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純屬偶然,朋友發來陳年喜的詩。
隻讀了一首,就感到震驚。
我得說:
兄弟,我讀過了你的詩歌,聽見了你的餓,因為我也曾在蘭州候車,在車上挨餓。
那是1967年,我從烏魯木齊回武漢,在蘭州轉車。當時一切都不正常,綠皮車裏擠滿了人,水和飯都不供應。我從烏魯木齊開始就一路站著,沒吃沒喝,很快就扛不住了。後來,還是旁邊不認識的人給了我一塊餅,才堅持到了玉門。
之後,玉門到蘭州,蘭州到西安,西安到武漢。
多虧那塊餅。
現在想來,那位好心人大約是聽見了我的餓。
餓,確實是聽得見的。
但,有誰聽見我的餓,是詩。
直指人心的詩從來就不是無病呻吟。隻有真正經曆過生活的磨難,甚至隻有曾經在一望無際的茫茫戈壁孤獨地穿行,才能寫出這樣的詩句:
人間是一片雪地
我們是其中的落雀
順便說一句,雀要用陝西話念。
同樣,隻有一直行走在沒有童話的歲月,才寫得出這樣的詩句:
但我並不孤單
我是你注視過的人
這又讓我想起了那塊餅。
我也是被注視過的人,可惜沒寫出像樣的詩。
但我相信:
詩,不是寫出來的,是餓出來的。
它屬於奔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