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仙洞的故事
們那有座山,很高很大,因為這座山太有名,所以略去名字,以免不必要的麻煩。山上有一個洞,叫“狐仙洞”相傳有狐仙在那修煉。
這個狐仙洞的奇特之處,就是洞裏的一眼泉水。泉流很細,在洞中形成了一個19寸顯示頻大小的“井”,井很淺,不到二十厘米深。但這口井不管多少人喝或者用勺子去舀,始終不會減少半分,始終都是那麽滿——這個從科學的角度也比較好解釋,可能山中有水庫,水線正好在這泉井的高度。不過,我們那很多人得了疑難雜症,都會去那許願,然後舀水帶回家喝。很多人的病因此都好了。
雖然神奇,但因為地處深山,所以也沒廟沒觀,也沒有人打理,隻是有些人喝那的水治好了病的人,自發在洞邊鋪石修路,這樣,才沒有顯得十分荒涼。
直到上個世紀九十年代,一個從台灣人回來的人在那修了一座廟,才有了香火。這個人叫羅光華,和我家有點淵源。他為什麽會在狐仙洞修廟呢?
那是解放戰爭末期,我們縣已經解放。這個羅光華,國民黨時期負責我們整個縣的征兵工作——到了後期完全就是“抓壯丁”。因而發了很大的“國難財’,在我們縣民怨很大。當時政府正在通緝他,本來他是在劫難逃。
但是,幸運之神又一次降臨到他的頭上。這個幸運之神就是我的曾祖父。我曾祖父畢業於黃埔軍校,一直在南京部隊中任職,但到了48年,身體就非常不好,經常吐血,因而轉到我們縣做縣長。他在部隊中的事跡,因為種種原因,已經無法考證。但49年蔣介石撤退到台灣後,點名要我曾祖父也去,並派人送來了解放軍的軍服,以及通過關卡的口令(解放軍),可見當年解放軍的部隊中也有國民黨的特務——從這,也可以看出我曾祖父的級別應該不會太低,因為當時江西很多地方已經解放,似乎沒有必要大費周章點名要低級別的人去台灣的。據說,我曾祖父做過南京特務連連長,專門負責保衛蔣介石的安全。不過,也隻是據說,他的軍服之類的文革時期全部被家人燒毀了,剩下的一把“中正劍”也不知所蹤(這把劍我爸看過)。當時,我曾祖父的母親正臥病在床,我爺爺年紀又小,最小的一個菜一歲多。因此,他不忍離去。就把軍服和過關口令給了羅光華(他級別比較低,享受不了我曾祖父的待遇),並幫他劃好出逃路線。
但因為羅光華一直在本地任職,口碑又差。所以,還沒進縣城,就被人認出來了。他不得不倉皇逃跑,解放軍在後麵緊追不舍。一直逃到狐仙洞,解放軍已經把山包圍住了,搜山的戰士說話聲他都聽得到。這時,他就跪在狐仙洞許願:要是能逃過此難,日後一定要在這修廟供奉狐仙。說來也怪,許願過後,山上忽然間起了濃霧,可以說是伸手不見五指。可能當時搜山的人當中本地人比較少,而羅光華對山路很熟悉,因而,很順利的從解放軍的眼皮底下逃了出去,然後轉道臨縣,最終到了台灣。
羅光華到台灣後,在那邊又娶妻生子,似乎仍舊是一個有錢人。九十年代,他就回家鄉探親了——每個侄子都給了一筆在當時來講不少的錢。
我曾祖母當時仍健在,知道他回來了卻不去探望她(曾祖父早已去世),非常氣憤,說要去找他講講道理。我祖父一生坎坷,但人很有骨氣,對我曾祖母說:“既然人家不記得,去找有什麽意義呢?”
聽過很多因果報應的故事,唯獨這個,讓我感情有點複雜——也許,狐仙並不在乎人世間的正義邪惡吧!人大概也如此吧,當年滿手罪惡的人,時過境遷之後,誰又記得?
佳節追思先祖榮光,慚愧不已!
蛇仙的故事
我們家那,雖說不上“物華天寶”,但也還算山清水秀,絕對不是什麽窮山惡水。不過縱觀曆史,卻沒有出什麽治國安邦的人才。近一百年來,出的最大的一個人物是一位將軍,55年授勳的中將,算是我們鎮的榮耀。
這位將軍生性耿直剛烈,對家鄉還是比較照顧的。當時,我們鎮(當時的公社)幹部到他家(外地司令級別)反映家鄉情況,臨走之時,他問兩個幹部:“家鄉現在有什麽困難麽?”兩個公社幹部在將軍麵前,不免戰戰兢兢,其中有一個膽子大一點的,唯唯地說:“某老,別的都沒有,就是現在搞建設,缺汽車!”將軍大手一揮說:“要幾輛?我想想辦法!”那時我們整個市裏沒有一個公社有汽車,那個幹部橫了心說:“有兩輛就好!”將軍大聲說:“我想辦法給你們弄四輛,半個月後你派人來開!”
幹部一回家,整個公社都沸騰了,紛紛議論說將軍是個重家鄉重情義的人。無奈,整個公社沒有人會開車。還好這時有一個坦克兵複原回家,於是讓他火速帶了個徒弟,跑到軍區開回了兩輛“老解放”,本來三四天的路程,師傅帶著徒弟整整開了半個月。
將軍為家鄉做的最大的一件事情就是修了一條公路——當然是直通他老家的。這條路修成後,他的人生就變得黯淡起來了。
我們家鄉屬於丘陵地區,一般人家都是住在幾座山包夾的小盆地之間。而將軍家卻是在實實在在的山上。這山有多高呢?平常人從山腳爬到他家住的地方,要整整半天時間,而他家還隻是住在半山腰而已。在那個年代,要在那樣的地方修路,難度大家可想而知。
將軍家族是聚族而居的,整個村莊都是一個姓。雖說住在山上,但家族向來人丁興旺,將軍之前,在我們那,這個家族就有一定的影響力了。曆來的風水先生,都認為那的風水很好(左邊是什麽形,右邊是什麽形。專業術語不記得了),認為有龍護佑。
當路修道距離將軍家四五裏的時候,被一塊巨石擋住了。雖說當時反封建迷信到了頂峰,但修路的民工畢竟大部分是我們本地人。農民怕官,但隻要有人牽頭,還是比較容易躁動起來的。
將軍鄰村有個風水先生,在我們那向來有名望。聽說修路挖出巨石,特意跑了幾趟去勘察。他說,那塊巨石關係到那一片的幾個村的風水,破壞了,這幾個村子都有不好的影響。順便說一下,在山上的村莊,基本上都是聚姓而居的。在那個年代,他當然不敢公開說,隻是和族中年紀大的閑聊時說說。
中國是一個宗法根基非常深厚的國家,一聽說對家族有影響,大家的情緒就極其容易帶動起來。其中有一個村人口較多,也比較團結,於是推出代表要公社改道(當然編了另外一些理由)。那個年代修盤山公路,本來改道是很容易的一件事情,又不像現在修高速公路。不過當時公社幹部壓力極大,要是迫於輿論壓力而改道,就等於間接承認了“風水之說”,萬一被人告發,那問題可就不是一般的大了。另外,你一個小小的公社幹部,不可能把這問題向將軍反映,留給將軍吧。於是,公社幹部組成了幾個工作組,一個村一個村“蹲點”做思想工作,終於把事情壓下去了。公路按原設計施工,采用爆破,把巨石炸掉。
在炸石頭的施工中,就怪事不斷。先是有個工人,用鑽頭鑽孔時,看見孔裏麵不斷冒出鮮血,嚇得把鑽頭都扔掉了,但其餘的人聽他說圍上去看得時候,又什麽都沒有。還有一個工人,鑽著鑽著,鑽頭怎麽都鑽不進去,就拔了出來,不經意往鑽孔中一看,發現裏麵居然一條小蛇,在洞中探頭,看樣子是想出來又不敢出來的樣子,這工人膽子比較小,當天就嚇病了(那巨石是一塊大理石)。最為詭異的是,鑽孔全部打好填充好炸藥,點燃導火索,炸藥半天都沒炸。施工的人以為炸藥沒裝好,紛紛圍上去打算看個究竟(以前施工多是土法,沒有這麽多安全法則的),離巨石有一段路程時,忽然“轟”的一聲,炸藥爆炸了,碎石滿天飛,奇怪的是,沒有一塊石頭砸中了人(很多人在碎石飛濺的範圍之內,包括一些看熱鬧的人),隻是有三個膽小的當場嚇暈了。
事後,大家清理碎石的時候,還真的發現了一條小蛇——當時是冬天,別處的蛇不可能爬到這,而巨石上的泥土早已清理幹淨,隻有一種可能,這條小蛇是從巨石中炸出來的。這條蛇很特別,和我前麵講的《驅蛇人》裏麵的那條蛇一樣,長著像旱鴨子的一般的冠,顏色鮮紅豔麗。
當時,我們那的人就在議論,巨石是將軍家那一帶的龍脈,那條蛇是守護那一方的神靈,石破蛇死,將軍那一族人要開始頹敗了。當然隻敢私下議論了。
不知是巧合還是真的因為風水,第三年,林彪倒台,將軍是林彪的幹將,命運大家可想而知,一直被審查。
將軍一直到晚年都沒有被平反,在幹休所拿著退休工資生活。據照顧他的侄子講,晚年將軍性格依舊剛烈暴躁,一直不承認自己有錯。和兒女關係也不好,可以說是忿恨和孤獨中離世的。
將軍能文能武,曾經地位顯赫。最終黯淡離世,是形勢?是命運?已經沒人說得清楚了。
一個低調的高人
這位高人姓彭(就按我家裏人叫法叫他老彭吧)。前幾年才去世,他的事跡,我是比較清楚的。
解放前,他家屬於望族,到他父親一代,到了頂峰。他父親在國民黨統治時期做了類似後來的軍分區司令的級別的官。他家在我們那最轟動的一件事情,是他奶奶過八十大壽。辦了三天壽宴,沒有用一個炮仗,全部由衝鋒槍掃射代替。十幾年前,拆他家的老房子,牆裏麵還拆出了幾枚手榴彈(當然,房子已經不屬於他家了)。解放後,他父親作為戰犯,被關到了黑龍江的一所監獄,最後死在那裏。
他父親被抓的時候,他才十來歲。後來的命運,學過曆史的人,都能想象——他被驅逐出家,在另外一個村安排了一小間土屋居住。不久後,又得知父親病死在監獄,卻沒能力去接骨灰回家安葬。由於階級不好,很晚才娶上老婆(改革開放後)。
也許是人生經曆了太多的苦難,讓他變得沉默寡言,以至於在很長一段時間裏,我都認為他智商有問題(當然那時我還小)。
他在醫藥、武術、堪輿、看相、算命方麵都有很高的水平。因為他晚年和我爸關係很好,所以很多事情我才得以了解。
先說說堪輿方麵吧。熟悉他的人知道,他懂風水。但到底懂多少,就沒人清楚了,因為他從來沒有顯露過。
有一次,他的一個很要好的朋友建房(他們屬於同組),特地從外地請了一個名氣比較大的風水先生——為什麽沒請鄒先生呢,因為我們那有個說法,一個再好的地方,風水也是有限的,一家人房子建得太好,勢必影響周圍人家,所以一般不會請同組的風水先生,怕被風水先生害。鄒先生和他是一組的。
那個風水先生拿了羅盤,定好方位後(用石灰劃好白線)。老彭跑過去查看,看過以後,顯得憂心忡忡,沒說什麽就回家了。他的朋友在路上遇到他,以為他家有什麽事情,就發了支煙對他說:“老庚,有什麽事不是?”他猶豫了一陣說:“某某,你這屋的方位是你自己要這樣的還是楊先(風水先生,姓楊,先表示尊敬)幫你看得呢?”他朋友笑笑說:“我哪懂,楊先要這樣建的!”老彭頓了頓說:“老庚,這樣建有點不妥哦!”他朋友聽了,心裏頓時有點不高興,我們那很在意討個口彩,人家房子剛定好方位,你就說不好,換誰都不舒服。於是嘲諷道:“人家楊先過縣過府都能吃碗飯,你真看得懂,就不會在家扒泥巴!”老彭給朋友發了支煙,拍著他的肩膀說:“老兄,我不是一個逞道藝(本事)的人,要是別人這樣說,我一定打自己的嘴巴向他賠禮。但是我們幾十年的朋友,我才多兩句嘴!”他朋友這時哪有心思聽,認為老彭看他建新房心生妒忌,就忿忿地說:“你曉得個鬼,老鄒(鄒先生)幾次想換我那塊地,我都沒換!做不得屋他換了做什麽?”老彭吞了口煙,深深地吐出來說:“老庚,那確實是一塊好地,在那做屋是蠻好,不過要做得大,要是有幾兄弟同時在那做,扛的住,那屋是蠻主財,你而今單門獨戶,屋做起來怕住不了!”他朋友聽完,怒不可遏,礙於交情,也沒大發作,隻是扭頭便走,並回頭說:“日後,我這不好的屋你也莫來,省得髒了你的鞋!”老彭欲言又止,歎了口氣回家了。
我們那有個說法,新建成的房子,風水再不好,都有十年好住(風水問題十年之間不會顯現),但老彭朋友的房子建成第二年,家裏就厄運連連,先是他老婆(五十上下)在菜園裏忽然倒地死了;接著大兒子(精神一直有點不好)離家出走死在外麵,被好心人埋在外地;更離奇的是,第二個兒子騎自行車被摩托車輕輕刮了一下(街上,人很多,雙方速度都很慢),倒在地上,腿竟然瘸了。
接二連三的打擊,老彭的朋友終於意識到老彭說的是對的。但他是一個很要麵子的人,不好意思問老彭怎麽辦,於是,又請了個風水先生過來。那個風水先生家離我們那很遠,從沒到過我們那,一來,就對老彭的朋友說:“你這屋本來是主財的,但單門獨戶,扛不住風煞!”老彭的朋友大為信服,於是問怎麽化解,那風水先生用羅盤勘察了很久說要怎樣怎樣修圍牆。方位還沒定好(劃白線),隻見老彭拿了根竹棍,二話不說,就朝風水先生抽了兩棍說:“你這樣修圍牆,這屋會住絕(住著住著會斷後)!他這大門對著這風煞,修圍牆來得更快”——專業術語記不住。
風水先生也許覺得技不如人,央央地走了,老彭的朋友慚愧地說:“老兄,早聽你說的就不會這麽慘了!而今,你看怎麽搞!”老彭發了支煙給他朋友說:“老庚,而今也沒什麽辦法,隻有回老屋住,這裏隻好用來關牛!”
老彭朋友家隻得搬回老屋,不過後來,家裏一切都比較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