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道
上世紀九十年代,我和弟弟到新疆庫車去販白杏,我弟弟當年曾在那裏當過兵。我們到達庫車時,多數杏兒尚未全熟,弟弟便帶我到原部隊看望戰友。我們便租了一輛越野吉普車,向250多公裏外部隊營房駛去。在離部隊還有幾十公裏的地方,吉普車突然拋錨,我和弟弟就棄車抄近路步行去部隊。
大約走了十來公裏時,天色暗了下來,一鉤殘月掛上天邊。由於離天山很近,雄偉的雪峰將周邊映照得白茫茫的。當我們經過一片沙棗林時,忽聽林叢中有異樣的聲音,我和弟弟借著雪峰折射的光走近一看,原來是一隻受了傷的小狼崽。
“我們將它捎到營房吧,在這裏它會餓死的。”弟弟和我商量著。於是,我便把隨身帶的火腿腸拿給這個小東西享用,想不到它毫不客氣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弟弟說:“哥,快走吧,這地方可能有狼,我感到有點不對勁。”話音未落,我突然發現前麵不遠處有兩團熒熒的綠光。我頓時汗毛豎了起來!弟弟一把將小狼崽奪過來放在地上,說:“哥,快將脊背貼在我脊梁上,狼專門從後麵進攻!”弟弟剛說完,那隻狼已來到我們身邊七八米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這是一隻黃褐色的母狼,個頭不大,但目光凶狠。這時,那隻受傷的小狼崽看到母狼後,搖搖晃晃地走到了母狼身邊。看來,這是母子倆。
母狼先用鼻子嗅了嗅小狼,繼而,又用舌頭舔了舔小狼的傷口後,似乎更加憤怒了。顯然,母狼以為我倆傷了小狼。隻見母狼死死地盯著我們,眼睛裏閃爍著凶光。它小心翼翼地向我們逼進,我和弟弟也同時將從庫車巴紮購買的腰刀拔了出來。
這時,母狼已來到了離我們二三米遠的地方,它豎起了身上的毛,前腿半傾斜,頭緊緊地貼在前腿間,做出了騰躍的姿勢。我和弟弟將手中的腰刀攥得“咯吱咯吱”地響。就這樣對峙了足有20分鍾。忽然,母狼聲東擊西,繞過弟弟,躥到了我的麵前,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我撲來並咬住了我的左腿。隨著一陣劇烈的疼痛,一股濃濃的腥味撲麵而來,就在同一瞬間,弟弟的腰刀也刺中了母狼的脊背。
母狼“嗷”的一聲,跳出了三四米遠。但仍狠狠地盯著我們,絲毫沒有離去的意思。突然,母狼跳到不遠處的一個碎石崗上,仰頭“嗷嗷”地嚎叫起來,那淒厲、蒼涼的聲音在茫茫的戈壁灘回蕩。弟弟見此情景,急切地對我說:“哥,快把你的打火機給我,把你的外衣脫下來,群狼要來了。”這時,弟弟已把自己的上衣脫了下來。此刻,我才猛然想起狼害怕火。
大約過了一刻鍾,那隻母狼停下了,這時,我發現前麵又多了許許多多的綠光,就像墳場上的一團團忽明忽暗的磷火。
狼群從四周一步步地向我們逼近,我似乎已聞到了狼嘴裏噴出的那熱熱的血腥味。大約離我們不到20米遠時,群狼停住了。這時,從狼群裏走出了一隻白狼。這隻狼身材高大,渾身雪白,前額上有一個灰色的倒三角,一對銅鈴般的綠眼閃爍著凶殘的光芒,一條半米長的尾巴高傲地搖來晃去,四周的草木被打得“叭叭”作響。
我的心一驚,經常在書中讀到的“狼王”今天真的出現了。群狼見到狼王後,紛紛驚恐地躲在它的身後,像一群士兵簇擁著他們的元帥一樣。我和弟弟自然成了它們唾手可得的獵物,它們想讓狼王展現它的捕食絕技。然後,分享我們的血肉。
狼王高傲地走到離我們10米左右的地方,一雙幽綠色的眼睛半閉著,輕蔑地望著我和弟弟。接著,快速後退了兩米多。然後,豎起了身上的毛,前腿趴下,身體彎成了一條弧形,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我倆,那對長長的白牙露在外麵,閃著寒光。群狼站在狼王身後,嗷嗷的嚎叫著助威。
狼王和我倆相持了大約3分鍾,突然長嚎一聲,仿佛像一道白色的閃電,突地騰空而起,身子在空中劃了一道長長的弧線。幾乎同時,我和弟弟都閉上了眼睛,腰刀掉在了地上,因為我倆清楚,在狼王和20餘隻狼麵前任何反抗都是徒勞的。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狼王突然停止了攻擊,而是落在了我倆麵前一米遠的地方,怔怔地望著我倆,先前還高聳的狼毛慢慢地倒下了。繼而,狼王慢慢地走到弟弟身邊,先像孩子似的啼哭了幾聲,然後,立起身子,溫順地舔著弟弟的手。一雙綠熒熒的眼睛也變得溫順起來,在雪光的映照下泛著淚光。
忽然,狼王跑回狼群,仰天長嚎了幾聲,剛才還凶神惡煞的群狼頓時變得像一隻隻溫順的家犬一樣散去,很快消失在茫茫的戈壁灘上。那隻剛才欲複仇的母狼也叼著受傷的小狼緩緩地走進了遠處的沙棗林。
狼王又再次來到弟弟身邊。驚魄未定的弟弟似乎猛地醒悟過來,他衝著狼王喊道:“雪龍,原來是你呀!”狼王聽到弟弟的喊聲,馬上像懂事的孩子一樣將長長的尾巴夾在腿間,乖乖地趴在地上。我被剛才驚險、離奇、戲劇性的一幕驚呆了!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甚至懷疑這是小說裏的荒誕故事!
原來,眼前的狼王是弟弟曾經救過的一隻小狼。7年前,弟弟在這裏當兵時,一次到農貿市場買菜,看到一個鐵籠子裏裝著一隻雪白的小公狼,腿已被鐵鋏夾傷。弟弟見此情景,便以170元的價格買下了這隻狼崽。弟弟偷偷地將小白狼藏在部隊廢棄的豬圈裏,又到衛生室要來了藥棉、消毒粉、紗布等藥品為小白狼包紮好。從此,弟弟總想方設法弄來一些肉類喂它,小白狼很快恢複了健康。這時,弟弟為它取名為“雪龍”。4個月後,弟弟將“雪龍”在戈壁灘上放生。想不到7年後的今天,在這場生死博鬥中又和它意外重逢!
聽了弟弟的簡短敘述,劫後餘生的我猛地抱緊了弟弟,兄弟二人緊緊相擁,淚如雨下,深深地體會著生命的珍貴。狼王圍著我和弟弟轉了十多圈後,突然仰天長嚎了一聲,便兩步一停、三步一回頭地慢慢地向戈壁灘深處走去。
都說狼心狗肺,其實,狼也懂得知恩圖報啊!
草原上的狼
晶晶的家在吉林省前郭縣寶甸鄉,鬆嫩平原的南部,由於這裏水肥草美,很多農戶都從事養殖業。
那年的春天,晶晶家也買了50多隻羊,搞起了養殖業,晶晶中學畢業了就在家放羊。
7月的一天中午,晶晶趕著羊群行走在一望無際的草原上,突然,她發現離她不到十幾米的地方有一隻大狼和一隻狼崽。大狼顯得孱弱不堪,左眼已瞎了,瘦得皮包骨頭,而它身旁的那隻小狼可能出生不久,在那裏瑟瑟發抖,不時發出痛苦的哀叫。
見此狀,晶晶原本提到了嗓子眼的心慢慢放了下來,她猜想這一大一小兩隻狼應該是沒有能力來攻擊傷害她和她的羊了,於是她緊握手中的牧鞭,轟趕著羊繞過狼向前走。
那隻獨眼大狼也許不甘心失去這已到嘴邊的食物,試圖追趕羊群,可跑了沒兩步,便摔倒了,它爬起來再追,又一次摔倒,顯然它已體力不支。
作為一個牧羊人,晶晶本能的憎恨狼,可麵對眼前的這兩隻餓得快要死了的狼,晶晶的心軟了。她從背包中掏出一個饅頭,扔到了大狼的麵前。讓晶晶感到很意外的是,饑餓的大狼沒有吞下這個饅頭,而是用尖嘴將饅頭拱到小狼麵前,小狼看見饅頭,立即狼吞虎咽地吃起來。
大狼的舉動,深深打動了晶晶,於是她掏出了背包裏僅有的4個饅頭和3根火腿腸,全都扔給了野狼。當晶晶把這些食物給了狼後,她又有些後悔,擔心野狼吃了食物,身上有了力氣再追上來。幸運的是,野狼一直沒有追來。回到家,晶晶把自己遇到狼及救狼的事情告訴了父母。父母都埋怨她,認為她救狼是在助紂為虐,養虎成患。
到了冬天的一天傍晚,放牧晚歸的晶晶驅趕著羊群正行進在回家的途中,突然間,不知從什麽地方奔出一隻狼,攔住了羊群,這可把晶晶嚇呆了。
這隻野狼的嚎叫很快又召喚來了3隻同伴,這4隻野狼圍著羊群轉起了圈,準備伺機進攻。轉著轉著,其中一隻狼停下來,靜靜地注視著晶晶,這隻狼正是晶晶救過的那隻獨眼狼。
此時獨眼狼也認出了晶晶。緊接著,獨眼狼衝其他3隻狼一番大叫,似乎在為晶晶說情,可它的努力顯然白費了,那3隻狼聚攏過來,與獨眼狼咬在了一起,撕打起來。出乎晶晶的意料,勇敢的獨眼狼竟戰勝另外3隻狼,那3隻戰敗的狼灰溜溜地逃走了。
剩下獨眼狼站在那裏,不時地用舌頭舔著身上流血的傷口。更令晶晶感動的是,此後獨眼狼緊緊尾隨在她和羊群的身後,一直護送她回到家才離去。從這以後,每次見麵,這隻狼都會熱情地點頭與晶晶打招呼,晶晶也會把隨身帶的食物分給它一部分。
來年的春天,晶晶在放羊時,因感冒發起燒來,導致走失了3隻羊。
正當一家人焦急時,這3隻走失的羊回來了,原來是被獨眼狼趕回來的。
大夥兒還一致證實吃羊的狼中有一隻獨眼狼。這些受害的養殖戶中,有些是特困戶借錢養羊想以此脫貧致富的,
如今羊被狼吃了,真是雪上加霜!當聽說晶晶與這隻獨眼狼有“深交”後,全村的養殖戶們都湧到了晶晶家,
共同乞求晶晶,再見到這隻狼,一定要為民除害!
9月初,晶晶終於在草原上又一次遇見了獨眼狼,當晶晶把帶有毒藥的火腿腸拋向問候她的獨眼狼,
她的眼淚也禁不住流下來。終於,獨眼狼躺在草地上不動了,在彌留之際,它用痛苦、憤怒、
不解的目光盯著晶晶,好像在問:我們是朋友,你為什麽要害我?
撫摸著獨眼狼漸漸變冷的軀體,晶晶傷心地大哭。幾天後,晶晶說服了父母,賣掉了羊群,來到長春市,
進了一家工廠打工。晶晶說,一走在草原上,就會想起那隻獨眼野狼和它臨死前那充滿哀怨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