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皇孟小冬為何終老台北

回答: 大國小民(136)YMCK10252020-08-28 20:27:31

杜月笙之子口述:冬皇孟小冬為何終老台北 

 

--作者:杜維善

 

杜維善(1933-),海上聞人杜月笙第七子,著名收藏家、古錢幣研究專家。19495月隨父親杜月笙離開上海赴香港。1951年杜月笙去世後,隨母親姚玉蘭赴台灣。曾到澳大利亞學習地質學,並在台灣、香港工作。後致力於古錢幣研究,享譽海內外。自1991年起將一批珍貴的絲綢之路古錢幣和中亞古錢幣捐贈給上海博物館,此後陸續向上博捐贈古錢幣數千枚,並擔任上海博物館特別顧問。現定居加拿大溫哥華。

作為目前唯一健在的杜月笙之子,杜維善先生的傳奇家世和成長背景引人矚目,其古錢幣研究與收藏亦是卓有成就。由其口述、董存發先生撰稿的《杜維善口述曆史》一書已列入上海市文史研究館口述曆史叢書第四輯計劃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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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小冬與愛犬攝於家中佛堂(杜美霞舊藏照片 選自《東皇故物》銀座國際2014秋季藝術品拍賣會圖錄)

 

章士釗邀請孟小冬回歸

 

19494月,國民黨與共產黨進行北平和平談判,章士釗(字行嚴,以下簡稱行老)是南京政府和談代表之一。談判破裂後,行老就留在了北平。行老始終是支持毛澤東的,毛澤東在北京大學圖書館的時候,他們就是師生情誼,兩人私交非常好。

 

我父親曾借給行老兩萬大洋的事情,我們家裏人一直都不知道,直到上世紀八十年代我回上海,見到杜公館的老賬房黃國棟,他親口告訴我這件事。他父親也當過杜家的賬房,他應該是聽他父親或者最早的賬房先生說的。當時他剛剛從西北勞改回到上海,見到我老淚縱橫,說沒想到我們這一輩子還能夠再見到麵!黃國棟是從浦東老家來杜家的,他父親和他的弟弟黃國梁一直在杜家,我們就像家裏人一樣。黃國棟父子都是杜公館的賬房,我父親和杜家所有重要的金錢往來,都是經過他們的手。

 

正因為行老跟毛澤東有這麽一層關係,文革中,行老始終都沒有事情。當時要反行老多容易啊,首先,他跟杜月笙在一道搞黑幫。再一個,他是北洋軍閥時的司法兼教育總長,在北洋政府做高官啊!

 

行老跟孟小冬關係很好,行老的太太殷德貞,與孟小冬也要好得很,她們還有一張合影照片。行老去世後,章太太把行老的一方硯台送給我留作紀念,就是那方孤桐用硯,因為行老與杜家在重慶一起居住時,我為行老研磨,學習寫字。行老喜歡聽戲,也喜歡孟小冬,他有首詩是專門寫給孟小冬的詩,但沒有送出去,據說掛在他自己的書房。這首詩看起來很普通,但是有人推測說行老喜歡孟小冬,詩是這樣的:

 

小冬女士清鑒

津橋昔日聽鵑聲,司馬梨園各暗驚。

人麵十年重映好,梁州複按陡生情。

 

這是在抗戰前後的事情,我看見過這首詩,但是在什麽地方我想不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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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戰勝利後孟小冬與尹德貞(章士釗太太)在上海姚玉蘭住處合影

 

行老一直想勸孟小冬回內地。新中國成立前後,行老到香港勸孟小冬回內地,但沒有成功。他勸孟小冬回內地,是為了拉我父親。當時更多的是從政治方麵考慮,不僅僅因為她是個名角,是因為她跟我父親的關係。孟小冬沒有回內地,很可能是考慮到我父親。如果我父親能回內地,會有其他人跟著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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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士釗夫人殷德貞贈送杜維善行老常用的硯台以作留念。杜維善題跋並請香港著名金石家茅大容篆刻,圖為孤桐用硯拓片

 

周總理帶話請孟小冬回來,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50年代初,我父親剛剛到香港,還沒有決定最後落腳在哪裏。我父親喜歡京戲,跟戲曲圈子裏的人關係都很好,那些老藝術家們也很尊敬我父親。馬連良就跟我父親很熟,叫我父親幹爹,他當時在香港。 有一天,馬連良到我們家裏來看望我父親,問我父親他(指馬連良)是不是應該回大陸,如果待在香港將來靠什麽生活等問題。我父親因為當時自己都沒有確定下一步該怎麽辦,也就無法回答馬連良的問題。我也見到了馬連良,他和我父親、我一起照了相,這是我第一次與我父親拍照,我那個時候是十七八歲。當然,後來馬連良決定回內地了,他也多次勸孟小冬回去。

 

還有就是周總理邀請孟小冬回去。據徐錦文的《京劇冬皇孟小冬》一書裏麵講,1963年春,北京京劇團到香港演出,馬連良、裘盛戎隨團來到香港,在費彝民的安排下,孟小冬現場觀看了兩出京戲,一出是《趙氏孤兒》,一出是《失街亭》。馬連良、裘盛戎等老一輩藝術家還與孟小冬會麵,轉達了周總理的問候和邀請,歡迎孟小冬回內地觀光,或者可以去內地收徒弟教學生,也可以拍電影,把過去的老戲碼拍出電影,讓她和餘派藝術可以傳下去。據說還要以稿費的名義給100萬港幣作為酬勞,希望她能考慮回內地的事情。孟小冬經過慎重考慮後,提出了幾個條件。但是這件事最後沒有成行,當時他們還合了影,好像是在香港的《大公報》登了出來,這張照片在有些書裏還可以看到。這件事情在20127月的鳳凰衛視回憶費彝民的節目裏也講到了,說周總理交給訪港藝術家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就是勸說孟小冬回內地的事。

 

孟小冬也就是因為這幾次大陸邀請她回去的事情,一直有顧慮去不去台灣。後來我母親和陸京士都跟她講,沒有關係的,不要有顧慮,來台灣好了。這樣,她最後才去了台灣。

 

台北東門町租房子住,聊天打牌很開心

 

1966年,文革運動對香港的影響很大,左派的人在香港鬧事,香港社會秩序很亂、很不安全,我母親也多次邀請孟小冬去台灣。第二年,就是1967年,孟小冬幹脆就搬去了台灣。到了台灣以後,她沒有和我們住在一起,也沒有跟我母親住在一起。那個時候,大姐、二姐也都分開住的。住在一起,總歸不方便嘛!當時,我從澳大利亞回到了台灣,在經濟部門做事,我有的時候回家去住,有的時候住在公司裏。我大多是在苗栗,在那裏開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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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7年孟小冬遷居台北,姚玉蘭、陸京士舉行歡迎宴

 

孟小冬一回來,我們就見麵了。她到了台灣,第一次外出吃飯是石油公司總經理請客,我和家裏人陪著我母親一起去的,大家吃飯閑聊,很高興。石油公司總經理是個票友,也唱戲,石油公司有自己的京劇團。那個時候台灣的陸海空三軍都有自己的京劇團,京劇很普遍。

 

後來,孟小冬就不出來吃飯了。其實,在此之前她也是很少外出應酬吃飯。隻記得有一次,是抗戰剛剛勝利後,孟小冬還在上海,有幾個遺老要見見她,就一道約出來吃一頓飯。我記得很清楚,當時我的老師陳微明,還有陳蒼虯、陳病樹、蔡子玉,好多人啊,他們都去了。她歡喜與老派人來往。

 

孟小冬年輕的時候,請人給她算命,因為她屬羊,老派的說法是冬季的羊沒草吃,所以冬天的羊命不好。在算命的時候,算命先生跟她說,以後不能夠用她的名字來買房子,所以孟小冬特別忌諱用她的名字買房子,包括我父親在北京給她買的房子,都不是用她自己的名字。孟小冬來到台灣後,當時陸京士等人幫她在台北以她的名義買了房子,但她沒有住,後來在東門町租了一個房子,房子很小,她一直住在那裏直到去世。

 

我父親過世的時候,留給家裏人的錢,其實沒有多少。孟小冬在香港和台灣,有學生送錢給她的,其實也不是通常說的收學生、收徒弟的那個意義上的學生,因為她基本上不收學生。就是普通人,可能喜歡京戲,他們認為自己是孟小冬的學生、朋友,主動送給她錢,經常送的,實際上是幫助她。在香港,孟小冬有段時間與台灣的我母親和家人不太聯係、不敢來往,擔心台灣政府會找麻煩。不過,她到了台灣,台灣政府並沒有找她麻煩。她要是活到現在會很開心了,她喜歡看電視劇,現在大陸的電視劇有多少啊!太多了,她可以天天看。高興了,還可以到北京、上海玩玩。有的書裏說,她家裏有兩台電視,換著台看,實際上她家裏隻有一台電視,我二姐家裏倒是有兩台電視。後來,孟小冬幾乎不出門,一天到晚呆在家裏,差不多天天有人去看她,聊天啊、打牌啊、看電視啊,很熱鬧。她不出門,也不運動,屋裏空氣不好、氧氣不足,對她的身體不好,她是肺部的老毛病,需要新鮮空氣。

 

她的一生是很坎坷的,就是最後進了杜家,總算有個安定的落腳地了。到了台灣,她雖然不和我母親、家人住在一起,但我母親跟二姐天天去看她,聊天、打牌,生活就安定得多了。

 

我太太說,跟兩個婆婆(姚玉蘭、孟小冬)打麻將,她們輸了會很計較的,很小氣的。她們打的是十三張麻將,我母親的牌運不太好,有的時候輸了,就不開心。打牌的時候輸贏隻是好玩,不是錢的問題。孟小冬呢,還好,有的時候,吵吵鬧鬧的,這也是一種樂趣,我母親和孟小冬,其實真是好姐妹,雖然是吵吵鬧鬧的,生氣了,過不了幾天就好了,這一輩子都在一道,相互照顧,也真是不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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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大千夫婦與姚玉蘭母子:左至右杜維善、姚玉蘭、張大千、徐雯波, 右側臥的是孟小冬的愛犬(由杜維善先生提供)

 

 

轉自《澎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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