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HK紀錄片揭露的真相: 為什麽貧困家庭養出的孩子更貧困?
文/辛上邪
2014年4月,日本NHK播出紀錄片《女性的貧困》。2017年8月,紀錄片文字版的中譯本在國內正式出版。8萬字的內容經微博討論後發酵。
這部紀錄片報道了日本光鮮的繁華下麵都市的貧困女性。日本15-34歲的女性非正式雇員中,80%屬於政府界定的低收入人群。
這些低收入人群中,許多是單親媽媽帶著女兒生活。作為單親媽媽,她們無力負擔孩子和自己的吃飯、住宿,挨餓是常有的事兒,有的租不起房、隻能帶著女兒長期在網吧度日;作為單親媽媽養大的女兒,為了幫助媽媽養家,被迫輟學,早晨五點就去上班,做著收入微薄的工作,勉強糊口。
有的母女各自負擔、勉強為生,日漸年老的母親沒有錢為自己買養老保險,麵臨著未來的黑洞。有的剛成年的女孩,被迫流浪在外,夜裏拿著手機躲在在24小時店裏殺時間。有的單身女性靠助學貸款讀完大學後,卻找不到工作,仍然在餐廳做服務生,由於貧窮,她不敢考慮愛情、婚姻。更有的意外懷孕後無法撫養自己的孩子,隻能悲哀地等著生下來送人。
紀錄片揭示了一個令人絕望的社會現象——貧窮的固化和代際遺傳。前者表現在貧困家庭很難擺脫貧困,後者則是貧窮的家庭養出的孩子過得是更貧窮的日子。這個問題在世界上很多國家、包括中國都有所體現,並日益嚴重。
01.
貧困是沼澤,
一旦踏入很難逃離
英國首相撒切爾夫人曾經認為貧窮是人格缺陷,是由於窮人不努力所造成。但荷蘭曆史學家羅格•布雷格曼指出,貧困不是由於窮人的性格問題引發。貧困的原因就是缺錢。由於缺乏生活必須的啟動資金,窮人隻能掙紮於溫飽線。
貧窮降低智商。布雷格曼說,美國心理學家曾對印度的蔗糖農民跟蹤調查發現,農民在未收獲甘蔗、沒有收入時,智商降低了14個IQ值。相當於人們熬了通宵、醉酒時大腦那種混混沌沌的狀態。
貧窮限製長遠規劃。香港富豪田北辰曾在電視台的節目中擔任了掃街的清潔工。住在籠屋中,每天生活費定為50港幣。兩天後,他退出了體驗,因為他已經感受到生活的壓力下鬥誌在喪失。“這兩天我隻考慮吃東西,我完全沒有別的盼望,我努力工作隻是為了吃的好一點,我現在明白他們大部分的想法,怎麽會計劃下星期、明年、將來會怎樣?最重要的是解決下一餐。”
貧窮帶來悲觀。NHK記錄片中,跟隨媽媽在網吧常年居住的女孩說:“雖然明白有很多事必須去做,但是等到真正采取行動時,馬上就變得很悲觀,所以什麽都做不了”。貧窮帶來絕望。田北辰說,感覺籠屋的生活是像被鎖在櫃子中的文件一樣,沒有希望。
當維持基本生活的錢成了稀缺品時,最基本的生理需求受到了威脅,人們通常都不可能再去考慮其他層次的需求,注意力隻能集中在這一方麵。判斷力、思考能力、道德觀都會隨之弱化,行為會變得偏執。
因此,當看到窮人日複一日在重複著貧窮的生活、“不思進取”時,不是他們不想改變,而是他們的思想、心理被貧窮被限製、蒙蔽,難以做出“正確”的努力、擺脫貧窮,造成貧窮的固化。
02.
貧困是魔咒,
被籠罩的常常不止一代人
家庭的貧窮讓孩子們輟學,輟學後更找不到高收入的正式工作,造成孩子的貧困生活。同時,孩子為了幫助養家,沒有時間和金錢幫助自己成長,剝奪了孩子成長的機會,也會造成孩子生活的貧困。這些都是NHK紀錄片中貧困的代際遺傳的直接原因。
家庭財力給予孩子成長直接的物質支持。有錢的家庭請得起補課老師,能滿足孩子學習過程中的不足和需求。比如當紅影星關曉彤出身藝人世家,家境豐裕。她媽媽說,“我從女兒五、六歲開始,就在北京各種少兒興趣班報名。帶著她去學校找老師學,一對一的請老師輔導她。有時,北京刮風下雪,我也背著女兒去老師家上課。有時,還一對一的請老師上家裏來教。”去年關曉彤高考前,一對一參加文化班輔導上了熱搜新聞。假如關曉彤出身於一個貧困的家庭,她的人生故事會完全不同。
不同家庭的孩子進入不同的學校,接受到不同教育。國慶假期後爆出的清華附小學生用大數據分析蘇軾的文章的新聞讓很多人驚詫。但如果考慮到清華附小的入校資格必須是“父母有一方為清華大學本部事業編製教職工的二代及符合政策的三代子弟”,老師的規模是“小學特級教師2人,小學中學高級教師4人,北京市骨幹教師2人,海澱區學科帶頭人5人,海澱區班主任帶頭人2人,海澱區骨幹教師10人,中心學科帶頭人8人,中心班主任帶頭人1人”,似乎也就不必太驚奇了。這雖然是一個極端的案例,卻生動地解釋了為什麽許多家長都在追求“800萬的學區房”——去了好學校,就有了負責的好老師和互相砥礪的好同學,學得效果就不同。
家庭的貧富差距給孩子帶來最大的區別是對未來的構想和希望。英國跟拍了49年的係列紀錄片《人生七年》非常能說明問題。七歲時,上層社會的小孩已經知道自己將來應該讀什麽高中、大學,做什麽樣的職業;中產階級的孩子有事業夢想或者幸福的婚姻的追求;貧困階層的孩子想的是見到爸爸、少挨打、吃飽飯。
有錢的家庭給予孩子從思想的啟蒙到物質的支持,讓孩子能明確目標,在既定的發展道路上穩步向前。貧窮的父母不僅對孩子的成長難以給予幫助,還會拖他們的後腿,讓他們的成長往往低於社會均值。成長受挫的孩子,長大後也自然很難有良好的生活。貧窮便如此代際遺傳下去。
03.
給不了錢,
至少給窮人光亮
如何解決貧困問題是世界性的難題。布雷格曼博士的建議很簡單,直接給窮人錢,保障他們的基本生活。“應該停止寄鞋子和泰迪熊給我們素不相識的窮人們。我們應該摒棄家長式官僚主義作風,將薪水轉交給窮人就可以幫助消除貧窮。”這個建議聽起來瘋狂,但切中要害。直接提高窮人收入、幫助他們解決基本的溫飽食宿教育問題,應作為所有國家解決貧困的直接目的。
而對於窮人的孩子,教育是最有效的幫助他們不再陷於貧困的方法。美國的莉絲•默裏出生在貧民區,父母吸毒。莉絲和她的姐姐從小在時常斷炊的情況下長起來,15歲時,母親死於艾滋病,父親去了救濟所,她終於無家可歸。母親的死亡令她驚醒,她不再逃學,而是在流浪中邊打工,花了兩年的時間補完了四年的課。又在參觀哈佛大學時萌生了去那裏讀書的想法,終於如願以償。2013年她被梅裏馬克學院授予榮譽博士學位。她姐姐也上了大學,擔任學校中自閉症兒童的輔導老師。莉絲姐妹倆的自強不息將他們從父母的貧困陰影中挽救出來。
“臉書”創始人紮克伯格的妻子普莉希拉的父母是越戰後越南去美國的難民。夫妻倆辛苦數年後開了小餐廳,每天工作長達18個小時,晚上全家人在餐廳打地鋪。這樣的家境是不可能給普莉希拉提供一對一輔導,也不會有錢讓她去上私立學校。但是普莉希拉的奶奶教給她很多道理,培養她自強、自立、自信。中學時,普莉希拉就樹立了要上哈佛的理想。她去問老師,上哈佛需要具備什麽條件,然後自己暗下功夫。
像普莉希拉這樣的寒門出貴子的例子在中外並不罕見。窮人家的孩子想振作,關鍵在於內心有光亮。這些內心的光亮,是父母、親友、周圍的人、輿論幫助灌入的。社會和民眾要給予他們更多的機會,他們才有可能打翻身仗。
如果輟學的孩子在貧窮、迷茫、無所事事中“隨大流”去打工,從他們開始做童工起,他們的未來就被摧毀。他們將會比他們的父母更無助。
如果給孩子們整天講的是“階層固化”,他們將喪失前進的方向和動力,甘願被“固化”在社會底層。他們將會比他們的父母更無力。
NHK的這部紀錄片以一個充滿希望的故事結尾。受訪的一位女孩終於補上了功課、申請到貸款,要去高等職業學校上夜課了。她要努力實現成為保育員的夢想。做保育員的薪水可以讓她脫離貧困。雖說畢業後不一定能馬上找到工作,但是畢竟有了機會。不繼續讀書、沒有一技之長,她很可能會永限於貧困。
很多問題可以歸因於製度,但是製度不到位時,也不能任由貧困狀態惡化、坐以待斃。在力爭改進製度的同時,要盡量開動個體的力量。
布雷格曼建議美國政府直接給予貧困者足夠的金錢支持,而非去花更多的錢解決貧困引發的社會問題。在美國政府采取這個好建議之前,多一個上大學的莉絲•默裏,就少一個陷於貧民窟的莉絲•默裏。
拋棄了人的主觀能動性,人類社會不可能進步。
文/佚名
朋友們,之前我看過一個新聞,說的是一個以拾荒為生的女性收養了兩個身患疾病的孩子,後來由於生活實在是難以為繼,這個母親在去年兒童節那天從超市裏偷了一個雞腿給孩子,她被警方控製後,警察很體貼地替她結了賬,輿論上大家也對這一家三口很同情,紛紛給她捐款讓她帶孩子看病。
一年過去了,記者重新走訪了這個家庭,發現大家的捐款確實幫助她們解決了一部分難題,但是她們的境遇並沒有得到什麽根本改善,這個家庭依然生活在衛生狀況恐怖的垃圾堆中,過著勉強維持在底線之上的生活,很多網友表示,這個拾荒媽媽應該這樣或者那樣才能擺脫這種境遇,讓生活走上正軌之類的,但其實真的沒這麽簡單呢。
我記得之前有一個美國知識分子,為了體驗窮人的生活,她隱瞞了自己的身份,帶了有限的一點積蓄,開始進入社會底層生活。等這樣的生活真的開始以後她才發現,這遠遠要比她預想的難,為了維持生計,她不得不打好幾份工,而微薄的薪水隻能夠她勉強維持這種苟延殘喘的生活,所有的精力和體力都被榨的一幹二淨,沒有任何多餘的時間和資源可以用以積累。而且在長期的壓力和焦慮之下,她的性格也變了,從原來那種知識分子的溫柔謙和開始變得越來越暴躁和惡毒,甚至有了仇恨社會的傾向。貧窮慢慢地形成了一種類似於地球引力一樣的東西,它會以自我反饋的方式把人固定在那種絕望的處境之中,就好像你無論怎麽往天上跳,跳得多努力多使勁,你都會被引力重新拉回到地麵上。
而且這種生活就好像雙手扒在懸崖邊上的狀態,任何一次意外受傷或者疾病都能把人打入更深的地獄。對於這位“體驗”窮苦生活的知識分子來說,如果她覺得受夠了,隨時就可以從這種狀態下抽身而去,回到自己原來的生活裏,回到她舒適整潔的公寓,打開電腦感慨一番。而對於那些真正生活在貧窮中的人來說,他們幾乎沒有解脫的可能,一生都得咬緊牙關地扒在懸崖邊上。
有時候我在生活中遇到一些極度困難的人,我看著他們就心想,如果讓我放棄現在的積蓄,工作平台和人際關係等資源,然後孑然一身地置於他們的處境之下,我能做的比他們更好嗎?恐怕不能吧。當下這個社會分工太精密了,大部分人都是極度特化的以適應自己的生態位,一旦離開自己熟悉的生活,自己之前的那些知識,技巧,甚至人際關係可能都屁用沒有。
很多年前,有一個來自巴西的大叔綽號叫“啤酒”,他來北京做我們的柔術教練,有一次訓練完,他給我們做總結的時候突然說,夥計們,你們知道嗎?你們今天可以在這練習巴西柔術是多麽幸運的一件事,你們身體健康,有自己的工作和學業,還有額外的精力來練柔術,而在他的老家,無數像我們這樣的年輕人要不染上了毒品成了廢人,要不在暴力衝突中成了殘疾或者被扔進監獄,在他的巴西老家,貧民窟裏20美元就能買一條人命,今天大家能平平安安地在這訓練,真的得感謝命運。
當時我才20歲,並不是很能理解“啤酒”大叔的話,但是見的人多了,經曆的事多了,我漸漸能明白他當年的意思了。
感謝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