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方*,天象雲現。祀封幽穀,神跡永存。”
伴隨著一陣奇怪的念詞,冬官首先看到了兩盞鏤空檀香木的提燈,四名長相標誌的撒花侍女,以及濃香撲鼻的桃花味。
幾人的神態都堪稱肅穆,恭敬侍立於兩側,迎了一位公子出來。
此人衣著飄逸,身量頃長,立於門前時頗有芝蘭玉樹之風。
隻可惜今晚的夜風實在太大了些,將他半散的長發吹的滿臉都是,且步履…似有些蹣跚?顯得頗為詭異了些。
這大概是位身子骨不好的,我等下必不能嘲笑於他。
冬官呐呐的想著,殊不知真實的情況卻是。
“穀主,今日的風太大了,隻怕這蓮花…”
其中一名婢女有些無奈的看著封涔。
她們穀主出門,自認為隆重的場麵都要腳踩蓮花。
原本這些東西都是事先擺好的,隻可惜晚風太大,都給吹的東倒西歪的。
封涔倒也‘執著’,花吹到哪他就踩到哪,勢必要每一步都伴著‘馨香’。
遠遠看去,…就跟有病似的。
然而封穀主卻不管這些,氣急敗壞的吩咐。
“你擺回去就是了,實在不行再給我壓幾顆小石子。”
初二說了,這次同行的還有一個小官。他必要以風姿卓絕的開場震撼到對方,才能彰顯他的獨特。
介於封大穀主特殊的嗜好,一眾仆從也隻能容忍,但是寧初二可不管這些。
火急火燎的拎著包裹跑出來,一看見封涔這陣仗就氣黑了臉。
“折騰什麽呢?趕緊上車!!”
都什麽時候了還擺這些。
要不是看在他撬開大門連夜從連府跑出來,雙目含淚的要於她同行,她真懶得帶他。
“都什麽時候了,還講究這個排場。”
寧初二這般說著,胡亂用腳一扒拉,扯著封涔的袖子就上了車。
可憐封大穀主的形象,就這麽被黑夜無情的冷風和初二的粗魯毀的消失殆盡。
坐到寬敞的馬車裏,寧初二心裏算是踏實了一半。
想到車內的兩人還沒見過,便幫著介紹了一下。
“這位是欽天監的冬官正,秦歡。至於這位…”
她看了眼上車之後就梳理著大長頭發,滿臉不滿的封涔,有些嫌棄的說。
“是我兒時的玩伴,名喚封涔。這次我們同行,少說也要半月,你們彼此熟悉一下吧。”
其實她更想說的是,關係不甚好的玩伴。
但是這話說出來封涔肯定炸毛,因此便忍下來了。
秦小哥聞言先施了一禮。
“見過封公子。”
封大穀主此時還沉浸在失敗的出場中,神色懨懨的應了句。
“恩。”
話說完了,又覺得有些沒氣度,便打量著冬瓜又加了一句。
“秦大人長相清秀,一看就是位溫潤公子。”
不像某個不要臉的,假溫潤。
這本是句客套話,難得被誇讚的秦歡卻有些受寵若驚。
盯著封涔的麵相端詳了半晌,溫聲回了一句。
“封穀主的眉毛長的也好。”
這自然也是客套話,奈何封大穀主的眉毛是有典故的,因此這味道便有些變了。
“你眉毛長的才好呢?有這麽誇人的嗎?”
今*****的倉促,他還未及畫眉呢。
寧初二眼見著封涔整張臉都沉下來了,趕忙拉著他塞了隻果子。
“晚飯也沒用,先吃些墊墊吧。”
總算讓他的神色緩和了些許。
雲都是鄰近繞彎縣的一座城池,離京城不算太遠,也要趕上五天的路途。
因寧初二著急追上連十九的馬車,當天夜裏三個人便沒有投宿,就那麽靠在車上隨意眯了一會兒。
朝霞初現時,封涔便醒了。
第一件事情就是拿著小銅鏡,仔仔細細的畫眉。
秦歡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樣的畫麵。
“封公子,你的眉毛這樣畫不好看。”
冬官揉著眼睛,話說的挺誠懇的。
封涔卻半點搭理他的意思都沒有。
“是真的,男子想要英氣,不見得非要將眉毛畫的那般粗。”
看著像兩條蟲子似的。
“我還沒畫完呢,你閉嘴。”
封穀主無甚風度的打斷他,繼續拿著筆描啊描的。
“是真的不好看啊。”
冬官自言自語的嘟囔了一句。
聲音真的不大,偏生封涔是習武之人,耳裏絕佳。
扔了手裏的小銅鏡就立眼了。
“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這位是自幼在穀中長大的,平日裏被人順從慣了,冷不丁聽到這樣的話,哪裏受的了。
“下官說的是實話啊。您的眉毛雖有些亂,卻並不見得非要畫成這樣,長眉入鬢也不是這個做派,瞧著跟瘋了似的。”
“封公子長相平平,但是勝在氣度不凡,實在沒必要這麽畫蛇添足的。”
長相平平?!!畫蛇添足?!!!
。。。
冬官被封涔給揍了。
寧初二迷迷糊糊坐起來的時候,就看見秦冬瓜臉上的烏眼青。封涔則窩在馬車的角落裏,繼續畫著眉毛。
她張了張嘴,本想問一句:你們這是怎麽回事。
卻在看見車簾之外,悶騷華貴的馬車之後,猛的衝到了車外。
“連大人!略等等我!!!”
清晨的嗓音,還帶著未醒的沙啞,刻意加重的渾厚卻並沒有看到任何效果。
寧初二的嗓子幾乎喊到破音,連府的馬車卻行的越發快了起來。
寧初二心下焦急,一麵看著馬車的去向,一麵吩咐車夫。
“趕快點,等下加銀子。”
有錢鬼都能拉著車跑,更何況人了。
趕車的老漢手下一收,頓時騰起一陣灰煙。
隻是你寧大人有銀子,連小爺的銀子更多,還專挑生僻的小巷子走,繞的寧初二眼睛都發暈了。
坐在車裏的連小獸掀著簾子,看著她娘張著嘴大喊:等我一下。的神情,幾次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選擇了啃雞腿。
連小爺歪在軟墊上把玩著新的菩提手串,麵上雖沒什麽表情,但是上揚的眼角幾分自在得意。
隻是沒過多久,他便高興不起來了。
因為。
“爺,夫人跟丟了。”
馬車外的招財輕聲請了個示下。
“丟哪了?”
連十九緩緩坐起身。
“約莫是在,第三個胡同的拐角。那頭的車子沒轉過來,車軲轆掉下來,卡在那兒了。”
“...沒人修嗎?”
“已經在修了。隻是封公子下來幫忙,…又弄壞了兩個。”
這個混蛋!
連小爺麵色不善的歪回去,停頓良久才不鹹不淡的道了一句。
“...去抬幾個輪子過去,順便畫些路標讓她跟過來,別說是我吩咐的。”
這也能跟丟,真格是沒帶腦子出來。
一旁的連小獸嚼著滿嘴的雞肉。
覺得看著自己爹別扭,和自己娘犯傻都是一種別樣的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