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大煥：中國速度與美國速度
【1】
今天我們開門見山，單刀直入，從信息反應、社會緊急動員、科技攻關三個角度，對中美兩國應對新冠病毒疫情的做法，做一個比較全麵係統的比較。
【2】
信息反應之中方：
通過回溯，2019年12月1日（或最早於11月17日）武漢發現首例新冠病毒患者。武漢張繼先12月26日開始上報，12月31日中國開始公布相關信息，當然是經過處理的非完整信息，比如“可防可控”，“不會人傳人”之類；1月2日央視還輪番播報警方打擊“謠言”的消息。
直到2020年1月20日由鍾南山院士宣布會人傳人，1月23日淩晨2時突然宣布武漢從當日10時起封城。
從2019.12.1到2020.1.23，期間經曆了53天；如果從2019.12.31算起，期間耽誤了23天。
信息反應之美方：
武漢封城後，美國在歐美國家中的反應還是比較快的，甚至引發中方發言人的不滿，在2020年2月3日華春瑩主持網上例行記者會上，華表示：
美國第一個從武漢撤出其領館人員，第一個提出撤出其使館部分人員，第一個宣布對中國公民入境采取全麵限製措施（從2月2日起臨時禁止過去14天內曾赴華旅行的所有外國人員入境），不斷製造和散播恐慌，帶了一個很壞的頭。
特朗普總統在當地時間2020年3月13日下午時分宣布：美國現在開始進入緊急狀態！當日全美確診病例已超過1000例。
2020年3月23日，外交部發言人耿爽主持例行記者會。北京青年報記者提問，據報道，美國總統特朗普在20日和21日的記者會上稱，中國本可以更早告知美方情況。
耿爽說，中方自1月3日起就開始向世衛組織和包括美方在內的各國定期通報信息，1月23日，中方宣布關閉離開武漢的通道，美國政府在2月2日宣布全麵禁止過去14天到訪過中國的外國人入境，那時候美國國內公布的確診病例隻有10餘例，50天過去了，美國的確診病例已經由10餘例激增到3萬餘例。“這50天裏美方采取了什麽有力的措施呢？美方完全是浪費了中方為全世界贏得的寶貴時間。”
《紐約時報》近日在批評美國疾控與預防中心（CDC）應對疫情不力時，披露了一個鮮為人知的細節：
早在2020年元旦前後，美國CDC主任羅伯特·雷德菲爾德博士就接到了中國CDC主任高福博士的電話，談及武漢疫情的嚴重性。當時雷德菲爾德一家正在度假，他花了很長時間接聽高福的電話，在獲悉高福的通報後感到很震驚。
更嚴重的事態發生在幾天後，高福再次與雷德菲爾德通電話，當談及疫情的緊急與嚴峻時，高福突然失聲大哭（burst into tears）。
看來，中美雙方在信息應對上都有許多值得檢討的地方：
中國一開始信息不透明、決策遲滯，甚至處理吹哨人，導致早期事態惡化。
美方對信息的反應遲鈍，則多是因為傲慢與偏見。同在美國，紐約與舊金山，就天差地別。
作為美國對外開放程度最高的兩座城市，也是抗擊疫情的前沿陣地，紐約與舊金山總人口和人口密度相差並非十分懸殊。
3月10日，850萬人的紐約市報告新型冠狀病毒確診病例7例，770萬人的舊金山在同一天報告14例。
但截至4月1日，短短20天的時間，紐約市確診病例已經飆升至4萬例以上，死亡人數超過1000例，同時，舊金山確診病例不到400，即便包含進舊金山市在內的全部灣區的確診人數，也剛剛超過2000例。
舊金山市和灣區5郡在3月16日便公布了“禁足令”（shelter in place），要求轄區內所有人，除了必要活動之外，全部待在家中。餐館、酒吧、健身房、辦公樓等通常人群最為聚集的場所均關閉。
企業界反應速度更快。在3月的第一周，包括蘋果、穀歌和Facebook等位於舊金山灣區的大型科技公司，要求符合條件的員工在家遠程辦公。
互聯網科技企業及其員工，比誰都懂得病毒以幾何級數增長的恐怖威力。
紐約州的動作比加州晚了近一周。由於病毒傳播遵循的是指數級增長的規律，因此僅僅幾天時間，就帶來巨大差異。真正體現了“時間就是生命”。（紀振宇《美國抗疫“雙城記”：紐約與舊金山，什麽造成了如此大的差別？》騰訊財經2020.4.3）
【3】
國家和社會緊急動員之中國能力：
中方從2020.1.23武漢封城始、美方從2020.3.13宣布國家進入緊急狀態始，我們來看看雙方的國家和社會緊急動員能力。
武漢封城以後，中國在很短的時間內調動了全國近5萬醫護人員支援武漢，全國10%重症醫護力量都集中到了隻剩餘900萬人口的武漢，相當於0.64%的人口臨時占用了全國10%的重症醫療資源。
10天10夜，建成1000 張床位的火神山醫院；18天建成1600張床位的雷神山醫院。
……
但這種不惜代價集中一切力量的動員模式，在表麵的高速度和超能量幻像之下，明顯存在硬件軟件不匹配的係統過載乃至崩潰狀態：
一方麵是醫療資源被嚴重擠兌，一方麵是大量病患求治無門；一方麵大量物資在紅十字會等處積壓，一方麵前線醫務人員防護物資嚴重短缺，造成醫患交叉感染。
直到2月5日，中國才在中國醫學科學院王辰院長建議下，利用現有體育場館建方艙醫院，才在四五天後基本實現“應收盡收，應治盡治”。
另外就是幾乎所有醫療資源讓位於新冠病毒，導致一些其他病患者失治而亡。
在中國，最有效的是社會政策，九州閉戶，人人禁足。一聲令下，舉國體製立馬見效，整個國家有如一部機器，全力抗災，所有其它事情都靠邊站。
這種一直到村委會、居委會一杆子插到底的模式，在某些方麵固然效率很高，但專業性差。同時，村民委員會和城市居委會資源也有限，承擔的各種責任又太多太雜，上麵千條線，下麵一根針，導致武漢醫療資源的社區調度存在不少問題，同時還出現用垃圾車運居民食品等現象。
而疫情更輕微的地區，為了封村、封小區，具體執行者無限自我賦權、野蠻作業的現象也並非個別。個別地方，借機發隔離財、醫療物資供應財、食品蔬菜供應財的，也並非鮮見。甚至如泉州，用違章酒店做人員隔離，酒店倒塌，導致重大人員傷亡。這樣的次生災害，程度輕重不一。
【4】
國家和社會緊急動員之美國能力：
美國這樣的地方，自1776年建國以來就沒有什麽大災大難，即使第一、第二次世界大戰，美國也是受影響最小的國家。
承平日久，人民自由散漫慣了；法治國家，結社、言論自由，人們目中也沒有什麽領導。
所以，當真正迫在眉睫的危險到來之前，如果疫情在眼前還不嚴重，要像我們中國這裏一樣，一聲令下九州閉戶的情景是不可想像的。
可是，一旦認識到危險在即，美國的動員和自我動員能力也是很強的：
2020年3月20日，感染病例大幅增加後，紐約州長安德魯·庫默呼籲退休醫護人員，包括醫生、護士、呼吸治療師，“回來並加入對抗新冠病毒中。”
呼籲不到24小時，有1000名退休醫生和私人開業醫生返回醫院。截止到 3月29日，包括退休醫護人員和醫學生在內的誌願者總數已超過76019人。
Javits臨時醫院，曆時一周建好。
1000個床位的醫療艦“安慰號”迅速抵達紐約港、“仁慈號”抵達洛杉磯。此前，這兩艘醫療船計劃僅用於治療非新冠肺炎患者。但據《紐約時報》4月2日報道，“安慰號”抵達紐約港口的4天內僅收治了20名患者。此外，截至2日晚間，停靠在洛杉磯的“仁慈號”總共也隻接收了15名病人。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馬克·米勒將軍3日稱，國防部正在“重新評估”是否允許新冠肺炎患者登上軍艦，這也是一種對患者的“安慰”與“仁慈”。未來幾天可能會做出決定。
紐約在中央公園、體育場直接用帳篷迅速建起方舟醫院，用於救治非新冠患者。因為醫院隔離條件更好。
……
【5】
中國式緊急動員和美國式緊急動員有本質區別：
中國式緊急動員有點類似於國家全麵接管一切，其它全麵停擺，甚至連武漢小區居民的生活用品也要統配。優點是令行禁止，缺點是協調性、專業性差，浪費低效。而且，效果完全取決於決策正確與否，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美國式緊急動員，則是政府、企業、各專業民間力量發揮各自所長，頗有一點“黑暗中每個人都是一束光”的味道。效率較高，即使有失誤，成本和代價也更低。
簡言之，中國是一種自上而下全麵接管式的應急體係。美國則是一種上下合力、全麵協作的應急體係。
美國體製也決定了聯邦政府對州一級政府事務不可幹涉，即便特朗普想對紐約和臨近的兩個州“封城”，但紐約州州長公開反對，使得特朗普不得不放棄這一想法。特朗普急於求成，疫情還未控製，就要求複活節恢複經濟運作，但疾病專家和媒體公開和他唱對台戲。
中國這種自上而下的應急體係，尤其需要民間力量的補充。武漢封城早期，全城交通停擺，醫務人員上下班、吃飯都成問題。武漢80後快遞小哥汪勇自行“組局”接送醫護人員：“一天接送一個醫護人員可以節省4個小時，接送100個就是400小時，400個小時，醫護人員能救多少人，怎麽算我都是賺的。”
美國《時代周刊》發布抗疫群像，美團外賣騎手高治曉作為唯一華人麵孔登上封麵。疫情期間，高治曉每天要跑一百多公裏，派送四五十單到六七十單。報道稱，如果沒有在危險中挺身而出的外賣騎手們，很多家庭會挨餓，病人也無法得到賴以生存的物資供給。
【6】
實施強有力的社會疏離措施是阻止病毒傳播的唯一途徑。
中國在疫情中後期，武漢封城+全民隔離的強有力阻隔政策，起得了非常好的階段性效果。
當地時間3月31日，頂級學術期刊《科學》（Science）在線發表了來自中國、美國和英國的22位科學家聯合完成的研究“中國COVID-19疫情暴發的最初50天內傳播控製措施的調查”。研究得出的結論為：武漢出行禁令+國家緊急響應推遲了疫情增長，最終限製了COVID-19疫情的規模。
據估計，武漢的封城將疫情擴散到其他城市的時間推遲了2.91天（95%置信區間：2.54-3.29），從而推遲了中國其他地區的疫情增長。而和啟動控製措施較晚的城市相比，提前采取措施的城市在疫情暴發的第一周報告的病例數減少33.3%。在這項調查的幹預措施中，最有效的是暫停市內公共交通、關閉娛樂場所和禁止公共集會。
研究認為，截至2月19日，也就是疫情首次公開通報（2019.12.31）後的第50天，上述措施讓全國避免了數十萬病例的暴發。沒有幹預措施情況下，武漢外確診病例在疫情暴發第50天或累計超70萬人。
研究還得出，任何一項單獨措施都無法取得上述效果。如果單憑武漢封城這一項，武漢以外地區確診的COVID-19病例將減少到20.2萬例（±1萬）。而單憑國家應急相應措施，該病例數將減少到19.9萬例(±8500)。
武漢封城+全國緊急響應，相互作用，將武漢以外地區報告的確診病例數限製在29839例（團隊擬合模型估計為28000±1400例）。這就意味著，中國總病例數比在沒有幹預措施的情況下減少96%。
但是，作者們同時強調，中國人口中有很大一部分人仍然麵臨感染COVID-19的風險，放鬆控製措施可能導致傳播死灰複燃。（《<科學>披露武漢封城效果：中國新冠感染少了96%，避免了數十萬病例暴發》記者論壇2020.4.1)
2020年4月1日，央視記者通過電話采訪到了一位無症狀感染者曉先生（化名）。自稱“毫無感覺”。曉先生告訴記者，根據他的了解，武漢市部門企業複工之前並沒有對員工進行核酸檢測，即便是他們公司，也僅是要求確診家屬進行檢測，在他看來，這樣的操作對複工安全風險極高。
另外，英國南安普頓大學的研究表示，如果中國（比2020.1.23封城）早三周對新冠疫情做出行動，全球的大流行可以劇減95%。
【7】
綜上，中國式動員能力階段性效果很好，但是疏漏較多，經濟社會停擺麵廣，代價較高。
同時，這種集中力量辦大事的“人海戰術”模式，與現代治理的專業性要求差距甚遠，麵對一個武漢“點”上的問題，尚可勉力維持；一旦事態擴散，變成了一個“麵”上的、需要普遍應對的問題，就難經為繼了。
當我們“自豪”於自身“優勢”的時候，一定要清醒地看到這一點。
【8】
既然實施強有力的社會疏離措施是阻止病毒傳播的唯一途徑，那麽，在看不見病毒的情況下，中國式全員隔離就是最佳模式。但不可持續。
隻有解決“看見病毒”的能力問題，才能對病毒實施精準隔離。檢測就是重中之重。
時至今日，我們還沒有看見中國有哪一種檢測方法快而高效的報道，卻看見檢測試劑出口、準確率低被拒的報道。
韓國一家395人的企業早在武漢封城之前、國內出現第一個病例之前，就已經啟動專門針對本次冠狀病毒的檢測試劑研究，依據的是網上公開的基因組係列，獲得政府的緊急審批投放市場，檢測過程隻需十分鍾，幾小時內可以出結果，準確率超過98%，為國家抗疫立下汗馬功勞。韓國單日可檢測近兩萬人，檢測率居全球之冠，已有120多個國家爭相從韓國進口測試盒。
論科技創新能力和產能，美國當仁不讓全球第一。
美國12天更新了6代新冠肺炎檢測試劑，從當初的檢測時間：2天—1天—6小時—3.5小時—1.5小時—5分鍾。而且準確率都超過95%。僅雅培公司的兩套檢測係統平台，每月可以提供大約500萬次測試。
大疫當前，雅培Abbott的快速診斷係統被FDA快速批準。機器隻有6磅重，可以用於各種場合。一滴血，陽性結果5分鍾出結果，陰性結果13分鍾出來。
位於美國加州的Bodysphere公司在3月31日表示，美國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FDA）已授權緊急使用該公司的測試包，這一測試可實現在兩分鍾內檢測出新冠病毒。
美國在全國範圍內已經完成了超過62萬次測試，是所有國家中進行測試最多的。但目前在總人口中檢測率最高的是韓國。
疫情一來，美國各種超乎想象的科技創新，如雨後春筍，一夜之間就變成現實。
紐約州長長安德魯·庫默表示。“僅僅紐約一個州就可能需要3萬台呼吸機，但該州目前隻有6000台左右。”
歐美各國都在全球尋找呼吸機，而包括中國在內的全球呼吸機訂單排到了6個月之後。
現在美國多家汽車廠轉產傳統呼吸機，開足馬力生產，3個月內每個月的產能不超過2萬台。
此刻，美國著名的維珍集團旗下的火箭公司Virgin Orbit與醫學研究人員合作，開發了一種呼吸機設備，其功能與目前的呼吸機沒有區別，但設計非常簡單，價格極其便宜，而且很快能達到的生產能力極其巨大。
特朗普忍不住激動地說：如果該產品能獲得FDA的批準，他還會在白宮召開新聞發布會來讚揚這家偉大的美國公司。
據介紹，這種新型呼吸機可以利用遍布美國各地的大型建材超市家得寶裏麵隨手可得的零配件組裝，視裝配零件的價格高低，每台呼吸機價格便宜到隻需要200-300美元，相當於當前價格的百分之一。
一旦獲得FDA的生產授權，一周時間內，Virgin Orbit能將每周產能提高到數十萬台，而且很快可以向全世界銷售。
即使在中國同胞最引為自豪的口罩生產方麵，美國、日本和韓國都取得了重大技術突破。韓國和日本已經研發出可重複使用的口罩布，以及一次性使用的防疫口罩紙；美國則發明了口罩幹洗機，符合N95質量要求的口罩，可重複使用20次。（程墨《美開動戰時機器！火箭廠一周將生產幾十萬台呼吸機》遠見諍言 2020.4.4）
治療方麵，美國吉利德公司第一時間向全球公布了可能對新冠病毒有較好療效的瑞德西韋分子式，並於最近主動申請撤銷了其孤兒藥資格；
……
能夠最終戰勝病毒、搶救生命、全麵提高生產力的，就是科技。離開了科技，靠人海戰術是沒有用的。
我們的“國家強大”觀念裏，太相信關鍵時刻“人心齊，泰山移”了，但那是農業思維，戰勝不了病毒。
大疫來臨時，我們也有200多項新冠肺炎相關臨床試驗展開，但至今留下了多少能夠造福後人的療法？
在最根本的科技攻關能力上，美國是高山，我們還在深穀中跋涉。
疫情期間，中國發生了一件事：2020年4月2日，萬科企業股資產管理中心與清華大學教育基金會簽署了捐贈協議，代表萬科人全體，將企業股中心的全部資產2億股萬科股票（時值53億元）一次性捐贈給清華大學教育基金會，用於設立“清華大學萬科公共衛生與健康學科發展專項基金”。
此次並非企業捐款，捐出的並非萬科上市公司資產，而是1984年萬科成立以來數十萬員工36年努力奮鬥的共同成果和財富。萬科表示不會就此捐贈行為謀求任何商業利益或經濟回報。
我相信，這是中國人有了錢之後邁出的重要一步。但距離成就造福人類健康的高科技醫療用品，還有山遙水遠的距離。
【9】
今天是4月4日，清明節。
中國國務院決定，10時起舉行全國哀悼活動，悼念新冠病毒逝者，以及犧牲在一線的烈士。全國和駐外使領館降半旗，汽車、火車、艦船鳴笛、防空警報，全國停止公共娛樂活動。
@美國駐華大使館 發官微表示：“我們對各地COVID-19的受害者及其家人致上最真誠的哀悼和慰問。我們堅定地站在一起，齊力抗疫。”
@英國駐華使館 官微寫道：“在4月4日中國#全國性哀悼活動#之際，英國希望表達與中國攜手並肩的願景，英中兩國將繼續共克全球疫情。#共同抗疫#”
大疫當前，人類比任何時刻都更刻骨銘心地認識到“人類命運共同體”不是一句虛妄的語言。
既然是人類命運共同體，就需要敞開胸懷，互相學習，取長補短，知彼知己。“不要罵，不要笑，隻求了解，這是研究國際事實的態度。”（胡適）
願逝者安息，生者憤起；國殤永誌，反思不已。
事後的萬千鳴笛，不如當初的一哨吹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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