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號檔案卷三《冥光之城》 (完)

來源: 大獨狼 2016-01-02 09:39:28 []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170579 bytes)

第四十一章(共濟會)

請原諒,我到現在才正式披露從寧小川身上所得的塑料卡片,以及裏麵那張芯片上的圖案所隱含的秘密。

我非常不情願,卻又不得不告訴大家,那個由分規、曲尺和法典構成的圖案,代表著一個遍布全球各地、規模極其龐大的神秘組織,您可能聽說過,也可能聞所未聞,它的名字叫“共濟會”。

共 濟會,字麵之意為“自由石匠”(Free-Mason),全稱為“FreeandAcceptedMasons”。根據其文獻《共濟會憲章》 (THECONSTITUTIONSOFTHEFREE-MASONS)第一部《曆史篇》的解釋,共濟會起源於公元前4000年,——這一年稱為A.L. (AnnoLucis,“光明之年”),他們自稱是該隱(亞當與妻子夏娃所生的兩個兒子之一,後來該隱因為嫉妒弟弟亞伯,而把亞伯殺害,後受上帝懲罰成為 吸血鬼)的後人,通曉天地自然以及宇宙的奧秘。

在《創世記》裏,針對共濟會的傳說有如下記載:早在大洪水之前有一個名叫拉麥的人,他是該隱 的後代。拉麥有兩個妻子,一個叫亞大,一個叫奇拉。亞大生了兩個男孩,他們是雅八和猶八,奇拉生了一個男孩和一個女孩,他們是土巴該隱和拿瑪。這四個人象 征著人類對自然科學的探索:雅八是第一個研究‘地理‘的人類,他將家養山羊和野羊群分並且第一次使用石材和木材建造房屋;猶八是世界上第一個音樂家;土巴 該隱發現了冶煉鋼鐵的技術;最小的妹妹拿瑪發明了紡織技術。

四兄妹知道自己對自然的探索會引起神的震怒,宇宙的偉大建築者必將以水火懲罰窺 視神之秘密的人類。在洪水來臨之際,他們為了讓偉大的學問流傳人間,特地將知識鐫刻在兩根石柱之上,其中一根稱為“亞伯”,——它不會因火而毀壞,另一根 稱為“拉特拉斯”,——它不會毀於水中。其中一根石柱終於被一個人發現,他就是赫爾墨斯(HermesMercuriusTrismegistus),將 偉大的學問的一小部分傳授給人類----

----洪水消退之後,神因挪亞的虔誠而喜悅,並且決定不再毀滅人類。然而人類並沒有忘記對神之領 域(自然科學)的探索,在複興之後,大多數人類仍舊十分愚昧,隻有石工(Mason)仍舊掌握著自然科學和幾何學的秘密,根據這些知識他們知曉了人隻不過 是神的“不完善的複製品”。石工們發現如果通過自身努力,就可以克服人類自身的精神和上的缺陷,從而回歸神的領域。

挪亞的不孝子中有一個兒 子叫古實,古實有一個兒子叫寧錄(Nimrod,傳說中最強大的獵人),寧錄是巴比倫的國王。當時石工們從四麵八方聚集到巴比倫,開始建造一座通天塔,也 就是傳說中的巴別塔(TurrisBabel)。宇宙的偉大建築者這次采用了一種幽默的手法進行懲罰,攪亂了他們的語言,於是他們荒廢了造塔的工程而散布 到世界各地。

而這些石工們從此不再將偉大的學問透露出去,他們組成秘密結社,采用口令暗號和秘密的握手方式表示身份、同時區分在團體中的級 別和工作中的職務。這些“自由石工”在耶路撒冷建造了所羅門王的神殿,他們在古希臘被稱為丟尼修建築團,他們在中世紀為基督教徒建造教堂和各種大型石造建 築。

石工們嚴守組織秘密,在建築工地旁開設的集會所(Lodge)進行聚會,交流知識,他們信奉宇宙的偉大建築者,通曉宇宙天文、人體解剖學、幾何學的浩瀚知識,他們互相稱為“兄弟”,奉行兄弟友愛、同舟共濟。

以 上隻是傳說(內容源自百度百科),有關共濟會的正式記載,最早始於1717年的英國。1721年,共濟會開始籌備編纂自己的憲章。當時的新教長詹姆斯?安 德森牧師完成了這項工作,安德森根據共濟會的古代條文《傳統憲章》進行編纂,1723年正式出版第一部共濟會的憲章――共濟會章程,這部憲章分為曆史、責 任義務、通則三個部分。

隨後,共濟會的影響不斷擴大,成員也遍布全世界各個國家。很多為我們熟知的名流,如歌德、馬克.吐溫、莫紮特、孟德斯鳩、歌德、海頓、薩德侯爵、莫紮特、菲特烈大帝、馬克?吐溫、柯南道爾、加裏波第等無不是共濟會成員。

而 美利堅合眾國,幹脆就是由共濟會成員創建的,當時,簽署《獨立宣言》的56位美國開國元勳中有53位是共濟會會員。美國開國總統喬治?華盛頓正是當時共濟 會的大長老,有幅油畫描繪的是華盛頓身穿共濟會法裙,主持美國首都建成奠基典禮。這張圖片後來成為美國共濟會的會標,這個會標連同共濟會的口號,都印製在 象征著美國全球霸權的美鈔上。

目前,國際共濟會總部分別設在美國和英國,經濟來源由美英金融財團提供。美國現任總統奧巴馬、前任總統老布什和小布什父子、聯儲局前主席格林斯潘、英國前首相布萊爾、金融大鱷索羅斯、巴非特,以至於喬治三、四、六世,愛德華七、八世等皇室成員皆是共濟會會員

作為全球最有權力的俱樂部,共濟會滲透甚至控製著許多國家的政治、經濟、文化和外交,成員包括總統、最高法院官、國會議員、商界巨子、專家學者等在內,幾乎囊括社會各個精英階層。

出於對共濟會的不解和恐懼,民間有很多謠言,說什麽共濟會的終極目標是統治全世界,還說他們將在2012年年底,采用一種特殊的方式在全世界範圍內展開清洗與改造,並對人類基因進行更新和升級。這些謠言雖無確鑿的證據支撐,但其勢力之龐大可見一斑。

共濟會在中國的發展始於18世紀末,由於缺乏賴以生存的土壤,至20世紀五十年代,各類會所陸續撤出中國大陸,轉到香港和台灣。

在當今中國,雖仍無任何共濟會的官方組織,也不曾聽聞有過相關活動,但在民間,它也許從未消失過,甚至與其它國際分支時刻保持著緊密聯係。

所 謂“八腳蟾蜍”,很可能是共濟會在枰州地區成員間的身份驗證碼,可以確定,寧小川屬於共濟會成員,而蕭院士則肯定不是,因為,那句“小心八腳蟾蜍”把他結 結實實排除在外。不過,這也恰恰說明他與共濟會有著非同一般的關係。至於因何同共濟會發生關係,我認為,必然跟那枚丟失的芯片有關。

三天後,也就是2009年9月8日,我們再次踏入賀蘭山那口神秘的洞穴。針對此次行動,我沒有主動提出增兵要求,皇甫敬也無加派人手的計劃,隻是吸取上次的教訓,帶足了照明設備、食物飲料、醫藥用品和武器彈藥。

我們一路順暢地走到洞穴盡頭,找到三扇石門,沒作任何猶豫直接打開西夏風格的那扇,然後,不出意外地看到了黑暗中幽幽浮蕩的城闕,隻是此刻,城闕外圍的藍色光暈變成了無數道詭秘莫測的紫色射線,仿佛雲集在冥界的帶狀浮雲。

第四十二章(羊角龍)

有句諺語說,人不可能在同一個地方摔倒兩次。意思是,吃了一次虧,人們就會記住教訓,不至於犯同樣的錯誤。

在我看來,這種說法隻對普通人管用,我們是警察,習慣於反常規思維。因此,打開石門之後,我們跟上次一樣,有些忐忑地穿越極短的人工隧道,堅定而踏實地站到了那塊漆黑的石階上。對於我們的“不變應萬變”——照樣重來,命運選擇了“依葫蘆畫瓢”——如法炮製。

於是,我們再一次從石階上翻下,浸入水中的那一刻,羞愧、憤怒和恐懼接踵而至。幾分鍾後,我們幾個陸續浮出水麵,樣子跟上次同樣落魄。

不過,眼前的景象完全變了,不再是震耳欲聾的轟響和幽藍的瀑布,而是死一般的寧靜和林立的石雕。

那些石雕大大小小、高高低低,毫無規則地散立在暗河兩側起伏不定的山崗上,猶如亂墳崗交織錯落的石碑。由於光線昏暗,手電照射距離有限,我們一時看不出,如此布局是藝術愛好者的無心之作,還是有高人特意擺出的陣。

我們爬上了暗河北側的石崗,因為北岸不遠就是主通道,進入主通道,可以打開第三扇石門。寧小川在日記裏提到,他們進入了飄渺之城。洞穴盡頭總共三扇門,既然不是通過前麵兩扇進去,那肯定是最後一扇了。

一路上,我們發現那些雕像無一例外全是人形,看衣著樣貌都為尋常百姓。雕像是在自然山石的基礎上略加雕琢而成,個個神情自若,栩栩如生,既有原生態之粗獷,又有再加工之細膩,可謂師法自然、巧奪天工。

因為缺乏參照物,我讓高大全持指南針前麵開路,天佑端著羅盤緊隨其後,接下來是蕭一笑和陳默,我走在最後。

我 還是頭一次從背後檢閱自己的隊伍。本次出發的陣容與上次基本相同,隻是少了一個曹陽。出發前,皇甫敬對我說,他原本想提請刑偵處其他同事協助我們,但考慮 到案件背後的機要秘密,最終作罷,畢竟“茲事體大,目標越小越好。”所以,讓我們這些舊傷未愈的同誌發揚“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大無畏精神”,“一鼓作氣, 拿出真凶”。

雖然皇甫敬很能遮掩,卻還是被我那位朋友偵查獲知,就在我們住院期間,他派出幾名親信化裝成考察隊的模樣進入賀蘭山,大概想從日軍基地搜出其他什麽有價值的東西,結果沒見回來。

我不怕皇甫敬搞鬼,從日軍基地獲取的那些資料我手中也有一份,一旦他露出狐狸尾巴,我就會叫他立馬現形。倘若他敢碰我一碰,那些資料就會隨時公諸天下、盡人皆知,讓他的陰謀計劃全盤爛掉

皇 甫敬以機密信息不便透露為由,未將法醫鑒定中心提交的檢驗結果告訴我(由於陳默需要動態跟蹤治療,整個檢驗過程沒讓他參與),但我已猜出了個不離十。皇甫 敬哪裏知道,我在報告中隱去相當一部分重要內容(隱去,不是一味亂砍,我至少保證了報告的內容與提交的資料相匹配),在關鍵問題上的態度故意裝得像個純情 少年。

至於共濟會、八腳蟾蜍還有那個黑色物件,則屬於我跟蕭一笑之間的秘密,從拿到那張通訊記錄尤其是那個人的姓名之後(恕我現在不能告知他是誰),我們就互相結為死黨。

明明知道時隔多日,那個修車老板不會等著我們去抓他,我們還是毫不推脫地執行了此次任務。對於天佑和陳默來說,這不過是日常工作的一部分,上峰指哪就打哪,但對我和蕭一笑則截然不同。

她要報殺父之仇(雖然蕭院士可能並沒有死),我要找出幕後真凶,順便出口惡氣,還有一個利益在驅動,那就是芯片裏的秘密,它已經讓我無法自拔。即便沒有皇甫敬的命令,我也會對真相追逐不息。

隊伍在繼續前進,沒有任何牢騷和抱怨,這令我甚為感動,就好像他們在為我個人做事一樣,心裏隱隱有些發酸。

大約走了一個多小時,仍然沒有抵達主通道,相反,耳邊傳來嘩嘩的水聲。踮腳一瞧,不禁大吃一驚:我們又回到了暗河邊晃晃指南針,居然紋絲不動,也就是說,地下有巨大的磁力把它吸住了

不過,這裏的暗河有兩三米的落差,不像出發點那麽平靜,此外,周圍的雕像在不知不覺中全變成牛羊騾馬之類的牲畜,看來我們繞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彎。

“鬼打牆?”天佑眨著眼睛。“奇門遁甲?”陳默捏著下巴。我大張著嘴,半天發不出聲音,因為下巴遲遲合不上去。

把 我震呆的是一尊巍峨的雕像,不是人,也不是牲畜,是一隻羊角龍,並且是隻長著翅膀的羊角龍。雕像依山而建,坐落於暗河南側,足足上百米高,左右也有五六十 米長,龍眼是兩顆巨大的圓球,長須從半腰斷掉,龍口圓張,形成一個天然的洞穴入口,龍牙參差,顆顆尖利如刀,羊角拐抹,隻隻彎曲如弓,背後兩條羽翼淩空揚 起,頂端隱藏在幽深的黑暗裏。

趟過暗河,走到龍口附近,發現四塊斷掉的石碑,上麵的文字被利物刮得一塌糊塗,根本無法辨認,龍身的紋理和圖案也被破壞殆盡,看不出是哪個年代何人所為。

我們在龍口下發現幾串腳印,一看就知道是現代人的膠皮鞋底。我想進去看看,又擔心節外生枝,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於是調轉方向,準備率領大家返回暗河北岸,把目標鎖定洞穴盡頭的第三扇門。

剛拾起步子,就聽到背後傳來一個聲音——準確說,不是聲音,而是某種似有似無的氣息。同時,我獲得了一種奇怪的感覺,就跟我首次站在隧道入口那樣,感到黑暗深處有個聲音在召喚:進來吧,進來吧----

我轉回身,衝龍口盯了片刻,握著手電走進去。其他人彼此對視一眼,然後快步跟上。蕭一笑走在最後,進洞前,她用手電往上掃了一下,羊角龍的眼球底部頓時染上一層淡淡的黃光,從而顯出極其古怪的表情。

它雙目圓瞪,俯視著一個個渺小的身影,直到他們全部進入自己寬闊且猙獰的口中。它腦袋微傾,似乎在搖頭歎息:為何就沒人注意到,伸入洞穴的腳印從來都是有進無出的,唉,又是一幫不知死活的訪客

洞穴很深,我們的腳步沒有得到任何回響,兩側石壁和洞頂是精美的浮雕和壁畫,可惜被人用火焚燒過。直覺告訴我,正在穿越的不是一條虛空華麗的長廊,而是通向神秘地宮的千年甬道,等待我們的也不是離宮的某處別苑,而是一座氣勢雄偉的帝王陵墓

第四十三章(鐵殼墳)

但凡有點資產的陵寢,都會巧立障礙暗設機關,以阻攔盜墓者的腳步或將他們置於死地。可走了七八十米,直到甬道盡頭也未見任何異常,這多少出乎我的預料,——即便普通百姓的墳墓,也不會門戶洞開,供人長驅直入啊

眼 前的空間再次廣闊起來,我們的手電朝四麵八方照去,都無法觸及它的邊緣,隻看到影影綽綽、連綿起伏的山包。正前方是兩列整齊的石像,有三米多高均麵對麵站 立,一直伸進浩瀚如海的黑暗,盡頭隱約有座塚狀的濃黑色突起。我恍然大悟,原來這才是真正的陵園,外麵的羊角龍隻是一個大前門。

這裏的石像 遠比我們在暗河邊看到的工整細致,不但五官更加鮮活生動,胡須和眉毛倍為清晰明確,而且麵部的褶皺和衣服的紋飾也相當考究,就連禿發、齙牙、斷指、老年斑 等人體缺陷都一並做了保留。石像有文有武,文官肅穆恭謹,武官威嚴持重,儼然是某位皇帝按殿前官吏的真實樣貌所製。

我邊走邊看,同時問蕭一笑:“你猜猜,這是哪個皇帝的陵墓?”“陵墓?”高大全嚇了一跳,四下看了看說,“咱到這兒來幹嘛,不會要挖墳掘墓吧?”我沒理他,隻等蕭一笑提供答案。蕭一笑挽了下濕漉漉的頭發,反問道:“為什麽說是皇帝陵墓?”

我停下腳步,將雙手伸直沿肩膀兩側攤開,意喻此處的廣闊和恢弘:“這級別還不夠嗎?”蕭一笑歪著頭,顯然,她承認這種級別,但不讚同“皇陵”的說法。

“提 起西夏皇帝,所有人會首先想到山下的西夏王陵,沒錯,那裏的確埋葬著從李繼遷到李安全九朝皇帝的遺體。”我參觀過西夏王陵,聽過工作人員的解說,正是那點 曆史見解支撐了我的見解和思路,“可西夏前後有十二位皇帝,除了那九位,還有李遵頊、李德旺和李睍三位葬地不明。你也說過,這條洞穴起初是用於建造李元昊 的陵墓,他老人家看中但最終未予起用,可誰能保證他的子孫不會葬進來呢?”

蕭一笑道:“可現在,它是一座離宮。”“錯。”我反對說,“在離宮之內,但絕不是離宮,也許它在離宮建成前就已經存在。”

“錯。” 蕭一笑也絲毫不給麵子:“之前我們已經很清楚,離宮是李德旺在位時改建的,之前的皇帝都葬在山下,還會有誰葬到這裏?即便是李遵頊、李德旺和李睍其中一 個,那時候的西夏正內憂外患、危機四伏,哪有錢財和精力建造如此奢華的陵墓,作為瀕臨滅國的無能之君,有何顏麵鋪張顯赫?”

“相比建造離宮的耗費,這座王陵還是小巫見大巫了。”我不依不饒地堅持自己的觀點:“你說它不是帝陵,還有更合理的解釋嗎?”

“得得得,你倆別爭了。”陳默忍不住插嘴,“是與不是,打開看看不就知道了。”我收起話頭,繼續往前走。因工作性質不同,我們總擅於勤奮地思考,陳默則隻相信他的手術刀,在事實模糊不清的狀況下,他擅於一刀切出個真相。

高大全驚得吐出舌頭:“還真挖啊?”天佑屈膝照他屁股上頂了一下:“挖你個頭,快走”

神道抵達終點,沒有見到想象中的墓塚,隻有一座荒涼的亂石灘。再看周圍,所有與陵墓沾邊的元素全部消失。

是我們太過粗心忽略了什麽,還是陵墓的設計者故意耍了花招?我轉頭去看蕭一笑,她也顯得十分錯愕,雖然她對墓主身份持保留意見,但並不否認這的確是所葬區。

高大全端著地磁儀,指針擺動非常厲害,這說明附近有大量的金屬或礦物成分。天佑斟酌著說:“會不會是鬼子那所基地引起的異常?按照鳥瞰圖,基地的麵積極其龐大,我們上次隻逛了不到三分之一,還有很多秘密沒發現呢----”

“別瞎扯。”高大全此刻已經爬上石灘,聽到天佑那番揣測,便沒大沒小地批道,“鳥瞰圖我也看過,整個基地都在暗河北側,再說,指針擺動的角度和幅度,隻能說明磁區在我們腳下,而且距地表非常淺”

我也爬上去,發現石灘麵積不大也不算很高,往南不遠接著又是神道。因此,我確定石灘底下必有蹊蹺,否則,它不會無緣無故橫在神道中間。我使勁跺了下腳,想聽聽有無空鼓之音,結果,傳來一聲極小的悶響。我立刻發覺自己的愚蠢,——這種行為無異於蚍蜉撼樹。

此次出發,我們備足了武器彈藥,可也不能拿它們開掘陵墓吧?正抓耳撓腮苦於無計,隻聽高大全一聲大喊:“頭兒,你快來看”

我趕忙奔過去,見石灘靠近西側那端有口洞穴,寬度和高度剛剛夠鑽進一個人。很明顯,洞穴是由現代挖掘工具弄開的,並且發生在不久之前。“肯定寧小川他們那夥幹的。”我有點緊張,又有點興奮,“又要有重大發現了”

我看了看高大全,想說點好聽話鼓勵他的發現,卻見他瞪大眼正往洞裏瞅。我注意到,他手裏根本沒拿手電,並且右手沾滿石屑,估計是他挪開幾塊石頭才發現了洞穴。

仔細一回想,平時走暗路他也很少帶手電的。我真懷疑他長了一雙夜眼,白天沒什麽特異之處,到了晚上視力好得出奇,初進賀蘭山碰到日本兵那次我們就領教過,這是第二次。

我順著他的目光往洞裏看,隻覺得陰氣森森、頭皮發麻。“天佑”我喊了一聲。天佑很快趕到,端著羅盤前邊帶路。我跳到高大全前頭,在天佑屁股後跟著,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問:“咱沒帶糯米和黑驢蹄子,萬一遇上粽子怎麽辦?”

天佑已鑽進幾米深,聲音有些模糊不清:“盜墓小說看多了吧,告兒你,真碰上那東西,帶了也不用管,對付它們得動真格的。”

洞 穴彎彎曲曲,大概爬了三十來米,天佑停了下來,恨恨地罵道:“操他大爺的,自己進去搜刮過了,又把墓門給堵上!”高大全窩在我身後,聽此言幹笑兩聲:“人 家具有良好的文物保護意識,怕遭不法分子二次盜竊。”我往前瞅了一眼,見是一堆碎石,於是敲敲天佑的屁股:“少廢話,快點搬開。”

天佑吭哧吭哧一陣忙活,我把他掏出的碎石一塊塊往後傳。傳著傳著,天佑的動作停了,十分艱難地把頭紮到褲襠下麵,臉色霎是蒼白:“頭兒,這墓萬萬碰不得----”

我抱著一塊石頭又急又氣:“為什麽?”

天佑把嗖嗖亂轉的羅盤展示給我看,聲音都快不是他的了:“這是座鐵殼子墳”。

第四十四章(活人俑)

天佑所說的“鐵殼子墳”,也稱“鐵丘墳”。說到它,就不得不提到一個赫赫有名的曆史人物——武則天。

據說,當年武則天為篡得李唐天 下,設計殺害了忠於李家王朝的薛氏滿門,因恐厲鬼報複,她派人在薛家大殿挖出一個幾丈深的大坑,然後將薛家三百餘口埋入其中,又鋪設三層厚重的石板,最後 把溶後的生鐵生鉛澆鑄在上麵,從而造出一座堅硬無比的鐵丘墳。這樣一來,不單後人難以開掘,而且能夠囚禁靈魂,讓他們永不超生。

從那以後,鐵丘墳成了殘忍和暴戾的代名詞,而被禁錮的怨氣和陰魂更是讓人充滿畏懼。但把話收回來,洞穴內的數千鬼子兵都遭遇且火並過,還會懼這墳裏的幾具怨屍?縱然是千年惡鬼,也管叫他瞬間內魂飛魄散

因此,我取下隨身攜帶的一杆05式微衝,抵住天佑慢慢往後退縮的屁股:“怎麽碰不得?管他娘什麽鐵殼子銅殼子,給我弄開它”

天佑苦苦哀求:“頭兒,裏麵的東西太厲害,我怕弄不過呀?”“瞧你那慫樣,讓開”我拽拽天佑的大腿,他順勢調轉方向,由於墓道太窄,我們這一進一退中,竟別在那兒動彈不得。

我半跪半挺的姿勢非常難受,於是努力拱了拱身子,隻聽“嘣嘣嘣”三聲巨響,同時耳邊一熱,緊接著有碎石落進我脖子裏。靠,把槍給搞走火了我趕緊關了保險。

高大全先是一驚,繼而掩嘴嗤笑。聽到槍聲,蕭一笑剛問了句咋回事,墓門的石塊轟隆隆完全坍塌了。一陣陰風迎麵撲過,鼻子裏沒有想象中的黴敗和腐臭,隻有濃重的鐵鏽和土腥味。退無可退隻能往前。看天佑戰戰兢兢的樣子,我猜想,我們大概要碰上BOSS級的角色了。

天佑剛爬進墓門就消失了,我嚇了一跳,趕忙喊他的名字。“頭兒,你就別喊啦,再喊喊她就醒過來了”定睛一瞧,天佑坐在一堆陶傭中間,順著他手指的地方照去,見距離地麵三米左右的墓室頂上倒生著一大片尖銳的筍狀物,上大下小,有的還帶有腳鉤。

它們長短不一地分布在墓頂石板的縫隙之間,像一個巨大的生滿倒刺的網籠,在那網籠正中垂直懸著一個長發女子,年約二十出頭,文質彬彬像個學生,白色短衫配暗紅色長裙,脖子裏還拴著一隻手機,雙目緊閉嘴巴微張,仿佛吊在那兒睡著了。

在這種地方絕不可能有活人,何況那姿勢也太詭異了,我確定那是一具屍體。可能墓室溫度比較低,死亡時間不太長的緣故,屍身沒有明顯腐爛,一時也看不清有無傷痕。

往前邁上兩步,伸長脖子仔細看,發現那些“筍”質地堅硬,通體灰青,像是金屬液體的凝結物。哦,我明白了那些“筍”應該是當年製造鐵丘墳時,熾熱的液態金屬順著石板縫隙流下,後來慢慢冷卻而成的。

再看女屍頭頂,隱約溢出凝固的腦漿和血塊,原來,她是被一顆“筍”戳破腦殼掛在了上麵可是,其雙腳距離地麵還有一米多的距離,怎麽會碰上那顆“筍”呢?這就不得而知了。

天佑已經爬起來,照墓門下方的石階狠狠踢了一腳,看情形,他是失足從台階邊摔下去的。

奇怪的是,整個墓室裏,除了一具現代女屍,沒有看到其它人類遺骸,也無棺木和任何陪葬品,四麵牆壁光禿禿的,別說壁畫和浮雕,就連最基礎的打磨都未做,到處凸凹不平、犬牙參差。

難道西夏人造這座鐵丘墳不為詛咒和懲治,而是另有他途?我跳下石階,沿四側石壁巡視一周,最後把目光聚集在墓室中央那些陶俑身上。

粗略估算了一下,陶俑總共五百多具,皆真人大小,工藝的精美和細膩程度較神道兩側的雕像又提升一個層次。值得注意的是,它們全部披枷帶鎖,身著囚衣,雙膝跪地,一副認罪回過的神態。

高大全、蕭一笑和陳默依次進入。掃了一眼那些陶俑,蕭一笑果斷地作出判斷:“是囚奴傭,在秦漢之前的出土文物裏很常見,之後逐漸被樂舞俑、說唱俑、技樂俑、武士俑、仕女俑、騎俑和胡俑所替代。唐朝以後,囚奴傭漸漸退出喪葬市場,至南宋時徹底絕跡。”

“不對。”我搖了搖頭。雖然是群清一色的囚犯,但通過年齡和氣質,依然可以辨別出,上有誥命和千金,中有管家和師爺,下有雜役和奴仆,從六七十歲的老人到五六歲的孩童,整個一豪門望族乃至皇親國戚的全體成員。

在這座沒有墓主的鐵丘墳裏,密密麻麻的陶俑赫然成為最引人注目的角色。我忽然想到在日軍基地見到那個三目男嬰,不經意間脊背上濕涼一片。

“高大全。”我指著其中一個有點像誥命的陶俑,做了個下劈的動作,“把它砸開看看,小心點,別給弄碎了”

高大全不明就裏隻管照辦,他在手心吐了口唾沫,舉起槍托使勁砸了一下,陶俑裂出一道縫隙,露出灰白色的頭發絲一樣的東西。我的心開始狂跳。高大全看著我,我咬了咬下嘴唇:“再砸”

高 大全又砸了一下,陶俑從上到下破裂開來,露出一具囫圇的屍體,是位六十多歲的老太太,長相富態、貴氣十足,身著囚服手戴鐵鐐,雖然落魄但威嚴猶存。不知施 過巫蠱,還是經過防腐處理,除膚色青白外,其餘跟活人無異。她瞪大一雙憤怒的眼睛,把積聚了近千年的仇恨傾瀉到我們身上。

“是個活人俑?”蕭一笑一副難以置信的驚訝。我補充道:“全部都是,五百多個呢。”高大全愣愣,舉起槍托再砸開幾個,於是,又有幾具死屍破土而出。

活人俑,顧名思義,就是把活人束縛起來,然後用泥封塑成俑,再放到窯爐裏燒,是一種殘忍而野蠻的殉葬方式。但在這裏,它們不是殉葬品,而是這座鐵丘墳的真正主人。

它們在這裏為自己的某種罪過懺悔,同時也在醞釀仇恨、伺機報複,期待著有一天能脫離束縛解開詛咒,把觸犯過他們的人撕成碎片。

第四十五章(瀝血顯影)

誰造的這座鐵丘墳?如此莊嚴神聖的帝陵之內,為何有這類大煞風景的建築?將其建造在神道中間又有什麽意圖?受懲者犯了何等罪過,怎會招致如此歹毒的處罰?它們被禁錮在這兒又在向誰懺悔?

我仔細看了看,陶俑麵對的那道石壁上空空如也,既無佛像,亦無神龕,也沒有皇帝的詔書或刑獄的密令。在來回踱步的過程中,我發現那些陶俑的排列並非橫平豎直,而是彎成一個弧形,從弧心相交的點垂直往上,我看到了一具屍體,——一具高高懸掛的現代女屍。

“把她弄下來。”我指著那具女屍。高大全撇著嘴似乎不太樂意,見我緊繃了臉,才極不情願地上前,抱住那女屍的雙腿晃了晃。女屍失去平衡,“撲通”一聲落下,硬是把高大全壓得坐在地上。

把懷裏的女屍推到一邊,高大全使勁抖著右側的肩膀,因為從女屍頭頂的窟窿裏湧出很多豆腐渣一樣的腦漿,全流在他的衣服上。蕭一笑遞給高大全一包紙巾,後者皺眉屏息小心擦拭,半晌才吐出一口氣:“哎呀,我的親娘啊”

再看懸掛女屍的地方,果然有顆帶有倒鉤的“筍”,正往下淌著惡心的黏液,可能沾上了腦殼裏的某種物質,拉出一條條半透明的膠狀絲線。就在那棵“筍”旁邊,有個巴掌大的環形凸起,剛才被女屍的頭部遮著沒發現,此刻暴露無遺。

我猜測那東西應該是個機關,於是叫了聲“高大全”,後者氣呼呼垂著頭假裝沒聽見,我也不好意思老使人家,因此讓天佑上去。

天 佑摘下背包,連同手電遞給蕭一笑,然後踩上一隻陶俑,他的個頭兒有點高,站起後不得不屈著脖子,那顆“筍”正好與他的眉尖平齊。我恍然大悟,隨即腦海裏閃 現一串畫麵:寧小川他們打開第二扇石門,跟我們一樣歪打誤撞進入這所陵園,然後掘開鐵丘墳,也許沒得到什麽有價值的東西,就匆匆離開了。

之 後不久,又來幾個驢友,他們偶然發現了石板上的機關。這名女子自告奮勇攀上陶俑,也許起身時用力過猛,也許中途遭遇驚嚇,腦殼恰巧碰撞到那顆銳利的 “筍”,結果就掛在了上麵。又驚又怕,加上難以忍受的痛苦,她開始拚命掙紮,結果導致更大的創傷直至死亡。其他人幾番折騰沒把她拽下來,最後倉促掩上墓道 逃走了。

天佑小心翼翼找好支撐點,先保持身體平衡,再伸手扭動機關,沒反應,又試著往上一攢,隻聽“哢噠”一聲,對麵的石牆開啟一扇暗門,裏麵是個大概90公分高,60公分寬,深約半米的凹槽。

凹槽內豎有一把長劍,奇怪的是,隻看到金色劍柄,卻不見劍刃,好像劍柄憑空懸著一般。劍戳在一個木製的,直徑在40公分左右的圓盤中,圓盤非常厚實,頂麵刻有密密麻麻的文字。

暗門打開的同時,整個墓室晃了兩下,四周落下碎石並彌漫起刺鼻的粉塵,地麵出現裂縫,起初僅一兩厘米,很快擴寬到數十公分,縫隙中湧出銀白色的液體,那些液體在地麵緩緩流動,反射著炫目的彩光,漸漸匯成一個怪異的圖案。

這是座鐵丘墳,施法者絕對沒有描繪山河地理的雅趣,所以,隻能是出自險惡的詛咒。果然,天佑見之大驚失色:“快,我們馬上出去”

雖然喊得急切,天佑並沒第一個起步,倒是高大全首先躍上墓門底下的石階。陳默挪開一隻腳,蕭一笑側了下身,見我沒動,她又轉回來。

我不走,是因為凹槽內壁隱隱顯出幾行文字,那些疏密不等、粗細迥異的筆畫在手電光下漫射出許多淡淡的黃斑。在我看來,無論任何時期、任何地點,文字都是最直接、最關鍵的信息。

天佑又喊了一聲:“頭兒,再不走就出不去了”我沒作理會,走近凹槽仔細觀察,看字形像是西夏文,要想知道刻的什麽內容隻有請教蕭一笑了。

“是道聖旨。時間為奲都五年,當時在任的皇帝是李諒祚。按聖旨上所說,建造這座鐵丘墳的目的是誅滅沒藏訛龐及其全族,囚禁他們的靈魂,以其永不超生祭奠大夏武烈皇帝李元昊----”蕭一笑偏了偏腦袋,大概下麵的文字看不太清楚。

我伸手握住劍柄,想將那把礙事的劍拔掉,不料劍插得非常結實,差點把下麵的木盤拽起來。嘿,真邪門了,這劍是什麽材料做的?看似無影無蹤,卻又實實在在存在著

我好奇地用手碰了一下,立刻感到鑽心的刺痛,持手電一照,從小拇指到中指被豁開一條口子,肉皮外翻深可見骨,疼得我“哎喲”叫了一聲。

血液順著手指往下滴,同時也在劍身拉出一道鮮紅的直線,刀刃現形了,在手電光中紅彤彤亮閃閃,像吸足了血一樣。那道紅色的直線沿劍刃一側自上而下飛速延伸,最後落在木盤上形成一顆暗紅色的圓珠。圓珠越聚越大,漸漸向四周擴散,淹沒了刻在上麵的幾個文字。

見我和蕭一笑鐵下心不走,陳默和高大全隻好重新圍攏過來,天佑揮著拳頭歎了口氣。陳默打開背包,掏出藥棉和紗布要給我包紮,我擺了擺手,因為,我又被木盤上的文字給吸引了。

那些文字歪歪扭扭、曲曲彎彎畫得跟符一樣,像小篆,又有點像甲骨文,我問蕭一笑那是什麽,蕭一笑看了看,說:“應該是女書。”

“什 麽男書女書的?”我把傷手握起來,這樣可以減少疼痛,但無法阻止鮮血繼續往下滴。蕭一笑解釋道:“女書是世界上發現的唯一一種女性文字,該文字起源於湖南 省江永縣,以前在江永及其毗鄰的道縣、江華瑤族自治縣的大瑤山和廣西部分地區婦女之間流行。女書以母親傳給女兒,老人傳給少年的方式,一代代傳下來。”

“什麽女書,那是殄文。”天佑上前瞄了一眼,馬上否定了蕭一笑的答案。

我 快被他倆弄糊塗了,急上來隻想罵人:“管他娘的甜文鹹文,隻說你認不認得!”“多少認得一些。我爺爺的遺作裏摘錄不少這樣的文字,並作有注解。”天佑悄悄 蕭一笑,認真對我說,“按茅山誌裏的說法,這是一種專門寫給死人看的文字。與女書正好相反,這種文字隻在男人之間流傳。”

第四十六章(頓足六道)

“寫給死人看的文字?”我還是頭一次聽說,感到既新鮮又好奇,於是饒有興致地問,“是茅山派掌教之間世代相傳的吧?”

“不是,殄文是從水文演化變異而來的,相比殄文,水文的曆史更為源遠流長。”天佑並不為自己祖父臉上貼金,他實事求是地說,“水文是水族人發明的文字。水族是一個崇尚鬼神的民族。”

“他們認為,不管是有生命的,如人、動物、植物,還是一些自然物或自然現象,包括山、石、洞、水、風、雨、雷、電等,因為有“鬼”、“神”附體,從而都帶有靈性。這些靈魂永遠不會消亡,當某種物體不存在時,它的靈魂就會轉移到其他物體上。”

“在水族人看來,陰暗的、落後的、消極的、對人不利的靈魂就是鬼,光明的、先進的、積極的、對人有利的靈魂就是神。神既可以施福於人,也可以懲罰犯錯誤的人,而鬼往往都是加害於人的。”

“所謂水書就是各種鬼怪魂靈、各種禁忌事項及各種避邪驅鬼方法的集成,水族人無論喪葬、祭祀、婚嫁、營建,還是出行、占卜、節令、生產,一舉一動都受水書的製約。”

“在水族聚居區,能看懂、讀通和使用水書的水族人全部為男性,他們被稱作‘鬼師’。這種文字隻傳男不傳女,隻傳內不傳外,主要由一代又一代的鬼師通過口傳、手抄的形式流傳至今,算起來已有幾千年曆史了。”

“而 殄文,是茅山派祖師陶弘景從水書裏汲取精華,結合本教術數特點加以演變並延伸出的一種文字。殄文有三類用途,一是畫符驅鬼,消災安民,這個大家都聽說過差 不多也都見過;二是用於鬼術,鬼術又分兩種,一種是安魂術,也就是代死者提前跟地下打聲招呼,使死者安心入土;另一種是招魂術,即施法喚回死者四處遊蕩的 靈魂。”

“殄文的最後一類功能,也是它最厲害、最鮮為人知的功能,就是結合一些特殊的工具布置陣法。其中最厲害的陣法叫‘囚魂陣’,是布陣 者以犧牲陽壽為代價步下的惡局,若有人中得此局,將會承受比死亡恐怖千百倍的痛苦——其魂魄被囚禁,且永遠無法離開屍身,用句佛教術語就是頓足六道。所謂 六道,是指‘天道’、‘阿修羅道’、‘人道’、‘畜生道’、‘惡鬼道’和‘地獄道’,頓足六道,就是在六道中停止輪回,說白了就是‘人不人鬼不鬼’。”

我聽得全神貫注,早忘記劍傷引起的疼痛,但鮮血仍從拳頭縫裏汩汩流出,滴落在劍下的木盤表麵,“殄文”被淹沒的麵積越來越大。誰都不曾注意到,身後的陶俑正一個個霹爆開裂,緩緩脫掉外層的泥胎,露出囚禁千年的血肉之軀。

天 佑在我們的矚目下講得更加起勁:“通常,人死七天後,靈魂便會離開屍體前去投胎。但中了此局的人,其魂魄會被禁錮在已經死去的軀體中,甚至還會跟活人一樣 擁有各種感覺。他會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咽氣,被親友裝進棺材埋到土裏,然後感受著身體一點點膨脹、變形、濃爛,被億萬隻蛆蟲啃噬,直至成為一堆白骨。”

說到這兒,天佑自己先打了個寒戰,我們亦感到渾身奇癢,仿佛有成千上萬隻蟲子在爬動。“那----會不會自然破局?”蕭一笑鼻尖冒汗,與其說是關心倒黴的中局者,不如說是為自己謀求一個心理慰藉,畢竟這聽起來也太可怕了。

“除非有人來解,否則絕不會自然破局。”天佑彈了一下那把金色的劍柄,“正因為此局太多陰毒,遭受囚禁的惡靈一旦擺脫控製,後果不堪設想。”

待天佑一番大論講解完畢,我才感到傷口仍在流血,且火辣辣地疼。我吸了口涼氣,同時追問天佑:“既然認識殄文,那你看看,這木盤上到底寫了什麽?”

天 佑看了幾分鍾,然後把那些晦澀的文字轉換成通俗的語句譯給我們:“大慶元年,沒藏訛龐受李元昊之命,至賀蘭山頂尋找修造陵寢的風水寶地,選好位置之後,又 奉命敦促工匠開工。沒藏訛龐答應李元昊,整個工程將在十年內完成。可至天授禮法延祚4年,也就是六年後僅完工不到三分之一。李元昊以延誤工期為由,在大殿 上將沒藏訛龐狠狠斥責一番,並處罰了他。”

“沒藏訛龐懷恨在心,在以後的日子裏,他表麵上對李元昊畢恭畢敬,私下卻聯合反對李元昊的奸黨意圖謀反。結果消息敗露,所有奸黨被一網打盡,但李元昊念在其有功於次子(李諒祚)的情分上未作追究。然而,沒藏訛龐並未汲取教訓感念皇恩,又借續造陵寢之便貪汙資金收買兵勇。”

“延 嗣寧國元年,沒藏訛龐慫恿太子寧令哥刺殺李元昊,然後又以忤逆之名殺死寧令哥,把李諒祚推上皇帝寶座。當時李諒祚尚且年幼,為大權獨攬,沒藏訛龐宣稱,他 在修造先帝(李元昊)陵寢的過程中,偶然獲得毀滅和再創世界的能量。還說先帝托夢與他,讓他利用這些能量除惡揚善、造福蒼生。”

“從此,沒 藏訛龐肆意幹涉朝政、清除異己,對內殘酷壓榨,對外發動戰爭,以致於國無寧日,民不聊生。李諒祚念其舊時有功一再忍讓,但沒藏訛龐不僅毫無收斂,還變本加 厲,甚至與他兒子密謀廢掉李諒祚,取代李家天下。李諒祚終於忍無可忍,聽從近臣建議,設計將沒藏訛龐擒拿,並將他全家逮捕入獄,最後由國師馬元親自操刀, 燒製活人俑、鑄造鐵丘墳,設立囚魂陣,以示嚴懲。”

連續兩番長篇大論,天佑已是口幹舌燥,我也聽得耳朵發癢,心裏卻在想:這座墓裏是不是也設了個囚魂陣?如果是的話,塑在陶俑裏的死屍是不是正處於六道輪回?如果是的話,那我們豈不非常危險?

轉頭間,忽然掃到劍麵反射出一個人影。定睛去看,發現那並非自己,也不是身邊的任何一位,而是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人,他非男非女、非跪非躬,顴骨高突、眉毛上翹、怒目圓睜、ru房下垂、獠牙外露、雙臂撐膝,簡單說,就是個被重物壓扁了的人。

我想到了參觀西夏王陵時,見到的那尊奇怪的雕塑,但眼前這個不是雕塑,而是活生生的人。我好像看到他正背負著千斤巨石,邊痛苦掙紮,邊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

我以為產生了幻覺,於是閉了會兒眼睛,再次睜開時,劍麵上的景象又變了,這回不再是一個人,而是很多個,他們都穿著沾滿泥片的囚衣,帶著鏽跡斑斑的鐵鐐,頭發淩亂、膚色晦暗,一個個瞪大著血紅的眼睛----

作者注:本章有關女書的和陣法的理論,分別選自百度百科和大力金剛掌的《茅山後裔》。

第四十七章(惡戰邪靈)

莫非是把幽冥劍?要不然,為何照出的都是現實中不存在的東西?我一把抓住劍柄的同時,天佑發出了驚恐萬狀的喝阻:“不可”

已經晚了,“噌”的一聲,利劍被我從木盤上拔下,但見眼前寒光一閃,同時感到強烈的眩暈,就像站在一口垂直的電梯裏,從很高的地方快速下降,五秒鍾後,腳下猛地一震,似乎電梯突然停了下來。整個墓室仿佛在一瞬間黑暗了十幾倍,也陰冷了十幾倍。

感覺像掉進了傳說中的十八層地獄,黑色的濃霧四下彌漫過來,在我們驚慌失措的手電光裏,扭曲著數百具剛剛脫離泥胎的死屍。不知是遇到空氣發生氧化,還是其他什麽原因,屍體的肌肉發黑並嚴重收縮,頭發和指甲似乎變長了許多。

果 真應了我最為擔心的猜測,這座墓裏設了囚魂陣,塑在陶俑裏的死屍也正處於六道輪回,就在拔下利劍的那一刻,囚禁千年的靈魂被釋放了此刻,死屍從三側將我們 團團包圍,距離僅數米之遙,它們的動作機械而緩慢,彎曲已久的骨骼發出“咯咯叭叭”的響聲,就像誰在搖動一輛閑置多年的紡花車。

倉皇中,我極其熟練地擺出個端槍的架勢,卻遲遲摳不到扳機,一看端起的原來是那把長劍。陳默率先開火,一梭子彈掃倒一大片,蕭一笑和高大全緊跟著加入戰鬥,天佑拿斬魂刀劈開幾具死屍,招呼我們往墓道口撤。

那幫家夥雖然手無寸鐵(如果不算鐵鐐的話),可人多屍眾,有多少人倒下,就有多少人同時替補。我棄劍換槍,一邊瘋狂掃射一邊暗自嘀咕:沒藏訛龐這老賊可真是權勢熏天,一家子竟有這麽多人。就算一刀一個,切五百個西瓜也得好半晌,何況七八顆子彈才能撂倒一個人。

幸好李諒祚隻誅了沒藏訛龐一家,我們四杆微衝尚可暫時保命,若是夷滅九族,我們怕連槍子兒都射不出去,直接被他們一人一口咬死,甚至連骨頭都不剩

還就邪了,跟我們之前遭遇的情景一樣,那些死屍被打倒之後又迅速爬起來。不知是怨氣太深太重,還是中了某類巫蠱,再或是鬼子爆裂的細菌武器通過空氣汙染到了這裏,才讓他們也能夠“行屍走肉、雖死猶生”。

死屍在我們槍口下前赴後繼,跟數百頭被惹惱的獅子一樣張牙舞爪,喉嚨裏還發出“嘶嘶謔謔”的怪吼。如果不考慮子彈數量的話,我承認這種射擊相當過癮,既擁有強烈而真實的感官刺激,又不必擔負法律和道義的責任。

出發的時候,除了我之外幾乎都曾有過質疑:翻山越嶺長途跋涉,而且未必再有諸如上次的大規模戰鬥,帶一把沉重的微衝是否過於“二五八”(張揚、高調)。現在看來,我簡直是劉基在世、諸葛重生。

想到這裏,我把火開得更加猛烈,一時間汙血四濺、爛肉橫飛,從頭到腳沾滿了血沫和泥片,鼻孔裏滿是腥臭夾雜著石粉和鐵鏽混合的味道。

一梭子彈打到對麵石牆的凹槽裏,不單掃出一股股火星和煙塵,還將裏麵那隻木盤打個稀巴爛,無數木渣在劇烈的霹爆中散落開來,如同在黑暗中燃放了幾朵微型煙花。

木盤的殘片尚未塵埃落地,整個墓室又是一陣劇烈的搖晃,身後的墓道瞬間被坍塌的碎石封住。這下我們亂了手腳,顧不得跟死屍糾纏,一股腦撲上去撐住繼續墜落的石塊,力圖保住僅留的那道縫隙。

一隻被打成蜂窩狀的胳膊從背後攬住我的脖子,我掉轉槍口,憑感覺衝他腦袋開了幾槍,隨著幾聲悶響,陸續有液體和固體落上脖子與肩膀。我不敢再開槍,就用右胳膊肘猛撞他的肋骨,結果就跟打沙袋一樣,隻有自己疼對方毫無反應。

急中生智,我腳蹬石壁來了個後空翻,終於將那具死屍擺脫,卻因踩到一顆人頭沒站穩,身子往前傾斜臉朝下趴向地上。落地之前,我心想:這下壞了,肯定會摔個鼻青臉腫。落地之後,我發現自己毫發無損,因為身下有個軟軟的東西墊著。

但這並不值得慶幸,因為墊在身下的正是那個老誥命。她的椎骨從中間斷為兩截,下肢逆轉90度歪斜到一旁,隻有外層的皮肉和衣物同上肢相連。那老太婆用一雙圓鼓鼓的眼睛看著我,在我發愣的時候,伸出雙手死死扼住了我的喉嚨。我用槍托豁開她的胳膊,又照其臉上狠砸了一下。

也許老誥命年紀太大,患了骨質疏鬆症,隻一下,她的下巴就掉了,一灘汙血連同幾顆幹癟的牙齒濺到我嘴邊。我忍著惡心趕忙爬起,忽又覺得腳踝一涼——真夠倒黴催的,又被什麽東西給抓住了

回頭一看,是個強壯的漢子,亂發沾在一側臉上,另半邊臉全是彈孔,一隻眼睛沒了,黑黢黢的眼窩裏淌出血漿,嘴巴歪斜著張開,露出黑青色的舌頭。我的右腳踝被他用雙手攥著,裸露的皮肉沾滿從他舌尖滴下的黏液,看那架勢,好像要啃食一條剛剛烤熟的羊腿。

我用左腳使勁踹了他幾下仍無法掙脫,正要用槍,天佑過來了,一刀砍斷壯漢的手腕。“頭兒,你沒事吧?”天佑關切地問我。我開槍掃倒撲上來的兩具死屍:“少廢話,快想想怎麽破局”

天佑苦笑:“我都說了這墳不能碰,你偏不聽。何況這局是高人以損失陽壽為代價設計成的,一般人根本破不了----”我持槍抵住天佑的腦袋:“那就想個辦法,叫弟兄們活著出去”

天佑被我的行為嚇住了,半張著口遲遲無法言語。我繼續衝他大吼:“你的什麽生符、鬼符、鎮屍符呢?你的那些茅山派的本事哪兒去了?”天佑露出失望的神色,眼睛一閉對我說:“你還是打死我吧。”

他的這種反應令我感到羞辱,但更多的是絕望。我用槍管撥開他的腦袋,照重新圍上來的死屍發泄一番,直到子彈打完槍膛徹底啞口。

就在此時,高大全衝我攤開血淋淋的手,臉上帶著激動和興奮:“頭兒,咱們快走吧”我轉頭看去,見堵塞的墓門已被扒開一個大豁口,幽幽透出的黑暗裏不再有茫然和恐懼,而是充滿繼續生存的希望,隱隱滲入的空氣裏不再有邪惡,而是流淌著溫暖與清新。

我從屠宰場一般的狼藉中站起,發覺衣物完全被暗紅色和銀白色混合的液體浸透,邁出一步,感到腳踝有些異樣,低頭看去,赫然發現那裏殘留著一隻人手,雖然脫離了軀殼的控製,卻依然牢牢禁錮著我的肌體

第四十八章(碎骨粉身)

我費了半天功夫也未能將那隻手掰開,而那幫死屍也不給我繼續掰弄的機會,見我們想逃跑,便彼此擠撞著、爭先恐後地擁來。

蕭一笑在我的喝令下,率先鑽入逃生的墓道,其他三個男人都看著我,沒有一個打算先走的意思。現在的情勢很明顯:所有人同時撤離絕不可能,必須有一個留在最後,那麽誰留在最後,誰最有可能被死屍拖回去給他們陪葬。

我覺得這時候非常適合發揚風格,也許這是此生最後一次機會。之前曹陽那件事刺痛了我,至今傷口未愈。大家都是獨生子女,誰也不比誰的性命高貴。我腦子裏從來沒有官本位的思想,平時吆三喝四那是為了統一指令,私下裏我跟大家都是兄弟,經常勾肩搭背混得不分彼此。

不是自誇,但凡扛過槍的都有一種英雄主義情結,包括我眼前的三個男人。隻是因為臂膀上的徽章,我感到責任比他們更重大一些。因此,我用目光顯示了“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堅定,以短暫且悄無聲息的命令讓他們立即走。

陳默知道我是說一不二的,逼急了會像剛才對付天佑一樣,拿槍抵上他的腦袋,於是他跟在蕭一個身後第二個離開。天佑哆嗦著兩片嘴唇,似乎要說什麽但沒說出來,最後一扭頭閃進墓道。

高大全留了下來,他的態度比我還固執。我來不及辨別他的行為是發自本能,還是故作姿態,用槍管照他胸口戳了一下:“走”高大全努了努嘴,用鮮血淋漓的手操起微衝,照我身後掃了一梭子才轉身撤離。

鑽進墓道之後,高大全朝我伸出右手,我也探過身,兩隻血淋淋的手勾在一起。借著他的力氣,我輕而易舉登上石階,剛弓下脊梁,就聽到“呲啦”一聲響,緊接著後背發涼。我知道自己的衣服被撕裂了,扭頭去看,果然有一男一女兩具死屍,手裏還握著從我身上撕下的布條。

我調轉身體,麵朝墓室衝他們開槍,這才發覺到子彈已經打完。情急之下,我用槍管挑開他倆,彎腰撈起石階邊那把長劍。長劍握進手裏的那一刻,墓室裏晃然亮了一下,就像近距離放了一顆照明彈,眼前發出炫目的白光。

死屍們似乎非常害怕這把劍,統統後退幾步。我隱約感到這把劍非同尋常,但也不敢戀戰以檢驗它的威力,隻能借住時機一步一步往後撤。死屍們並不甘心,很快鑽進墓道,由於懼怕我手裏的劍,緊追上來的那個始終與我保持一米左右的距離,這樣,我既無法砍到他,他也無法接近我。

撤 到一個拐角,高大全從我腋下探過槍口,“噠噠噠”掃了一梭子,與我對峙的那張臉立刻麵目全非。子彈並不能帶去有效的震懾,反而使對方更加歇斯底裏。他將身 體跟團花卷饃一樣團成一個半球,往前滾了一段,然後又跟麵條一樣在我麵前展開。在這個過程中,我清晰聽到了筋骨斷裂的聲音。

天哪,它居然-----簡直太不可思議了那張血肉模糊的臉朝我貼近,嘴角微微向上彎起,衝怔呆了的我露出猙獰的冷笑。我很快清醒過來,顧不上瞄準舉劍就劈,愣是砍掉他小半個腦袋。

劍光仿佛攜帶了一股衝擊波,那具死屍跟有繩子在後麵拖著一樣連退四五米,狠狠撞在拐角對麵的石壁上,巨大的撞擊使得兩顆眼珠都掉了出來,眼窩裏拖出白白黃黃的神經線和肌肉組織,然後,像被抽取了骨頭一樣癱軟在地。

尚未喘出一口氣,又有具死屍側身挺上。她身形嬌小,在逼仄的洞穴裏,動作要敏捷得多。我見對方是個女子,又仗著手中的長劍沒放在心上,結果一不留神吃了她的虧。她乘我不備拋出鐵鐐,勾上我的脖子使勁往裏拖,力氣大得令人吃驚。

我的長劍別在一處石縫裏,幹著急卻不能用它製敵。眼看離對方越來越近,兩隻彎曲如勾的爪子就要撓到臉上。我正要痛罵自己咋這麽沒用,仔細一瞧才發現,原來女屍背後還有一連串幫手,他們一個抱著另一個的腰,就跟拔河比賽一樣,妄圖將我拖回墓室

就在此刻,我聽到了蕭一笑焦急的聲音:“頭兒呢,你們快回去幫幫他啊”不多時,身後傳來一陣響動,女屍的兩根手指剛剛碰上我的睫毛,隻感到身子猛地一輕,飛速撤退三四米,周圍的空間豁然開朗

與此同時,腳下再度發出強烈震動,這次不止有亮光,還有震耳欲聾的轟響,零零碎碎的石塊、泥土、衣物和爛肉從天而降,帶有濃重硫磺和血腥味的空氣撲麵撲來。所有人都不自覺地趴下,並用雙手捂住腦袋。

等 耳朵裏徹底安靜下來以後,我還停留於“我有頭否”的倉惶中。腦袋當然還在,隻是有點發飄,身體沒有質量感。我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死了,正飄往九霄雲外。憑 經驗,煙能找回現實感,因此,我抖抖索索往嘴裏填了一支,拿打火機點了半天沒點著,——我差點忘了,兩個小時前剛從暗河裏爬出來,渾身都濕透了,煙自然也 無法幸免。

我沉下頭,仔細回想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麽。是爆炸,肯定是爆炸我摸摸身上,除更加狼藉外沒有新添一絲損傷,再揉揉眼睛,墓道口被碎石封死,當中夾著一隻炸爛的胳膊,五根手指隻剩兩個,恰巧打出一個“耶”的慶祝手勢

我完全反應過來了,剛才是高大全取下我脖子上的鐵鏈,並把我從墓道裏拖出來,然後施放了某種爆炸物,難怪他執意到留在最後。

“你搞的什麽玩意兒?”我撣去頭發上的石粒和破布條,問躺在一邊的高大全。高大全閉著眼睛,咧嘴一笑:“出發前你交代說,把能帶家夥的全帶上。那顆是我老爸在老家用來炸魚的土炸彈,尋思著可能有用,所以就帶來了。”

聽完高大全的話,我對自己的崇拜霎時猛增一倍,同時也對高大全多了些好感。一顆土炸彈未必可以讓那些死屍安分待在墳裏,因此,我強打精神招呼大家盡快離開。

站起身,我發現手裏還握著那把長劍,奇怪的是,劍刃不再鐺明閃亮,而是鏽跡斑斑,不知道是遇到空氣氧化還是藏有什麽玄機。長劍足有一二十斤重,雖然些神奇之處,但帶著也是個累贅,我斟酌片刻隨手將它扔到地上。

“別給丟了呀”天佑當寶貝一樣撿起來:“這把劍不知殺死過多少人,比我那把斬魂刀厲害多了,留著它日後必有大用”

就在天佑把劍撿起的一刹那,我看到劍刃上閃過一個人影,嚴格說不是看到,而是感覺到。人影肯定不是我們中間任何一個,因為那是個嬰兒,頂多一歲出頭。

雖隻停留了一瞬,影子也非常模糊,我卻牢牢掌握了他的體貌特征,其中記憶最為深刻的是,他的印堂處多生了一隻眼睛。

第四十九章(盤蛇妖塔)

“你在看什麽?”蕭一笑遞給我一包濕巾和一瓶礦泉水。

“沒什麽。”我接過濕巾擦了嘴唇和臉上的髒汙,擰開瓶蓋仰起脖灌了幾口。說真的,我擔心我腦子出了問題,否則,為何老看到明明不存在的東西?

像 我們這些辦理非常規案件的,經曆的怪事不下數百樁,有不少同事聲稱看到過不幹淨的東西,我卻從來沒見到,用天佑的話說就是我的“磁場”強得很,小鬼小怪無 法接近。可我們向來都是一起出生入死,要說最近招致什麽邪佞,總不會隻有我的磁場變弱了吧?我對著那把鏽跡斑斑的劍麵苦笑了一下:看來,我的腦子可能真出 問題了,這是唯一合理的解釋。

“頭兒啊,你的磁場強得很呀”天佑又來了,“恕我直言,適才咱們經曆那一遭,可要全怪你哩。鐵丘墳本屬極陰之物,最見不得陽氣。可你堅持要進去,我們五個人多強一股陽氣啊,要是裏頭的屍體少去一半怕早就詐屍了不過好在設有陣法,雖然陽氣驟升,整體上還是相對安全的。”

“壞 就壞在,你不該碰這把聚陰劍,更不該把血滴在駐魂盤上,你那可是千鬼見愁的童子血啊如此極陰遇到強陽,不出事才怪你最最不該將劍拔下來,要知道,五百怨屍 全由它鎮著,拔掉了聚陰劍,打爛了駐魂盤,就等於把囚魂陣給破了我的那個娘哎,能活著出來怕是全仗菩薩保佑,咱們下半輩子天天念阿彌陀佛吧”

“啊呸這話要是被你爺爺聽到,非抽你個大耳刮子茅山派啥時候改到菩薩門下了?”我強詞奪理道,“大家能死裏逃生隻能說明我運氣好,若非有我罩著,你們一個個都得被那幫死鬼拖回去”

天佑無奈地搖搖頭。我緊追著他不放:“這會兒當起事後諸葛亮了,當時怎麽不施展你那些手段?如果用鎮屍符先把那幫東西鎮上一陣子,小高的手也不至於挖成這樣。”

高大全擺出一副委屈的樣子,煞有介事地“嗯”了一聲。“鎮屍符隻對一般的怨屍管用,那些死屍積怨千年,別說我,就是太上老君下凡也拿他們沒招”可能出自秀才遇上兵的痛苦,天佑的辯解逐漸淪為氣憤的發泄,“不跟你們說了,說了也是狗屁不懂”

天佑懶得再理我,我也沒興趣爭執。看看表已是夜裏十一點多,大家都又累又餓又困倦,個個無精打采。為防意外(難保那些死屍不會從地下鑽出來),我把大夥領到一個遠些的地方撐開帳篷休息。

我本打算安排輪流值夜,天佑卻主動要求自己一個人來。沒有第二個人自告奮勇,我也沒做表示,隻好委屈他了。

躺在睡袋裏,我翻來覆去一直睡不著。於是就在想:這條洞穴為何由墓葬改造成離宮?沒藏訛龐所說的“毀滅和再創世界的能量”到底是什麽?以上這些與深淵裏的“飄渺之城”和標注著“七號檔案”的芯片有關聯嗎?

想著想著,我又想到那具三目嬰屍。他是否屬於沒藏家族的一員?在沒藏訛龐案發後,隨家中大人一起遭受懲罰,後來被寧小川他們從鐵丘墳帶了出來?可墓室裏並沒有發現陶俑挪動或拆除的痕跡啊?從傭群的整體布局看,好像也不存在嬰傭端坐的空間。

“你在想什麽?”是蕭一笑的聲音。不知她根本沒睡著,還是我的輾轉反側把她驚醒了。

我沒應聲,假裝自己已經熟睡。我不喜歡別人打斷我的思考,思緒一但中斷,就跟做了半截的夢難以續上一樣,叫人甚為難過。

不 過,蕭一笑的提問使我想起一件事:當初,見嬰兒耳根下有幾個深紅色的符號,我曾問蕭一笑那文字寫的什麽?蕭一笑說那不是文字,是咒語,蒙古人留下的。還 說,薩滿祭司在做法的時候,一般把咒語繪在驚天槌或攝魂鈴上,也有繪上羊皮再封進銅鏡裏的,最惡毒的一種,是直接繪在人身上。

這就對不上號了,鐵丘墳裏的殄文明明記載說,燒製活人俑、鑄造鐵丘墳,設立囚魂陣的是一個叫馬元的西夏國師,他可不是蒙古人啊想來想去一陣頭疼。我這人有個優點就是不鑽牛角尖,想不通的幹脆就此刹車,該幹嘛幹嘛,等過了這陣回頭再想。

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發覺有人拉我的手。我困意正濃,就撥開他的手掉個方向繼續睡。不料,那隻手在我肩膀上摩挲起來,所過之處冰涼徹骨,使我再也無法安睡。我感到有些不對,因為那隻手實在太小了,就像----就像一個嬰兒----

我慢慢轉過身,果然見身旁蹲了個很小的黑影,約四十公分高,像個猴子或者小孩。四下黑漆漆的,卻不知為什麽能夠看到(現在想想,應該是一種特殊感應)那張稚嫩的麵孔,果真是他

當時他的第三隻眼睛是閉著的,看上去跟常人無異。他見我轉過身,便停止了摩挲,兩眼幽幽地看著我。我沒有害怕,也沒有說話,就那樣跟他對視了兩分鍾。他再次牽住了我的手,奇怪的是,我那隻嚴重受傷的右手卻沒感到疼痛,隻有一股說不清來由的陰寒。

須臾,他搖搖擺擺站起身,歪歪扭扭地朝帳篷外走。好像被一股力量控製著,我也爬起來,跟在他身後。帳篷的門簾自動撩開,待我們走出後又自動合上。我不知他要帶我上哪兒,隻是無法自控地邁著腳步。在宿營地外麵,天佑正把頭枕在膝蓋上打盹,根本沒有注意到我們從他身旁路過。

忘了帶電筒,周圍完全漆黑,而我卻不曾被任何東西絆到,似乎有什麽東西引領和庇護著。穿越一叢石林來到神道上,順著神道向南走了約兩百米,前方出現一座巍峨的墓塚,並非我們常見的丘狀,而是呈淩錐形,看不出什麽材質,邊緣跟鑲嵌有寶石一樣,微微散發出淡綠色的光芒。

一看這氣派就知道是座皇帝陵墓,我忽然想起來,那男嬰也是西夏皇族。莫非他要引領我進入地宮,揭開一段掩埋已久的宮闈秘史,還是開掘一座塵封千年的稀世寶藏?

出乎我的意料,離墓塚還有約五十米的時候,男嬰突然掉轉方向,順著一條曲曲繞繞的石道朝東折去,最後在一處亂石灘停了下來,扭頭看著我。

這是什麽地方?我睜大眼睛仔細看,沒見任何特別之處。男嬰似笑非笑地翹了翹嘴角,開始往石灘裏爬,我跟著他往裏走了幾步。看著他極其笨拙的樣子,我頗有些心疼,就想把他抱起來。

詭異的是,我一彎下腰,男嬰便不見了,在我手掌下方是一塊生滿棱角的石頭。狐疑著直起身,我看到石灘深處聳立著一座巨塔(沒有光線,隻是一種感應),塔形非常奇特,由樓閣式塔身和覆缽式塔刹兩部分組成,通體灰白,頂端似乎還纏繞著什麽東西。

我小心翼翼站在一塊石頭上,由於所處的位置更高,前方的視野也就更為開闊,我發現,古塔不止一座,而是有很多,在那座巨塔周圍,至少三十座小塔呈五邊形陣列。

越往前走,視線愈加清晰,我終於看明白,盤在巨塔頂端的是一條黑紅相間的大蛇。跟普通蛇類不一樣的是,它身體呈帶狀,左右各生出兩隻腳爪,三角形的腦袋頂起一個肉囊,中央生一隻獨眼,跟信號燈一樣閃著紅光。

我一時辨不清那巨蛇是雕塑還是活物,隻覺得塔陣裏妖氣彌漫黑霧盤繞,絕非擅闖之地。

第五十章(漆紅甕罐)

正要退回去,忽然聽到一陣喧囂之聲。轉頭回望,見遠方旌旗搖曳沙石飛滾,似有數千兵馬奔襲而來。我怔呆呆地看著他們由遠及近,然後拉開陣勢把整個陵園圍個水泄不通。

那是一支穿著盔甲挎著馬刀的鐵騎,一個個英姿颯爽、雄壯威武,從裝束和樣貌看,應該是蒙古兵。

席卷來的煙塵在我臉上瘋狂撲打,待我調整好呼吸適應了狀況,一支三五十人的小分隊已殺到跟前。他們收住韁繩一字排開,仿佛根本沒看到我一樣,目光穿透我的身體,直射向身後那片亂石灘。

中間有兩位身上的鎧甲與其他人不同,大概是領兵的將軍。他們輕聲交談了什麽,然後一起從馬背跳下,走到我右前方不到半米遠的位置。其中一個身材魁梧,留著濃密的胡須,另一個身材略矮,但目光炯炯英氣逼人。前者稍年長一些,大約四十來歲,後者相對年輕,頂多三十出頭。

由 於離我太近,他們的五官特征甚至每一根毛發都看得清清楚楚,我輕而易舉地斷定他們是對骨肉兄弟。蒙古人天生的海拔,加之武者特殊的曆練,就連那個矮個兒將 軍也要比我高出少半頭,他們臂上隆起的肌肉結實而飽滿,讓當今最優秀的健美先生都會感到汗顏。太近了,我不得不後退幾步同時屏住呼吸,生怕驚擾了這些從天 而降的不速之客。

看了片刻,兩位將軍轉身望著他們的士兵。後續部隊已全部抵達,將整個陵園填個滿滿當當。一位副將模樣的漢子上前躬身致禮:“窩闊台將軍、拖雷將軍,一切都按您的要求準備好,可以開始了。”

濃須將軍轉過臉,對年輕的將軍說:“四弟,李睍這個狗賊就由你來處理吧。”前者言辭恭謹,語氣裏卻沒有太多誠懇,後者斟酌片刻,客氣地回道:“兄長德高望重,還是你來主持為妥。”濃須將軍不動聲色地笑了一下,嘴角掛著難以覺察的奸邪:“四弟莫太固執,現在你是監國。”

年輕的將軍不再推辭,向前一步,左手叉在腰間,右手握著馬刀,衝麵前的士兵大聲喊道:“各位將士們,現在,我以長生天的名義,處死荒yin無恥、凶殘暴虐的大夏皇帝李睍,以及他那些魚肉百姓、作威作福的公子王孫,還有頑冥不化、助紂為虐的文臣武將,為我們仙逝的可汗報仇”

所 有人群情激昂,戰馬的嘶鳴和士兵的呼號不絕於耳。濃須將軍打了個“停止”的手勢,喧囂立刻靜下來。他向前跨出兩步,站在年輕將軍的前麵:“昨晚,長生天托 給我一個夢,他說,大夏皇帝有一座寶藏,裏麵全都是你想都想不到的奇珍異寶,有了它,你們就不用再過放牛牧馬的日子,再也不用到處廝殺巧取豪奪,隻管安下 心吃香的喝辣的,守著妻妾在家養小崽子”

耳邊又是一陣喧囂。喧囂過後,濃須將軍接著說:“可李睍那個狗賊怕我們得到那批寶藏,於是把它們藏起來了。知道有多少寶貝嗎?告訴你們,這狗賊派了五百士兵,花了整整十日才運完”

眾 人一陣唏噓。濃須將軍看了一眼身後的胞弟,繼續對他的士兵講:“今日,奉監國之命,處決李睍以及他的那些幫凶,順便告訴大家,要想盡一切辦法,哪怕掘地三 尺,也要找出那批寶藏不管是誰,隻要你發現有功,監國將賞你一座城池,這座城裏的田地、莊園、牛羊全是你的,百姓任你驅使,美女任你享用,除此之外,還有 世襲的爵位等著你”

連我都聽得出來,他這是憑借個人威望假托辭令,以顯示他才是實權在握。年輕將軍對兄長的做法明顯持有異議,卻又不好當麵反駁,隻得揚起右手揮了一下。

士 兵們自動讓出一條大道。個散著頭發、戴著麵具、光著脊梁、畫著紋身、拴著腰鼓、晃著銅鈴的“怪人”又蹦又跳衝到我腳邊,他們滿地亂竄嘴裏嗚嗚地叫著。不多 時,上百個身形彪悍的大力士抬著幾十口甕罐走過來,那些甕罐高有一米五六,寬約九十公分,均為朱紅色,間或繪有黑色花紋。

從大力士咬牙切齒 的神態看,甕罐非常沉重,果然,落在地麵的一聲悶響證實了我的猜測。這時,走來一位頭頂神帽、吊穗遮麵,身穿彩服,執著銅鏡的老者,觀其身份,想必是位薩 滿法師,在其身後跟著四個身材更為壯碩的大力士,他們兩人一邊肩扛竹杠,中間由鐵鏈綴著一口更大的甕罐。

四個大力士把最大那口甕罐小心放下 來。薩滿法師走上前,嘴裏不知念了些什麽,甕蓋自己打開了,裏麵居然坐著一個男子,那男子閉著眼睛,裸露出上半身,看不明是死是活。薩滿法師念完咒,從衣 袖裏掏出一枚紅色瓷瓶,打開,將幾滴黑色的液體注入甕中。甕裏迅速探出幾顆蛇頭,全是頂著黑色肉囊、身體扁平像飄帶、生有四隻腳爪那種。

過了一會兒,甕蓋自己悄悄合上,幾乎在同一時間,裏麵傳來抓心撓肝的慘叫。我聽得發瘮,不禁後退幾步,就在我最初站立的那個位置閃現一道縫隙,縫隙越來越寬,最後形成一口四方形的深坑,從裏麵鑽出幾個蒙古兵來。

薩滿法師和其餘個“怪人”撤到一邊。那些喘息剛停的大力士紛紛上前,用粗大的繩索套住甕罐,一口接一口送入幽深的坑穴。

我正看得膽戰心驚,那個薩滿法師忽然朝我走來。我原以為他看不見我,不料卻被他實實在在地捉住了衣襟。

其實,從跟隨三目男嬰走出帳篷那一刻,我就知道自己已經處於夢境,我希望通過這種“無厘頭”的方式獲取正常情況下無法得到的線索,卻不知此刻為何會這般膽寒。

我被扭送到兩位將軍跟前。“天啊”我崇拜地看著他倆,心裏說:“這可是曆史上赫赫有名的窩闊台和拖雷呀,就是他們帶領一幫虎狼之師南征北戰,掃蕩四夷,最終打出一個地跨歐亞的超級版圖”若非浸於夢境,我真想找他們簽個名。

還沒顧上跟他們討個近乎,隻見濃須將軍把手一抬,立刻有兩個大力士架住我的胳膊,一路拖向那口無底深坑。我非常害怕,嘴裏喊了很多祈求的話(擱在現實中,我是寧死不降的),他們也無動於衷。

就在墜下深淵的那一刻,三目男嬰又出現了,他坐在坑邊,光著兩隻小腿兒麵無表情看著我。

第五十一章(追魘逐夢)

我一下子從睡袋裏坐起來,渾身都被汗水浸透了。可能我在睡夢裏喊了些什麽,而且動作還不小,幾束亮光正從左右兩側穿透我的帳篷。

光亮給予我安全感,卻使我感到更加惶惑。夢太真實了,真實得讓現實反倒有點虛幻。抹去臉上的汗水,一抬頭,見帳篷口窩著一隻黑影,約五六十公分高。我現在已經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見此情景不由緊張起來,手開始往睡袋邊摸。

黑影居然撥開了帳篷的布簾,他的腦袋剛探進來,就遭遇我狠狠一擊。“哎喲”外麵傳來天佑的慘叫。

“怎麽是你?”我先是一驚,然後嚴厲斥責,“你怎麽回事?鬼鬼祟祟趴在那兒幹嘛?”“你以為我有偷窺癖啊?”天佑揉著腦袋抱怨,“還不是聽到你這邊有動靜,怕出什麽事過來看看,一番好心反倒----”

我想都沒想直接回了句:“好端端的道不走,非要在那兒趴著,我還以為----”“咱的帳篷這麽小,我不趴著進來還能怎樣?”天佑將我砸過去的皮鞋撂回來,嘴裏嘀咕著:“我又不是兩歲嬰兒,可以走著進來。”聽到嬰兒兩個字,我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帳篷外傳來蕭一笑的聲音:“頭兒,你做惡夢了吧?剛才可把我們嚇死了。”我不打算繼續睡,慢慢穿著衣服:“夢是挺可怕的。呃,我剛才怎麽嚇人了?”

天佑接過話茬:“又踢騰又喊叫的,跟個小孩一樣,我以為你中邪了,趕忙來瞅瞅,結果挨了你這一鞋底子。”

“別得瑟了。”我停下手裏的動作,看著天佑:“我喊什麽了?”天佑很認真地作回想狀:“喊了好幾句,都沒聽清,就記得其中有一句,說什麽‘我再也不敢了’。”聞聽此言,我剛流暢的血液再度冷卻。

記得上山前,那位阿嬸曾說村裏有不少人畜丟失,現在是門都不敢隨便出了。我問:丟的那些人,一個都沒回來嗎?阿嬸歎了口氣,說有,但還不如不回來。我驚問為何?阿嬸道:他們不吃飯要吃人啊,沒辦法就把他們綁起來,結果他們就又哭又喊。

我問喊些什麽?阿嬸說:喊什麽的都有,但喊最多的是‘再也不敢了’,就那樣死命地喊,直到精力衰竭而死。見我若有所思,阿嬸又叨咕了一句:他們受那麽大罪,死的時候卻都是笑著的,你說奇怪不奇怪?

笑麵屍?我腦子裏忽然閃現這三個字眼,又覺得毫無來頭。看看腕上的手表,淩晨六點多,在中原地區已是黎明,擱在西疆正值半夜。我全無睡意,見大家也都醒著,因此朝外麵大喊:“全體都有,抓緊時間收拾行裝,吃完東西跟我出發”

收起帳篷才發現,大家都拾掇齊備隻等我了。我有些納悶確認了一下時間,靠,剛才把分針和時針看錯了,現在已經上午九點半。裝好背包,我不由得再次感歎:好長、也好真實的一個夢啊!

連暖帶晾身上的衣服已經半幹,手機也能打開但仍舊沒有信號。我們聚在一塊兒吃著東西,一個個沉默寡言,大概還沒從疲乏和恐懼裏徹底走出來。蕭一笑看我臉色很不好,就問昨晚到底做了什麽夢?我覺得沒什麽可隱瞞的,就把尚能記起的情節大致說了,所有人聽了都麵麵相覷。

天 佑說:“照這麽講,應該是那小孩給你托的夢吧?他肯定有求於你。”我苦笑一聲:“我又不認識他,他幹嗎要求我?”“也許夢裏的情景當年真的發生過,這種現 象,從科學角度講叫第六感。”陳默的講話跟他吃東西的速度一樣慢條斯理,“所謂第六感,就是人類除了聽覺、視覺、嗅覺、觸覺、味覺之外的第六種感覺—— ‘心覺’。”

“第六感並非傳說中那樣,僅歸一些擁有特殊能力的人所有,其實它是常人與生俱來的感官功能。這種功能在人的少年時代,說具體點就是十二歲以前最強,之後漸漸減弱,成年後會變得非常遲鈍甚至徹底消失,僅個別人會伴隨終生。”

“第六感主要有十種表現:1、曾經做過一些夢,夢境在後來的某一天果然實現;2、曾經到過一個新地方(之前從未到過),卻發現那裏的景物都是熟悉的;3、在別人正要開口說話之前,常知道他要說什麽。4、有時身體會出現奇異的感覺,如皮膚或體內器官有刺痛或蟻行的躁癢。”

“5、 在電話(或手機)響鈴之前,能預知它要響。6、曾經想起一個很久未謀麵的人,果然在幾天內就與他相遇了;7、曾持續有過怪異的生理反應,如窒息、全身乏力 等,不久就發生了災禍;8、經常做一些卻不合常理卻又特別真實的夢;9、經常聽見一些無法解釋的聲音;10、在獨處的時候,常感到有人盯著自己。”

“照你這個理論,頭兒擁有的可就不是第六感了。”高大全吹了吹粘滿膠布的雙手,插嘴道,“正如陳默所說,第六感基本上是提前預見,而頭兒夢見的卻是已經發生,並且過去了快一千年的事情。依我看,這不是第九感至少也得是第八感。”

話頭由蕭一笑挑起,最後也由她做了收尾:“咱要不要去看看,說不定會有發現。”我正有此意,高大全也立刻表態支持。我跟蕭一笑是死黨,她支持我並不感到意外,隻是不明白這種拿命押寶的事情,高大全樂的是什麽。

陳 默很務實,一句“全憑領導安排”顯示了他的中立態度。反正在執行任務,方向問題他不用操心。天佑貌似不太積極,嘴裏叨咕著:“一個夢而已,有點----捕 風捉影了吧?”我知道他是在擔心,若真出點什麽事,可就不是小說裏寫的拿糯米和黑驢蹄子打粽子那麽簡單,弄不好小命都沒了。

且不說表決的結果是少數服從多數,就算沒一個人支持我也會按自己的思路去做,在方案部署上,我向來是很的。

很 快,大家填飽肚子、收拾好行裝。我按照夢中的記憶,帶領大家繞過一叢石林,踏上悠長的神道,前行兩百來米,果然看到神道盡頭的墓塚,跟夢裏一樣,那是一座 巨大的、淩錐形的建築,通過反射光線的強度,我確定它取材於一種上好的石料。隻是邊緣坑坑窪窪,像是被人敲砸過,可能裏麵曾經鑲嵌有玉石。

離 墓塚約五十米的地方,挨神道左側有個很小的岔口,我們拐入岔口向東折去,最後抵達夢裏那處亂石灘。石灘深處果然聳立著一座古塔,由樓閣式塔身和覆缽式塔刹 兩部分組成,通體灰白,頂端纏著一條黑紅相間的大蛇——現在看清楚了,它是古塔的一部分。而在古塔周圍,也確實存在三十來座小塔,呈五邊形沿巨塔陣列。

我指了指腳邊的亂石:“那個深坑就在這裏。”高大全朝手心吐了口唾沫,蹲下身開始扒拉石頭。陳默從背包裏取出一把匕首,耐心而嚴謹地在扒拉過的地方尋找可疑縫隙。“頭兒,這個----”天佑再次展示了他飛速旋轉的羅盤。

我把他推到一邊,不身犯險境哪能取得答案再說,連闖多次鬼門關,每每爽約,閻王爺怕早就把我們給除名了。

沒有專業挖掘工具,光用陳默那把小匕首太慢了點,因此我奪過天佑那把長劍,親自上陣在石頭堆這兒敲敲,那兒碰碰,不時插到岩縫裏撬一撬,天佑早把它看做寶貝心疼得不行,於是劈手奪回去:“您老人家歇著,還是我來吧。”

沒多久,陳默便從地下撬出一塊活石。我敦促他們加大幹勁,十幾分鍾後,又撬出一塊。此時,能清晰看到人工封砌的痕跡了

第五十二章(人皮屍燈)

石塊不大,隻經過簡單打磨,因此十分利於刨掘,隻需打開一個缺口,其餘的就陸陸續續出來了。

我們五個人一起動手,花了兩個多小時,取 出六十來塊。此時,我們已經處於三米深的地下。封石層下麵是條垂直的石階,僅半米寬,層級間跨度很大,至少有四十公分,表麵毛毛糙糙,根部連著一側的石 壁。很明顯,石階是工匠在開鑿這口深坑的時候直接留出來的,目的隻是方便工匠在完工時退出,完全沒有多次利用的打算。

換句話說,整個工程期間,匠人們大多時間是待在地下的,或者,他們另有出入口,我忽然想到了石灘深處的古塔。

我用手電往下照了照,深不見底的黑暗裏似乎湧動著什麽東西,忽明忽暗閃爍不定,像是有水,投塊石頭下去卻不見漣漪,又像坐了一群人,紛紛抬著臉朝上仰望,那一閃一閃的是他們的眼睛。

對 我們來講,攀岩附壁本非什麽難事,隻是在如此環境下手腳變得有點不利索。這不能怪我們,換做誰都會有這種感覺。就像在河麵過一條獨木橋,如果河水隻有半米 深,誰都可以輕鬆通過,如果說水深百米且藏有鱷魚蟒蛇,相信很多人會兩腿發軟。這種難以逾越的心理障礙,普通人有,我們警察也不例外。

安全 起見,我們麵朝石壁手腳並用,以極慢的速度一個一個往下爬。坑穴的寬度容得下我們攜帶的背包和武器,但我們的體力卻受不了它們的來回晃蕩,現在不是走平 路,行李本身的重量加之深坑的牽拉和吸引,腳底愈加不牢固。也就在這個時候,我對自己“能帶的全帶上”的英明決策痛恨無比。

坑深得嚇人,半個多鍾頭以後,才依稀看見坑穴的底部,好像繪了個什麽圖案。我第一個跳到坑底的地麵,發現那是個由不同顏色的碎石拚湊出的象形圖案:一隻戴著麵具的狼盤腿打坐,九條尾巴跟孔雀一樣在背後散開,左爪握著一把尖刀,右手向上托起,掌心是一顆人的腦袋。

如此怪異的圖案,包括見多識廣的蕭一笑在內,都不明白什麽寓意。“頭兒,有暗道”高大全將手電射向一條狹窄悠長的甬道,跟深坑一樣,這條甬道雖然看不到盡頭,但也不是純粹一抹黑,似乎黑暗中還湧動有什麽東西,絲絲縷縷、影影綽綽,如同翻動的濃雲。

天佑奉命帶路,他的羅盤擺動得更加劇烈,腦袋也搖得更加頻繁,氣也歎得更加沉重,我知道,他遇上我這個要真相不要性命的上司很是無奈,相比我光棍一個,他是攜家帶口的,雖說命不分貴賤,可要真有個三長兩短,所造成的影響和代價就不能等量齊觀了。

可我也沒有辦法,既然選擇了這一行,又攤上這樣的任務,也隻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甬道沒有想象中那麽深遠,前行四五十米有一個彎道,拐過彎就是盡頭。理所當然的,一座厚重的石門矗在那裏。

同地麵上的古塔相呼應,石門也是五邊形,上麵繪了幅跟洞穴底部一模一樣的圖案。不可思議的是,石門旁邊居然蹲了一個人。起初我以為是尊塑像,就湊近去看,結果發現是個真人,他那副慘烈的死相嚇得我噔噔倒退兩步。

是個全身赤luo的男子,通過瘦骨嶙峋的軀殼和滿是褶皺的麵孔判斷,此人年齡在五旬以上,渾身醬紫但沒有腐爛,大概做過防腐處理。他以一種非常別扭的姿勢盤腿而坐,自肩膀往下被很粗的麻繩束縛,盡管如此,最裏層的兩根繩索還是被掙斷。

真正可怖的是,他微微前傾的腦袋上裂了個大豁口,邊緣起伏不平地堆積了許多焦黑色的膏狀物,極像冷卻了的岩漿。汙血和同腦漿之類的液體從豁口淌下,淹沒了整個臉麵,眼窩被填平了,僅剩一隻殘斷的鼻梁(鼻子被割去)和扭曲變形的大嘴。

“點天燈。”蕭一笑輕聲吐出三個字來。這個詞兒沒少聽說過,卻從沒認真研究其出處,更不明白具體什麽意思。

見 我們有些錯愕,蕭一笑將手電從死屍麵部移開,就這三個字的由來和釋義做了簡單的講解:“在古代,點天燈也叫‘倒點人油蠟’,是一種極殘酷的刑罰。操作方法 是:把犯人扒光衣服,用麻布包裹,放進油缸裏浸泡三天三夜,行刑時,將他頭朝下腳朝上拴在一根高大的木杆上,再從腳引火點燃。”

“在西疆一些少數民族的部落中,還流行著一種更為殘酷的‘點’法。具體手法是:將犯人用麻繩束縛,然後在他腦袋上開個口子,插入燈芯、倒入燈油,然後點燃,犯人感到痛苦必然拚命掙紮,但越掙紮油就滲得越深,施刑者便繼續注油,直到犯人在極大的痛苦中死去。”

解釋完“點天燈”的概念,蕭一笑就死者的身份做了合乎邏輯的推測:“如果你夢裏的情景曆史上真的發生過,那麽這具屍體很可能是西夏末帝李睍的近臣,同時也是朝廷裏主張對蒙古用兵的代表,甚至直接謀劃並參與了刺殺成吉思汗。”

“刺殺?”我對這個說法不太理解。“哦,隻是我的個人見解。”蕭一笑抱歉地笑了笑,“有關成吉思汗的死因,曆史上有著各種說法,我比較讚同刺殺說。”

成吉思汗的死?這扯得有點遠了。我示意停止這個話題,然後讓高大全和天佑研究如何弄開石門。兩人摸索了半天一籌莫展,我讓他們退下自己上前去看。不料想,天佑後退中不小心撞上那具點了天燈的死屍,石門竟轟隆隆打開了。原來死屍屁股下有機關,虧那些蒙古人想得出來

石門開啟後,眼前是一片空曠而廣闊的空間,但絕非想象中的一片漆黑,而是燈火通明在光怪陸離和煙霧淼淼的背景下,正淩空飛舞著十來個古裝美女,她們身形婀娜麵容嬌俏,或懷抱琵琶或手撫胡琴,但見紅裙漫卷,彩帶紛飛,且聽鼓樂陣陣,琴瑟聲聲,好一番高貴而優雅的古國風采

可惜,我們看到的並非絢爛多彩的壁畫,也不是雍容華貴的屏風,淩空飄舞的人物既不是紙糊的,也不是蠟封的,而是真真切切的人體當然,他們早已經死去,往白了說,那不過是一盞盞人皮屍燈。

第五十三章(遠古高科)

之所以敢做出如此“驚世駭俗”的判斷,是因為我曾親手破獲過一個類似的案子。凶手是個有名的外科手術專家,因懷疑妻子有外遇,在爭執過程中失手把對方殺死。事後,凶手終日心神不寧,受不了壓力和煎熬就到警察局投案自首。當時他的精神已經有些不正常,說話都顛三倒四。

問 了半天,我隻從他嘴裏大致獲得了殺人動機、殺人對象和殺人現場,其餘的一無所知,沒辦法,隻能到殺人現場勘察。現場就在他家的客廳。上上下下裏裏外外翻個 遍,沒有找到血跡和可疑的凶器,這並不令我感到奇怪,奇怪的是連他妻子的遺像都沒有,甚至找不到任何與他妻子被殺有關的痕跡。

床上依舊擺著 兩個枕頭,門口仍然停放兩雙拖鞋,就連放餿了的飯菜都是雙份的,除了找不到人之外,所有證據都在現實,她的妻子從未離開過家。在走訪鄰居的過程中我更是感 到驚訝,因為他們根本就不知道隔壁殺人這回事,更不清楚他妻子的墓地在何處。當我問詢小區的保衛處,最近有無人家辦過喪事時,那個胖墩墩的保衛科長言之鑿 鑿稱,近半年除了阿貓、阿狗之類,根本沒有一具人類的遺體出入過。

最後,我在凶手的床頭發現了一件可疑物品:一盞造型別致的台燈,說它別致,是因為它的造型太過奇妙,整體結構就是一個女人從頭部到胸部的輪廓,僅僅一層皮但非常完整,裏頭裝著一隻燈泡,還設有開關。擰亮之後,整個就是一會發光的人體,隻是眼睛裏充滿了憤怒和哀怨。

起初,我以為是凶手從某個藝術家那兒淘來的精美工藝品,當發現台燈表麵細微的肌膚紋理和局部拚接的絲線後,我的頭發完全炸了起來並狂吐兩個小時,從那以後我對外科手術專家充滿了恐懼。

眼前的地宮雖然規模宏大,色彩斑斕,卻還是給人一派肅殺之氣。它的造型底口窄、腹部寬、頂端最小,簡直就是一個大的甕罐。

那些人皮屍燈被一根根細銅絲懸起,沿“甕罐”腹部環繞一周,隨機關的設置不斷擺出各種動作和姿態,看起來頗似遊樂場裏的3D動漫,不同的是,前者由電力驅動,後者靠機械操縱。

大致估算了一下,人皮屍燈共三十來盞,那些囚禁於地下近千年的殉葬者,絕不會料到,會有一天跟我們這幫來自21世界的未來人相遇。高大全按我的指令端起槍,“啪”地打落一盞正在飛舞的人皮屍燈,那東西飄飄飄忽忽落入我的手裏。

果 然不出所料,“屍燈”表層確為經過特殊處理的人皮。其結構之完整、縫合之精細令人歎為觀止,估計出自當時最專業的仵作之手。究其原理,無非從人體關節處起 刀,取下表皮瀝幹吹張,然後注入空氣、塑製成型,最後按人體輪廓和五官走勢重新勾勒並敷以淡彩,加入油燈點燃,至此,曠絕古今的人皮屍燈成矣

可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軀殼之內並無燃燈,那麽光線從何而來呢?仔細研究才發現,人皮外層似乎塗有光滑的油脂或塗料,雖曆經千百年,這些物質依然能夠較好地反射周圍的光線,可光源又在何處?

舉目望去,我們這才看到,沿“甕罐”(地宮)腹部一周有數千個的半圓形凹槽,槽內各置一尊籃球大小的黑色塑像,有意思的是,那塑像隻有一顆腦袋兩隻手,其中兩手分開撐著地麵,腦袋向上昂起,頭頂開裂,裂縫裏不斷閃爍出幽藍色的火苗。

順 著“腹部”往上看,見穹頂繪製了一幅與石門和深坑底部相同的圖案,從穹頂垂直往下,擺有三十六口紅底黑紋的甕罐,造型和色彩跟我夢中見到的一模一樣。詭異 的是,這些甕罐跟地麵上古塔的布局完全相同,也是五邊形,中間一個大的,周圍三十五個小的。不用問天佑,我也能猜得出來,這肯定也是一種神秘的陣法。

建造這樣一座陵墓,既然以泄憤為目的,自然不會有任何陪葬品,所做這一切都隻是為了增加地宮裏的陰戾之氣。

將手中的屍皮丟在一旁,我渾身的雞皮疙瘩下去不少。現在,我們關注的對象開始轉移到那些長明燈上。

想 必大家都聽說過長明燈,而有關它的製造原理怕是沒人能說出個一二三來。在中國曆史上,最早提到長明燈並對其功能和原理進行描述的是司馬遷,在他的《史記? 秦始皇本紀》中有一段話,不過僅寥寥數語且說得相當含糊:秦始皇陵地宮內“以人魚膏為燭,度不滅者久之”。近些年來,盡管考古工作者對秦始皇陵進行了全麵 勘探,但其地宮內部的情況,仍像一串謎難以破解,所謂“人魚膏”即是其中之一。

何為“人魚膏”?《史記集解》引徐廣語雲:“人魚似站,四 腳。”《史記正義》又引《廣誌》雲:“鯢魚聲如小兒啼,有四足,形如鱧。”所以,一些學者認為人魚就是娃娃魚。但一些學者另有說法。據《太平禦覽》引《三 秦記》載:“始皇塚,----燃鯨魚膏為燈。”於是,他們認為,所謂的人魚膏,或實為鯨魚膏。由此他們推測,秦始皇陵地宮中照明所用的是以鯨魚腦油製成的 蠟燭。

這種蠟燭,其能量每小時可燃7.78克,每立方米的鯨魚腦油可燃五千天,如果弄個幾千斤,足以保證地宮中“不滅者久之”的需要。可人魚膏究竟指娃娃魚還是指鯨魚,至今沒人給出確切的答案。因此,李睍地宮內的千盞長明燈也讓我們一片茫然。

長明燈是個很有趣的“遠古高科”現象,在此請容我多說幾句。

講到長明燈,不單中國有相關文字記錄,國外的例子也不少。曆史記載:公元527年,東羅馬的士兵曾在一個關隘的壁龕裏發現一盞燈,燈被精巧的罩子罩著,通過燈座上的銘文獲知,那盞燈是在公元27年被點亮的。也就是說,士兵們發現它時,它竟然已持續燃燒了500年

無獨有偶,公元1400年,人們發現古羅馬國王之子派勒斯的墳墓裏也點燃著這樣一盞燈,這盞燈已持續燃燒了2000多年風和水都對它無可奈何,熄滅它的唯一的方式就是抽走燈碗裏那奇怪的液體。

除此之外,在公元1540年,羅馬教皇保羅三世在羅馬的亞壁古道(一條古羅馬大道)旁邊的墳墓裏發現了一盞燃燒的燈。這個墳墓據說是古羅馬政治家西塞羅的女兒之墓,西塞羅的女兒死於公元前44年。顯然,此燈在這個封閉的拱形墳墓裏已燃燒了1584年

可遺憾的是,如此神奇的長明燈沒有一盞保留到今天,隻要它們一現身,就會立刻被某方式毀滅掉。因此,長明燈的奧秘一直被嚴密封鎖著,古人似乎不願讓我們參透其中的秘訣。

我的思維開始空前的活躍,從眼下的長明燈聯想到三星堆遺址,從賀蘭山岩畫聯想到複活島石像,從人皮屍燈聯想到木乃伊裏的人工心髒,這些有尾無首的文明遺產或有首無尾的斷代高科,究竟出自曆史的偶然還是一種人為的必然?

最後,我想到了那個所謂通曉天地自然以及宇宙的奧秘那個神秘組織:共濟會。

第五十四章(五雷鎮鬼)

難道中國古代也存在過這類組織?他們從成立起就開始彼此串通互相聯絡,以確保人類文明的進程始終在其控製之下?不可能。我笑著搖了搖頭,否定了這個有些可怕的推測。

“頭兒,你看這個”蕭一笑指著其中一口甕罐。我立刻把手電掃過去,見甕罐頂蓋和甕身的接縫邊緣溢出許多黑色的膏狀物,看上去就像家用抽油煙機內壁上積聚多年的油垢。我伸出手指蘸上一點放在鼻子下嗅了嗅,立馬明白那是什麽東西。

見我似有似無地點了點頭,高大全便準備去揭那個已經有些錯位的頂蓋。“別動你不想活了?”天佑上前一步拽開高大全,在甕罐頂蓋與甕身接口一處不起點的角落,小心揭掉一張被汙染到看不出色彩的符咒。

甕 罐的頂蓋自動開啟了,“嗖”的一聲,先是射出一枚尺把長、筷子粗細的鐵釘,跟離弦的箭一樣猛力插進穹頂的石縫緊接著,一具半腐半僵的屍骸慢慢探出來,他好 像在甕腹裏憋屈了太久,迫不及待要伸伸懶腰,所以才撐開雙肩,伸長脖頸,同時微微揚起下巴,似乎非常愜意地吐出了一口氣。

看到眼前的情景,蕭一笑左手掩口輕輕啊了一聲,我和高大全倒吸一口涼氣,天佑握緊手中的長劍,陳默皺著眉頭,嘴裏嘀咕道:“我x,這也太――――太他娘殘忍了吧?”

除了殘忍,我們一時想不到更合適的詞匯來形容眼下的景象。那具屍骸黑黢黢、黏糊糊,麵容扭曲、嘴巴誇張地撐開(用於詛咒的屍體,似乎都經過特殊的防腐處理),渾身上下千瘡百孔、就跟幾萬隻蟲子蛀過一樣。

湊 近仔細觀察,發現甕腹深處活置著一把鋒利的螺旋刀,旋割的角度和範圍另有機關控製,除此之外,全是兩寸長的鐵釘,那些鐵釘恰巧沿屍骸輪廓分布,尖銳的矛頭 剛好碰觸屍骸的皮肉,如果受刑者紋絲不動的話,理論上不會被刺傷,可若是在甕底設一枚一尺長的鐵釘呢?如果鐵釘從受刑者的肛門刺入至頭頂穿出,他還能紋絲 不動嗎?

既然不能,設在甕腹的螺旋刀便會開始運作,它會在受刑者左右掙紮上下擺動的時候,跟飛刀削麵一樣一塊塊削去其身上的皮肉,同時,周 圍的鐵釘也會不遺餘力地發揮功能。不過,眼下這具屍骸好像多少有點“走運”,也許尺把廠的鐵釘快速從身體內穿過之後已經死得差不多,否則怕是連一塊完整的 骨頭都保不住

縱覽整部中國曆史,你會發現,古往今來從不缺乏在殺人方麵頗具創造力的朝代,如商(特指殷紂時期)、秦、隋、元,包括武周和清 朝的一部分,他們在殺人方麵的技巧、花樣和手段獨領風騷、冠絕天下,在刑獄設置方麵的造詣也居於世界領先水平,非但在中國曆史上名聲大噪,就連被稱作“蠻 夷”的番邦異國也難以望其項背。可在政治、經濟、文化尤其科技發明方麵,這些朝代卻顯得甚為低能。

相比之下,如漢、唐、宋、明等朝代,不但殺人缺少新意,刑獄設置也乏善可陳,卻在政治、經濟、文化與科技方麵的成就和影響,亦遠非前者所能相提並論。

曆史一再證明,凡是靠打壓和威脅的方式,以強腕統治國家的,其國運偏偏無法長久;越是以開明和包容的姿態,靠仁德懷柔四海的,卻恰恰能夠恒治永安。所以,暴虐的元朝政權短短百年就垮台,是完全符合天理的。

不過,問題就又來了:蒙古人屠殺全城百姓、破壞皇家陵園,並用如此駭人聽聞的手段懲處對手,僅僅因為他們持續與蒙古交惡,並射落了他們草原上的太陽(殺死成吉思汗)?縱容士兵燒殺搶掠甚至掘地三尺,又僅僅隻為了傳說中的那批寶藏?答案似乎有點牽強,可到底為了什麽呢?

通 過骨架輪廓和殘存的肌肉,我判定這隻甕罐裏的受刑者是個健壯彪悍的武將,也隻有武將,才有可能把數十斤重、嚴密縫合的甕蓋頂開一道裂隙。他下半身浸漬在赭 紅色的液體裏,那些液體大概是用於防腐,在古人看來,欲加詛咒,必先保證其屍體不腐,這樣靈魂就能一直囚禁在身體裏。至於溢出甕蓋的膏狀物,則是屍體腐爛 後脂肪與**混合產生的屍油。

高大全和陳默在我的授意下,陸續打開其餘三十四口小型甕罐,裏邊的情形跟適才見到的差不多。但有了一個新的發現,即受刑者脖子裏都懸了一塊菱形銅牌,上麵刻有幾行蒙古文。因為銅牌大多沉在防腐液裏,所以我剛才未曾注意到。

經蕭一笑翻譯,銅牌上所刻文字為死者的姓氏名稱、生前職務及所犯罪行。一聽就知道這是戰勝者強加給戰敗者的罪名,就好比當今某些霸權國家,侵人領土、霸人資源、殺人性命、毀人莊田,占盡了便宜不說,到最後還要攻擊人家是戰犯。

隻 剩中間那隻最大的甕罐了,天佑無論如何也不讓打開。剛才開啟其他甕罐的時候,他雖未加以阻撓,但也沒積極參與,隻把一杆繪有符咒的三角形黃旗插在地上,站 到一旁嘴裏念念有詞。經曆過鐵殼墳一事,我已經知道巫蠱和陣法的厲害,天佑這會兒拚命阻止,自然有他的道理,我示意高大全停手,問他為何不能碰?

天佑說,眼下這局很像他祖父遺作裏提到的“五雷鎖鬼陣”,也叫“天煞局”,就是用茅山術裏的“借陰之法”,將周邊三十五具屍身的怨氣匯集到中間一具屍體身上,從而形成一股強大的能量。

根 據陣法原理,中間那個受刑者的遭遇應該更為悲慘。按照我夢裏的情景,如果沒推測錯誤的話,很可能由施法者在人體五個泄陽關(陽氣最薄弱的地方,即後腦、咽 喉、肚臍、尿道和肛門)分別切出孔洞,然後把蛇放入甕中(蛇為喜陰之物),注入符水後,蛇就會從切開的孔洞往人體裏鑽。

一旦陣法形成,暴死者的屍煞也就開始產生了,同時從周邊吸收大量陰氣。這樣的厲鬼一旦逃脫束縛,其威力絕不下於十個鐵殼墳。

第五十五章(覆巢完卵)

按天佑的說法,這種“五雷鎖鬼陣”,通常由代表金、木、水、火、土的五個邊角,和象征七星攝月的三十六個陣點組成,最中間那一點叫陣眼,也叫煞泉,具有觸動機關、爆發威力的作用,所以絕不能碰。

但 斟酌再三,我還是決定碰一碰它。一路行來,我們可謂訪遍奇觀,曆盡異事,麵對紛繁複雜的案情和玄奧難解的謎底,幾乎每一條線索、每一分收獲都由冒險所得, 剛愎自用也好,魯莽草率也罷,三十五口甕罐已經打開,不差這最後一個。如果真有什麽麻煩,也隻能遇鬼殺鬼、見佛滅佛了。

於是,我親自走到最大那口甕罐前,一下揭去壓在蓋邊的符咒。頂蓋自動打開,我窮盡平生之想象,預測著各種惡心恐怖的場景。就在甕蓋開啟的那一瞬間,插在地上的三角黃旗“啪”地折斷,符咒像燃燒過一樣變得焦黑,隱隱冒出詭異的煙霧----

十秒鍾過去了,什麽也沒有發生。我萬分詫異地伸長脖子,甕罐裏黑漆漆涼嗖嗖的,似乎沒有任何東西。拿手仔細照照,果然是空的我轉頭看向天佑,後者傻了眼,使勁晃著腦袋:“不可能,絕不可能”

可能不可能,事實就是這樣。打開三十五口甕罐之後,赫然發現第三十六口裏麵竟是空的不止把天佑給嚇住,我也感到惶惑極了:在夢裏,這口甕罐明明裝著一個男子,我幾乎能夠肯定他就是西夏末帝李晛,除此之外,我還看見薩滿法師掏出一枚紅色瓷瓶,將幾滴黑色的液體注入甕中。

然後,甕裏迅速探出幾顆蛇頭,全是頂著黑色肉囊、身體扁平像飄帶、生有四隻腳爪那種。可現在卻什麽都沒了到底是幻相欺騙了我的眼睛?還是夢境欺騙了我的大腦?如果夢境為虛,所見這些甕罐還有古塔作何解釋?如果實情真如夢境那樣,甕罐裏的人哪兒去了,難道會憑空蒸發掉?

天佑半張著嘴,似乎也在懷疑是不是羅盤和黃旗子耍弄了他。我想我們倆的表情一定很誇張,否則,陳默那張“吊喪臉”(我們對他一向不苟言笑的虐稱)不會褶出包子樣的笑紋。

就在此刻,穹頂襲來一陣冷風,地宮內的數千長明燈開始飄忽閃爍,不久全部熄滅。鼻孔裏嗅到一股鹹腥略帶腐臭的味道,耳中傳來噝噝沙沙的怪聲,就像特別寂靜的晚上,耳膜深處那種似有似無的鳴響。

我們五個背靠背擠在一起,舉著手電四下掃射。在五道微微顫動的光影裏,忽然飄擺出一條長長的紅幔,它是那麽的豔麗、那麽的輕盈,就像一道翩翩飛舞的光波。

那條紅幔掃過高大全的手電筒蓋,擦過天佑的劍刃,從陳默和蕭一笑的頭頂拂過,在消失之前,它又輕輕撥弄了我的臉頰。我情不自禁抖了一下,半晌才驚叫出聲:“誰”

高大全發綠的瞳孔迅速追上那條紅幔,手電的光束亦緊跟不舍。我們一起扭過頭,視線隨那詭異的赤紅遊走,看著它在黑暗裏迂回飄擺,最終與更大的一片赤紅相連。

這下我們看清了,更大那片赤紅原來是古代女子寬闊的裙擺,裙擺下方有一雙半隱半現的小腳,翠綠的繡花鞋與赤紅色的裙擺在光影中爭奇鬥豔,而剛才從我們眼前蕩過的,則是她挽於雙肩的織錦披帛。

手電順裙擺往上移動,是她鼓脹渾圓的小腹,再往上是她豐滿半袒的胸部,接著往上,是她秀頎潤澤的脖頸,再接著往上是她滑若凝脂的臉龐,雖然隻看到半邊,卻足以勾魂攝魄。

果然是個古代女子,樣貌非常年輕,頂多也就十歲,觀其服飾和裝束,不是皇後,至少也是個嬪妃級的人物。她端坐在一隻從地宮右側向中央伸出的高台上,腦袋微微低垂,雙臂聚攏,好像摟抱著一樣東西,可惜,我們現在所處的方位看不太清楚。

高台不可能憑空而設,因此我用手電在地宮右側的下端仔細查找,果然發現有個半人多高的凹洞,隱約露出迂曲向上的石階。

我們鑽進凹洞,沿石階爬上高台,當光線投向那名女子正臉的同時,我們再次驚呆了因為,她一雙眼睛瞪得老大老大,似乎在尋找或等待什麽東西,血液和淚水混合的液體從眼窩流出,在蒼白如紙的臉上劃出暗褐色的曲線,而被她緊緊摟抱著的,居然是具已經散了架的骷髏

“這 裏應該是引魂台。按照陣法原理,通常在煞泉的坤位,也就是西南方向安置一個死者最為惦念(或親近)的人,而且這個人必須是活的,目的是把相依相戀的兩個人 拆散,雖近在咫尺,卻生生不能相聚。”天佑瞅了一眼地宮中央那口最大的甕罐,“活著的人會不停衝死者哭泣、哀嚎,這樣一來,死者的靈魂就會千方百計逃脫束 縛,可‘五雷鎖鬼’的陣法豈是吃素?既然無法逃出,死者必然會產生更大怨念,那麽,施法者的奸計也就得逞了。”

“太狠毒了”蕭一笑恨得咬牙切齒,“蒙古人的這些邪術不會跟你們茅山教師出同門吧?”

“不 懂就別瞎說。”蕭一笑的話令天佑非常不爽,他雖然不是茅山派的正宗傳人,但在該派形象遭遇羞辱和詆毀的時候,總要主動出麵維護和辯解,倒不是他與該教的感 情有多深,而是因為他祖父曾做過茅山的掌教,“茅山教是道教的分支,雖說教義不同卻也是名門正派,即便對於邪惡勢力,也是主張‘驅’而不是‘誅’,雖有陣 法,但主張‘鎮’而不是‘囚’。何況茅山教向來遠離政治,從不做朝廷鷹犬。反倒是一些江湖術士打著茅山的旗號,四處招搖撞為非作歹,最終敗壞了茅山教的名 頭。”

蕭一笑本是無心之詞,卻引來天佑一番苦解,遂有幾分尷尬。所幸陳默及時岔開了話題。

“如果陣眼裏的死者確為李晛的話,那麽這個女人肯定是他最鍾情的皇後或者嬪妃。”陳默蹲下身研究那具枯骨,“天佑猜得沒錯,他的確是被蛇給咬死的,你們看,骨頭上還留有啃噬過的牙印。”

高大全把手電夾在腋下,輕搓著滿是膠布的手:“這就是中間那口甕罐裏的屍體?”得到陳默的肯定後,他又狐疑著問:“那----他的屍體怎麽會跑到這裏?”

“因為這女子是活著的呀。”陳默把目光轉移到那女子身上,“瞧地上的四顆鐵釘,鏽跡斑斑、沾滿血痕,再看她的手掌和腳麵,都有一個拇指粗的孔洞,可以肯定,這女子是被活活釘在這兒的。雖然慘痛無比但傷不致死,掙脫之後她開啟甕罐,將她男人的屍首背到了這裏。”

高大全還是難以理解:“不是說甕罐裏有蛇嗎?男的被啃這麽慘,女的怎麽沒事?還有,那些蛇呢?即便死了也會有骨頭的啊。”這個問題一時無人能解。

陳默的眼睛忽然盯緊了女子的腹部:“老天,她還是個身懷六甲的孕婦”這個我們並不覺得奇怪,挺那麽大個肚子明白著懷了孕,隻是詫異陳默怎麽就沒看出來,也許是他一直沒注意到,也許他一直認為那是腹部脹了氣。

蕭一笑也蹲下身,用電筒把骨架往一邊推了推,從女子的雙膝上抽出一條白色的絹布(跟那些人皮屍燈一樣,衣服與身體都在防腐液裏浸泡過,保存十分完好)。絹布分明是女屍從自己內衣上撕下來的,分兩層疊放在一起,上麵寫滿了紅褐色的符號文字。

蕭一笑前前後後看了一遍,似乎被人施了定身法,竟捧著絹布蹲在那兒一動不動,眼睛也呆直了。

“上麵寫的什麽?”我碰碰蕭一笑的胳膊。後者嘴唇抖了幾抖,輕聲顫出四個字:“覆巢完卵----”高大全聽了大驚:“你的意思是說,她肚裏的孩子還活著?”

第五十六章(絹淩血書)

“那倒不是。”蕭一笑挑起女子的右食指看了看,對我說,“這是莊綺皇後留給後人的一封血書。”

“莊綺皇後?血書?”我接過那條絹布,咂摸著上麵歪歪扭扭、甚至不少地方出現重疊和交錯的文字,“不過,這也沒什麽可奇怪的。一個人被活活困在這裏,肯定會有一大堆牢騷要發,想必都是些怨恨和詛咒的話吧?”

“不是怨恨,也不是詛咒。”蕭一笑認真地看著我的眼睛,“是祈求,是向700多年後一批偶然闖入者的發出的祈求。”我的大腦快速運轉起來,幾秒鍾後猛然終止,就像擰緊的發條突地斷掉,整個人一下子呆住了:“她在等----我們?”

“對,是我們。”蕭一笑往前走了一步,“她在這兒等了700多年了。”不知是距離太近有種壓迫感,還是眼下的問題太過惶惑,我不得不後退半步。

“一笑,你----”我看到對方的瞳孔裏帶有幾分妖異的色彩,懷疑她是不是被靈魂附身了。

“的確很難以置信,可這是事實。”蕭一笑的腳步停了下來,眼神變得極其複雜,仿佛經曆了七百多年的等待和尋找,終於獲得希冀,卻在那一瞬間又萌生出太多的沉痛和幽怨,“我們一定得幫她,這是命運所注定的。”

我疑惑著點了點頭。我知道,絹布上的那些文字已經滲入她的血脈,迫使她不自覺地把自己當做對方的代言人。

“她祈求什麽?”我重新應對她的眼睛。“她想找到她丟失的孩子。”提到孩子,蕭一笑幾乎淚光點點,“他是那場災難中唯一的幸存者。”我擺出一副悉心聆聽的姿態,等著她繼續講下去。

蕭 一笑歎了口氣,眼睛漸漸黯淡下來,似乎正在打開一隻古老的記憶存盤,將封存了千百年的信息從腐朽到快要報廢的芯片裏一一讀出,再次開口,她換了一種敘述的 語氣慢慢講道:“莊綺是個漢人,生於平民之家,偶然與出府打獵的李晛相識,李晛戀其美貌,遂頻頻與之幽會,並在她十五歲那年娶進王府。”

“李晛是西夏清平郡王之子,也是獻宗李德旺的侄子。跟其他少數民族政權一樣,西夏皇室也很忌諱與異族通婚,但清平郡王很疼愛他這個有些叛逆的兒子,所以在其婚姻大事上沒做太大反對。”

“再說,李德旺有兒子,輪不到他繼承大位,故而未招致大臣們和親戚宗族的過多非議。不料,公元1226年李德旺病死,他的兩個兒子也相繼戰死疆場,在後繼無人的情況下,李晛鬼使神差地登上了皇位,改年號為‘寶義’。”

“李 晛一即位,便麵臨內憂外患的困境。內憂是,頑固的宗族和守舊的大臣開始把注意力放在當時已貴為皇後的莊綺身上,說她‘禍國亂種’,強逼著皇帝將其廢掉,否 則的話就讓他下台,不僅如此,還要求將她小兒子李翊——也就是生了三隻眼睛的男嬰視作妖孽,交由巫師囚禁並擇日處死。外患是,蒙古軍隊已破黑水、降肅州、 滅西涼,所到之處,勢如破竹,城邑崩潰,人民逃亡,興慶亦危在旦夕。”

“國難當頭,李晛隻能委曲求全,取消莊綺的後位,交出小兒子李翊由巫師處置,同時率領軍民同蒙古人展開最後的搏鬥。可惜,堅守不到半年,因城中糧食用盡,軍民大批得病,又遭強烈地震,隻得向成吉思汗奉上祖傳金佛請降。其實那時候成吉思汗已死,但李晛並不知情。”

“幾天後,他出城請降,卻被蒙古兵抓起來,最後他和他那些力主抗蒙的大臣,一起被薩滿法師裝入甕罐埋到了這裏。幽禁中的莊綺本來可以幸免於難,但奸佞之徒告發了她和李晛的關係,才被活活釘在引魂台上。”

“隨後,窩闊台開始縱兵入城,四處燒殺搶掠,並從後宮的一口地窖內找到了小兒子李翊。當時孩子還沒死,被交到窩闊台手裏。後在監國拖雷的授意下,塑為活傭去給成吉思汗陪葬。”

“原來三目男嬰是李晛的兒子,怪不得會在此流連。”我忽然間一興奮,“你剛才說小孩被塑成活傭給成吉思汗作陪葬?是這絹布上寫的嗎?”蕭一笑點點頭。我將展開的絹布重新疊好,交給蕭一笑,聲音抑製不住有些抖:“這麽說,寧小川他們已經發現,並進入了成吉思汗的陵墓?”

蕭一笑遲疑了片刻,又點了點頭:“應該是這樣。”高大全睜大了眼睛:“成吉思汗的陵墓?真的假的?如果被咱們發現,說不定可以名垂千秋呢”

“千秋個屁都七八百年沒有下落,能讓你給輕易找著?”陳默冷眼挖苦道,“就算被寧小川他們發現了,不也一根毛沒摸著?一個嬰傭說明不了什麽,天知道他們從哪兒撿回來的。”

天佑讚同陳默的說法:“成吉思汗是蒙古人,雖然死在西夏,但絕不會葬在異國他鄉。即便真有一座屬於他的陵墓,估計跟伊金霍洛旗甘德利草原上那座一樣,隻是個衣冠塚。何況蒙古族盛行密葬,一個被廢黜的西夏皇後常年幽禁深宮,怎麽會知道這種底細?我看,隻是信口開河罷了。”

我卻覺得莊綺之言不是空穴來風,概歎之餘,我又想到了寧小川的日記本,如果有它在,不知省去多少麻煩、澄清多少謎團

“剛才你說有個叫李翊什麽的是莊綺的小兒子,言外之意,她還有個大兒子,對嗎?”我追問蕭一笑,“怎麽沒講他的去向?”

“是 有個大兒子,他叫李鬱,一生下來就被李晛定為太子。在蒙古人破城之前,在一個名叫馬元的老者帶領下,通過賀蘭山的離宮逃走了。所以說,他是這場災難中唯一 的幸存者。”蕭一笑用一種總結性的語調作了這番長篇大論的收尾,“莊綺擔憂她流落在民間的兒子,所以向我們提出祈求。”

“開玩笑。”我使勁搖頭,“時過境遷七八百年,能找得回來嗎?再說,這跟我們有什麽關係?”天佑也說:“就是,誰他娘這麽扯淡,非說我們能幫她?”

“馬元。”見我張大著嘴,蕭一笑進一步解釋道:“馬元離宮之前,曾對莊綺說,大夏之亡屬天意注定,諸主命運亦乃劫數,但多年沐浴皇恩,願冒天譴之險為其長子換取生機。”

“然後,馬元交給莊綺一枚丹粒,讓她吞服,稱此丹可保她酷刑下十五日不斃,等腹中胎兒滿六個月(當時已五個多月),她死後便不受陣法之殃,並且流落於民間的長子也能順利成長終生無恙,如此,李氏一門得以命脈不絕。”

“莊綺照做,果然酷刑之下延活十五日。臨死之前她拚力掙脫刑具,從甕罐抱出李晛的屍體,然後立下血書,求有緣者看到並代尋長子(之後),然後以血書交之。她將在九泉之下為恩主祈福,並永世感念。”

“怎麽又是那個馬元?”我“噝”地吸了一口氣,“這個名字好像在哪兒聽說過-----”天佑提醒道:“鐵殼墳就是他奉李諒祚之命建造的,為此,還折了不少陽壽呢。”

陳默簡單盤算了一下:“從李諒祚到李德旺跨越六個朝代,如果真的是同一個人,這老兒當時至少兩百歲了”。

五十七章(黑匣子)

七八百年前醫學尚不發達,活一百多兩百歲簡直難以想象。對長期從事法醫工作的陳默來講,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高大全卻說:“活兩百歲沒什麽稀奇的,彭祖還活了八百多歲呢”也許怕我們不信,他轉頭衝著蕭一笑,似乎在向她求證:“這個,《國語》和《史記》上都有記載,是吧?”

蕭一笑間接否定了他的觀點:“彭祖是上古五帝中顓頊的玄孫,他經曆了堯、舜、夏商諸朝,到殷商末紂王時,已七百六十七歲。相傳他活了八百多歲,是世上最懂養生之道、活得最長的人。其實這是個認識誤區。”

“因 為,我國遠古時對‘年’的計算沒有統一的標準。彭祖生於四川彭山,長於彭山,晚年終老於彭山。在彭山一帶的鄉間至今流行一種‘小甲子’計年方式,即六十天 為一年(從孔子墓出土竹簡上記錄發現,古代紀年確有以60年為1歲的說法)。按此換算為現今的計年標準,彭祖隻活了一百三十多歲。”

天佑點頭:“一百三十歲也很了不起啊,我要是能活到一百就心滿意足了。”蕭一笑繼續說:“曆史上有明確文字記述的年壽最高者隻有一人,即清代的李慶遠,他生於清康熙十八年(1679年),卒於民國24年(1935年),終年257歲。”

“活 多大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馬元擅陰陽、懂陣法,博古通今、能掐會算,我總覺得,他跟我們當前這個案子有著脫不掉的幹係。一笑,這次回去後,你搜集一下西 夏的史料,不管正史還是野史,直接還是間接,凡與那個馬元相關的,一並摘錄。”吩咐完蕭一笑,我又囑托陳默,“你特別關注一下那個李鬱,凡是西夏滅亡至 今,甘肅寧蒙一帶姓李、或本宗姓李但忽然改姓的一律給我上推八百年。”

“頭兒-----”陳默甚是為難。“呃,工作量有點大,高大全你倆配合一下。”接著,我把頭轉向天佑:“你的任務相對輕鬆有趣些,就以銀川為中心四下逛一逛,搜集當地的民風習俗、坊間傳說、名人軼事等,特別是忍辱負重、苦大仇深的類型,多多益善。”

“您可真會照顧我。”天佑哼笑一聲:“他倆打幾個電話、上個網,頂多往派出所跑一趟事情差不多就能搞定,我可要全靠兩條腿東奔西走,恐怕事情沒辦完腿先跑斷了。”

我剛沉下臉,便聽到蕭一笑驚聲輕呼:“快看,背麵還有文字”探過頭去,見絹布背麵果真有密密麻麻的西夏文。適才蕭一笑展開絹布的時候,我看到了那些影影綽綽、明暗不均的線條,但隻以為是血書滲透絹布形成的印跡而沒加留心。

此刻,我們四個男人盯著一個女人,看著她的目光在絹布上緩緩移動,時而驚喜、時而憂慮、時而皺紋、時而嗟歎,我們不懂那些含混晦澀的符號文字,隻能幹催笑一笑:到底寫的什麽啊?

蕭一笑終於再次合上絹布,開口卻是一句疑問:“知道窩闊台和托雷為什麽要在西夏王宮乃至皇陵掘地三尺嗎?”

高大全眨著眼睛:“你跟頭兒不都說過,尋找李晛藏起來的寶藏唄”蕭一笑搖搖頭:“不,他在尋找另一樣東西。”我問:“什麽東西?”蕭一笑的語氣跟她的神情同樣詭秘:“毀滅和再創這個世界的能量。”

所有人為之一怔。蕭一笑又問:“知道成吉思汗為何會在滅亡西夏前,降下‘每飲則言,殄滅無遺,以死之、以滅之’的聖旨嗎?”

高 大全抓抓腦袋:“什麽死之滅之的,太文鄒鄒了,聽不大懂。”“這段曆史我還是比較了解的。”天佑自告奮勇地回答,“蒙古兵包圍興慶府但久攻不下、損失慘 重,甚至成吉思汗也為此丟了性命。生前拿不定西夏,是他一生中最大的憾事之一。因此,成吉思汗臨死前,帶著強烈的複仇心理囑托侍駕的窩闊台和拖雷,一但攻 下興慶府,務必對其人民和文明實施滅絕性的破壞。”

蕭一笑似乎打算把猜謎式的疑問進行到底:“小小西夏彈丸之地,號稱天下無敵的蒙古軍為何會久攻不下呢?”我不耐煩地打斷她:“沒時間聽你賣關子,趕快講”蕭一笑將手中的手電關閉,然後再打開,我們看到了光明和黑暗短暫的交替輪回。

“因 為,他們擁有過毀滅和再創世界的能量。”不等我們發出疑問,蕭一笑主動就這個含混不清的答案做出解釋,“我們已經知道,荷蘭山上的這條隧道是沒藏訛龐應李 元昊之命主持修造的,在修造過程中,他偶然得到了‘能夠毀滅並再創世界的能量’,還說先帝托夢與他,讓他利用這些能量除惡揚善、造福蒼生。”

“按照莊綺的說法,沒藏訛龐得到的是一隻非常沉重的黑匣子,看不出什麽材質,打開之後,裏麵有五本厚厚的書籍,文字近似與當時的漢文,還有一摞繪製精密的圖紙,除此之外,他還在夾層裏發現了7枚造型奇特的金屬卡片。”

“沒藏訛龐在曆史上口碑不好,但他很聰明,將那些‘天外之物’帶回去潛心研究,不出兩三年,便為西夏政權創造出一大批先進的武器裝備,李元昊之所以能逐大宋敗北遼,降回鶻服吐蕃,創下‘東盡黃河,西界玉門,南接蕭關,北控大漠’的宏圖霸業,無不仰仗於此。”

“功 勞顯赫的沒藏訛龐得到李元昊寵愛,從此有恃無恐,橫行霸道,以至於後來上台的李諒祚實在忍無可忍,隻得設計將其處死。可惜,在抄家的時候,李諒祚並未找到 傳說中的黑匣子。沒藏訛龐死了,他創造的尖兵利器卻保留了下來,這成為後繼之君在與遼、宋以及後來的蒙古、金之間周旋和抗衡的資本。”

“李元昊雖然殘暴,卻也算一代英主,無奈其後代君王一個個無能,西夏國勢從此每況愈下,前後不出兩百年,大好河山便葬送在蒙古人的鐵蹄之下,從此萬劫不複。”

“成 吉思汗早就聽聞西夏‘一夜強國’的秘密,不止一次派人混入興慶府搜集情報,甚至重金收買西夏王室成員,但一無所獲。然而,通過與西夏的交鋒,他發現對方表 麵強悍,實則不堪一擊。因此收拾完遼國之後,他便率兵一路南下妄圖把西夏一口吞掉,不料,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成吉思汗被狠狠咬了一口,這才重新意識到傳說 中那股‘能量’的厲害”。

第五十八章(十煞神)

“彌留之際的成吉思汗把窩闊台叫到身邊,密令他哪怕掘地三尺,也要得到那個神秘的黑匣子,如果最終無法獲得,就一把火燒了西夏王宮,然後屠盡宮人及興慶府內的所有百姓。如此神物,如若不能為蒙古所用,就讓它永遠沉睡在地下。”

“為發泄私憤,同時防止西夏李氏有漏網者像宋朝一樣偏安一隅、另立政權,甚至依靠不脛而走的神秘能量東山再起、重振雄風,故召薩滿巫師設下“五雷鎖鬼陣”,欲從根本上切斷李家王朝的命脈。然而,就在蒙古人攻破興慶府之前,馬元出現了。”

“他在尋找莊綺皇後的過程中,意外從沒藏訛龐的一間密室裏發現了黑匣子,可惜,打開以後裏麵是空的。隨後,他又發現密室的一處牆角有堆灰燼,通過殘存的幾小塊紙片,他推斷黑匣子裏的書籍和圖紙已被燒毀。”

所有人不約而同歎了口氣,對沒藏訛龐暴殄天物的行為感到痛恨,又對“天外之物”的永遠消失感到惋惜。所幸這不是最終結果,因為蕭一笑的語氣很快發生轉折:“不過,馬元並非一無所獲,他在灰燼邊發現了一枚金屬卡片。”

“一枚?不是一共七枚嗎?”雖然結果好於最壞預期,但我心中仍覺得不甘,“金屬是不可能輕易融化的,他肯定太粗心忽略了什麽細節,或者太匆忙沒來得及認真尋找。”

蕭 一笑沒有回應我的疑問,繼續講道:“馬元將空匣子和那枚金屬卡片交給莊綺皇後,告訴她兩件事。頭一件事是關於‘未來之書’。當年,馬元的師兄曾對馬元說 過,在處死沒藏訛龐的時候,見其脊背上刺滿了怪異的文字和圖案。他聽了頗不在意,隻認為那是個人怪癖,現在看來,定是沒藏訛龐通讀天書深徹領會,將內容精 髓以密文刺在皮膚上,意欲形成普通人難以破解的死書。這樣,掌握玄奧天機擁有無上能量的就隻有他一個人了。”

天佑聽得頭有點大,嘴裏嘀咕道:“馬元的師兄?怎麽又冒出這樣一個人物?”

蕭一笑仍然不做回應,直往下講:“馬元的意思是,那些書籍和圖冊雖然被燒掉,但其精髓依舊存在,隻要沒藏訛龐屍身不腐,不過是換成另一種方式存在罷了。得到並發揮那裏麵蘊藏的能量,是西夏王朝曾經的強國之本,也是未來的複國之基。”

“第二件事是關於西夏寶藏。跟曆史記載完全相同,李晛在國破家亡之前,先後派五百兵士將宮中的寶貝往賀蘭山轉移,整整運了十日。至於寶藏的具體隱藏地點,莊綺不知道,馬元也不清楚,因為這是由馬元的師兄一手操持的。”

“那位師兄曾私下裏炫耀說,寶藏埋在一個讓人做夢都夢不到的地方,並設下陣法,可擋千軍進犯,不但如此,還派了位十煞神在那兒看守,以確保那批寶藏不被盜掘。但馬遠則認為,他這位師兄在道行上遜他三分,吹牛功夫卻略勝一籌。”

“他們雖為同門師兄弟,又同朝侍君,卻一山難容二虎。皇帝也恰巧利用他們之間的罅隙,互相掣肘。由於看不慣師兄的所作所為,馬元在崇宗聖文皇帝時告老還鄉,從此不再過問政事。”

“在 馬元看來,師兄所言半虛半實,防盜設計肯定是有的,威力自然不容小覷,但不會誇張到離譜的境地。畢竟,李晛儲存那批寶藏並孝敬土地爺,而是留給他日後東山 再起,或者讓他的子孫後代招兵買馬、複國建政。倘若像師兄所言設計得滴水不漏,隻怕李氏遺孤空有一腔赤子忠心,怎奈寶藏麵前無計可施,唯能望財興歎了。”

“憑借對師兄的了解,結合宮裏宮外的各類傳聞,馬元最終做出推斷:寶藏肯定在獻宗李德旺陵墓附近,而守護寶藏的所謂十煞神其實就是沒藏訛龐因為,當初鑄造鐵殼墳、塑製活人俑時,所有家眷都在,唯獨沒看到沒藏訛龐的屍體。後來聽說,師兄奉李諒祚之命把它安置到了別處。”

“出 於各種因素考慮,李諒祚最後終止了賀蘭山巔的陵墓工程,將李元昊安葬到山下的陵園,跟他的父親和祖父埋到一起,但事先建好的陪陵和祭坑(鐵殼墳)一概保 留。馬元之所以這麽肯定,是由於他師兄曾宣稱,為了寶藏的安全,他折了自己三十年的壽命(設的局越陰損折壽越多,折壽三十年,說明已陰損到了極點)。這倒 是句實話,因為不久後師兄就死掉了。馬元說這兩件事的寓意是,隻要李氏不絕種,隻要找到了沒藏訛龐和寶藏,就等於重新擁有了天下。”

蕭一笑是有生以來頭一次連續不斷講這麽多話,隻覺得口幹舌燥,從背包掏出一瓶礦泉水猛灌,四周靜得出奇,隻聽見她喉嚨裏咕咚咕咚的聲音。一瓶喝盡,蕭一笑長喘一口氣,有些奇怪地看著我們,意思是怎麽沒有人提出疑問?

“太複雜了,得慢慢消化消化。”天佑抓著腦袋說。

高 大全撥弄著指尖開裂的膠帶:“事實充分證明,古文比白話文精煉簡潔,若是換成白話文書寫,別說一條絹布,就是把她全身的衣服連起來都不夠,全身的血估計也 要被蘸光了。”天佑的感慨引發了陳默的共鳴:“可不是嘛,上學的時候,一篇很短的文言文,用現代白話翻譯得多出一大段。”

“那枚金屬卡片呢?”我大致弄懂了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知道沒藏訛龐是個非常關鍵的人物,也知道黑匣子裏的七枚金屬卡片大概什麽東西,所以非常關切其下落。

答案正如預料,所以在耳朵裏波瀾不驚。蕭一笑說:“莊綺皇後把它交給了馬元,雖說不懂那是什麽,但料定黑匣子裏的東西必有奇妙之處,就把它裝回黑匣子讓馬元把它和自己的長子一起帶走,從此無影無蹤。”

看看表,已在這地宮內待了個把小時,總體上有驚無險且收獲頗豐。不過,要想徹底揭開紛繁複雜的謎團,我們還將不得不開啟另一座皇帝的陵墓,以造訪那位離宮的建造者、同時也是這座陵園的實際主人李德旺。

第五十九章(煉脂爐)

將絹布收好。我用手電照了照,身後的石階並沒有在這座高台處戛然而止,而是沿甕腹(地宮)的結構繼續盤旋往上,估計延伸到甕口去了,因為過於狹窄迂回,就像一段扭曲的蛇腸。

“風 就是從那兒灌進來的。”蕭一笑望著層層遞進漸漸虛無的石階,“隧道的盡頭應該就是出口。”“頭兒,咱還是原路返回吧。”高大全卻似乎有些膽怯,“總覺得 -----前麵有很多雙眼睛盯著咱們。”陳默也說:“原路返回吧,趟生不如走熟,至少這樣安全些。”我也覺得不可再輕進,此番探查太過順利,總覺得少了點 什麽。那種感覺很難用語言描述,就像心裏預料著一件事情會發生,但目前還沒有發生,注定發生,卻又不知何時發生一樣矛盾而糾結。

我的左腳剛 向後抹開一個彎,就被天佑堵住了,那家夥麵色凝重氣息急促地對我說:“快,往上走”我怔了怔,他指著高台底下低聲喊道,“原路回不去了”轉眼望去,先是詫 異不解,後毛骨悚然:隻見整個甕底(地宮)不知何時已被異類占領——全是那種黑紅相間的怪蛇,辨不清有多少條,它們彼此盤繞互相交纏,無數鱗片摩擦著、碰 撞著,不斷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石門早已被堵死,甬道也被封閉了,就連那三十六口甕罐也被淹沒得隻剩下頂蓋。蛇群跟泛濫的河水一樣不斷往上 蔓延,有幾條已順著石階往上爬來。驚恐之餘我恍然大悟:這裏本來就應該是它們的天地,千百年來一直生存在某個隱蔽的空間裏,由於我們碰觸了某處機關,才將 其從囹圄中悄悄釋放。意料中的危險終於發生了,還好我們沒有窮途末路,望著逐漸蔓延過來的“黑色海洋”,以及不斷簾卷的“赤紅火焰”,我揚手向大家下達撤 退的命令。

一路盤旋往上,甕口緩慢收縮,漸漸能看到條狀巨石砌成的古塔基層,我推測,聳立在上麵的肯定是陣眼中的那座巨塔。待攀至大概與地 麵平齊的位置,空間一下子豁然開朗。我們發現,甕口已經由圓形變成了五邊形,在每條邊線上各由鐵鏈綴著七口細頸凸腰壺,鐵鏈有手腕粗細,壺體也非常龐大, 至少能塞進去三四個成年人,環顧四周,就像掛著一串串烏青色的燈籠。

蛇群並沒有蜂擁追來,除高台邊晃蕩的那幾條以外,其餘都在甕底彼此糾 纏,這給了我們可喘之機。石階沒有了,餘下的是幽深詭秘的黑暗和縹緲浮蕩的冷風。我閉上眼睛仔細回想了一下塔陣的布局,並用心感觸風吹來的方向,最後確定 出口在右前方,也就是陣眼的坤位(西南方向)。睜開眼睛,我見高大全在不遠處撅著屁股,兩手左一劃拉右一劃拉,形跡甚是怪異,於是喊了他的名字。高大全立 刻站起身,結果撞在一隻細頸凸腰壺上,後者好幾百年沒被人撞過了,像在睡夢裏被人推醒一樣,發出一聲迷迷糊糊的悶哼。

“你在幹嘛?”我問。“係鞋帶呢。”高大全提起褲子,向我展示他剛剛打成的死結,嘴裏忍不住抱怨,“鞋帶這東西隻適合用扁平的,圓的老是開,特煩人”

看 到他前額漸漸隆起的大包,我很不好意思:“那個----你沒事吧?”高大全咧開大嘴,露出有些錯落但還算潔淨的牙齒,然後用手掌在前額抹了一下,輕輕甩一 甩,似乎把疼痛和委屈一下子全甩掉了:“沒事我媽說,鬆鬆皮子長得快。”蕭一笑左手搭上細頸凸腰壺,回眼瞄著他:“你都這樣了,還想怎麽長啊”高大全嘿嘿 一笑,不再說什麽。

“頭兒,這是青銅的。”蕭一笑敲了一下壺身。我也敲了一下,並用手摸來摸去:“有什麽不對嗎?”蕭一笑自言自語道,“青 銅文化起源於三皇五帝,興盛於春秋戰國,衰落於秦漢魏晉,隋唐以後陵墓中能見到的青銅器怕隻剩下鏡子了。而在這樣一個說陵不是陵的地方,既非冥器,又非祭 品,置此青銅之物何用?”

我雖然沒有蕭一笑那種敏感和細致,但也覺得幾十個細頸凸腰壺吊在這兒甚為蹊蹺。無奈壺身沒有任何銘文,連片紋飾都 沒有,在手電筒下幹巴巴反著青灰色的光。摸著摸著,感到指尖有點發粘且涼涼的。收回一看,上麵粘了幾滴暗黃色半透明狀的液體,擱鼻子下聞聞,一股酸腥苦澀 的味道,還略微夾雜著的惡臭。

蹲下身,我看到壺底有個直徑約半公分的小孔,正不斷滲出黑黑黃黃的液體,順著滴落的液體往下看,又發現地麵蹲有一隻拳頭大的蟾蜍——當然也是青銅的,蟾蜍昂起頭,張開闊嘴,正巧將滴落的液體吞進肚子裏,這讓我想起了張衡發明的地動儀。

我 還發現,這隻蟾蜍似乎拖了條長長的尾巴,仔細分辨才知道那不是尾巴,而是人工開鑿在地麵上的暗溝。暗溝寬兩厘米左右,深四五厘米,頂端本應是封閉的,結果 因工匠們太過敷衍潦草弄得跟貓蓋屎一樣,高一段低一段,掩一段露一段。我順著那條暗溝往前走,走沒多遠就是另一隻細頸凸腰壺和另一隻蟾蜍,然後又是暗溝, 最後發現,這些暗溝是互相融匯貫通的。

明白了:液體先從壺底淌出,注入蟾蜍口中,再從蟾蜍尾部導入暗溝,再通過暗溝輸送到甕腹(地宮中段)的數千凹槽,最後由導管緩緩引入長明燈。等我明白這個原理的時候,已不難猜到壺腹裏裝有何物了,不過還是想親眼確認一下。

我 讓高大全和天佑幫忙把我托起來,小心攀上壺頂,左手取下沉重的銅蓋,右手用手電往裏照射。我看到了,暗黃色、粥狀的液體中有一個人在跟我對視,但肯定不是 我自己的倒影。那是個女人,確切說,是死了幾百年的女人。其實,壺腹裏窩了好幾個女人,全都腐爛到看不出胳膊和大腿,辨不清腦袋和身子,唯獨她的腐爛程度 最輕,雖然五官已經脫形,但眼睛卻仍跟活的一樣充滿殺氣,不斷衝我放出冷幽幽的光。

不等高大全和天佑做下放的動作,我直接跳了下去,彎下腰一陣嘔吐。蕭一笑左手在我脊背上輕輕捶著,右手去背包裏掏濕巾,雙眼盯向頭上的細頸凸腰壺,口中自問:“不會真是煉脂爐吧?”

第六十章(尿騷局)

我想搭腔,卻吐得上氣不接下氣,隻聽蕭一笑又道:“傳說,有一種製造長明燈的方法,手段特別殘忍,它的燃料來自石粉、魚骨、防腐液和人體油脂的混合 物。在取材的時候,首選體小但較豐腴的年輕女子,將她們泡入特質的防腐液中,這種液體不僅可以控製屍體的腐爛速度,還能最大程度分解和融化脂肪層。”

“然 後用特製的銅壺,也就是煉脂爐,把包括屍體在內的所有原料封起來燒火加溫。三日後在壺底開鑿孔洞,不能太大,太大容易流失太快,也不能太小,太小容日堵塞 斷流,須在一二指之間,要保證細水長流。這些燃料會順著凹槽和管道源源不斷地輸入長明燈內,確保其恒久明亮、萬年不熄。但這隻是傳說而已,不符合能量守恒 定律的。”

陳默見怪不怪道:“不符合常理的多去了,即便按人類五千年文明來算,文化也出現了好幾次斷層,不能總拿自己的主觀意識來評判客觀存在的東西,金字塔符合常理嗎?三星堆符合常理嗎?你要是請秦始皇看3D電影,不嚇死他才怪”

“什麽東西?”天佑迅速返身,雙手握劍衝著身後的黑暗厲喝,同時提醒我們,“有情況,準備應戰”我被他一嚇,比吃了止吐藥還管用,立馬抬起脖子,抓過蕭一笑遞來的濕巾擦了擦嘴,慌忙抱起微衝,這時,蕭一笑又塞給我一梭子彈。

警 覺地搜索一遍,什麽都沒有,似乎隻是刮過一陣冷風。蕭一笑剛緩過來勁,突然直衝著我大喊:“頭----頭----”我以為她在喊我,隨後連射出幾顆子彈, 才叫我明白原來是指我頭上有東西。回頭看去,一顆碩大而醜陋的三角腦袋正淩空懸在我右前方不到兩米的位置,頭頂的肉囊跟青蛙的腮幫一樣一鼓一縮的,裏麵那 隻紅色的獨眼凶殘無比。

幾顆子彈對如此龐然之物來說,根本造成不了像樣的傷害,就在它發動攻擊的一刹那,我本能把頭一偏,蛇頭咣地撞上我腦 袋後的那隻“煉脂爐”,隻聽耳後傳來“嘎吱吱嘎吱吱”鐵鏈搖動的聲音,緊接著“咚”的一聲巨響,估計兩隻“煉脂爐”撞到了一起。我即刻在地上打個滾,逃到 幾米開外,卻照樣免不了身上腥臭一片。

撞到一起的兩隻“煉脂爐”發出耀眼的火光,在零散如雨的油膏和銅片中相繼落入幽深的甕底。毫無例外 地,下方傳來巨型爬行類動物瘮人的狂吼。而那條怪蛇也撞得暈暈乎乎,又遭遇一連串激烈掃射,基本喪失了反應能力,上半截身軀懸在一條鐵鏈上,下半截垂向甕 底,活似掛著一條黑底紅紋的飄帶。

“不會吧?它們這麽快追上了?”我喘著氣說。天佑圓睜雙目繼續警戒:“不是底下,是上麵的。我估計三十六 座古塔裏全是蛇。”我動了動嘴唇卻沒說出話,因為他講的完全有可能,這個問題我早應該想到過。隱約有點不安,但習習吹來的冷風使我迅速堅定下信念:隻要能 通風就一定有出口,隻要有出口就一定有生機。我招呼驚魂未定的屬下:“弟兄們,跟我走”

剛朝西南方向跑開十幾米遠,又有四五條怪蛇從黑暗裏 蜿蜒而出,虎視眈眈地把我們逼回甕口邊緣。定神一瞧,天佑、陳默和高大全都在,唯獨沒有蕭一笑,回頭去看,隻見她正衝凶殘的怪蛇奔去。我不禁大喊:“蕭一 笑,你瘋了”隨後的情況證明她沒有瘋,她不過是想找回掉在半路的那塊絹布——或許從高台邊離開得急沒裝好,或許是剛才給我掏濕巾給帶出來了,反正是掉在了 半道上。

霎時,四五條怪蛇把她團團圍起來。我撥開陳默的阻攔,邊怒吼著衝過去邊開槍掃射。其中一條怪蛇伸嘴吧我叼起,脖子輕鬆往上一挑,我 便落入它的口中,幸好那杆微衝卡在它的上牙與下牙之間,我抓著槍杆就那麽淩空懸掛著,腳下就是它腥臭撲鼻的喉管。怪蛇可能挨了槍子兒,腦袋晃了幾晃,微衝 因此往下滑了幾滑。借著這股力氣,我以體操運動員的敏捷和力度,抓緊槍杆將身子猛地往上一縱,竟“嗖”地彈出,連人帶槍落回地麵,摔的姿勢難看了點,但無 大礙。

從空中落地那一瞬間,我驚訝地看到,群蛇雖然圍繞蕭一笑轉來轉去,卻就是不肯動口,最後竟兀自散開,去攻擊我其他弟兄。天佑見我還活著,連忙將我抱住,激動得幾乎痛哭流涕:“頭兒啊,你真不愧二五八的名頭,這種情況下都能活著回來”

我先掃出幾發子彈,將伸來的一顆蛇頭趕開,然後咬著牙問他:“除了死拚,有沒有其他辦法?”

天 佑搖頭:“鬼子的次生發射器被咱砸了,唯一怕的就是硫磺酒精之類的,可吊喪鬼包裏肯定裝不了幾瓶,隻怕無濟於事呀。”“廢話。我是問,煞氣會不會因宿主屍 身不整、陣法被破或其他原因而附在其他活物上,比如這些怪蛇?”見天佑眼前一亮,我進一步啟發到,“想一想那些人形螻蛄,馬亮當初是怎麽把它們趕走的?”

“哎 呀頭兒啊,你真是太聰明了”天佑忽然想起了什麽,忙抄起長劍在地上畫出一個橫豎交叉的十字,把劍往正處於交叉點的石縫裏猛力一紮,解開褲鏈就往劍上尿, “老子今天也擺個陣法”我大驚:“你這叫什麽陣法?”天佑指著十字線另外一側:“你也尿啊”我還沒來及再問,他又開始喊陳默和高大全了。後者在怪蛇圍攻下 邊開槍回擊邊跌跌撞撞跑來,我也顧不上是否管用,隻管死馬當做活馬醫,對他倆說:“尿,快點”

於是,四條水流從不同方向傾瀉而下,時急時緩 交錯在一起,把鏽跡斑斑的劍刃澆個清澈透亮。“一泡腥騷四通八達,咱四泡尿管教他芝麻開門”天佑頗為自信地笑了,我們三個皆麵麵相覷。小時候常聽老人說, 走夜路遇到鬼打牆有個絕招:不急不躁站在原地尿上一泡,問題自然解除,不知兩者之間是否有異曲同工之妙。

我還剩幾滴沒有尿淨,幾條怪蛇已經 趕到,天佑咬破舌尖,取出已經發皺的黃紙,手法極快地畫好三張符分別貼上我、高大全和陳默的腦門,然後拔出長劍,口中念念有詞,我隻覺得腦門一熱,好像貼 在上麵的符咒自燃且冒起了煙。定睛一瞧,那幾條凶神惡煞般的怪蛇全都不見了我用疑問的眼睛看著天佑,天佑神態自若地拿紙巾擦著手裏的長劍:“這叫尿騷局, 也叫聚陽摧陰陣,一般人我不告訴他。”

我聽了甚表佩服:“你爺爺教的?”天佑收劍走人:“教個屁,我自創的。”

等把驚恐萬狀的蕭一笑扶起來,我這才發現,幾條怪蛇並沒有消失,而是被剛才那幾團白煙嚇得退了回去。此刻,在它們身後,又多了不少幫手,看那信號燈一樣的紅眼睛閃啊閃的,我用最快的速度將數目估算了出來:天哪,至少有上百隻

更 為可怕的是,經過適才那番激戰,差不多每口“煉脂爐”都有破孔,從長明燈裏溢出的油脂不斷蔓延,遇到明火之後沿著暗溝和凹槽一起燃燒,自下而上越燃越烈, 最終吞噬掉被鐵鏈鎖著的、殘破的爐體。本來地宮的構造就夠另類,沒有橫平豎直的那種結實穩當,再加上設有多重機關,經高溫一烘就開始搖搖欲墜。

烈焰把天佑手中的長劍映襯得更加明亮,就在此刻,我又看到了三目男嬰,從劍刃反射的角度看,他就在我身後。我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看著他搖搖擺擺朝一個方向走去。我恍然大悟,忙招呼大家跟上,幾分鍾後,果然看到前方有扇殘破的塔門,冷風正呼呼灌進來。

而此刻,烈焰和怪蛇也一同撲過來了,高大全第一個躍過去,天佑和陳默隨後,我把蕭一笑送出塔門,自己才往外跳,身後感到一股灼熱襲來的同時,身前的疼痛也發生了。原來,我們相繼滾落在塔陣外的亂石灘裏,抬眼望去,火焰正從殘破的塔門中**而出。

所有跟帖: 

The force awakens -彭小仙- 給 彭小仙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01/02/2016 postreply 12:55:27

感覺不如前麵寫的好了。寫著寫著就開啟了不讓我去我非去的模式。唉! -笑含- 給 笑含 發送悄悄話 笑含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01/07/2016 postreply 05:34:34

還有這一卷開篇就是共濟會簡直讓我沒法讀下去了 -笑含- 給 笑含 發送悄悄話 笑含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01/07/2016 postreply 06:5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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