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青春無悔”辯

來源: YMCK1025 2018-09-13 18:33:33 []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7920 bytes)
回答: 回望青春(1)YMCK10252018-09-13 17:11:30

陶海粟:知青“青春無悔”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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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無悔”是一部分知青回首插隊往事時的一種個體感受。這種感受,不是來自官方的灌輸,也不是來自專家學者的教誨。你可以和一個人爭論事實,但無法與他爭論他個人的感受。

2

一部分知青說“無悔”,是說他們自己在當時的極左路線下、在艱難困苦的環境中,沒有退卻和自暴自棄,而是利用一切有限的條件和機會實現自己作為人的存在價值,並在有限的程度上為影響改善周圍環境做些大大小小的事情。

或者簡單地說,他們不想、也沒有虛度那段時光。我所接觸過的北京清華附中在陝北延川的同學,絕大部份都是抱著這種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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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知青在說“青春無悔”時,並不想把它作為整個知青群體回首往事時的共同心態。在中國的政治語境中,人們習慣於把某一職業群體的人、某一年齡層次的人,甚至某一代人,賦予同樣的精神、文化屬性,處於某一群體中的人也動輒會用“我們”怎樣怎樣來替群體中所有人發言。其實同一群體中的人千差萬別,不宜用一種統一的色彩來塗抹群體中所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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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剛下鄉的時候,有的村知青第一天到村裏,行李剛打開就拿出推剪來給老鄉們理發,第二天早上六點就和老鄉一起摸黑擔糞上山。但也有的村的知青偷雞摸狗、打架生事、“拍婆子”,把北京胡同或大院裏一些惡習帶到了那裏。

所以我們在說“青春無悔”時,並不想代替所有知青說話,更不想把這四個字作為對整個知青上山下鄉“運動”的概括詞。那些對文化大革命、對知青上山下鄉運動進行正當的反思和批判的人士,也沒有必要嘲笑那些自認為“青春無悔”的知青,因為你們在說著不同的事情,他說的是他自己的個體感受,你說的是總體評價,這是不對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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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人覺得,對十年文革那麽荒謬的年代,居然還能說出“無悔”的話,是在唱高調。其實,這種感受的產生,還真不一定是源自當時流行的那些高昂的口號。不管時代是多麽的荒謬,不管城頭怎樣變幻大王旗,老百姓總是要吃飯穿衣過日子的,在陝北那種近乎原始的生活條件下,和老百姓一起掙紮在艱難困苦之中,共同在貧瘠的土地上滋養生活之樹,那種潛移默化的影響是在一碗粥、一棵苗、一席話中形成的。

我們學校的史鐵生在《我的遙遠的清平灣》中有這樣一段:村裏的耕牛死了,全村人在飼養室裏興奮地吃牛肉,隻有飼養員老漢和同是飼養員的史鐵生不吃,他倆坐在飼養室外,老漢一袋一袋地默默地抽著旱煙。

我讀到這裏感到一種說不出的滋味,調動了我無窮的回憶。像這種每天發生著的凡人小事,對人的心靈的淨化和精神的升華,沒有身臨其境是難以體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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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悔”和“無怨”不是一回事。有的人在嘲笑“青春無悔”的說法時,自作主張地把“無怨”和“無悔”連接到一起,說你們“無怨無悔”,就是給當時的錯誤路線唱讚歌,就是對放逐一千多萬知青的做法心安理得。

其實,“無悔”與“有怨”並不矛盾,在當時無從選擇的大環境下,個人盡可能做出積極的選擇並感到無悔,並不意味著對當時的大環境完全認同、對錯誤路線和上山下鄉作為“運動”從整體上不抱批判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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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早些時候,微信公號“新三屆”發表過馬小岡題為“當知青遇見司馬遷”的一篇文章,用司馬遷對自己人生經曆的態度來反觀知青的悔與不悔問題。馬小岡承認司馬遷說過“雖萬被戮,豈有悔哉”的話,但又說,他在《報任安書》中寫道:“腸一日而九回”,足見他痛悔到了極點。

我個人看法,這就是把“無悔”和“無怨”混為一談了。司馬遷為李陵說了幾句公道話,就因言獲罪,內心痛苦憤懣是可以理解的。但這隻能說明他對武帝的專斷不公有“怨”,不能證明他對於說公道話有“悔”。

在這封信中,他大篇幅地講述了為什麽要為李陵說公道話,完全沒有對此後悔的意思。受刑之後,忍辱負重,成就偉業,正體現了在個人無法控製的環境厄運之中,自強自律、升華自己的寶貴精神,與部分知青的“青春無悔”恰有相通之處。

8

當然,我們不能否認,那些當年選擇積極的人生態度的知青,除了不甘平庸的內在因素以外,也可能不同程度地受到當時的革命狂熱和烏托邦精神的影響。但考慮到當時那種普遍的、強製性的洗腦的環境,在今天對此不能過於苛求,不能要求每個人當時都去做張誌新和遇羅克。

即便很多人當時還達不到他們那樣高度的政治自覺,但在平凡的生活和勞動中,和農民同甘共苦,盡可能迸發出一些生命的火花,也總比消極退卻、混沌度日要好得多。況且,那以後幾十年來政治、經濟、社會環境的變遷,已經使很多知青擺脫了當時那一套東西的羈絆,對那個時代有了更理性、更清醒的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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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在對文革、對上山下鄉“運動”進行正當的反思和批判的時候,請不要把孩子和汙水一起倒掉。不能因為反思大環境的荒謬,就不允許人們為那個環境中仍然存在著的人性和生命的亮點有些許緬懷和自足之情。

不管當時那些居高位的“肉食者”們曾經有過什麽樣的意圖,我們處於底層的布衣們“悔”得著嗎?如果他們良心發現願意“悔”一下,那是他們的事。我們有什麽權利、有什麽能力替他們“悔”呢?

tao

 

1973年上山下鄉時期,陶海粟(右2)與習近平(左2)、雷平生(左1)、雷榕生(右1)在陜西延川縣。曹穀溪攝,新華社發

【陶海粟,1969年從北京清華附中到陝西省延川縣段家圪塔大隊插隊,1971年被招聘為幹部,曾先後任延川縣團委書記和公社書記。1978年2月考入北京大學,畢業後曾在中央書記處研究室工作。現為摩科瑞能源集團亞洲區執行董事兼中國公司董事。】

來源:愛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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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沒有悔不悔的,那個年代就像有一股洪流衝著大家往前走,沒有選擇就談不上後悔 -七彩奶油- 給 七彩奶油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09/13/2018 postreply 20:29:10

-YMCK1025- 給 YMCK1025 發送悄悄話 (137 bytes) () 09/13/2018 postreply 21:12: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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