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東尼瘟疫
奧勒留獲罪於天,哪位神靈會保佑他?如果這是神的安排,誰又能逃脫神的追討?圖為意大利古羅馬圓形競技場遺址。(Diliff/維基百科)
得罪了神的君王,雖然向各種神靈祈禱求助,又有什麽用呢?獲罪於天,哪位神靈會保佑他?如果這是神的安排,誰又能逃脫神的追討?
維魯斯染疫而亡
馬可?奧勒留?安東尼,出身於羅馬貴族,公元161年稱帝,與維魯斯共治羅馬帝國。
當時羅馬帝國與周邊民族經常戰爭不斷。164年,瘟疫開始在帝國東部邊境的軍隊中流行,給羅馬軍隊造成了傷亡。166年,羅馬軍隊回到羅馬,帶回了戰利品,也帶回了遠勝於刀劍的瘟疫。
瘟疫很快大規模爆發,然後席卷了帝國東部,隨即又蔓延至西部的意大利、高盧和日耳曼地區,所有行省無一幸免。
此次瘟疫發生在奧勒留治下的安東尼王朝,史稱“安東尼瘟疫”。瘟疫症狀表現為:劇烈腹瀉嘔吐,喉嚨腫痛、發燒、口渴難耐、腳潰爛生疽、皮膚長皰、流膿等。
瘟疫最嚴重時,街上到處都是送葬的行列,為死者哀泣的親人,有的竟在料理喪事時倒地而亡,然後就在同一柴堆上被火化了。
人們求助於羅馬教,羅馬教無法給出解釋及有效的救助,祭司對此一無所知,很多祭司還與權貴們一起逃離了疫區;醫生不知所措,許多醫護染疫而死,即使被後世譽為古羅馬最偉大的禦醫蓋倫,也不能阻止瘟疫的蔓延;生死關頭,那些所謂“醫治靈魂的哲學家”,更不能給人實在的指導。
看到數不清的死屍被篷車、推車、馬車日夜趕運出城,奧勒留震驚而迷茫,為消除瘟疫,他虔誠地向羅馬教神靈太陽神阿波羅等眾神祭拜求助,甚至向外國神靈求救,都沒有使疫情得到緩解,隨之而來的饑荒、洪水、戰爭,使他的統治搖搖欲墜。
權勢與財富不能使人免疫,上至貴族王公,下至婢女奴隸,都大量斃命了。公元168年,日耳曼人趁虛而入,帶兵征討的維魯斯中途染疫而亡。
瘟疫之後的幾年裏,雅典首席法官之職,竟因候選人病亡而無法接續,社會基層治理遭遇重創;軍隊裏,1/10的士兵被傳染致死,君王不得不從奴隸或角鬥士中招募新兵;銀礦開采停頓,不再鑄造銀幣,商品價格隨之上漲,瘟疫如同推倒了多米諾骨牌,連鎖反應使商業一垮俱垮,社會各級秩序都被打亂,無法正常運轉。
史載,當時的羅馬,一天就有2000千人染病而死,相當於被傳染人數的四分之一。而在君士坦丁堡,有一半人口被瘟疫所滅。安東尼瘟疫的平均死亡率是7%~10%,而在城市和軍隊裏可能為13%~15%,估計有500萬人死於這場瘟疫。
奧勒留擴大對基督教的迫害
後世推測安東尼瘟疫可能是腺鼠疫,或者天花、傷寒等烈性傳染病。但按照中外傳統醫學理念,瘟疫與現代人說的傳染病不是一回事,它是神對人類的天譴,是人類根本無法治愈的災禍。基督教認為:瘟疫是羅馬人曾經殘忍殺害正神耶穌、血腥迫害基督徒的報應,也是神對羅馬人虛偽信仰、道德敗壞的懲罰。
對基督徒的迫害始於尼祿,接下來的幾個羅馬君王延續了迫害政策。在奧勒留之前的圖拉真統治的時代,迫害有所減緩。當時,因信仰基督被告上法庭的人,隻要聲明自己不是基督徒,就不會受到懲罰。圖拉真還特意強調,不可以以匿名的控告亂抓基督徒。
奧勒留起初也承襲了圖拉真對基督徒的政策。但166年,帝國不斷遭受饑荒、瘟疫、洪水及外族入侵,這些天災人禍被敵視基督教者歸罪於督教徒,認為基督教拒拜羅馬眾神、惹怒了羅馬神明而致。而且,為了煽動民眾的反基督情緒,古羅馬的理論家編造謊言,將羅馬教徒迷信假神的惡行嫁禍於基督徒,基督教被汙為有害的“迷信”與“異端”。
奧勒留認為基督教威脅了羅馬政權,於是,為維護自己的統治,他開始全麵鎮壓基督教,擴大了對基督教的迫害,從地方到全國,羅馬帝國的民眾都以基督徒為敵。
護教士遊斯丁
當時基督教父、護教士們為自己的信仰據理力爭,指出對基督徒的指控實屬汙蔑,是毫無事實根據的惡意中傷。
護教士遊斯丁曾寫信給羅馬君王安東尼?庇護及當時還是其養子的奧勒留,請求羅馬政府公正對待基督徒,停止迫害。遊斯丁說,假如基督徒有罪,應當公開審訊,經訴訟後才可定案,不可因他們是基督徒就對他們實施懲罰或定罪。
但遊斯丁卻在奧勒留在任時被斬首殺害了。165年,遊斯丁與一群基督徒被捕,羅馬行政官命令他們敬拜羅馬神明,威脅說,如果不順從,他們就將遭受酷刑,但遊斯丁拒絕放棄信仰。行政官認為他不順從君王的命令,宣判鞭苔他然後斬頭,後來遊斯丁在刑場上忠烈殉道。
之後,前仆後繼的護教士們以筆衛道、以血證道,其殉道精神鼓舞了其他基督徒,甚至感動了一些異教徒,使他們紛紛改信了基督。
仁慈的波雷卡
士每拿主教波雷卡也是在奧勒留統治時期時期被殺害的。公元167年, 86歲的波雷卡聽說有人要抓捕他,便逃離了士每拿城。但他被一個小孩發現了,他悟到,他不應該逃跑,應該殉道以示忠貞。所以,即使再有逃跑的機會,波雷卡還是選擇留下來。
當抓捕者到門口來抓他時,波雷卡高興地迎出來,和善地接待他們,還擺上了一桌酒菜,熱情招呼抓捕者享用。然後,波雷卡請求他們允許自己禱告一小時。現場禱告的波雷卡,神情莊嚴虔誠,其仁慈感化了每一個要抓捕他的官吏、士兵,他們都為將要逮捕他而感愧疚。
波雷卡禱告完畢,抓捕者不得不執行地方總督的命令,將他押到運動場。波雷卡走進運動場時,天上有聲音說:“波雷卡,要剛強!要作大丈夫!”這聲音當時許多人都聽見了,卻看不見說話的人。
地方官勸說波雷卡:“你這麽大歲數了,何苦呢,你要憐惜自己。隻要你辱罵基督,發誓忠於羅馬教,就立刻釋放你。”波雷卡回答說:“我已經事奉基督86年,他從未虧待過我一次。人怎能褻瀆那曾經救他的恩主呢?”
火刑架的柴火己備好,行刑者要把波雷卡綁在火刑柱上,波雷卡平靜地說,“你們想以火嚇唬我,那火充其量不過燃燒一小時罷了,你們要明白,那懲罰人的地獄之火是永不熄滅的。”然後波雷卡又說:“不要綁我,神會賜我力量,讓我忍耐烈火,使我立得穩,也不要用釘子釘我,我絕不會滑下柱子。”
後來波雷卡被捆在火刑柱上,沒有釘釘子。他禱告說:“父啊,感謝您的恩典,您竟使我榮耀在殉道者的行列!”他剛說完“阿門”,火就點了起來。猛烈燃燒的火焰,其灼熱使周圍的人都難以忍受,不久波雷卡殉道。與他關係密切十二名基督徒,之後也殉道了。
高盧迫害
在羅馬,君主幾乎像神明一樣被國民尊崇,所以基督徒的忠貞就被認為是對君主的蔑視,奧勒留非常惱怒。在其宮廷教師的影響下,奧勒留認定基督徒“頑固迷信”,是威脅國家政權的“顛覆者”。
177年,奧勒留發布敕令,鼓勵羅馬民眾揭發基督徒,允諾將基督徒的財產給予告密者。於是,很多人為得到他人的財產,就去告密,傷害那些對任何人都沒有危害的無辜信徒。這法令使人為了利益而淪喪道德,也使基督徒僅僅因為信仰就成為了罪犯。此後,帝國境內,以維護國家安全之名,基督徒被政府公開或秘密搜捕,隻因他們在家中與信徒聚會、恭讀《聖經》,或向新來的人傳道及相互勸勉,這種聚集就被政府定為“擾亂社會秩序”。
發布敕令的當年,對基督徒最嚴重的迫害發生了。在高盧,羅馬人瘋狂攻擊基督徒,頻發的暴力襲擊,使基督徒不得不躲在家中,因為一出門,他們就遭到石塊的攻擊。
處理此類案件時,地方官員沒有依法追究實施暴力者,反而拘捕裏昂及維也納基督教會的首領,大肆抓捕基督徒。對此奧勒留並沒有製止,當地方官將裏昂事件報告給奧勒留,請示如何解決時,奧勒留回答:凡放棄信仰基督者,可得到自由;凡堅持基督信仰者,必須被處死。
被捕的基督徒有年僅14歲的邦提克,還有年逾90的高盧主教坡提諾,後來坡提諾因遭受嚴刑拷打而慘死獄中。還有年輕的女奴布朗汀娜,行刑者想盡辦法逼她承認基督徒聚會中有惡行、逼她放棄基信仰。雖然曆經酷刑,身體纖弱的布朗汀娜仍忠貞不移,她說:“我是基督徒,我們之中沒有邪惡。”
還有一些羅馬公民被捕,他們上訴到奧勒留那裏,奧勒留的答複是:放棄信仰就可以被釋放;凡不肯放棄信仰的羅馬公民就要被斬首,非公民就要被施加酷刑至死。據說,當時也有些堅定者被扔進角鬥場喂了野獸。
史學家沙夫曾描述過當時的慘烈:殉道者的屍首布滿街頭,那些屍首被肢解後焚燒,餘下的骨灰則散入河中,以免這些“神的仇敵”沾汙大地。
59歲的奧勒留染疫而亡
高盧迫害後不久,征戰的奧勒留戰敗, 180年3月,奧勒留感染了瘟疫,經受一番痛苦的煎熬,時年59歲的他最後孤獨地死於軍營。在他去世這一年,安東尼瘟疫就逐漸平息了。所以,很多基督教人士把安東尼瘟疫看作是對奧勒留迫害基督徒的報應。
奧勒留統治的十七年裏,企圖以暴力滅除基督徒來穩定政權,卻招來了大瘟疫,把自己及自己的民眾推向了毀滅。瘟疫之後,羅馬失去了1/3的人口,但基督徒的人數卻愈加增多;空前絕後的超級大國,也因瘟疫在奧勒留的手中終結了“黃金時代”,以往的輝煌湮滅了,而基督徒的信仰,在打壓中卻愈加光燦。
這位顯赫一時的奧勒留被稱有“文治武功”,但鎮壓基督徒的行為,彰顯了他的狂妄無知與道義的缺欠,最後使整個羅馬帝國陷於反神、謗神、辱神的罪惡。
很多羅馬民眾服從權勢,不辨善惡是非地參與了這場反基督的邪惡運動。那些策劃者、合作者、投機者、圍觀者甚至沉默者,編造謊言、羅織罪名、下命令、抓人、審判人、行刑、告密、出賣,也許為了盡職盡責,也許為了榮耀虛名,也許僅僅隻為了溫飽,當他們褻瀆、殘害基督徒時,卻沒想到傷害最後回到了自己的頭上,瘟疫來襲,有的還來不及懺悔哭喊,就被奪走了性命。
得罪了神的奧勒留,雖然向各種神靈祈禱求助,又有什麽用呢?獲罪於天,哪位神靈敢保佑他?如果這是神的安排,誰又能逃脫神的追討?
具有諷刺意義的是,奧勒留被後世稱為“哲學家君王”,他研究道德和宗教的哲學著作至今還被世人拜讀。可見,曆史正反兩方麵的教訓都需要用良知去甄別,這也警示後人:脫離正神指引的一切學術才能,都不過是凡人的世聰辯才,隻有敬畏正神,才能開啟真正智慧的源泉。@*#
參考資料:
愛德華?吉本《羅馬帝國衰亡史》
阿諾德?湯因比《一個曆史學家的宗教觀》
羅德尼?斯塔克《基督教的興起:一個社會學家對曆史的再思》
優西比烏《教會曆史》
張黎明 從宗教虐待與殉道看早期基督教的發展
文/秦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