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說一句:左憤們,別整天喊打喊殺了,累不累。
作者:薩沙
本文章為薩沙原創
【薩沙講史堂第三百一十五期】(你不知道的大案第31講)
大家也許都看過一張圖片,叫做最美的女死刑犯。不錯,這個女孩就是陶靜。這個因販毒被槍決的女孩年僅20歲。第一次販毒因為數量巨大和拒不交代同夥男友,被判處死刑。聽薩沙說一說吧。
最近有讀者多次讓薩沙寫陶靜,寫就寫唄!
奇怪的是,薩沙查了很多地方,就是沒有查到陶靜的刑偵資料。
好在薩沙朋友多,從幾個警察朋友那裏聽了一些東東。不過,他們也是聽同事說的,真實性到底如何,薩沙也不敢斷定。
大家也就當一個故事看看。
薩沙個人認為,至少有百分之七八十是準確的。
1991年10月8日中午,昆明市兒童醫院附近的小巷內,一個打扮時髦女孩在焦急的等人。
這個女孩長的相當漂亮,鼻梁高挺,細眉秀目,櫻桃小口,皮膚非常白皙。
她留著時髦的短發,穿著漂亮的連衣裙。錦上添花的是,她正是一生最好的年齡,隻有20歲。
女孩焦躁不安,不斷的四麵張望,手中拿著一個女式小提包。
大概十多分鍾後,一個瘦高個男人走了過來。男人手上提著一個黑皮包,頭上帶著一個白色運動帽。
見到這個男人,本來交際的女孩卻突然有些害怕,反而向後麵退了幾步,躲到一顆樹的後麵。
瘦高個男人倒是很隨意的走過來,站在女孩的身邊,點起香煙。
瘦高個男人看了她一眼,低聲問:你是陶靜?
女孩沒說話,點點頭。
瘦高個男人又小聲說:貨呢?
女孩猶豫了一下,將女式小提包交給那個男人。
瘦高個男人一把拉開提包,看了看,又捏了幾下。
女孩緊張的說:你幹嘛?別在街上打開啊!
瘦高個男人突然笑了一下,一把抓住女孩的胳膊。
女孩大吃一驚:你幹嘛?
抓住女孩的瘦高個男人說:幹嗎?跟我走一趟吧!
女孩說:怎麽回事?你說清楚啊。
瘦高個男人不再說話,拿出一副雪亮的手銬。
女孩見到手銬,雙腿發軟癱倒在地上:你是公安啊!
不錯,瘦高個男人就是公安便衣。
他將女孩拽到路口,一個姓馬的女民警接替了他。
女民警將陶靜塞入街口等待已久的麵包車,關上門迅速開走。
這個叫做陶靜的女孩,被抓進了昆明市公安局禁毒支隊。
審訊室裏麵,瘦高個男人已經換上了警服,他是一個大隊長,姓王。
一同審問的還有那個女民警。
根據製度,在審問女性嫌疑人期間,必須有女民警一同在場,防止出現意外情況(你們懂得)。
王大隊長:姓名?
陶靜小聲說:陶靜。
王大隊長:年齡?
陶靜:20歲!
王大隊長不覺感歎:才20歲!幹什麽不好,幹這個!籍貫?
陶靜:德宏瑞麗人。
王大隊長:第幾次幹這個?
陶靜:第一次?
王大隊長:你們這幫人,向來都這麽說,一問就說是第一次。我再問你,第幾次幹這個?
陶靜:真的是第一次。
王大隊長:好,我現在相信你是第一次。不妨告訴你,在昆明你的下家,已經被我們一網打盡了。我也知道你隻是運輸毒品跑腿的。現在我就問你一個問題,這個上家是誰?就是交給你毒品,安排你來這裏的人是誰?叫什麽名字?躲在哪裏?
陶靜。。。。
王大隊長:怎麽?不想說?
陶靜。。。。
王大隊長:好好,不說是不是!我看你能堅持多久?這裏是昆明市公安局!販毒10年的老毒販,進了我們這裏也得老實交代,別說你一個小姑娘。
陶靜。。。
就這樣三人僵持了幾個小時。無論警方怎麽問,陶靜就是一語不發。
見陶靜不開口,王大隊長和姓馬的女民警出去商量了一下。
過了一會,姓馬的女民警一個人進來。
馬警官:陶靜,你抬起頭來。
陶靜緩緩抬頭。
馬警官:陶靜,你自己看看,長的這麽漂亮,年紀這麽輕。我們查了你的記錄,還沒結婚,也沒有生孩子。我不是嚇你。你攜帶的海洛因一共有200克,都是高純度的。你也知道,隻要50克就可以判死刑。你攜帶的量,可以判幾次死刑了。我們雲南警方首要任務是禁毒,對於毒品犯罪從來是嚴打。你現在一隻腳,已經踏入鬼門關了。
陶靜聽到這裏,身子抖了一下。
馬警官接著說:當然,你也不要怕。你如果和我們合作,可以寬大處理,也許能免於一死。你有寬大處理的條件。第一,你是第一次犯罪,不是慣犯。第二,如果你交代出上家的姓名和躲藏的地點,就算立功。正常來說,法院很有可能改判死緩或者無期。你這麽年輕,還可以在監獄裏爭取減刑,出來時年紀也不算大,三十出頭,還可以結婚生孩子,一樣有大好人生。
陶靜還是不說話。
馬警官又語重心長的說:小妹。我知道,我也是女人。我知道這些人的套路。你的上家肯定是個帥哥吧,說跟你做朋友,還要帶你去國外一起生活?這種話你也能信嗎?擺明了是騙你的。這種家夥都用這種手段騙年輕女孩子,為他們攜帶毒品。如果他真的喜歡你,能讓你去做這個嗎?這個可是要掉腦袋的。他一個大男人,自己怎麽不去做?你自己想一想。
見陶靜始終不說話,馬警官也有點生氣了:你這個小妹怎麽這麽糊塗!人家利用你,把你害的都要判死刑了,你還跟人家講感情。現在我明著告訴你,你這個案件很重大,省裏麵都是掛上號的。如果你不爭取立功,到時候你後悔都來不及。
無論馬警官怎麽說,陶靜就是不開口。
沒有辦法,隻能暫時將陶靜關入昆明市看守所。
因為案情重大,進去陶靜就被戴上了腳鐐。
牢門剛剛關上,幾個同號的女人就好奇的上來問:你犯了什麽事?怎麽這麽嚴重啊?我們這裏隻有死刑犯判決了才帶這個?你犯了死罪了?
陶靜先是不說話,過了一會坐在牆角低聲哭了起來。
可以說,陶靜走到今天這個地步,也並不是偶然的。
陶靜是雲南德宏傣族景頗族自治州瑞麗縣人(今天叫做瑞麗市),她的父母都是林場的普通工人,家並不在縣城。
陶靜的家庭是比較不幸的。
她的父親長的很英俊,人也很瀟灑,很多人都說陶靜像爸爸。
但是,帥哥爸爸卻非常風流。
在她小學時候,一次在學校扭傷了腳,老師提前將她送回家來。
陶靜用鑰匙打開房門進去的時候,發現爸爸和鄰居的景頗族阿姨睡在床上,赤身裸體。
陶靜嚇得大聲哭喊起來,爸爸和阿姨急忙穿衣服。
林場的工人互相都認識。聽到陶靜的哭喊,他們以為出了什麽事情,急忙跑過來。
目睹這個場麵,鄰居們都很尷尬,那個阿姨紅著臉乘亂溜了。
當晚陶靜媽媽回來以後,同爸爸大吵了一架。爸爸跪在地上求陶靜媽媽不要離婚,勉強挽回了婚姻。
這件事為陶靜的童年帶來了陰影。
他的老師回憶,陶靜從此開始沉默寡言,性格大變。
即便媽媽委曲求全,可惜風流的爸爸狗改不了吃屎。
大概2年後,爸爸又和林場開小賣部的傣族阿姨搞在了一起(通吃少數民族啊)。
這次爸爸不再求媽媽不要離婚,而是主動到法院起訴離婚。
陶靜的家庭,就這樣破裂了。
陶靜家一共有2個孩子,最終陶靜的哥哥跟了爸爸,陶靜則跟著媽媽。
媽媽的工作繁重,收入不高,還要照顧孩子,生活非常艱辛。一次工傷事故,陶靜媽媽腰部受重傷,幾乎失去勞動能力,被迫辦了病退,以微薄的一點工資維持生計。
因為是單親家庭,缺少了父親的教育和關愛,媽媽性格又比較軟弱,陶靜從小就比較獨立,性格較為叛逆。
青春期以後,陶靜就再不願意聽媽媽的話。
初中畢業時,陶靜成績還是不錯的,在全班是前五名。
上高中以後,陶靜卻有些變了。繼承了爸爸的基因,陶靜開始變得非常漂亮,成為全校的美女。
所謂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山清水秀的瑞麗也增加了陶靜的美麗。
在瑞麗這個隻有幾萬人口的小地方,少數民族占人口的一半,而傍邊就是緬甸的木姐縣。
這裏人沒有內地那麽保守,很多男孩女孩子很早就談起戀愛,十七八歲結婚的不稀奇。
高中一年級,陶靜早戀了,對象是一個英俊的男生,是全班學習成績最好的一個。
兩人愛的死去活來,甚至逃課去街上約會。
這段早戀,嚴重影響了她的學習,兩人成績直線下降。
老師發現以後,通知了陶靜的媽媽。
經常臥床不起的媽媽,氣得罵了陶靜好幾次,讓她好好學習。
隻是,哪有鬥得過孩子的父母,陶靜一意孤行,不願意放棄愛情。
到了高考的時候,陶靜的男友隻考上了廣東一所三流大學,陶靜則什麽都沒有考上。
讓陶靜吃驚的是,一直海誓山盟的男友突然將她拋棄,不打一聲招呼就去了廣州。
1個月後,男友寄來了一份分手信。信裏指責和陶靜的早戀害了他,讓他沒有考上名校。
陶靜為此大受打擊,一蹶不振。
她決定放棄學業,去縣城打工。
媽媽不同意,讓她複讀一年:你也就差了10多分,再讀一年肯定能考上。
失戀的陶靜已經沒有心思讀書:考上大學還不是要找工作,還不如早點進入社會。
陶靜不聽媽媽的勸告,去瑞麗市的一家發廊打工。什麽技能都不會,陶靜隻能從洗頭的小妹做起。
很多人說,陶靜所在的發廊是色情場所,陶靜也是個賣淫的小姐。
薩沙的警察朋友說,並不是這樣。
陶靜並沒有賣淫,當時的她還有一顆少女的心,不願意做這種事情。
有意思的是,由於陶靜長的很漂亮,這家發廊生意突然好了起來。
周邊的男人排著隊來洗頭,都點名讓陶靜服務。當然,他們認為陶靜也是幹那種事的,想來占便宜。
洗頭期間,一些男人語言調笑甚至還像摸摸捏捏,都被陶靜嚴厲的嗬斥。
男人這種東西,有時候是很賤的(薩沙也是男人)。被陶靜凶了以後,這些男人反而來的更多了,其中不乏一些做生意的老板。
自然,這個發廊並不是淨土,一些女孩名義上是理發師,其實根本不懂理發,就是賣淫女。
她們不會在發廊裏麵賣淫,而是在裏麵談好價,然後去周邊的小旅館。
當時賣淫收入很高,遇到緬甸來的商人,一次就能給好幾百。
要知道,當時瑞麗縣一個不錯的工人,月薪不過200到300元。
麵對洗頭洗到手腕不能伸直的陶靜,這些賣淫女都笑她傻:陶靜,你長的這麽漂亮,這麽好的身材,真可惜了。你洗頭一個月才賺100多,我們一天賺的都比你多。你真不開竅。你還是處女吧?哈哈哈。
陶靜也不理她們,埋頭掃地拖地。
這樣幹了幾個月後,陶靜漸漸有些厭煩了。發廊收入確實不高,還經常要對付這些男人。其中有些男人非常難纏,陶靜一個小姑娘疲於應付,非常吃力。
突然,一切發生了改變。發廊裏麵來了一個外國帥哥。
這個帥哥很瘦,皮膚黑黑的,個子不高,衣服鞋帽卻非常上檔次,還帶著名貴的寶石戒指和金手鏈。他說一口不標準的雲南話,大約20多歲。
他每次都讓陶靜洗頭,這樣洗了半個月,兩人也算認識了,偶爾也攀談幾句。
帥哥告訴陶靜,自己不是中國人,是緬甸人,準確說是緬甸撣邦的華僑。
他姓楊,叫楊博,是來瑞麗市做生意的,每年都會來幾個月。
接觸多了,陶靜對這個楊博逐步有了一些好感。
楊博和其他想來占便宜的客人不同,他雖很有錢,談吐卻很嚴肅,從不調笑,看起來很穩重。
和陶靜說話的時候,楊博很溫和,談吐很有禮貌。
就長相來說,楊博很瘦,長的挺不錯。更重要的是,楊博的長相和陶靜的初戀男友頗為相似。
對陶靜這種年輕女孩來說,像前男友這一條就足夠了。18到20歲階段女孩的愛情智商,大約相當於30到40歲女人的百分之一。
這樣一來,陶靜不覺對楊博有了好感。
一個突發事件,也促進了兩人的關係。
一天,楊博照例來洗頭。前麵已經來了一個客人,他就坐在一旁椅子上等候。
客人是從沒見過的一個中年人,好像還喝了一些酒。
洗頭期間,客人風言風語調笑起來,陶靜板著臉不理他。
突然,這個客人摟住了陶靜:小妹,你長的這麽漂亮還洗什麽頭。我剛剛離婚,你就跟了我吧。
陶靜嚇得急忙用力掙脫。
傍邊的楊博見狀,上來一把扯來男人的手:你幹嘛?調戲婦女。
男人不服氣:你多管什麽閑事?皮癢想挨揍?
誰知道,看起來身上沒二兩肉的楊博,一把抓住男人的衣領,兩三下將他拖到發廊外,一把推了出去,。
這個男人被推出去後,沒敢吱聲,自己走了。
英雄救美,陶靜和楊博的關係一下就近了。
幾天後,陶靜為了表示謝意,請楊博吃飯。
吃飯的時候,陶靜問:你這麽瘦,怎麽這麽有力氣?
楊博笑了笑:我在撣邦當過兵,還是個排長呢。
這次約會很愉快,送陶靜回家的時候,楊博告訴她自己是單身漢,沒結婚,也沒有女朋友。
陶靜自然知道是什麽意思。
從這天開始,楊博幾乎天天都來,每次都不空手,不是送鮮花,就是送衣服和首飾。
搞的店裏賣淫女都好羨慕:還是陶靜這丫頭精明,調到這個外國金龜婿,比我們強多了。
陶靜雖然不說什麽,心裏很高興,很快陷入了愛情之中。
愛情中的女人,不管再精明,智商都會變為0。
陶靜也不例外,不到1個月,兩人就開始同居了。
不錯,大家猜的很對,這個楊博就是陶靜第一個男人。
這一點,後來把陶靜帶進了鬼門關。
同居期間,楊博對陶靜也很關心。他不讓陶靜去發廊上班了,租了一個房子給她住,對她噓寒問暖,關心備至。
平時,楊博經常帶陶靜出去玩,天天下館子,每天不是唱歌就是跳舞,甚至去昆明高檔場所消費,一擲千金。
楊博還給陶靜買了很多衣服首飾,裝滿了一個衣櫃,零花錢更是大把大把塞到她的手裏。
陶靜自然很高興,憧憬著和楊博結婚過幸福的日子,卻逐步發現了楊的一些異常情況。
楊博經常往來於瑞麗和緬甸撣邦的木姐,奇怪的是每次來都沒有攜帶什麽貨。
楊博說他是商人,但沒有貨怎麽做生意呢?
更奇怪得是,楊博的行蹤很詭異。雖和陶靜同居,但楊博在瑞麗還有另外二三個住所,平時從不連續3晚住在同一個地方。
而且,楊博不給陶靜留下聯係方式,從來都是主動去找陶靜。
也就是說,陶靜平時根本不知道楊博在哪裏,也不知道他在幹什麽。
陶靜是個直爽的人,她曾經問過楊博,是不是還有別的女人?
楊博見瞞不住了,告訴陶靜,其實他是做白粉生意的,陶靜大吃一驚。
瑞麗緊靠緬甸撣邦木姐縣,而撣邦就是當時世界上最大的海洛因生產基地。
瑞麗人對海洛因,並不陌生。自從改革開放以來,著名毒品將軍坤沙控製區撣邦製造的毒品,就源源不斷進入瑞麗,經過昆明飛機、火車中轉運到全國各地或者香港。
對於瑞麗這個不富裕的小地方來說,販毒的利潤很驚人。
90年代,從緬甸搞來的海洛因,隻要能夠帶到中國國內,價格就會提高二到三倍。如果能夠運到香港,價格最高能到10倍。
任何一種生意,都沒有這樣的高利潤。
一個毒販隻要幹上一二年,最低程度都能賺上十幾萬(注意是當年的十幾萬)。
所以,明知道超過50克的都會被槍斃,還是有不少人以身試法。
以德宏自治州為例,每年都有一批毒販被槍斃,陶靜也看慣了。
知道楊博是毒販以後,陶靜震驚不已,痛哭了一場,想和他分手。
隻是,此時已經很難分手,陶靜懷孕了。
當年避孕手段單一,隻能使用避孕套。國產避孕套質量差(貌似杜蕾斯還沒進入中國),陶靜意外懷孕了。
陶靜不願意同毒販一起生活,毅然去醫院做了人工流產手術。拖著沉重的身體,陶靜回到了媽媽家。
此時媽媽的腰傷還是很重,平時都隻能臥床。
媽媽對對陶靜還是很好的,明知道她做了人流,隻是責備了她幾句。媽媽掙紮起來去菜場買了雞鴨魚肉很多菜,讓她補補身子。
躺在床上的陶靜,看著不到50歲就頭發花白的母親,看著家徒四壁的家,心裏又發生了變化。
和楊博在一起的幾個月,陶靜體驗了奢侈富貴的生活,知道什麽叫做窮奢極欲。現在讓她倒退回去做洗頭妹,住在這種破舊的民房內,她很難接受。
同時,陶靜也很自責。媽媽一個人千辛萬苦將她養大,她卻從沒報答過媽媽。從小大大,陶靜惹了很多禍,現在甚至不明不白打了胎。陶靜覺得自己沒什麽本事,做個洗頭妹連自己都養不活,怎麽能養媽媽呢。
再說,陶靜對楊博是有感情的,並不是玩玩而已。
曾下定決心分手,甚至還做了人流,但幾天後楊博親自來找到她的時候,情況又不一樣了。
陶靜哭了一場,又同楊博回去了。
回去以後,陶靜害怕再次意外懷孕,去醫院裏麵安裝了金屬避孕環。
這次回去以後,楊博不再掩飾,直接讓陶靜一起幹:這種事是有一點危險,但隻要我們小心,肯定沒事。我身邊那麽多做這行生意的,有幾個被抓的。被抓的都是一些蠢人。我們兩人就冒險幹上一兩年,賺了幾十萬就收手。我帶你去仰光去,那裏比昆明都發達。我們買個洋樓再買個汽車,開一家商店,安穩過日子。
類似的甜言蜜語還說了很多,陶靜逐步被他打動了。
楊博告訴她,毒品交易在緬甸撣邦是沒問題,有當地軍閥坤沙保護。有危險的是兩個地方,第一是帶毒品進入中國邊境,會有很多關卡檢查。還有一個就是在昆明將毒品交給下家,昆明的緝毒警察是全國最多的。
楊博說:到了昆明其實沒關係,我們的下家做了很多年了,絕對沒事。現在主要是過邊境關卡不容易。關卡對男人查的很嚴格,一旦有懷疑就脫光搜身,基本藏不住。但對女人查的比較鬆,再說你們女人有天生的優勢,沒問題的。
楊博所謂的天生的優勢,就是陰道藏毒。
當時運送毒品,基本是兩大類,一是貨物藏毒,一是人體藏毒。
貨物藏毒主要是將毒品隱藏在汽車某個部位內。總體來說,這比較危險。汽車的目標比較大,公路上的緝毒警察很多,經常會對汽車抽檢。這些警察吃這行飯,對於汽車結構也很熟悉,還是能夠發現毒品的。
相比起來,人體藏毒較為安全。
每天中緬邊境入境出境的人眾多,根本不可能一一搜查,很容易混過去。
人體藏毒,又分為三大類。
第一種,就是吃下去。將毒品裝入避孕套,然後吃到肚子裏麵,到了交貨地點再吃香蕉或者瀉藥拉出來。這種方法幾乎不會被發現,但一般人不願意做,因為有較大危險。
人的胃液具有腐蝕性,一旦將避孕套燒破,藏毒者必死無疑。名義上吞服毒品,可以堅持48小時甚至72小時,但很難說避孕套什麽時候會破,有的吃下去幾小時就破了。
在90年代,火車汽車也好飛機也罷,晚點誤點甚至取消都不稀奇。一旦出現交通工具延誤,這樣攜帶毒品等於自殺。
第二種,是男人用肛門藏毒。這種藏毒方式很隱蔽,也安全。隻是,肛門裏麵藏不了多少毒品,一般不會超過100克。冒著很大風險花費不少路費運輸這點毒品,性價比自然是不高的,也很少用。
第三種,就是女人用陰道藏毒。這種和肛門藏毒一樣,很難被人發現。女人陰道可以生孩子,自然可以藏毒。未婚婦女一般可以藏150到200克,已婚婦女甚至可以藏200克以上。更重要的是,普通關卡檢查即便搜行李搜身,肯定不會去摸女人的下陰。即便摸了,你也發現不了這裏有毒品。
在90年代,陰道藏毒是很常見的。
在楊博的引誘下,陶靜開始做了第一單生意。
狡猾楊博知道陶靜可能不太在乎錢,就說:你就算不太需要錢,你媽總是要的。她現在不能勞動,又沒有生活來源,以後怎麽過。這樣,你每跟我去一次,我給你媽2000元,也算我這個未來女婿盡盡孝心。萬一你出事了,我每年給他寄1萬元,直到他去世為止。
利令智昏,陶靜竟然就同意了。
於是,楊博找人給陶靜辦了假身份證,然後在銀行開了個假戶頭。
楊博和陶靜兩人從瑞麗進入木姐,然後乘坐長途汽車幾個小時,到達撣邦的一個小鎮。
出發之前,楊博提前將2000元打入這個賬戶,讓陶靜放心。
在這裏,楊博帶著陶靜四處旅遊了幾天,等上家送貨過來。
陶靜畢竟是個年輕女孩,雖明知運毒可能會有生命危險,這幾天的旅遊仍然很開心。薩沙說,真幼稚啊。
幾天後,一個婦女找到他們,將一包東西交給楊博。
自然,這就是1公斤包裝的海洛因,是大名鼎鼎的雙獅地球牌。這種毒品是緬甸金三角著名的品牌,純度是99.99%,也就是海外著名的中國白(粉)。
拿到貨以後,楊博帶著陶靜回到木姐,將海洛因分別用避孕套包成一顆顆,讓陶靜塞入陰道,一共是200克。
然後楊博將到昆明的汽車票和一個女式小提包交給陶靜,告訴她:到了以後,把海洛因取出,放入包內。在第二天中午12點,準時去昆明市兒童醫院附近一個小巷子。有一個帶著白色運動帽,拿著黑皮包的男人,會將貨取走。交給他以後,你回到瑞麗我們的房子,我會來找你。
隨後,楊博就消失了,留下陶靜一個人。
陶靜非常緊張的,過了邊境關卡。
卡上的邊防警察見她是年輕小姑娘,又沒帶什麽行李,根本沒有進行檢查。
如驚弓之鳥的陶靜,一路上幾乎不吃不喝的到了昆明。
在一個小旅店倉促住了一晚,第二天交貨的時候,陶靜就被抓住了。
案情很清楚,現在就看陶靜怎麽選擇。
200克高純度海洛因,在1991年肯定是死刑。如果陶靜是慣犯,即便交代了上家,有重大立功表現,恐怕也難逃一死。
好在,陶靜是初犯,法律上存在寬大的可能。
就像馬警官說的,隻要陶靜交待出楊博藏身的地點,就很有可能不判死刑。
既然楊博和陶靜約定了在瑞麗碰頭,那麽警方是很有把握抓住楊博的。
這樣一來,這個案件主犯楊博就歸案了。在警方看來,楊博才是最重要的,其餘包括下家和陶靜在內不過都是些小角色。
說實在的,王大隊長和馬警官兩個人辦理過很多案子,對於毒販本來是相當厭惡仇恨的。
僅僅以昆明一地來說,每年吸毒致死的都有大把的人。
就王大隊長和馬警官來看,吸毒死了未必是壞事,至少自己死了,不拖累家人,也不危害社會。
吸毒,尤其是是吸食海洛因不同於抽煙。吸海洛因時間長了,人的腦部會出現病變,成為一種腦部疾病。這絕非依靠什麽毅力,就可以戒毒的。
薩沙一個禁毒警察朋友跟我說:常年抽大煙的,一百個裏麵能戒掉一個就不錯了。我們抓到那些強製戒毒的人,從戒毒所放出以後,十個有九個立即找上家買大煙趕快吸兩口。
吸毒還是非常嚴重的社會問題!
為什麽呢?因為吸毒和其他行為不同,吸毒者為了籌集不菲的毒資,基本都靠犯罪。
薩沙那個禁毒警察朋友說,十個吸毒女九個都在賣淫,唯一那個不是不想賣,是有嚴重性病賣不掉。
至於吸毒男,十個有十一個都是偷搶拐騙,要麽就是販毒。
哪裏的吸毒人多,哪裏的社會治安一定會差。
而且吸毒的人不同於其他犯罪。很多犯罪分子年紀大了或者良心發現,可能改邪歸正,放棄犯罪。吸毒的則沒辦法自己改正。毒癮戒不掉,就一定要犯罪搞毒資,直到吸死為止。
王大隊長和馬警官都見過無數吸毒者的慘劇,對於毒販是恨之入骨的。如果不是這些人,那些第一次嚐試吸毒的人,哪裏能搞到毒品呢?
不過,對於陶靜,這兩個警官還是有同情心的。
他們覺得陶靜年輕,涉世未深,是被毒販利用了。
雖然警官不知道,但薩沙是知道的。
楊博擺明了就是利用陶靜。這家夥以戀愛為掩護,一來騙到了陶靜肉體,二來騙到陶靜為她冒險犯罪。
楊博是很狡猾的。
他讓陶靜去做最危險的運輸毒品的工作,自己抽身世外。萬一被抓,也是陶靜倒黴,他第一時間逃走。萬一沒事,賺到的錢也是他的,分給陶靜一些小甜頭。
楊博從撣邦購買海洛因,每公斤隻有幾百美元,但隻要從昆明運送到香港,每公斤就高達1萬多美元。中間的巨額利潤,全部被楊博拿走。而其實真正冒險運輸的是陶靜,楊博等於是用陶靜的性命為自己賺錢。
實際上,撣邦那個婦女給楊博的那個包應該是1公斤海洛因。楊博將其中200克交給陶靜運輸,其餘800克呢?很顯然,楊博在瑞麗還有其他情人,或者說被利用的女人,另外800克則由她們運輸到國內。
甚至,楊博見義勇為也很有問題。
從沒來過店裏的中年男人,第一次就敢在理發店裏麵突然騷擾陶靜?瑞麗這個地方多民族混居,民風很彪悍,外地人敢來這裏搞事?
而且,這麽巧楊博就在傍邊,能夠英雄救美?
這又不是拍電影。
很可能,這就是楊博安排的,借以得到陶靜的芳心。
可惜,到了這個地步,所謂當局者迷。性格固執倔強的陶靜始終不願意出賣所謂的男友,也是她的第一個男人。
自然,這並不僅僅是感情原因,還有金錢因素。
陶靜認為自己即便不槍斃,最少坐牢15年以上。
媽媽常年臥床,父親和哥哥同媽媽多年不來往,又沒有什麽可靠的親戚。
這近20年時間,他媽媽怎麽辦?
楊博許諾每年給1萬元,這樣他媽媽就能生活下去。
薩沙經常說,女人比男人更堅韌。
薩沙看過真實紅岩的資料,重慶地下黨叛徒其實是很多的。叛徒中幾乎清一色都是男人,相反江姐這種女人叛變的極少。相比男人,女人更堅強,更忠貞,如果再有感情因素和親情因素在內,就更可怕。
無論王大隊長和馬警官如何好心勸告,陶靜就是不交代楊博的線索。
終於,法院一審宣判,陶靜攜帶毒品數量巨大,被捕後抗拒政府,無立功表現,依法判處死刑。
當時是90年代初期,一審以後,二審一般不開庭,隻是書麵審理,沒有重大變化就會維持原判。
一旦二審維持原判,死刑就會迅速執行。
換句話說,留給陶靜的時間最多還有二到三個月。
得知死刑判決以後,王大隊長和馬警官還是很好心的。他們設法找到陶靜媽媽和多年沒有聯係的爸爸、哥哥,希望他們勸告陶靜,一定要爭取立功。
隻是,任憑媽媽和哥哥如何勸說,陶靜就是不予理會。
於是,一個月後,二審宣判,維持死刑判決。
從此刻開始,陶靜生命進入倒計時,轉入死刑待執行的號子。
這裏麵還關著,另外4名同樣判死刑的女犯人,全部都是因為販毒。加上陶靜一共5個人,分別由5個罪行較輕的女犯服侍。
她們都戴上了沉重的手銬和腳鐐,生活甚至吃飯都不能自理,需要別人喂飯。
任何一個人,哪怕是鐵人,到了這的地步都會害怕的。
薩沙看過無數的所謂連續殺人狂,在死刑倒計時中嚇尿出來的。
陶靜也不例外。
幾乎每個晚上,陶靜都難以入睡,偷偷哭啼。
幾天後,一個也被判處死刑的中年女毒販都看不下去了:你這丫頭真傻。我們是想立功,但實在沒有可以立功的東西,隻能等死。你明明可以立功,幹嘛不說呢?那個小白臉能是真愛你?你真別傻了。我販粉七八年了,這種小白臉看得多了,都是騙你們年輕小丫頭的。我勸你趕快交代了。昆明這裏規矩,哪怕槍斃前一分鍾,隻要立功就能刀下留人。
話都說到這個地步,陶靜還是不說。
所謂自作孽,不可活!
該來的總歸回來。
執行死刑時間定了,10月26日。
因為宣傳需要,陶靜被押解回原籍,也就是作案地點德宏自治州。
到了25日,也就是行刑前最後一天,看守所管教女警找到陶靜:陶靜,你現在立功,還來得及?
陶靜。。。
女警:哎。。。那你還有什麽心願?
陶靜:我有兩個要求,第一個,能不能把我身上的金屬避孕環取出來。你也是我們德宏人。我們的風俗,人死了身上有金屬物,會變孤魂野鬼。
女警:我請示一下吧,應該可以。還有呢?
陶靜:我希望見媽媽一次。
女警:這個不行。看守所紀律是不能見,怕會出事。但你執行前會有公判大會,到時候我通知你媽媽,那時候能見一下,說幾句話。其他需要什麽,你都跟我說,比如衣服、鞋帽、想吃什麽,我都可以告訴你媽媽,讓她準備。
陶靜默默的點點頭。
可以說,看守所還是很不錯的。
所長親自批準,從德宏醫院婦科找來了一個醫生。第二天,這個醫生在看守所的醫務室,為陶靜取出了金屬避孕環。
女警將陶靜媽媽準備好的嶄新衣服、鞋子還有親手做的一頓飯,都交給了陶靜。
第二天,時間到了,武警和女警到號子提人。
看到武警,別說這些馬上要執行死刑的女犯,連一同關押的輕罪犯人都嚇得渾身發抖。
同號子的其他4名女死囚,不是嚎啕大哭,就是躺在地上不能動彈,一個婦女還嚇得屎尿齊流。
倒是陶靜還是很沉著,自己跟著武警走出了監獄,被繩子綁上。
囚車到了公判現場,一個簡單宣判以後,就要送往刑場執行。
在押解上車的時候,在好心女警幫助下,陶靜的媽媽和哥哥,甚至十多年沒有見麵的爸爸,都已經等在了車前。
押解的武警也是有同情心的,就違規讓他們見了一會。
一米八幾大個子的哥哥,此時哭成淚人一樣。
雖然多年沒有見麵,妹妹總歸是妹妹。
哥哥哭著說:靜兒,你就說吧。說了就不用死了!你才20歲啊!
誰知道陶靜很凶的對哥哥說:我是不會說的。你哭什麽哭。你要真的對我好,我死了以後,一定要照顧好媽媽。
站在後麵的陶靜媽媽,早已經哭幹了眼淚,人很麻木的望著女兒,一句話說不出。
雙方就這樣對視了幾分鍾,後麵的武警說:好了,時間太久了,不能再等了,走吧。
陶靜低下頭,往前走。
經過媽媽身邊的時候,她媽媽突然伸手抱住了陶靜。
一直沒有流淚的陶靜,突然聲嘶力竭的喊了一聲:媽媽!母女抱著痛哭起來。
後麵的武警感歎: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幹什麽不好,非去販毒害人。走吧。走吧。
在刑場上,一聲槍響,陶靜的年齡定格在了20歲。
上圖臉上蓋著白布的,就是陶靜。
這個故事就這麽完了?還沒有。
因不知道楊博真實姓名和身份,加上他又是外籍人士,也就難以抓住他。
更讓人唏噓的是,楊博許諾每年寄給陶靜母親的1萬元,從來沒有兌現過。
陶靜被槍決後,她的母親過於傷心,幾年後也因病去世。
寫到最後,薩沙忍不住說一句:都20歲的人了,也不是小孩子了,是非曲直都分不清。落到這種下場,怪誰呢?陶靜不值得同情,值得同情的是陶靜的媽媽。
【薩沙講史堂第三百一十五期】(你不知道的大案第31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