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湖月夜》—仙湖月夜

仙湖月夜

春節才過,劉岩就開車拉著老板和老板的女友到澄江來了。他們去的不是縣城裏的賓館,也不是旅遊勝地“尖山”,而是尖山對麵的熱水塘村。老板從前工廠裏的兩位女師傅,退休後約著在那裏開了間“農家樂”,老板帶了幾個朋友來捧場。

熱水塘村的農家樂就在公路邊,三層樓的紅磚房,門前掛著幾個紅燈籠。屋前是碧波蕩漾的撫仙湖,屋後是重崖疊嶂的山。古老的農家小院依山而築,鱗次櫛比。

晚飯時,女老板端上一盤油炸小幹魚來。鄰桌一個外省客人問:“這是不是澄江抗浪魚做的?”

昆明的客人都笑起來:“現在還想吃抗浪魚?抗浪魚已經炒到1500元一斤了,拿著錢也難賣得著。漁民們捕到抗浪魚,隻會留著自己做銅鍋魚吃,誰舍得拿去醃?”

劉岩是80後小青年,不知道什麽是抗浪魚。他聽母親說過,抗浪魚像把匕首,全身銀光閃閃,用銅鍋煮出來的抗浪魚那滋味鮮美的呀!嚐一口你以後想起來都要流口水。醃好曬幹的抗浪魚,用油一煎,一小條魚就可以下一碗飯了。隻可惜他生得太晚,沒有嚐過那種美味。

晚飯後,眾人都泡澡去了。來熱水塘村玩的人不是來撫仙湖遊泳的,是來泡澡的。離“農家樂”不遠的江邊有座八角亭,亭子邊有棵碧桃樹,樹下麵有個熱水塘,那熱水塘和湖連在一起。不知是哪裏來的一股熱流,將那小片湖水變成了熱汽騰騰的溫泉。溫泉的麵積不大,就隻能容納二十多人。村民用繩子拉了界標,你隻要越雷池一步,那邊就是冷得刺骨的湖水。

劉岩提著遊泳褲,拿著毛巾,才出門就看見那早開的碧桃花樹下和亭子裏,都站滿了等著泡澡的男女老幼。

他回到客廳裏,提了個草墩出來,到山腳下的熱水溪邊泡腳去。那條熱水溪很寬,從一個黑黝黝深不見底的山洞裏流出來。沒有一個村民知道那水的源頭在哪兒。因為洞太深,水太燙,至今沒人敢進去探險。村民用青石板將溪水隔成三段,洞口的水是飲用水,流出洞口的那一段用來洗碗洗菜,最後一段是眾人洗臉、洗腳、洗衣服用的水。

溪水兩傍的大青石上坐著一些遊客和村民,水燙極了,眾人隻能用毛巾將水抄起來,淋到腳上和手臂上。

月亮從山背後爬出來,灑了一地清輝。劉岩想:為何山裏的月亮比城裏的亮?想來想去,原來是沒有燈光與它爭輝。

年老的村民泡著腳,抽著煙開始講古:撫仙湖上蕭、何二仙化成山;雲星湖的大頭魚和撫仙湖的抗浪魚與“界魚石”碑為界,老死不相往來……等等。這些對昆明人早就失去了魅力,隻有外省來的遊客聽得津津有味。

今晚講古的是位老太太,盡管月光如水銀瀉地,但隔著溪水依然看不清她的真實年齡。她有一雙快絕種的三寸金蓮,用燙毛巾捂著自己的膝蓋說:

“澄江湖水下有個古城,天氣晴朗、風平浪靜的時候,站在這裏的山頂上,偶爾可以看見湖水下古城的影子。

古城沉到湖底之前,已經下了近一個多月的雨。城周圍的包穀地和稻田都泡在水裏。早在兩年前城中就傳出了童謠:‘石獅子滴血淚,要命上尖山。’但不知什麽歹人把衙門前石獅子的眼睛用雞血塗紅了,石獅子紅著眼睛,城裏的人照樣好好地過了兩年,所以誰也沒把這首童謠放在心上。

城裏的趙寡婦是幫人洗衣的。連日陰雨綿綿,沒人送衣服來洗,家裏已經斷炊兩天了。她的兩個孩子,一個叫小白狗,一個叫小黑狗,餓得昏沉沉地睡在床上。

她又等了一天,還是沒有人送衣服來洗。她想了想,提起籃子,披蓑衣戴鬥笠,冒著傾盆大雨來到城外的包穀地裏偷包穀。天陰沉沉的,也不知是什麽時候。包穀地雖然成了水田,但包穀還是熟了,像一個個包著綠緞子小被的嬰兒爬在包穀杆上,可愛極了。

趙寡婦伸出的手在空中停住了:‘人眼不見,天眼見。我這不是在做賊嗎?’

‘人眼不見,天眼見。人眼不見,天眼見……。’趙寡婦在雨中猶豫徘徊。突然,她聽見隔壁的包穀地裏有人講話:

‘時辰已到,請將軍發令。’

‘再等片刻,還有兩個小孩尚未出來。’

她抬頭看看,雨水蒙蒙的包穀地裏沒有一個人影。她一下子明白過來,發瘋一般叫著朝城裏跑去:‘小白狗,小黑狗,快跑呀!洪水要來了……。’

城裏的人聽見趙寡婦淒厲的叫聲,都搖頭說:‘這個女人瘋了,瘋了……。’

趙寡婦拖著她的兩個兒子,踉踉蹌蹌地爬上了尖山,回頭看看,身後是一片白茫茫的水域,古城已經無影無蹤了……。”

老太太講完故事後,提著草墩回家去了。劉岩的老板和女友從溪邊走過說:“小劉,還去泡澡嗎?現在沒人了,剛才那水裏像下餃子似地泡了三十多人。”

劉岩背著背包,踏著一地的月光來到碧桃樹下,溫泉裏隻有兩個女子了。湖麵上吹來的冷風冷得透骨,劉岩迅速脫去衣服,鑽入水中。

頭上的月亮似玉盤,身邊的湖水如一盆閃著銀光的白蓮花。腳下是一片細沙,坐在細沙上,熱和和的湖水,就像春日的陽光撫摸得你渾身舒暢。兩個女子在那邊竊竊私語。

“蘇華,聽說三月份依萍姐要來澄江教跳儺戲,你來不來學?”

“當然要來,我早就聽依萍姐說了,現在的儺戲根本就沒有把上古時候儺戲的莊嚴神秘氣氛體現出來,所以她要重新改編……。”

又來了一個泡澡的男子。四人泡在水中,男的在一邊,女的在另一邊,不越雷池一步。

泡著泡著,春天漸漸變成了夏天,熱得透不過氣來時,劉岩就爬上岸,在亭子周圍散散步,吹吹冷風,再下去接著泡。好舒適呀!撫仙湖月夜泡澡,可算是頂級富貴閑人的享受了。

不知幾點幾時了,不遠處的路上突然熱鬧起來,三五成群的人踏著月光而過。

“武群,怎麽今晚路上會有這麽多人?”叫蘇華的女子問她的同伴。

武群想了一會說:“對了,今天是正月十五,他們到俞元城的夜市去趕集。”

蘇華忙爬上岸來說:“走,咱們也到那裏吃宵夜去,我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吃銅鍋魚了,想得口水流哩!”

“銅鍋魚?是不是抗浪魚做的?”最後來的那個男子問道,帶著很重的外省口音。

蘇華說:“當然是,一般的銅鍋魚到處都有賣的,何必非到俞元城裏去吃。”

那男子說:“太好了,我跟你們一塊去,我也想嚐嚐那美味呢。”

劉岩忙說:“我也跟你們去。”

“那就一起走吧。”兩個女子跑到亭子後麵換衣服去了。

蘇華和武群換好衣服從亭子後麵出來,兩人都是都市白領打扮,手裏提著精致的小皮包。劉岩知道,這類女強人如帶刺的紅玫瑰,隻能遠遠觀望,不敢細細把玩。

那位叫馮友的外省男子穿著黑色長呢大衣,英俊瀟灑,神秘可畏。平時信心十足的劉岩,跟在這三人後麵第一次自慚形穢,他們談些什麽,自己連聽都聽不懂。

湖水輕輕拍著岸邊,月光下的小路蜿蜒曲折。順著湖邊走,穿出一片小樹林,就看見了俞元城。城牆高大,城門寬闊。走進城裏,光線十分黯淡,劉元仔細看看,原來城裏照明的隻有夜市場上的燈籠火把。夜市上熙熙攘攘,人頭攢動,兩個女子領著他們走進一家門麵不大的餐館。劉岩才發現自己沒帶一分錢,武群打開小提包,拿了十元錢出來借給他。

劉岩心想:“十元怎夠吃銅鍋魚?買盤炒餌絲過過嘴癮得了。”

看看菜單,劉岩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銅鍋魚是最貴的一道菜,也就三元錢。

“不可能這麽便宜吧?是不是這份菜單印錯了,少寫了兩個零?”

“不是,俞元城裏的東西就是這個價錢。”

劉岩學著兩個女子,點了一鍋銅鍋魚,一角五點了一盤炒餌絲。馮友點了兩個花卷代替餌絲。

四個小銅鍋端了上來,才揭開鍋蓋,那誘人的香氣就飄了出來。劉岩從未喝過這麽鮮美爽口的魚湯。

從小餐館裏出來,馮友他們三人要到城裏那幢大石頭建成的廟宇裏去玩。劉岩沒興趣半夜去逛廟宇,就和他們分手了,一個人在街上閑逛。

街上賣的多是海鮮、雞鴨、蔬菜、瓜果。價錢便宜得令人不敢相信。劉岩看見一個賣醃魚的攤子,抗浪魚一角一對,五分錢就可以買一條,劉岩像個貪婪的財主,把那個攤子上的抗浪魚全買光了。

“小狗狗,趕快走,城門要關了。”有個婦女在集市上大聲地呼喚她的小孩,那聲音急切而淒厲。

趕集的人挑著擔子,提著籃子,抱著小孩,扶著老人,拉著妻子或女友從四麵八方散開了。

劉岩不知要從那道城門出去,東跑跑,西跑跑,最後決定隨大流,跟著人流最多的那群人走。沒走多遠,馮友他們三人跑過來拉著他說:“小兄弟,你走錯門了,我們從另一道門出去。”

四人匆匆走到城門口,門已經緩緩地關了大半。馮友忙用身子和雙手撐住門,三人像魚一樣從門縫中溜了出去。

“不對呀!我們走錯路了,這條路不是來時的那條。”蘇華驚叫起來。

武群到處看看說:“莫害怕,咱們還是在撫仙湖邊。”

這條路還是在撫仙湖邊上,隻是來時的那條林間小路不見了。一邊是閃著幽光的湖水,一邊是黑黝黝的田野。來時的月光明亮而神秘,連小樹林裏那些樹葉的形態都看得清清楚楚,現在照在湖上的月光淒涼詭秘,似乎蒙了一層霧氣。

“遠處那座城市是不是縣城?”

“過去看看,先找個旅店休息。”

四人趁著朦朧的月光,朝那座城走去。城市的入口處是幾棟高大的建築,燈火輝煌,走進去有無數條街道。夜太深了,街道上不見一個人影,也沒有什麽車輛,像座空城。

他們走過幾條街,街道都建在陡削的坡上,長得看不見街尾,隻見兩行昏暗的路燈通向坡底。

蘇華小聲說:“這座城市太詭秘了,咱們趕快退出。”

劉岩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要走你們走吧,我就在街頭上隨便找家旅館休息得了,又不到這裏來定居,管它神秘詭秘的。”

馮友神情凝重地說:“小兄弟,咱們聽她們的。女人的第六感覺比男人強。”

劉岩無可奈何地拖著沉重的腳,頭一點一點地打著瞌睡,跟著他們走出城來。這座城果然奇怪,除了入口處燈火輝煌外,路邊的建築全都死氣沉沉,一個個黑洞洞的窗子像骷髏空洞的眼睛,貌似繁華燦爛的入口像個誘餌。

他們順著撫仙湖邊的小路繼續朝前走。終於看見了湖邊的一家旅店,那是排小木屋,門頭上掛了一串大紅燈籠。

劉岩深一腳淺一腳,最先趕到那裏。門已經關了,敲敲門也無人應聲。門下泄出一條燈光,裏麵顯然有人。他爬到地上朝裏看,聽到身後有人說話,回頭一看,打了個寒戰,睡意全消:原來自己已經爬在客廳裏了。客廳裏點著蠟燭,八九個男女正排著登記住宿,馮友他們排在後麵。

前麵的兩個女客和老板爭執起來:“這是哪國哪家的規定,住旅店也要打手印?”

那中年老板愁眉苦臉地說:“我也沒辦法呀!這是上麵的規定,我不照辦,一家人怎麽活?”他拿著紙的手索索發抖。

後麵的客人不耐煩地說:“吵什麽呀!夜半三更的,累得半死,打個手印又不疼不癢,何必說哪麽多?”

蘇華低聲說:“這裏麵有什麽東西不對勁,咱們快走吧。”

這一次劉岩再沒敢說什麽,跟著他們來到外麵。這家旅館的大門很古老,門前的石階很高。劉岩很奇怪,剛才在半醒半睡中,怎麽會連這麽高的石階都沒看見。

四人坐在石階上,那輪朦朧的月亮已經偏西了,湖上的景色幽美而神秘,周圍靜得連風吹草動的聲音也沒有。

蘇華打了個哈欠說:“咱們在這裏坐一夜,又安全,又可以欣賞湖上的美景,有何不好?”

武群低聲叫起來:“快看,牆壁上有燈光!我們過去看看,說不定能發現這家旅館的秘密。”

木板牆上透出許多燈光,劉岩朝裏看,裏麵放著一橫一豎兩張大床,剛才和老板爭吵的那兩個中年婦女,一個站在古老的盆架前洗臉,一個坐在床邊上洗腳,並無什麽反常。

劉岩又移到另一間屋,朝裏一看,全身毛骨悚然。這是一間細長的房間,沒有任何家俱,像個木頭籠子。裏麵關著十多個凸頭凹眼的男女小矮人,頭上翹著幾根頭發,瘦得皮包骨頭,身上隻有一點布片遮羞。

“累死我了,累斷筋,累斷骨,累到骨頭縫……。”

“疼死我啦,疼死我啦……。”他們嚎叫著捶胸,打背,拍腿,揉胳臂。

劉岩正在驚訝,裏麵的燈光一下熄滅了,再也聽不見一點聲音。劉岩疑惑自己是不是還在夢中,馮友他們三人匆匆地走來。

蘇華緊張地搓著手說:“不好了,不好了,我們走進了一個鬼魅的區域。”

武群沉靜地說:“我知道了,這些小矮人全是住店的客人,不知什麽神秘的東西把他們變成這個怪模樣。”

劉岩嚇得兩腿打顫,他希望自己還在做夢,但此時卻無比清醒。

馮友笑笑說:“小蘇,有什麽可怕的?咱們也不是省油的燈,你說對嗎?”

說著從袖子裏抽出一把大刀來。

蘇華跺著腳說:“哎!哎!我本來打算金盆洗手了,想不到又要開殺戒。”

武群說:“我也想自廢武功,可偏偏會遇到這些麻煩事。”

蘇華和武群打開小提包,拿出兩把貌似健身的短劍來,劃了道圓弧,兩把劍放出了白色的寒光。

劉岩做夢也想不到會在現實生活裏遇到金庸小說裏的劍客們,他又緊張又激動地看著他們。

蘇華揮著劍說:“小兄弟,離我們遠點。當心我們的劍氣傷了你,但也別跑得太遠,萬一……。”

話音未落,從大門裏閃出一個又高又大的白色人影來。眾人還未看清他是人是鬼,他就迅速地撲了過來。三人的刀光劍影一起上,但都刺在空氣中。白影子赤手空拳,亂踢亂打,雖然傷不了人,但三個高手也拿他無可奈何。劍劍刺過去,刀刀砍過去,隻有兵器相撞迸出的火光。

打了十多分鍾,武群叫了起來:“停!快住手!我們上當了。”她向後接連幾個空翻,退出了打鬥:“我們上當了!這是個幻影!真身在哪裏呢?”她四處張望。

“你們快看,這家夥在那裏起舞弄清影哩。”蘇華忍不住笑得彎下腰去。

劉岩抬頭看見一個高大的白衣男子懸在空中舞拳踢腿,月光將他的影子投到了地上。

馮友大怒說:“這小子!竟敢戲弄大爺!看刀!”他將手裏的刀朝空中飛箭也似擲出,白衣男子斷成兩截,一截落在湖裏,一截落在湖邊的沼澤地上。

馮友招招手:“走,過去看看是個什麽怪物。”

他們三人在沼澤地輕飄飄地滑行,劉岩跟在他們後麵深一腳淺一腳的跋涉。走近一看,那怪物是半截大白馬。

高大的蘆葦叢後傳出有呼哧呼哧的喘氣聲。撥開蘆葦一看,幾個黑衣男子正打算將一張小船推進湖裏。三人刀劍齊下,幾個黑衣男子變成黑豬、黑羊、黑狗倒在湖裏。

“那罪魁禍首藏在哪裏呢?”武群和馮友提著劍在蘆葦叢中搜尋。

蘇華在船上叫:“你們快過來幫幫我,這個箱子蓋太緊了,我撬不開。”

劉岩看見船上有個貝殼形的大箱子,上麵鑲嵌著寶石花,在淒迷的月光下閃著紅光、綠光、白光……。

“一,二,三,起!”三人合力才將箱子蓋抬了起來。

“啊!”四人一聲驚叫。

裏麵坐著個珠光寶氣的異裝美少女,皮膚如皚皚白雪,嘴唇似熊熊烈火,眼睛像一汪秋水流動。她身穿新疆維吾爾族裙子,頭戴哈薩克族小帽,紅珊瑚的耳環有山楂大,身上放出七彩寶光。看著這傾城傾國的美少女,他們全愣住了。

馮友喃喃道:“她究竟是仙還是怪?”

蘇華小聲小氣地說:“可別殺錯了人呀!”

劉岩看著一道道七彩寶光,頭開始一陣陣昏眩。

武群想了想說:“我們看她眼睛裏閃出來的光彩如何?”

劉岩一看,那女子眼睛裏放了出勾魂攝魄的電光。他忍不住歇斯底裏大叫起來:“放了她!放了她!你們誰敢動她一指頭,我跟他拚了!”

馮友一把抱住他,催促那倆女子:“快動手!快動手!我也不行了……”

兩個女子雙劍齊下,那美少女身子一晃,彩光消退,變成了一個普通的藏族少女,長發飄飄。接下來就像電影的快鏡頭,一個怪模怪樣的老太婆,一個頭發像蛇的怪物,一個白骨森森的骷髏,一堆黑骨頭。等到馮友的大刀砍下去時,那骨頭迸出幾點藍幽幽的火星,接著便與那個美輪美奐的貝殼大箱子一起消逝得無影無蹤。

遠處傳來雄鶏報曉聲,湖水湧來,淹沒了沼澤地,回頭看看,那排木頭小屋的旅館也慢慢地沉入了水中。

東方出現了一片艶麗的霞光,極遠處,那棵孤零零立在江邊的碧桃花樹在霞光中顯得分外耀眼。

馮友他們劃著小船,將劉岩送到岸邊。劉岩急匆匆地直奔農家樂的大門,恨不得將他的奇遇告訴每一個人。

他敲響了大門,兩位女老板已經起來準備早餐了。

“小弟,你怎麽這麽早就出去了?啊!你掉到哪裏的泥巴塘裏去了?趕快泡澡去,別把我的客廳弄髒了。”

“呂師傅,我遇到了怪事!我遇到了怪事!”劉岩顧不得自己一身汙泥濁水,站在門口大叫。

“什麽怪事?”

“昨晚,我去泡澡,遇到兩女一男。我們一起去俞元城的夜市吃銅鍋魚,出來後走迷了路……”

老板打斷了他的話:“小弟,你是不是還沒有睡醒?俞元城至今還沉在湖底下不知什麽地方呢,你咋會到那裏吃銅鍋魚?”

劉岩急了,指著遠處的那片小樹林說:“穿過那片小樹林不就是俞元城了嗎?”

老板笑了起來:“你自己過去看看,小樹林後有什麽?”

劉岩滿腹疑惑,朝小樹林走去,穿出昨夜走過的那條小路,路盡頭是一片茫茫水域,幾隻飛鳥從映著霞光的湖麵上掠過。

三月份才開始,劉岩就在打聽有沒有人到澄江去教儺戲,他想去那裏找蘇華和武群。但一直等到他吃光了從俞元城裏買來的那包醃抗浪魚,也沒聽到有人去澄江教儺戲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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