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朗民變:阿拉伯會不會有春天

本帖於 2018-01-02 06:17:14 時間, 由普通用戶 YMCK1025 編輯

伊朗民變:阿拉伯會不會有春天

 

作者:二大爺

在2017年的最後一天,最讓人振奮的,不是回憶中的十八歲,也不是可能更糟的2018,而是伊朗全國斷網,民變四起的消息。伊朗事態的重要性,其實並不比金將軍打飛機低。

敘利亞人民起義反對阿薩德政權以來,由於俄國、伊朗以及某些國家的硬挺,阿薩德年複一年苟延殘喘,而其中趁亂崛起的isis,更是為敘利亞帶來了深重的災難。阿薩德並不會比isis仁慈多少——這個從已經曝光的生化武器消滅對手甚至平民就已經明證。在獲悉美國即將對阿薩德政權直接軍事打擊的情況下,已經無力支撐戰爭,希望保住顏麵的普京知難而退,已經撤軍。依然在用軍隊支持阿薩德的,隻剩下伊朗。

除了出兵敘利亞,伊朗還出兵參與了也門的內戰。這個當今屈指可數的政教合一的落後國家,從兩伊戰爭開始就奮戰不止,周邊都是需要“雖遠必誅”的敵人。就經濟實力而言,其實伊朗一場戰爭都支撐不住,不要說兩場。再加上國際社會的封鎖,國內的經濟形勢可想而知。本周風起雲湧,走向街頭的民變,就是在這樣要民生、要民主的背景下開始的。

說起來伊朗理應是中國人感到“最熟悉的陌生人”的哪一類國家。他是所謂的“文明古國”,貨真價實的可吹噓的曆史比中國還長。尤其是馬其頓、波斯、亞述、安息這些在世界曆史上響當當的大王朝,都印證了這個國家文明的久遠。

但是,但是。如果蒙元滅宋對中國的影響一樣,在阿拉伯人在637年征服此地後,這個古老的國度從此陷入了不可逆轉的伊斯蘭進程。在黑暗的深淵中一蹶不振,和現代文明漸行漸遠。最終在近代也淪入了所謂的“半殖民地半封建”的困境。在這樣的困境中,伊朗也出現了一批睜眼看西方,希望通過學習西方救亡圖強的聰明人。君主立憲製的巴列維王朝正是誕生在這樣的背景下。

 

這個世俗化親西方的王朝兩代君主都試圖扭轉神權控製政權的局麵,並一度取得了勝利。尤其是在1963年宣布施行白色革命,仿效西方進行政治和宗教改革,例如土地改革、給予婦女選舉權、森林水源收歸國有、工人參加分紅並嚴格限製宗教勢力等。這些現代化的改革措施,使得伊朗的經濟突飛猛進15年,從債務國一舉轉身為債權國。首都德黑蘭從一個阿拉伯的小古堡一舉變為有“東方巴黎”之稱的大都會。

 

一個接觸近代文明不到幾十年,神權的影響依然無可匹敵的舊文明體係中,要施行西方成熟的現代體係,伊朗也遇到了極大的挫折。尤其是在憲政沒有建立起來,權力製衡的體係尚不完備的情況下,雖然在白色革命後,經濟建設、文化發展的成就有目共睹,但是隨之而來的社會階層分化、貧富差距加大、貪汙腐敗越演越烈等,造成了底層民眾和知識分子階層的極大不滿。巴列維國王盡管製定了民主的路線圖,但是他的思維顯然還停留在修修補補的反腐和打虎階段,最終導致了在民眾中本來就有極大影響的宗教極端勢力的卷土重來,一舉竊國。

 

從那個時候開始,伊朗的現代化進程就事實上停止了。我想今天伊朗人民走上街頭的舉動,事實上是自己打了自己的耳光。當年是你們選擇了讓教主霍梅尼回來,相信了他的藍圖,四十年來,這個苦果終於吞不下去了。尤其是當年支持霍梅尼的那些知識分子,到了張不開嘴的時候,腸子都快悔青。

從這個意義上說,我們也許最能理解伊朗人。人民當然還有重新選擇的機會,隻是這個重新選擇的代價,是那麽的巨大。四十年,一代人都已蓋上了棺材板。巴列維王朝有很多的缺點,但它好歹是朝著正確的方向。而在霍梅尼們手裏,已經不是要不要民主的問題,而是活著還是死去的問題。

事實上,阿拉伯會不會有春天,這是個很難回答的問題。因為隻要伊斯蘭的背景沒有徹底退去,要走上現代國家的道路就幾乎是不可能。全世界伊斯蘭國家唯一的成功的世俗化的例子,土耳其,也已經大踏步的後退,甚至已經開始使用教令代替法律。前路如何,可想而知。

但我們仍然應該報以掌聲和希望。哪怕這個過程依然會是漫長而曲折。畢竟巴列維王朝短暫的輝煌告訴伊朗人民,隻要方向對了,經曆曲折之後,還可以到達彼岸。

可要是方向錯了,吃一塹之後,還有一塹。幾十年一塹,一塹幾十年。哪怕短暫的甜蜜,終究等來的是黑暗。

願天佑伊朗人民。

 

 

 

從抗議到暴動:伊朗起義三日談

 

作者:羅戈銘

如今正值歲末年關,世界各地的人們以各種方式進行著一年一度辭舊迎新的活動,告別過去、展望未來。但在伊朗,從12月28日開始,卻發生了一場席卷全國、愈演愈烈的反政府抗議活動。成千上萬的伊朗民眾走上街頭,高喊激烈的反政府口號,要求結束伊斯蘭共和國的神權統治。從這次尚未結束的抗議活動的規模和烈度來看,無論其最終結果如何,必將深刻地影響伊朗乃至中東的未來局勢。因此,本通訊擬對三天以來的抗議活動做一個簡要的總結,並對其作出概要的分析,以使讀者朋友們能對事件的來龍去脈有所了解。

第一天:抗議的開端

2017年12月28日,伊朗德黑蘭警察總長侯賽因·拉希米宣布,將不再逮捕和起訴不遵守伊斯蘭著裝標準的人士。這意味著,自伊朗伊斯蘭共和國成立以來強迫婦女佩戴頭巾的法令被廢除了。正是在同一天,在伊朗第二城市和保守派據點馬什哈德(Mashhad),突然爆發了激烈的反政府示威遊行。隨後,遊行迅速蔓延至內沙布爾(Nishabur)、卡什馬爾(Kashmar)、沙赫魯德(Shahrud)、比爾詹德(Birjand)、瑙沙赫爾(Nowshahr)和亞茲德(Yazd)等地。

正如伊朗國內媒體不得不承認的那樣,反政府遊行示威的根本原因和基本訴求是經濟的。具體來講,伊朗人民對於長期以來高物價、高失業率和經濟蕭條的不滿是這次遊行示威活動的導火索。不過起初點燃這根導火索的人,卻不是反對神權統治的反對派力量,而是伊朗毛拉統治集團內部的保守派。也就是說,反政府遊行示威最初是由保守派組織的。他們企圖利用人們對經濟狀況和貧富差距的不滿,打擊改革派魯哈尼領導的現政府。所以我們看到,遊行示威首先爆發於保守派聚集的馬什哈德,並且在這一天的遊行當中可以看到或聽到直接針對魯哈尼而非哈梅內伊的抗議標語和口號,如“處死魯哈尼,處死獨裁者”。

但是,隨著越來越多包括婦女在內的伊朗民眾參與進來,遊行示威卻出乎保守派意料地失控了。保守派原本隻是希望通過操縱民意來給魯哈尼和改革派一點顏色瞧瞧,但結果卻如火星一樣點燃了伊朗社會矛盾的幹柴堆。於是,人民積蓄已久的怒火熊熊燃起,不僅將魯哈尼政府而且也將包括保守派在內的整個伊朗神權專製政權燒了起來。而各色反對派力量也趁機參與其中,企圖用自己的政治訴求引導民眾,打擊伊斯蘭共和國。甚至巴列維王朝餘孽也跳了出來,呼喊口號、招搖撞騙,作出一副“百姓無不懷念我大巴列維”的醜態。

所以我們看到,在遊行當中出現的,不僅有保守派所樂見的反魯哈尼口號,而且還有質疑毛拉統治和伊朗對外擴張政策的口號:“毛拉無恥,滾出伊朗”、“我們為伊朗犧牲,而不是為加沙和黎巴嫩”和“忘掉敘利亞,關心伊朗”。饑寒交迫的伊朗人民,再也不希望為愚蠢的宗教聖戰和伊斯蘭僧侶們的擴張野心做出犧牲了。

第二天:西進與激進化

28日第一天的示威遊行,雖然出現了公然抨擊伊斯蘭僧侶和伊朗泛什葉派對外擴張政策的激烈口號,但尚未有直接針對伊朗伊斯蘭共和國神權專製製度的口號或標語。同時,這一天的示威遊行主要集中於伊朗東北部一隅,未有進一步擴大範圍。如果次日的情況仍然如此,那麽這次示威遊行很可能曇花一現一般,被伊朗國家機器迅速鎮壓。

但在12月29日,反政府遊行示威不僅在東北部地區持續進行,而且進一步地蔓延到包括設拉子、大不裏士、伊斯法罕和東庫爾德斯坦在內的伊朗西部地區。這樣一來,已與毛拉政權武裝鬥爭多年的庫爾德人卷入了這次反政府風潮。

此外,29日的抗議活動不僅規模擴大,而且人們的口號和行動也變得越來越激烈。正是在這一天,抗議群眾第一次喊出了“真主黨去死”、“無恥哈梅內伊,滾出伊朗”和“不要伊斯蘭共和國”等直接否定神權統治秩序的口號。在許多地方,人們還焚毀了哈梅內伊的畫像。也正是在這一天,一名參加抗議活動的伊朗婦女公然蔑視伊斯蘭教法,不帶頭巾,站在街頭揮舞白色旗幟,一時間成為遊行示威的標誌性人物。

可以說正是在29日,遊行示威發生了質變,從一場主要由經濟原因產生的抗議活動轉變為直接否定現行政治秩序、直接否定伊朗伊斯蘭共和國的帶有革命性質的運動。

第三天:流血與暴動

第三天,也即是30日,遊行示威浪潮未有絲毫減弱,反而擴大到了伊朗軍警嚴密設防的首都德黑蘭和伊朗全境。德黑蘭大學的學生也參與進來,與伊朗軍警發生了激烈衝突。愈演愈烈的遊行浪潮令毛拉們膽戰心驚,他們覺得,再不采取斷然措施,用無數烈士鮮血換來的伊朗伊斯蘭共和國恐怕將麵臨粘重滴威脅。

於是在這一天,毛拉政權一麵組織起擁護政權的反遊行,一麵下令軍警特憲力量進一步加大鎮壓力度。由於許多警察拒絕向遊行群眾開槍,鎮壓任務便主要由革命衛隊和巴斯基民兵執行。這些伊斯蘭僧侶豢養的爪牙,企圖用警棍、催淚瓦斯、水槍和橡皮子彈將遊行示威強行壓製下去。但事與願違,抗議群眾不僅沒有害怕恐懼,反而勇敢地與伊斯蘭軍警力量搏鬥。結果,遊行規模和激烈程度不但沒有減小,反而越發擴大。

在一些地方,由於軍警力量的鎮壓造成了民眾的流血傷亡。這進一步刺激了民眾情緒,於是在包括德黑蘭在內的伊朗各地,民眾不隻舉行和平示威、撕毀和焚燒哈梅內伊畫像,還衝擊政府大樓和警察局,縱火焚燒軍政機關。同一天,包括庫工黨分支在內的庫區各主要政黨,紛紛發表聲明,號召人民團結起來,爭取自由。於是,抗議活動終於從遊行轉變為暴動。

當日,伊朗官方表示,由於空氣汙染,德黑蘭市內所有學校將於12月31日封閉。

一點分析

雖然伊朗官方一如既往地怒斥12月28日以來的反政府示威遊行是外國勢力操縱的陰謀活動,但唯物辯證法告訴我們,決定事物變化的是內因而非外因。當然,伊斯蘭僧侶們滿腦子封建神學,並不曉得辯證法的真理,因此高舉外因決定論的大旗也就情有可原了。雖然如此,我們還是有必要分析一下伊朗之外的美國和俄國對於伊斯蘭共和國的局勢會有怎樣的考量。

美國是伊朗的敵人,這毋庸置疑。所以,美國希望伊朗亂,繼而削弱伊斯蘭共和國。不過,美國卻並不一定願意伊朗天下大亂。因為伊朗一旦陷入土崩瓦解的亂局,美國必然被攪進去。這對於客觀上在敘利亞和伊拉克捉襟見肘、主觀上不願被中東泥沼過分消耗實力的美國來講,並不是什麽好消息。

對於俄國人來講,雖然他們與德黑蘭是朋友,但是卻也樂見伊朗的削弱。因為這樣一來,會加強俄國對於阿薩德政權的控製力,同時也遏製伊朗與俄國爭奪中東勢力範圍的勢頭。當然,和美國人一樣,莫斯科也不希望伊朗大亂。因為這樣一來,為了扶持阿薩德政權,俄國不得不投入更多的軍事力量。而近期俄國人的撤軍行為表明,莫斯科方麵在對敘利亞的軍援方麵已無法維持此前規模,更遑論加大投入了。

因此,無論美國還是俄國,都不願意見到伊斯蘭共和國的垮台。

在談完外部因素後,我們回過頭來看看這次遊行示威本身。雖然示威群眾的口號和行為都很激烈,但他們的願景是伊斯蘭共和國的和平垮台,並不希望看到內戰和武鬥。可希望歸希望,毛拉們是不可能輕而易舉交出手中權力的,更遑論和平奪權了。可以想見,為了維護既得利益和手中的權力,伊斯蘭共和國的僧侶們一定會盡其所能地嚴厲鎮壓。作為回應,人民的情緒也有可能進一步激化。因此,這次遊行示威很可能如同一條隧道一般,在它的盡頭,是血雨腥風。

但無論最終結果如何,這次歲末年初的抗議事件宣告了伊斯蘭神權共和國的死刑。

新年好,伊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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