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龍州,如流火般熱辣。尤其是午後時分,明晃晃的太陽把空氣烤成了熱烘烘的一片,隻要你置身其中,即使端坐不動,也能很快憋出一身的粘汗來,渾身上下像是爬滿了濕乎乎的螞蟻。在這樣的天氣下,任何的戶外活動都是絕對的遭罪。
羅飛偏偏在這個時候接到了出警的任務。
翡翠湖度假村,命案,一死一重傷。
案情火急,羅飛立即通知了法醫張雨,他們各自召集起下屬,分乘兩輛警車向著翡翠湖度假村疾馳而去。
毒辣的日光早已把警車烤成了一個大蒸籠。負責開車的小劉很快就汗如雨下了,他把空調開到了最大檔,那風呼呼的往外吹,卻感覺不到些許涼意。小劉摘掉警帽,又扯開了前襟的兩個扣子,嘟囔道:“羅隊啊,咱這車也該換換了吧?這車夏天還能開麽?”
羅飛輕輕地“嗬”了一聲,未置可否。然後他伸手把副駕位置的車窗搖了下來。
小劉也打開了車窗。風勢借著車速躥進來,雖然是熱的,但總也能帶走一些汗水。小劉似乎舒坦了一些,他長長地舒了口氣,然後往羅飛這邊瞥了一眼。
“羅隊,你是不是冷血動物啊?”他大驚小怪地咋忽道,“這麽熱的天,你怎麽一點汗也不出?”“心靜自然涼。”羅飛淡淡地說著,他衣帽完整,儀態端正。
越是重大的案子越要保持一個冷靜的心態,這是從警多年的羅飛早已磨練出來的基本素質之一。
不過當警車出了市區,一路沿著國道繼續往南而去的時候,羅飛看著遠遠漸漸顯現出來的連綿山影,心中卻也不免起了一些漣漪。
那是南明山,是羅飛曾經工作過近十年的地方。當時的生活雖然平淡,但也留下了許多無法磨滅的記憶。
翡翠湖便在南明山的腳下,與羅飛當年所在的南明山***隔山而對。那是一片麵積達十餘平方公裏的大湖,三麵環山,另一麵則是一塊碩大的湖灘。羅飛那會工作不像現在這樣忙碌,閑暇時也曾翻過南明山,到安靜秀麗的湖邊去轉一轉。他記得那湖灘上生滿了蘆葦,茂密繁盛,周圍則鮮有人煙。
不過近年來,翡翠湖倒成了龍州市一個新興的旅遊景點,尤其是翡翠湖度假村建成之後,相應的道路和配套設施也跟著齊全了。現在人們可以把車直接開到湖邊,即能觀賞秀美的山光水色,也可以享受到投資者提供的各種休閑和娛樂服務。
羅飛是下午十四時五十一分接到的調度命令,十六時零七分,一行人到達了翡翠湖度假村的停車場。
“我靠,全是好車啊,現在有錢人真是多。”小劉的雙眼在停車場裏打著轉,一臉的饞涎樣。
“行了,趕緊停車,把你的衣著整整。”羅飛督促道。小劉瞅準了一輛新款的7係寶馬,把警車貼上去停了,趁著戴帽整衣的當兒,又幹過了一陣眼癮。
不遠處法醫張雨也帶著他的助手下了車。一行人會合之後,一同向著度假村的入口處而去。早有一人快步迎了上來,這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小夥子,他身著便服,神情幹練,遠遠地便打起了招呼:“羅隊!”
羅飛一愣,隨即認出那是南城分局**隊的彭輝。前幾年小夥子實習的時候,曾在羅飛手下當過幾個月的“徒弟”。
“你怎麽也來了?”羅飛看看手表,又追問了一句,“你什麽時候到的?”
“大概三點左右吧。”彭輝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看來他已經在烈日下等了好一陣了。
“這麽快?”羅飛和小劉等人驚訝地交換著眼神,這意味著案發十分鍾左右,南城**隊的人馬就已經到達了現場,這效率也太高了吧?
“不,我本來是調查另一起案子的。”彭輝連忙解釋說,“正好趕上了這裏的命案。我可從來沒單獨處理過命案……剛才調度中心說市局派人過來了,沒想到是您,這可好了,我又能跟著您學幾手了。”
哦,原來是這樣,羅飛暗暗點頭。這倒真巧,不過也算個利好。越早有**到達,對案發現場的保護和勘查便越有利。彭輝這小夥子他了解,雖然經驗不算豐富,但當個助手還是合格的。
“你自己的案子怎麽樣了?要找的人找到沒有?”因為彭輝身著便裝,所以羅飛判斷他並不是正式的出警,多半是在進行一些摸排和查訪之類的工作。
彭輝正想和羅飛說這個事兒:“我來找的兩個當事人,一個就是死者,另一個則失蹤了。”
“嗯?”羅飛蹙起了眉頭,那可就不是什麽巧合了,這兩樁案子很有可能是源於同一個起因!
“立刻把你掌握的情況告訴我——”羅飛揮了揮手,邁開大步,“我們去現場,邊走邊說!”
彭輝緊趕了兩步,跟上羅飛的步伐,他沒有直接匯報案情,而是先問了一句:“羅飛,您知道沈氏集團吧?”羅飛點點頭,回答簡潔幹脆:“知道。”
在龍州不知道沈氏集團的人可不多。這並不僅因為沈氏集團驚人的財力,更由於這兩年來沈氏家族的多殩命運。
兩年錢,沈氏集團的老板沈百強夫婦遭遇車禍雙雙死亡,沈家財產全都被他們的獨生女沈萍繼承。沈萍手握巨富,美貌如花,但她卻注定要承受一場不幸的命運:她患有先天性的心髒病,這種疾病注定了她的生命無法跨越三十歲。
一周前,剛剛過完二十八歲生日的沈萍病情突發,死在了自己家中。曾在龍州呼風喚雨的沈氏家族從此徹底消失了。在他們生後是留存於世的巨額財富,據說這筆財富的總額是數以億計的。
事實上,沈家的命運正是最近在龍州市街頭巷尾熱議的話題。沈家“有福掙錢、無福消受”的悲劇結局足以讓每個人都激發出一陣深切的感慨。
對於這些事情,羅飛自然也是有所耳聞。
在得到羅飛肯定的回答之後,彭輝這才抖露出案情:“我是今天上午接到的報警電話,一個叫做淩廣鋒的人舉報說,沈家的獨生女沈萍並非死於心髒病——她是被自己新婚不久的丈夫張建南謀害身亡的。”
彭輝話音甫落,羅飛的問題已經拋出:“這個淩廣鋒和沈家有什麽關係?”
“他是沈萍的高中同學,也是沈萍的初戀男友。”
“張建南謀害沈萍的動機呢?”
“為了遺產。沈萍死後,沈家所有的財產就到了張建南的手裏。”
羅飛轉頭看了彭輝一眼,腳步不停:“這個動機可不成立。誰都知道沈萍根本活不了多久,沈家的財產遲早都是張建南的。”
“是這樣的——”彭輝解釋到,“據淩廣鋒說,張建南根本就是個浪蕩子弟,他在一年多以前開始追求沈萍,目的就是為了沈家的財產。沈萍初始被張建南的花言巧語所蒙蔽,不過結婚之後還是看清了對方的真麵目。最近一段時間,沈萍正在秘密收集張建南在外麵吃喝嫖賭的證據,準備和張建南打一場離婚官司。因為沈家的財富都是沈萍的婚前財產,隻要倆人離婚,張建南就一分錢也分不到。”
羅飛略一沉吟:“嗯,如果這麽說的話,動機的確是有的。可是證據呢?沈萍到底怎麽死的,醫院會出具相應的死亡證明,淩廣鋒要舉報張建南謀殺,必須有切實的證據才行。”
“淩廣鋒說他有證據,而且是不容置疑的鐵證。”
“什麽鐵證?”
“他掌握了一段錄像,錄像上記錄了沈萍死亡時發生的情形,顯示出正是張建南謀害了沈萍。”
“哦?”羅飛怔了怔。如果這個情況屬實,那的確是鐵證了!可是這錄像會是誰錄的?又怎麽會落到淩廣鋒的手裏?
彭輝也解釋到了這些問題:“據淩廣鋒說,沈萍有了和張建南離婚的打算之後,很多事情便會找他商量。當時沈萍對張建南戒心很重,特意更改了自家別墅的監控係統,以監控放置著保險箱的臥室。這件事情她隻告訴了淩廣鋒一個人。沈萍突然去世,淩廣鋒非常懷疑其死因。所以他便千方百計要盜取到當天晚上的監控錄像。今天早晨,他終於得到了那份錄像,於是他立刻報了警,並且把錄像資料拷貝了一份快遞給了警方。”
“你們看到錄像了?”
彭輝搖了搖頭:“還沒有——雖然收到了優盤,但那張優盤帶著病毒,資料沒法打開。我們局裏的技術人員正在想辦法。”
羅飛皺起眉頭:“為什麽不跟淩廣鋒聯係,讓他再發一份?”
“這個……”彭輝顯得有些無奈,“淩廣鋒看到錄像之後,情緒非常激動。他報完警,立刻就去找張建南了。我們勸也勸不住。午後他打來電話,說在翡翠湖找到了張建南,我和隊裏的一個同事立刻就趕了過來,可沒想到這裏的形勢已經迅速惡化了。”
聯係彭輝剛見麵時說的話,羅飛立刻腦子一轉,追問道:“他們倆誰死了?”
“張建南死了,淩廣鋒失蹤。”彭輝的語氣低沉。
“淩廣鋒殺了張建南?”小劉忍不住在一旁插話。的確,任何在聽到這個結果的時候都會產生相同的第一推測吧?不過很快小劉又自己搖了搖頭:“不至於啊?既然他已經找到了張建南殺人的證據,完全可以等法律來製裁對方啊,又何必這麽衝動呢?”
羅飛沒有急著做出判斷,他又多問了一句:“你說的‘失蹤’是什麽概念?”
“找不到人,手機也打不通了。”彭輝略微一頓,又補充說,“不過他來時開的那輛馬6轎車還在停車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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