡人類，習慣人類，有問題？”
郝仁看了看這二位不正常生物，決定相信她們。
反正信不信也就那樣——他一個都打不過。
第10章
窮酸吸血鬼
客廳中的冷空氣和低氣壓還在持續，但好歹兩位罪魁禍首看上去是不打算繼續開戰了。
郝仁唉聲歎氣地收拾起已經被凍成一坨冰疙瘩的茶壺（而且還凍裂了），再看看已經報廢的茶幾，感覺人生大抵如此：人生在世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剩下一二是更不如意的……
但不管怎麽說，薇薇安和莉莉看上去總算是相信對方的說法了，好吧，興許也不是完全相信，但起碼她們答應暫時不會繼續打架——隻要對方不露出“馬腳”，她們就暫時把對方認作中立單位。
這是整整一個小時苦口婆心的結果，是一個小時擺事實講道理申明大義的結果，郝仁壯著膽子把自己作為此地房東的那點威嚴（假如有的話）發揮到極限，勉強讓兩個人外娘互相耐心聽完了對方的解釋，並且用自己的方式證明自己所言非虛：莉莉證明自己沒有脅迫房東的方式是把“滾”叫出來作證，然後給薇薇安展示了自己的手，示意手上沒有血氣所以她沒有給郝仁下過詛咒，薇薇安看莉莉挺二的所以決定相信她；薇薇安為了證明自己可以克製吸血**，讓郝仁去冰箱裏倒騰出一盒鴨血豆腐……
說實話郝仁覺得薇薇安這個證明方式比啥都不靠譜，但神奇的是莉莉居然信了……這個二貨居然信了你敢信？
等一切暫時風平浪靜之後，郝仁才有機會詢問薇薇安今天早上過來是有何事，因為很顯然薇薇安早上剛見到他的時候驚訝了一下，因此她不大像是專門過來找人的。
薇薇安點了點頭，從隨身的一個小包包中掏摸出一張花花綠綠的紙來：“我照著這個地址來的，我想找房子住。”
正在旁邊對著壞掉的茶幾低頭懺悔的莉莉頓時切換成狼人形態，那雙尖尖的獸耳激靈一下子就豎了起來：她有一種強烈的糟糕預感！
郝仁也是一愣，接過那張紙才發現它是從一份報紙上剪下來的，赫然就是自己前兩天發出去的出租廣告！這怎麽連著大半年都沒有開張，這時候生意反而接茬上門了？
但為什麽來租房子的都不是正常人！
“額……這個地址倒是沒錯，”郝仁表情古怪，不知道自己的人生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他上下打量著薇薇安，“你是來租房子的？”
“是啊。”薇薇安連連點頭。
郝仁愣頭愣腦地問了一句：“為什麽偏偏是我這兒……”
他的言下之意是為什麽這種不正常事件會發生在自己身上，但薇薇安顯然會錯了意，吸血鬼少女眨眨眼：“因為你這裏很便宜啊，我沒錢，找了半天隻有你這裏住得起——實在是不想跟以前一樣住在荒郊野外的廢墟或者墓地裏了。”
郝仁的嘴巴微張著就沒閉上，心裏對這個吸血鬼少女的坦然和生活狀態感到訝異不已：不是都說吸血鬼是黑暗中的優雅貴族麽，眼前這位怎麽混成這樣？
“這裏確實挺便宜的，你要不怕偏僻就在這住下吧，”郝仁呆愣幾秒還是點點頭，嘴角劃過一絲哭笑不得，反正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已經有個狼人了，自己這生活在可以預見的未來恐怕已經正常不起來，多個吸血鬼就多吧，權當給生活添姿彩，“不過我得提前說明一點，你不能惹事……當然我也不會把你和莉莉的事情往外說，我還怕你們殺人滅口呢。”
說著殺人滅口，郝仁卻不怎麽擔心：跟前這二位人外娘顯然和傳說中的不一樣，先不管她們在各自的族群中是不是異類，反正在這兒，她們看上去還挺安全的。
不過就在郝仁和薇薇安已經快商定妥當的時候，莉莉突然拍著桌子站了起來：“等一下！這個長翅膀的老鼠也要住在這裏？跟我住一個屋簷下？”你看這遲鈍程度。
嘩啦一聲響，之前已經被拍了一堆裂紋的茶幾終於要不得了。
“你以為我願意跟野獸住在一塊？！”薇薇安的火氣也不小，但好歹還記著之前承諾過的休戰協議，沒往外亂放冷空氣，“要不是快窮死了，誰會來這兒啊！”
郝仁突然感覺或許拒絕薇薇安才是正道：讓這狼人跟吸血鬼住在一個屋簷下明擺著是要命好麽，她們倆這脾氣完全不像是真能遵守休戰協議的樣子！而且他也不差這一份房租……
但他剛才已經點過頭了，這時候要突然改口似乎也不太合適，於是隻能勉力安撫著一臉不爽的莉莉：“沒事沒事，我看薇薇安也不像壞人嘛，都答應人家了……讓她先在這兒住下……誒不對！我是這的房東，這是我家！我跟你商量個毛啊！”
郝仁最後時刻總算是想起這茬：這是他自己的地盤，什麽時候這倆人外娘就跟戶主似的了？
他隻能把這歸結於兩個氣場強大的家夥那存在感簡直不是一般的高，而且在一連串亂七八糟的事件衝擊下，自己那本身就不算太出類拔萃的腦子已經有點混亂了。
莉莉也訕訕地笑了起來，這個跟傳說中一點都不一樣，出奇好說話的狼人姑娘縮著脖子點點頭：“那你做決定，不過我還是不喜歡這個長翅膀的。”
“這還差不多。”郝仁抱著膀子點點頭，一邊籌劃著如何能讓這兩位怎麽看都不正常的新房客在未來的日子裏和睦相處……和睦相處是不可能了，如何盡量避免她們拆房子就行。其實他已經對這種混亂生活有所懼意，如果可以的話他是真想現在就把屋裏的兩尊大神請走，但這有兩個問題：首先兩個女超人是不好得罪的，雖然她們看似很好說話，但如果沒有個說得過去的理由就貿然趕人恐怕會出問題，郝仁不敢冒這個險；其次郝仁覺得自己打不過兩個女超人中的任何一個，萬一到時候自己的語言力量不奏效，那就徹底抓瞎了，他將騎虎難下。
綜上所述其實上麵倆原因可以匯總成一個：尼瑪人類怎麽跟兩個怪物娘討價還價啊！
不過不管再怎麽糾結，他還是想盡自己綿薄的力量,稍稍維護一下自己那眼瞅著就要走到頭的“正常”生活，而就在他思緒萬千的時候，一陣幾乎驚天動地的驚呼聲突然從旁邊傳來。
“呀！我的錢包！”
薇薇安整個人幾乎從沙發上蹦了起來，這位吸血鬼少女平常勉強還能保持一點優雅氣質，但現在這點優雅氣質已經蕩然無存：她錢包沒了。
“一定是昨天晚上……昨天晚上被這個混蛋砸的昏昏沉沉，我的錢包不知道落哪去了！”薇薇安在身上和隨身的小包包裏翻騰了半天，最後一臉絕望加憤憤地看著莉莉，“你這個蠢狗！那是我最後一點生活費啊！你賠我！”
莉莉臉色略帶尷尬，但她還是別過臉去：“你自己沒本事就別怨別人，沒錢租房子正好，我還不用看著你這張蠢臉了呢。”
不過過了片刻她還是轉回頭來：“你去門口和附近街上看看？興許是落在路上了。”
事實證明這個二貨狼人的心地其實出奇的好。
“我昨天飛了很遠去找月光明亮的地方恢複氣力，”薇薇安哭喪著臉，“我哪知道東西是在什麽地方掉的啊……嗚，我最後的生活費，我攢了好久的生活費……這個月丟了四次錢，這是最後一點了！”
郝仁眉毛一跳一跳的：這個吸血鬼到底是怎麽混到這麽慘的？！說好的黑夜貴族呢？
不過很快他就意識到另一件大好事：貌似不用擔心日後麵對狼人X吸血鬼大戰的局麵了，現在他有充分的理由可以讓薇薇安離開。
能保持和平才TM是王道好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