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和,深圳龍華的三和人才市場;三和大神,一群遊走在人才市場周圍,靠日結工生存的年輕人。隻要還有錢,就不去打工,是他們中許多人的信條。而突如其來的疫情,打亂了他們的生活。餐館、網吧、旅店、工廠全部關門,沒有了日結工作,也沒有了玩樂的場所。他們所習慣的生活,將會發生什麽改變?
在深圳龍華的三和人才市場,常年混跡著這樣一群人——他們不屑於穩定的工作,滿足於靠打日結工生存,“幹一天,玩三天”是他們中大多數人的生活方式。
困了睡十五塊一晚的廉價旅館,玩就去五元一晚的網吧,渴了買一瓶兩元的清涼水,餓了吃四元一碗的掛壁麵,靠著日結的百元工資量度日子的進度。
他們就是 “三和大神”。
大神們的生活是自在的,隻要手上還有錢,就一定不會去打工。
相反,倘若身無分文,他們會想盡一切辦法去賺錢,日結工是首選,也有一些偏門的路子,比如賣手機——盡管錢不多,但也能夠花上一段時間。
新冠疫情的出現,打亂了大神們的生活節奏。
深圳由於城市流動人口數量大,成為了疫情管控的重點地區。疫情期間,城市公共場所以及小區封閉,小區不讓進,網吧關了門,大神們無處可去,流落街頭。
“寧願睡街,也不進救助站”
為了安置流浪者,龍華街道辦在新華中學和偉民小學設立了救助站。
救助站免費提供食宿,對大神們來說,無疑是一個很好的避難所。同時街道辦還會給救助站裏的人提供幫助,例如工作機會等。比起外麵的流浪生活,救助站有吃有住,生活明顯改善了許多,高峰時期,兩所救助站一共收留了上千人。
外麵的人想進去,但裏麵的人想出來,老張就是其中之一。
老張是湖北人,近年來一直在三和打工。受疫情影響,他選擇了進救助站,但是沒過多久,他就想出來了。
“裏麵太無聊了,就一台電視,什麽娛樂活動都沒有”。
“每天除了吃就是睡,餐餐都是吃泡麵,吃到想吐”。
老張按捺不住,跟值班人員說,外麵有老鄉幫他找了一份工作,他要去上班。秉著自願進出原則,老張順利地從救助站出來。
“但是出來後還是沒有工作,不知道要幹什麽”,老張一下子又陷入了迷茫。
聽身邊的人說有日結工做,老張決定去試一試。但是工廠不招湖北籍人員,老張朋友之前撿到的一張身份證派上了用場。工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老張體溫正常,進廠幹活了。
夜晚,拖著行李找住處的年輕人
疫情剛開始時,口罩緊缺,街道辦統一給流浪者們分發口罩,數量有限,每人隻能領取一個。老張從口袋裏掏出他的口罩,早已發黃發皺,掛耳的繩子也起了毛,他說這隻口罩已經戴了快一個月了。
有時候沒錢吃飯,老張會聯係救助站裏的同伴,讓同伴拿兩盒泡麵從後門遞出來;運氣好時,會遇到湖北商會在龍華公園門口派飯,隻要是湖北老鄉都可以領。
遇到派飯的時候,老張又回歸了湖北人的身份。
到了晚上,老張不知道從哪個角落抱出一床被子,找了個無人的街邊鋪開躺下。在他看來,這樣一個人在外麵流浪,比在救助站裏麵舒服的多,救助站禁錮著自己,睡在街上,他就自由了。
“在三和,沒有人比我更聰明”
黑色鞋子,黑色褲子,黑色外套,連口罩也是黑色的。如此的一身黑搭配,使得阿龍在大神裏麵顯得很不起眼,他形容自己是三和的一匹孤狼。
三年前,阿龍在上海賭博輸了七八萬,為了逃避賭債,他南下落腳深圳。
阿龍的手機因為賭博輸了壓給了別人,身份證也不見了,“雖然我什麽都沒有,但想搞吃的和穿的,我都是手到擒來”。
每當飯點,阿龍目的地是華潤超市。“這裏就是我的家,每次來就跟回家一樣”。
他插著口袋徑直走向貨架,熟練地拿了一盒肘子,又去到選了兩瓶功能飲料,緊接著走到一個沒有監控的角落——待到走出來時,又是兩手插著口袋,若無其事般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大門。整個過程不到五分鍾。
阿龍啃著手上的食物,大口喝著飲料,滿嘴油地說道:“在三和,沒有人比我更聰明”。
初到三和,阿龍曾經進廠裏打工做日結,但是一天下來,掙的錢隻夠吃飯喝水抽煙。他沒有多餘的錢睡旅館,馬路邊、公園前、地鐵口,哪裏都是家。
但疫情發生了,“每天晚上都有人來趕,不讓在街邊睡,隻能到救助站去”。
阿龍聽說救助站吃不好睡不好,每天都是泡麵礦泉水。自詡為“孤狼”的他認為,隻有沒有能力的人才會在救助站裏麵,能在外麵生存的都是精英。
天橋、公園、汽車站……阿龍把三和的東南西北都睡遍了,最後在在距離三和1公裏的地方找了一處“避難所”,他帶著幾個朋友躲進高檔小區的樓梯間,這裏位置偏僻,也沒有監控。
但好幾次都被巡樓的保安抄了底,他們如同過街老鼠般,從東頭被趕到西頭,又從西頭逃回東頭。
深圳龍華區某勞務公司停車場,在等待進工廠複工的年輕人
疫情打亂了三和大神們逍遙自在的生活,也打亂了他們對未來的規劃。
老張想離開三和了,隻是沒有錢,他自認哪裏也去不了。而阿龍說,希望疫情趕緊過去,他要回老家補辦身份證,然後去找個工作,好好上班,不能一直流浪了。
第3752期
攝影/Chinchen 阿倫 剪輯/韓宇浩
撰文/Chinchen 阿倫 編輯/夏天
承製/我見view
出品/騰訊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