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懸天飛瀑)
感覺像掉入了無底深淵,不停地下沉、墜落,四周有力量朝我拚命擠壓,空氣似乎被抽空窒息得難受。
五秒鍾後,思維漸漸蘇醒,才知道自己 原來落入水中,正在黑暗裏奮力掙紮。但很快,理智戰勝了恐懼,我仗著還算不錯的遊泳功底和憋氣技巧開始慢慢往上浮。二五八這名頭絕不是蓋的,關鍵時刻我手 中還握著手電筒,之所以剛才一片黑暗,是因為慌亂中手電筒捂胸口上了,現在,眼前終於晃出一支孤零零的光柱。
可能剛掉下來時喝了幾口水,喉嚨裏又鹹又澀,氣管中估計也有少量積液。水很清,但溫度較低,四肢凍得有點麻木。通過並不明亮的光線,我發現自己腳下不遠就是水底,那裏高低起伏擁簇著一片片灰白色東西,不是石頭,也不是淤泥,更不是水草,而是人獸混合交疊的骨骸!
正看著,胯下猛然掠過一道黑影,扁扁的,速度很快,像一條快速擺過的黑色飄帶。它在我的大腿上蹭了一下,涼涼的軟軟的,我的第一感覺是水蛇,憑印象應該比我的大腿粗,等我拿手電去照,它已經無蹤無蹤了。
半 分鍾後,我從水麵浮出,遊到岸邊的岩石上,仰躺在那兒大小小口地喘氣,邊喘邊在身上摸:背包不知何時甩掉了,警官證和鑰匙也已丟失,錢包還在,嗯,還有一 把沒子彈的手槍,手機也在,煙盒----煙盒呢?!我猛坐起來翻出左側褲帶,錢包意料之中掉了出來,再翻右側褲袋,馬克思保佑,煙盒還在!
雖然濕得一塌糊塗,但一支煙也不少,當然,蕭院士塞給我的那黑色物件也安安穩穩躺在裏麵。取出來,清理掉粘在上頭的煙末兒,把它跟從寧小川手中得到塑料卡片一起塞進錢包夾層,——就算自己有什麽閃失,也不能讓它們受損,它們是整個案子的關鍵,許多疑碼藏在其中!
好 不容易鬆出一口氣,卻又看見水中杵著一個女人,頭發淩亂,臉色慘白,步伐機械,正朝我緩緩接近,我剛摸起槍,她便噗通一聲翻在水裏。嗐,是蕭一笑!我恍然 大悟,忙奔過去把她抱到岸上,找個平坦的地方放下來。她緊閉著眼睛,嘴巴和鼻孔不斷冒出水來,看樣子已昏迷過去。我試著掐了掐人中,沒反應,又按壓了心 髒,好像吐出一口氣,正考慮是否需要人工呼吸,她慢慢睜開了眼。
“你醒啦?”我衝她笑。她的表情有點古怪,忽然抬手給了我一個嘴巴。那一 刻,時間仿佛穿梭到5年前的某個夜晚,當時我伏在以前那位身旁,也是這般漆黑和陰冷,也是穿著濕漉漉的衣服,也是我要進行人工呼吸,也是在這樣的氣氛中挨 了一巴掌,而兩者給予的力度居然也差不多,就他娘的挨打的位置都一模一樣!
好半晌我才發覺這一巴掌挨得莫名其妙,剛要質問,她卻先開口了: “把手挪開。”我低頭一看,立刻找到挨打的原因了:剛才為她按壓胸部,現在手還留在那裏。我幹笑兩聲,把手縮回,正慶幸此事就我跟蕭一笑知道,不料一轉 身,便看到天佑提著一隻皮鞋走過來,連人帶水往地上一蹲,發出“噗呲”一聲響。“頭兒啊!”他淒哀地衝我喊道,“你給帶的好路呀!”
“其他 人呢?”我的記憶終於恢複到幾分鍾之前。天佑似乎沒聽到,仍用譏誚的眼神看著我跟蕭一笑,好像我們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我忽然發覺我們說話的聲音都非常 小,扭頭一瞧,東南方向約500米處淩空懸著一道瀑布,在黑暗裏顯出妖異的幽藍,足有三四百米高,落地之後發出震耳欲聾的響聲。瀑布周圍熒光閃閃,仿佛散 布在天河周圍的點點星辰。麵對如此美輪美奐的場景,若不是剛剛死裏逃生,還他娘想吟出一首詩來!
我不再問天佑,隻大聲喊著陳默、高大全和曹陽的名字,可除了瀑布的轟鳴,並無人聲回應。我脫下鞋子丟到岸邊,持著手電往水裏走,——我得下去看看,即便救不來活的,也得把弟兄們的屍體帶回家。
“頭 兒,你這是幹嘛!”天佑從背後死死拽住我,“生死由命富貴在天,他們真去了也跟你沒關係,我剛才開玩笑呢,你可別想不開啊!”“放開!”我沒聽清他說什 麽,使勁掙紮著,“天佑,我命令你立即撒手!”天佑的手勁總算小了點,眼睛卻睜大盯向水麵,我扭頭看去,水麵正陸續浮現四顆腦袋。我心裏一陣激動:謝天謝 地,他們都還活著!
“頭兒,別過去!”天佑再度拽緊我。“傻呀你!”我指著那幾個逐漸遊近的人影,“即便高大全和曹陽有問題,陳默還是自家 兄弟不是?”“可不對呀!”天佑仍不撒手。“什麽不對?”我心裏一寒,天佑對危險事物的敏感度不比我弱。天佑緊張兮兮的:“人數不對!”我最擔心的是減 員:“少了一個?”天佑搖頭:“多了一個!”
我再次扭頭去看,的確不對:此行我們一共六人,除了我、天佑和蕭一笑外,應該還有三人才對,怎 麽會有四顆人頭?詫異間,他們已互相攙扶著抵達岸邊,一個個哼哼嗨嗨,樣子比我們疲憊多了。我用手電照射他們,依次是高大全、陳默和曹陽,最後那個垂著頭 麵目不清,直到前三個“噗通、噗通”在岸邊躺下,他才突兀地顯示出來。
那人扛一紅背包,穿黑色運動衣,光著腳,脊柱微弓、四肢僵硬,活像隻披了人皮的大猩猩,他歪著頭站在岸邊,從上到下不斷淌出紅紅白白的液體。連我都能看出來,這人有問題,因為他腐爛得全身膿腫、半邊臉都快要掉了。
見我和天佑怔呆呆的,高大全他們也覺出異常來,於是,又有兩束光線打在那人身上,幾秒鍾後,二人捧起肚子一番狂吐。難得他們有這種“不拋棄不放棄”的精神,可惜帶回的不是自家兄弟,也不是別的落難同胞,而是一具高度腐爛的死屍。
不知是不是感念我們的“救命之恩”,死屍並無表現出任何攻擊意圖,就那樣站著一動不動。我們也懶得主動招惹,幹脆井水不犯河水。我跟蕭一笑檢查了大家的裝備,除天佑、陳默和曹陽比較保本外,其餘人的背包全丟了,要知道,裏麵裝的可是我們的食物以及重要的監測儀器啊!
手電的情況也不容樂觀,出發時,連備用的在內一共七把,此刻隻剩四把,其中一把還因濕水瞎了眼。手機最慘,除了我手裏這部西門子SX65,幾乎全軍覆沒。
高、曹二人還在吐,若非嗓子眼兒小,恐怕連心肝肺都要吐出來了。唯獨陳默見怪不怪,隻是甩了甩手上的血沫和蛆蟲,彎腰到水裏涮了一下。然後,掏出防水打火機,找來塑料袋、朽木(可能是上遊衝下來的)、枯骨之類的點燃。
由於空氣潮濕,燃燒非常困難,隻見濃濃白煙就是沒有火苗。陳默打開背包,取出消毒用的酒精往燃料上澆了些,烈焰立刻熊熊騰起。我無意中發現,遠處那道瀑布詭異地消失了,淩空懸掛的幽藍化作一股妖媚的光波翻卷了幾下,直衝我們襲來。
第二十二章(骨海屍山)
看到這種情形,我腦海中隨即閃出一部科幻電影裏的鏡頭:幾個探險者在深山遭遇一團藍霧,因其妖媚神秘的飄渺和超脫凡俗的美豔而駐足,並喪失警惕,結果藍霧從他們身上漫過之後,隻剩下幾副發黑的骨架,因為那根本不是霧,而是無數會發光而且能吃人的蟲子。
出於對潛在危險的恐懼,我招呼所有人趕快離開。不料,那股光波在身後緊追不舍,它的速度非常快,我們僅僅跑出二十來步,就被趕上了,見實在無法逃脫,幹脆停下來坦然麵對。奇怪的是,我們一停它也駐足了,在距離我們不到三十公分的地方徘徊遊離。
它 似乎看透了我們的心思,先是左右飄擺變幻出各種形狀,然後散開以下小上大的螺旋線盤繞,但始終與我們保持三十公分左右的距離,好像在顯示它並沒有惡意。在 這種童話般的浪漫的環境中,我的恐懼感漸漸消失。它真的很美,我甚至大著膽子伸手碰了一下,不涼不熱,似乎沒有實際形體,更未遭遇想象中那種噬肉啃骨的疼 痛。
忽然,瀑布那邊傳來“噗”的一聲響,冒起一團七八丈高的火焰。這時,盤繞在身旁的光波急速上升,直衝向數百米高的洞頂,撞出無數藍色的雲朵,大大小小的雲朵互相簇擁著追趕著,最終又匯集成一道巨大的光波,快速遊往瀑布方向,七八分鍾後,那道幽藍的瀑布又淩空掛上去了。
“是磷火。”蕭一笑做出了結論。
我基本認同這個觀點。磷火,俗稱鬼火,夏夜的亂墳崗經常可以看到。跟人們從礦物中取得的金屬元素不同,磷是第一個從有機體中獲得的元素,最初由人與動物的尿液和骨骼中提取,後來科學家發現,磷還廣泛存在於各類植物體中。
對於剛才的現象,用科學理論解釋就是:溫度差異造成空氣流動,空氣流動形成風,風把成片的磷火聚集成藍色光波,表麵上是光波主動追著人跑,實際是人跑動牽拉著光波。所以,人一停下它也會止步。而一旦有更大規模的空氣流動,它們就又飛走了。
可 問題是,得要多磷元素才能生出如此巨大的光波?的確,我在水下看到成片成片的人獸骨骸,但它們所產生的磷能穿透河水揮發到空氣中嗎?如果可以,為何水麵上 不見有磷火?雖說岸邊也有零零散散的屍骸,卻也不足以支撐如此壯觀的場景啊!除非----除非這裏蘊藏著規模驚人的骨海屍山!
回到火堆旁, 我們發現那具死屍不見了,剛才未及帶走的行李還放在原地。火已接近熄滅,我順手從屁股後的岩縫裏抓了幾根朽木添上,發現其中一根頂端掛了塊生鏽的金屬片, 造型很像古代的兵器“鉞”,摘下仔細觀察,上麵還帶有模糊的花紋。如果像蕭一笑所說,這洞穴是一座西夏離宮的話,自然會駐紮軍隊,那麽出現兵器也是正常 的。想這金屬片沒什麽保留價值,就把它丟一邊去了。
由於蕭一笑在場,加之我們都沒太多襯底的衣褲,隻好將身體靠近火堆,慢慢蒸發上麵的水氣。“才21:46分,睡會兒吧。”我看下左腕的防水手表,對大家說,“前段兒我睡過了頭,最近老失眠,就由我給你們放哨。”
雖 然勞累,但此地並非絕對安全,再加上潮濕冰涼的環境,所有人都毫無睡意,或小聲談話或擰著衣服上的水。曹陽正在擺弄那隻衛星定位儀,我湊近問:“還能用 嗎?”曹陽嗯了一聲。我又問:“我們現在什麽位置?”過了一會兒,曹陽答道:“北緯37°2,東經105°9,海拔負516.1米。”停了片刻,他壓低聲 音問:“哥,咱們不會困死到這兒吧?
我皺起眉毛:“別他娘的烏鴉嘴。”側過身,見蕭一笑托著下巴,長長的睫毛覆蓋著眼簾。我知道她沒睡,於 是用手輕輕碰了她一下:“想什麽呢?”“想那三道石門。”蕭一笑仍舊耷著眼皮,“我覺得,門內那台階是有人故意設的機關,目的是讓走進去的人及時退回來, 設計者必然出自好意,想給‘誤入歧途’者最後的保護。”
“還有。”蕭一笑以她最為擅長的邏輯思維繼續分析道,“門既然是活的,寧小川他們為何不直接把石門全部打開兵分三路,幹嘛在門外徘徊那麽久?他們是不是發現了什麽?而我們最終未能進入飄渺之城,會不會錯過了哪些細節?”
蕭 一笑很聰明,但這次她想的我早就想過了。因此,我笑了笑,順便擺出自己的觀點:“我們這些做警察的,都喜歡從自然和本性的角度分析問題,這固然不錯,但很 容易忽略一些客觀因素,比如環境。這樣一條充滿死亡氣息的隧道裏,任何人都會小心謹慎,如果眼前忽然出現三條岔道,在人手並不多的情況下,是分兵三路還是 所有人同走一道更安全呢?”
蕭一笑睜開眼看我。我繼續說:“再比如目的。寧小川一行對洞穴的考察,是經過精心準備和長期策劃的,從8月8日到8月21日,他們總共在洞穴內待了十四天,而我們從入洞到現在隻花了一天時間,當然,我們的目的比較純粹,一路未作太多停留,他們則出於科考花了些時日。”
“寧小川日記上記得很清楚,他們於8月11日發現三扇石門,選擇其中一扇進入,那麽從8月12日開始,一直到8月22日發現他的屍體,這十天時間他們幹嗎去了?”
“起 初,我看到石門前那些紛亂的腳印時,也認為他們在徘徊不決,後來想想不對,憑我對科考人的了解,他們一向是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的,所以更合理的結果應該是, 他們先打開其中一扇門,未達到目的,於是再打開第二扇,以此類推,直到進入飄渺之城。可惜寧小川的日記毀了,究竟如何進入飄渺之城,進入後看到些什麽,發 生過什麽,怕是沒人清楚了。至於門外的台階,我認為隻是巧合而已。”
天佑插嘴道:“要不,咱還原路回去,再開一扇門試試?”“要去你自己去,別拉我們送死!”高大全瞪了他一眼,“依我看,所謂的飄渺之城就是一座萬惡相集的天煞之城,咱們現在勢單力薄,不如下次多帶些人,哪怕是座地獄之城,也能把它連鍋給端了!”
看大家大眼瞪小眼瞧,我站起身說:“既然都不困,咱繼續趕路吧!”蕭一笑抬起頭:“上哪兒?”我見下遊邪霧彌漫戾氣叢生,依當前的資源和裝備,根本無力繼續深入,因此指著那道藍色的瀑布:“翻過它,然後回家!”
大 家在我的帶領下翻越一道高崗,瀑布更加震耳欲聾,水霧一股股噴濺到臉上。同時,我們嗅到一陣濃烈的腐臭味,用手電照去,見瀑布周圍連綿起伏有好幾座灰白色 的石嶺,一般就幾米高,最高的估計有十來米,上麵支支叉叉好像生滿了植物。是什麽植物,居然可以在地下500多米深的洞穴內生長?就不需要光合作用嗎?
隨著距離的接近,我們發現那根本不是什麽植物,而是人、獸的屍骸。不單表麵,就連整座嶺都是骨骸堆起來的,一部分屍骸被瀑布衝到水裏(就是我在水下看到的那些),其餘向四周輻射,從厚到薄,從集中到零散一直延伸到我們腳邊!
第二十三章(龍巢蛇窟)
我讓大夥就地停下,隻和陳默一起往前走,屍骨的鋪陳越來越厚,腐臭味越來越刺鼻。
因為憋氣,我的臉紅得跟關公一樣,陳默則輕鬆地嚼著口香糖,也難怪,比這惡心一百倍的東西他都見過,多年的法醫工作早已使他修煉出聞臭如香的本領。
跨進屍山骨海,仿佛墜入陰氣森森的人間地獄。盡管為消滅恐懼付出了最大努力,卻仍然無法阻止條件反射的顫抖。我發現,那些骨骸以人類居多,一層層一摞摞,最底下的骨頭已經發黑,幾乎跟岩石融為一體,最上層的尚未腐爛徹底,有的還衣帽尚存五官俱在。
從 身份看,有千年前身著盔甲的武士(通過盔甲殘片判斷),有民國時掛著長槍的兵勇(通過兵器特征判斷),有二戰時扣著鋼盔的鬼子,有解放前背著籮筐的山民 (通過蔣光頭銀元判斷),有特殊時期時戴著主席像章的紅衛兵,有現當今背著測量儀器的科考者----娘的,整個一座跨越千年的天然停屍場!
除了人類,其餘都是些不知名的生物骨骸,由於殘缺不全,辨別起來毫無頭緒。在這片純粹屬於死人的領地,我倆反倒是個異類。瞧著密密麻麻的屍骨,我腦海裏忽然閃過一個念頭:“萬一這些東西都他娘的蹦躂起來該怎麽辦?”
“大 約八百年前,洞穴內發生過一場大規模的戰爭,戰爭的雙方是西夏和蒙古。西夏最後全軍覆沒,他們的屍體被蒙古人集中傾瀉到了這裏。因此,位於下端的屍骨七扭 八纏,均呈斷裂粉碎狀。這一時期的骨骸約占總數六成,腐朽也最嚴重,但骨質灰白沒有異色。”陳默的推理跟他的手術刀一樣銳利、堅硬,並且能夠精確到毫厘, “中間這些屍骨,是另一個時期的集中死亡,骨表均有黑紋,初步判斷是死於中毒,這一時期的死難者數目約占三成,而上端這些屍骨,屬於一些探險或者誤入者, 骨骼新鮮且完整,色彩嘛至少目前還算正常,應該是意外死亡。情況大致這樣,頭兒,咱回去吧。”
我沒講話,但不等於接受對方觀點,隻是免於漏氣而已。感覺憋氣的時間差不多了,因此陳默一說回去,我立馬轉身。倉促間,右腳不知道被什麽東西絆了一下,竟搖搖晃晃跌在一堆骷髏上,我驚叫一聲,憋了許久的氣全部吐出,同時肺葉擴張又往裏狠狠吸了一口,差點被熏昏過去。
與此同時,我腦袋裏靈光一閃,發明出一道酷刑來:選個偏僻的地方,造間封閉嚴密的小屋,裏麵擺滿豬狗貓牛之類的腐屍,然後把潑皮耍賴死不認賬的疑犯丟進去,不出24小時,保證他乖乖講實話!(此法除對陳默之類的沒用外,對其他人應該屢試不爽)
持手電一照,剛才絆翻我的是一根青灰色石樁,上端刻著古怪的符號,看起來有幾分眼熟。哦,想起來了,在天葬台周圍見過這種東西,是定魂樁!遠遠望過去,大約每二十米一根,如果將幾座骨山全圍起來的話,估計有近百根!
就在此時,不遠處騰起一團亮光(磷火聚燃),藍幽幽地照出一副奇異的骨架,看到它,我脊背上寒意頓生!
小心翼翼走過去,我們發現那具體骸骨足足二十多米長,骨架結構看上去像是蛇,卻左右各生出兩隻腳爪。“是娃娃魚吧?”陳默湊近看了看,又迅速做了自我否定,“不是,娃娃魚是有脊椎的。”
估計怕我們出事,蕭一笑他們也跟了過來。曹陽捏著鼻子道:“有啥好研究的,就是隻巨蟒。”陳默不屑地看著他:“你見過長腳的蛇嗎?”曹陽摸摸下巴:“那就是龍。”陳默懶得跟他爭論,繞著那具屍骸繼續研究。
高大全忽然說:“會不會是遠古恐龍進化的產物?”這個觀點聽起來有點靠譜,但還是被陳默給否定了:“有脊椎動物變成無脊椎動物,那不是進化而是退化。依我看,這屬於短期內的基因突變,說白了就是蛇類的變異。”
見 我們感到迷惑,陳默從生物學的角度做了解析:“變異分自然變異和突發變異,自然變異也就是進化,是個非常緩慢的過程,突然變異,是生物原體受到某種外因的 刺激而產生變種,通常可以在幾十年甚至十幾年內完成。我們都知道,烏克蘭境內的切爾諾貝利曾發生核泄漏事故,周圍6萬多平方公裏土地受汙染,320多萬人 受核輻射侵害。後來,有一支9人科考小組進入考察,竟遭遇一群牛犢大的巨鼠襲擊,隻有一人生還。最後,當局集結大量軍隊、輕重型武器,才將所有能發現的巨 鼠消滅。這個消息雖然未得到證實,但基因突變理論上完全有可能的。”
“這兒可是風吹草低見牛羊的塞上江南,哪來的什麽核輻射?”高大全表示質疑。陳默倔強得讓高大全想揍他:“塞上江南怎麽啦,不照樣死屍遍地,鬼魅橫生。”“好了,好了,爭起來沒個頭兒了,再他娘的扯下去,怕這玩意兒要複活了!”
我話音未落,就感覺有什麽東西落下來,滴在鼻尖,涼涼的腥腥的。抬頭去看,見空中倒掛一個身穿黑色運動衣的男子,正用他濃爛脫形的臉對著我,似乎還帶著怪異的笑。我想起來了,是曹陽他們從水裏帶回的那具腐屍!
正疑惑一具死屍怎麽會爬到洞頂,且淩空倒懸,又有一大塊腐肉落下,剛好粘在我的嘴角邊,我隨即俯身瘋狂嘔吐。
好 不容易喘上幾口氣,又聽“噗通”一聲,半截血淋淋的軀體落在了腳邊。再次抬頭,我看到一顆碩大的三角腦袋,竟有臉盆大小,頭頂隆起一個囊包,活似唐朝婦女 高高挽起的發簪,囊包中央生著一隻獨眼,跟信號燈一樣閃著紅光,嘴巴寬闊地咧開,不斷往下淌出粘液,四隻帶蹼的利爪一伸一蜷,零碎的腐肉隨之嘩嘩脫落。
見陳默拔出槍來,它警惕地歪了歪腦袋,這時我才看清,它的身體扁平呈帶狀,生滿了黑青色的鱗片,間或夾雜著紅色條紋,上半截懸在空中,下半截留在遠處的水裏。看到它,我隨即想到在水下遭遇的黑色飄帶,以及在上遊碰觸我們腳踝的東西,還有剛才那具二十多米長的骨骸。
眼見不妙,我喊了一聲“快走!”也顧不得是否褻瀆亡靈,手腳並同爬過屍山骨海,帶領大家鑽入附近一口不規則的洞穴。洞穴很矮,我們貓著腰往裏爬一路不敢停歇。爬著爬著,前邊的曹陽忽然停住,跟在後麵的陳默一下撞他身上。
陳 默沒好氣地喊:“走啊,愣著幹什麽?”曹陽吸溜著鼻子:“這兒的味道怎麽怪怪的,好像----”陳默推了他一把:“別疑神疑鬼的,不走讓開!”味道的確有 點不對,但我認為是剛才在外麵給熏出的後遺症,除此之外,還聽見“噝噝”的怪聲,由於被瀑布的轟鳴所籠罩,最終被我當做錯覺給忽略。
又往前 爬了幾米,曹陽和陳默一起停下,手電照到一團白花花的蛇皮。高大全悄悄往後退了退,然後“啊呀”一聲驚叫。我和蕭一笑兩束手電應聲照去,見高大全正俯身幹 嘔,而靠著洞壁窩有兩具衣衫破碎的屍體,均麵目不清,渾身粘液,皮膚濃爛,骨頭外露,一看就是被某種巨型生物吞下去又給吐出來的。從他們手裏握著的儀器和 工具看,應該屬於寧小川那支考察隊的成員。
蕭一笑和天佑忍不住嘔吐,曹陽幹梗著脖子,我也感到喉嚨裏發酸,同時意識到:完蛋,剛才慌不擇路,竟鑽到蛇窩來了!
第二十四章(腹背受敵)
真他娘的流年不利,我發現最近的運氣實在糟透了!俗話說:最危險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正猶豫著是否要退出去,忽覺得脖子裏一涼,低頭看,一 條麻繩粗細的“黑飄帶”正在衣領下慢慢蠕動。驚駭之餘,我退了半步,那飄帶立刻支起腦袋,頭上的肉囊顯然還未發育成熟,又癟又皺呈粉紅色,一隻獨眼朦朦朧 朧睜開,嘴巴跟小孩一樣努著,吐出信子舔我的臉。靠,這般親昵,估計以為我是它爹,還帶了一幫叔叔阿姨來看它。
一扭頭,魂都飛到九天之外: 後麵的石窠陸續挑出七八顆小腦袋(相對巨蛇而言小很多,實質卻不小,幾乎跟雞蛋那麽大)。我忙抓過脖子裏的“飄帶”順手甩掉,可能我的動作比較粗魯,那些 小蛇震怒了,紛紛擺起攻擊的架勢。隻聽“砰砰”兩聲槍響,其中兩顆腦袋登時爆裂,其餘的蛇崽似乎被嚇著,彼此交纏在一起往後退縮。
“快 ----撤出去!”我強作鎮定往後揚了下手,但沒人動。我感到有什麽不對,轉過臉,又看到了那顆臉盆大的腦袋和信號燈般的紅色獨眼,就在我們緊張到不知所 措的時候,它伸出肥碩的腳爪一把將天佑拍倒,叼住了我身旁的蕭一笑,鋼叉般的獠牙瞬時穿透皮肉勒緊鎖骨。蕭一笑發出嘶啞的慘叫,拚命掙紮但根本無法掙脫。
我奪過陳默的手槍衝巨蛇瞄準,卻遭遇蕭一笑決絕的目光。“走!”她衝我大聲喊,她知道自己在劫難逃,因此想拿自己換取其他人的性命。我絕不可能將她丟棄在這裏,她的喊聲未及收尾,我的槍就響了,巨蛇的獨眼“啪”地炸開了花。
巨蛇既驚且怒,丟棄蕭一笑朝我撲來,我再開槍,居然沒子彈了。那一刻,我心裏將那幫*****的鬼子咒罵了N多遍,正是他們,讓我們白白浪費太多資源,在此緊要關頭卻彈盡糧絕,處於任人宰割的境地!
進退維穀,我幹脆放棄逃避和抗爭:如果能以我的犧牲換取大家的安全,那麽就讓血盆大口吞噬我吧,然後化作一堆殘渣排泄出去。永別了,我的戰友們!
我閉上了眼睛,感到自己被一股濃烈的腥臭所包圍,眉毛癢癢的,大概是巨蛇鼻孔噴出的氣流所衝擊,額頭涼涼的,想必是巨蛇的信子已粘上額頭。很快,有一股強大的吸力自上而下,像一條無形的套索把我牢牢束縛。
就在雙腳將要離開地麵的一刹那,吸力忽然消散,我的身體顫了一下,隨後感到獠牙蹭著發梢劃過。與此同時,有液體淅淅瀝瀝澆到臉上,嘴裏馬上騰起一股澀澀辣辣的味道。
我睜開眼,見蛇頭偏到一旁不停噴氣。剛才發生了什麽?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陳默拽上胳膊往洞外跑,看到他右手的玻璃瓶我明白了,原來這小子急中生智,把剩下的藥用酒精給潑了出去,而蛇類都害怕一些刺激性的東西,如酒精、雄黃、食醋等,正是他這一潑,才使我暫且死裏逃生。
天 佑已經背起蕭一笑,曹陽和高大全負責斷後,由於缺乏有力的進攻武器(沒子彈啦),他們搬起石頭朝巨蛇砸,慌亂之中甚至連手機都砸了出去。那些小蛇可能過慣 了安穩無憂的日子,缺乏我們想象中的攻擊能力,即便裝腔作勢,也是仰仗巨蛇在狐假虎威,巨蛇一遭襲,它們更是驚恐不安。
但那點酒精和石頭並未給巨蛇帶去任何損傷,噴了幾口氣之後,便迅速掉頭撲來。僅僅幾秒鍾的功夫,那條黑色飄帶便駁身而過,將它瞎了眼睛的頭顱精確地抵在我們麵前。我差點忘了,這東西幾乎不需要眼睛,辨別方向、追蹤目標全靠其靈敏的嗅覺。
巨蛇惱羞成怒,用身子將我們纏了幾纏,裹成一個大餡肉包慢慢往窩裏拖。這蛇它娘的智商不低,至少懂得把我們的雙手都纏進去,憑我們幾顆細牙,即使動嘴咬也對它造成不了像樣的損傷。此外,力度控製得也極好,雖然擠得要命,但勉強能喘氣,看來,它不打算讓我們立刻死掉。
石窠越來越近,果然,它要拿我們給它的孩子加夜餐。十幾顆蛇頭高高昂起,紅信如火,尖牙似鋸。天啊!我心裏說:與其被它們一點一點咬死,還不如被巨蛇一口給吞了痛快!
就在這時,外麵傳來一陣警報聲,巨蛇一驚,攬得沒那麽緊了,我跟高大全乘機掙出雙手,死死扒住附近一塊岩石試圖爬出去。可惜警報一停,巨蛇便再度縮緊身體並往前拖曳。此處離石窠不足十米,岩石就是我們的命根子,惟能牢牢抱緊它。
雙 方展開角力,巨蛇的力氣實在太大了,我們就要撐不住的時候,外麵響起了第二串警報。天佑趁巨蛇短暫的鬆弛也探出一隻手來,蕭一笑傷重動彈不得,雖然曹陽也 掙脫出來,但胳膊太短夠不著岩石,實際上我們隻比原來多了一隻手。很快,新的角力又開始了,而我們很快落敗,因為那該死的岩石被扒翻了!
絕望之中,迎麵襲來一陣微風(隻是一種氣流撲麵的感覺,並沒有風),隨即感到頭暈、惡心,視線模糊甚至渾身乏力。巨蛇顯出前所未有的倉惶,張開四腳,腦袋貼著地麵,任由我們從它的束縛中陸續逃脫。那些小蛇幹脆縮成一團,拚命將腦袋往對方身下紮,顯得異常驚懼。
我 們不敢有絲毫怠慢,強忍各種不適逃出蛇穴。三隻手電四下搜索,見瀑布背後的石崖溜光濕滑且高達數百米,既無穩手之草木,又無落腳之台基,根本不可能徒手翻 越,而右側崖壁更是劈刀削,攀爬難度遠甚於前者,再看左側,雖也十分陡峭,但距地二十來米有兩條粗大的電纜,通過電纜可以爬到一座嵌於峭壁上的簡易哨所, 哨所連著一段階梯,向上蜿蜒曲折百把米拐近一口山洞。
我想,既是人類工程,該不會有危險的野獸,如果遭遇鬼子兵,還有天佑這位“茅山道士”罩著,至少落得一線生機,不至於走投無路。
於 是,我跟天佑換了換,自己背起蕭一笑,讓他前邊帶路,陳默負責緊急接應,高大全和曹陽斷後。攀上二十來米的山岩並非難事,我們都練過,難的是從抓住電纜到 前方哨所還有六七十米距離,而且電纜的膠皮已經破裂,天知道這麽粗的電纜連接著什麽設備,我們渾身濕漉漉的,萬一觸電就直接被烤熟了。
最要命的是,中間還有十來米需要把身體懸空,因為崖壁上有個很深的凹槽,萬一電纜不結實斷了,摔到崖底落個生活不能自理,其結局還不如被蛇咬死。
可眼下顧不上那麽多,天佑第一個抓住電纜往上爬,為減輕重量(電纜是用巨大的雙頭釘固定在岩石裏的,大約兩米遠一個,時下已鏽跡斑斑),我跟陳默架著蕭一笑隨行。不多時,遠處傳來警報解除的聲音,體內膨脹欲裂的感覺漸漸消失,力氣也慢慢恢複了。
我 們速度很慢,花了半個鍾頭才攀上哨所,說是哨所,其實就是個帶棚的破鐵簍子,底部墊著幾塊爛木板,腐朽不堪搖搖晃晃,隨時都會墜到崖下。階梯也是鐵的,腳 一踩嘎嘎亂叫喚,並大片小片地掉渣,不但爛得可以,還他娘的連扶手都沒有,我們隻能一個接一個,跟壁虎一樣緊緊貼著崖壁通過。
好歹有驚無險,都安全地進入洞穴。洞穴比蛇窩寬闊不了多少,曹陽沒問題,我們需稍微弓下腰,高大全得狠撅著屁股才能走路,前行五米有道鐵柵門,門上掛著一把鐵鎖。陳默拿出手術鉗鼓搗半天沒反應,天佑上前,拿槍托一下就把鎖砸開了。
進入後,我讓高大全把鎖還掛上。有這扇門相當於多了道屏障,就算巨蛇能追過來,心理上也會安全許多。一番生死大逃亡,大家疲憊到了極點,往前走了不到兩百米,都支撐不住一個個癱軟在地。
第二十五章(秘密基地)
蕭一笑的襯衣被鮮血浸透,臉色蒼白如紙,但始終沒有發出一聲呻吟。我靠近一些,準備拉開她的領子查看傷勢,卻被對方狠狠瞪了一眼。陳默說:“還是我來吧。”我隻得退到一邊,沒想到蕭一笑二話不說主動掀開衣服,大大方方讓陳默檢查。
我心裏一陣不爽,剛要說點什麽,陳默開口了,他拿著膠帶和紗布對我說:“頭兒,幫忙打下手電。”我“小人得誌”地笑了笑,拿起手電筒衝傷口位置照,甚至借角度之便往鎖骨下方探了探。蕭一笑紅著臉,我迎著她無可奈何的目光,把她剛才瞪來那一眼不懷好意地瞪回去。
“萬幸,那些蛇是無毒的。”檢查完畢,陳默為蕭一笑進行簡單的包紮,“頭兒,我們幾乎每個人都有傷,並且在不幹淨的水裏浸泡過,如果傷口發炎得不到及時治療,可能會致殘,嚴重的話甚至有生命危險。”
“我知道。”出師未捷傷兵滿營,我不由歎了口氣。為保持希望,我隻能效仿曹操,采取望梅止渴的方法鼓舞士氣,“現在我們的位置離主通道應該不遠,等出了洞穴,或者手機一有信號,就讓大頭兒派人接應我們,大家再堅持一下。”
一扭頭,我無意看到三雙發綠的眼睛,遂抬手輕斥:“去!”天佑和高大全吃吃笑著散到一旁。曹陽卻依然挺著脖子:“哥,一盞燈太暗了,要不要我-----”我沒好氣地搗了他一拳:“你還是歇著去吧。”
因為缺醫少藥(事先沒想到會如此落魄),蕭一笑的傷口隻被草草包紮一下。看看表,已是第二天黎明,見天佑、高大全和曹陽都已睡著,我也情不自禁打了個哈欠。
蕭一笑掩好領子:“你們也睡會兒吧,我不困。”由於疲倦到了極點,陳默的醫療用具未收拾完就已經發出鼾聲。我腦袋也沉得厲害,沒像往常那樣堅持發揚風格,歪起身子靠在穴避上,思想隨即開始飄忽。
睡得正熟,我們被一陣打雷般的聲音吵醒。所有人都警戒起來,——無非做了個警戒的動作,我們手裏沒剩幾把槍,子彈更無一顆,如果再遇到鬼子,隻能赤手空拳貼身肉搏了。四盞手電朝洞穴兩頭照射,顫動不安的光柱裏,正彌漫起神秘而詭譎的煙塵,卻始終沒有看到人影。
“雷聲”繼續鳴響。打雷是絕不可能的,肯定是某種機器的轟鳴。可在這地下數百米、渺無生氣的洞穴裏,誰在開動機器?什麽樣的機器才能造成如此劇烈的震動?
就 在此時,我忽然發現隊伍裏少了一個人:蕭一笑不見了!她傷那麽重,能上哪兒呢?難道巨蛇又追了過來,不可能啊,鐵柵門還緊緊關閉且落著鎖。會否有其他危險 的東西侵入?仔細觀察,發現地麵隱約有一串腳印。“是蕭一笑留下的!”我招呼大家立刻跟上去。在這種地方,遲一秒什麽情況都會發生。
隨著我 們的深入,轟鳴聲越來越大,洞穴頂麵的灰塵和沙礫一層層落下,手電光線已非常暗淡,僅照不出不到15米遠的距離。走了約五六十米,前方出現一個90度的彎 道,繞過彎道又有一扇鐵柵門,但沒有上鎖。蕭一笑的腳印穿過鐵門還在往前延伸。推開鐵門,我們走進一條狹窄悠長的走廊。
走廊的道路非常平 整,兩側交錯開有拱形門洞,門統一為黑色,跟我們之前在觀音像附近那些凹槽見到的一樣,應該也是由某種特殊材料製成。門邊均掛有一塊木牌,以石字8014 部隊為前綴,下麵寫著看不太懂的文字,大概是“檢測中心、分析室、標本屋、電報站”之類的科室名稱。走廊頂上裝有日光燈,因年久失修損壞半數以上,光線甚 是暗淡。牆麵刷有淡綠色的塗料,每隔一段距離就會出現紅色的日文標語,大概是“注意安全、非請莫入”之類的警示詞。
打雷聲忽然停止了,但腳 印仍在延伸,我抬起手準備往前揮,天佑猛地抓住了我的胳膊。我扭過頭,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不多時,走廊遠處傳來一陣腳步聲,聲音越來越近,緊接著出現一 隊帶著臂章的鬼子,大概是夜巡的,我們全都躲在一處岔口的陰影裏,把臉貼在地麵,心髒跟那些整齊的腳步一起律動。
鬼子終於消失在走廊盡頭, 我第一個爬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往後招了下手。走了幾步覺得不對勁,扭過頭,身後竟空無一人!除了剛才藏身之處有團雜亂的痕跡外,各個岔道空溜溜一片, 根本沒有腳印可尋。退回去?絕對沒有可能,幾串腳印並無重複過的痕跡,可僅僅二十秒,幾個人難道憑空蒸發了?!
這時,身旁有扇門“吱呀”一聲打開,走出一個長發女子,身著黃綠色日軍軍服,皮鞋嗒嗒地朝走廊左邊走去。我隻看到她的背影,線條很美,左腋下夾著一本文件冊,通過擺動的右手(已露出骨節),我猜測正麵大概也是一具骷髏。
見門沒有關嚴,我湊過去透過門縫看了一眼,裏麵燈火通明,十來個臉都爛盡的鬼子來往穿梭忙忙碌碌,有的在整理文件,有的在清理衛生,有的帶著耳機坐在不知名的機器前敲打什麽。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這些人都死去多年,怎麽照例做著生前的工作?真他娘的嚇人!
來 不及想那麽多,我緊趕幾步,朝長發女人的背影追去,因為蕭一笑的腳印也在朝那個方向延伸。走廊盡頭又有一條走廊,但比剛才那條寬闊,且門洞的數目少了很 多,其中一扇門虛掩著,木牌上“石字8014部隊XX(兩個字不認識)軍務秘書處”的字樣吸引了我,而蕭一笑的腳印到這兒消失了,日本女人也沒了蹤影。
門虛掩著,推開後,裏邊黑漆漆冷森森的,對麵牆上懸有一麵招人厭惡的太陽旗,兩側牆壁貼有所謂“大東亞聖戰”的宣傳招貼,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工程項目的進度表和研究圖,轉看門角,僅豎著一副暗紅色的衣架。掃遍整個房間,也沒看到蕭一笑,真是怪了。
我 走到那台實木辦公桌前,桌上擺有各類文件、水杯、鋼筆及直尺,幾乎看不到灰塵,應該經常有人來打掃。忽然,我在桌角發現一張繪製精密的鳥瞰圖,雖然文字信 息不太明朗,但通過布局可以很清楚地肯定,在賀蘭山腳下數百米深處,有一座規模驚人的日軍軍事基地!而我,就站在位於整個基地南側的機要辦公區中!
將鳥瞰圖折疊好塞進衣兜,繼續探查,發現有兩扇抽屜沒上鎖。打開其中一扇,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發黃的黑白照片,主人公是一男一女,均20歲左右一身戎裝,女的十分秀氣頂一頭烏黑的長發,男的相貌英俊,眉眼有種似曾相識的熟悉,背景是一片模糊的山林。
撥 開照片,手邊冒出一摞信件,我數了數一共二十三封,全是從東京寄來的,抽出信紙大致翻了下,內容不盡相同,書寫者均為一人,他叫秋山弘一。這個名字在那個 凹槽的牆壁上出現過幾次,蕭一笑在做翻譯的時候,還順便講了日本人的姓氏由來,因此記憶深刻。我估計,這間屋子的主人是個女的,而那個秋山弘一則是她朝思 暮想的情人。
打開另一扇抽屜,摸出個破舊的檔案袋,頂麵連續十幾張都是油印的表格,上麵用鋼筆填寫著一堆數據,若蕭一笑和曹陽在,肯定能獲 得不少有價值的信息。最底下有一份電報,是日本陸軍總部發來的,有岡村寧次的簽字。這個老王八蛋在抗戰末期被天皇任命為侵華軍總司令,以他的職務級別,給 某支部隊做點狗屁指示實在稀鬆平常,我正要撂到一邊,眼睛忽然被幾個符號絆了一下。
我回眼再看,並不自覺地摸出錢夾裏那個黑色物件,仔細一對比,幾個符號文字竟一模一樣!莫非日本人比蕭院士更早得到了那塊芯片?芯片內到底記錄著什麽震驚天下的秘密?跟眼下這座軍事基地有關嗎?芯片又於何時丟失,如何到了蕭院士手中?
收起黑色物件,我希望從電報上找到蛛絲馬跡,但沒有任何發現,又在其他文件資料裏翻了半天,亦無諸如此類的記錄。
正要拉開第三扇抽屜,忽然感到後腦勺被什麽東西狠狠砸了一下,眼前一黑,腳下發軟,摔倒的瞬間,我的耳朵蹭到一個女人柔軟的長發,同時鼻孔裏嗅到一股熟悉的體味,口中情不自禁地喃喃出她的名字:蕭一笑?----
顱內仿佛燃起一團火,把大腦融化為柔軟的汁液,思維開始變得混沌,但有個疑問始終在固執地堅挺:她究竟是什麽人,為何要這樣做?難道這一切都是她和她父親,還有皇甫敬提前設計好的騙局?
第二十六章(青衣屍囊)
眼睛無力地合上,隻留下一道不甘屈辱的縫隙。我看不到她的臉,無法傳達愈發強烈的疑竇和憤怒。她並沒有搜我的身,隻是等我躺倒後撈起雙腿往外拖。我 感覺自己被拖出房間,穿過漫長的走廊,在另一間屋子的門前停下。門被打開了,一股陰寒之氣使我本能地打了個哆嗦。我被繼續往前拖,在那扇漆黑沉重的門關上 之前,看到了懸在門邊的木牌:波字8014部隊XX(兩個符號不認識)標本屋。
等我的腦袋進入之後,門隨即被一個穿白大褂戴白口罩的鬼子關 上。轉過身,他用骨肉各半的臉看著我。我感到自己被人從地上搬起,擱到一張冰冷的手術台上,又有兩個白大褂拿橡皮筋固定了我的四肢。我身子動不了,隻能斜 著眼珠努力搜索,我要看看她敢不敢應對我的目光,可惜視線被兩個穿白大褂的鬼子擋住。
門又開了,然後“咣當”一聲關上,我知道她不願親眼目睹我接下來的遭遇,但無法猜透是出於僅存的良知選擇逃避,還是橫下心去誘捕我毫無防備的其他同事。
手術台上的燈唰地亮了,我的眼睛受到刺激不得不完全合上。戴口罩的鬼子把我的袖子捋起來,拿針管往我右臂上端注射什麽東西,一股又麻又涼的液體鑽入血管。緊張和恐懼催醒了無數神經,頭腦一時清醒許多,眼珠也可以更大範圍地活動,但依舊無力掙紮,也無法喊出聲音。
我 絕望地掃視著周圍的環境:這間屋子非常寬敞,至少有三百平方,從地麵到屋頂的高度也有六米以上;除手術台外,一律打著淡淡的藍光,不知是為了驅蚊還是另有 用途;跟常見的展覽室或標本室不同,這裏沒任何人和動物的標本,甚至連宣傳圖片都沒有;手術台邊停放著兩副盛放醫用器皿的台架,緊挨台架還有一個鐵皮櫃, 櫃上開有很多抽屜,抽屜上密密麻麻貼著編號,大概是儲存檔案用的。
最令我好奇的是屋子中央那顆巨大的鐵樹,——當然不是植物,而是由一根粗 大的鐵柱為軀幹,有規則地向周圍伸出五六十根“枝椏”,“枝椏”中間和頂端各吊有一隻青色的紡錘形囊袋,雖高低肥瘦不同,但都在一米六以上,鼓鼓囊囊裝有 什麽東西,上端被繩子紮緊,整體極像了一株碩果累累的大樹,而這顆大樹竟占去整個房間一半以上的麵積。
幾分鍾後,門又開了,圍在手術台邊的 兩個白大褂散到一旁,規規矩矩地挺立。通過軍服的領章和手中的權杖我能肯定,來者非但是個軍官,還是個高級軍官,至少也是中將級別,由於五官腐爛殆盡看不 出年齡和容貌,他旁邊站著一個長頭發的日本女人,沒帶帽子,兩隻黑色的眼洞死死盯住我。
戴口罩的鬼子從台架取過一小瓶澄黃色的液體,遞給那 位拄著手杖的軍官。軍官接過衝著燈光晃了晃,然後用下巴朝我點了一下。立即由兩個白大褂把我弓起的雙腿按緊,戴口罩的鬼子向我x近,用滿是骨節的左掌拍拍 我的臉,然後剝開我的領子,右手舉起一把鋒利的手術刀,慢慢朝我不斷抖動的喉嚨切下來----
皮膚剛剛接觸到那道鋒利的微涼,門咣地被撞開了,幾支長槍猛烈開火,手術台邊的鬼子相繼翻到。我掙紮著探起腦袋,見蕭一笑正神色匆忙地奔來:“頭兒,你沒事吧?”我凝望著對方的眼睛,一時不知該喜還是該怒。
被撂倒的鬼子很快爬起,跟衝進來的天佑和高大全他們扭打在一塊兒。三個白大褂想必幹慣了醫生,武功一個比一個菜,就連那個貌似強悍的日本軍官,也隻還了幾下手,就被天佑用斬魂刀砍斷了脊柱,趴地上一動不動,權杖也斷成了兩節柴禾棍。
倒是那個長頭發的女鬼子挺難對付,她好像學過中國功夫,一招一式既毒辣又老練,愣是把曹陽逼得連連後退,不小心撞上一隻青衣囊袋,那玩意兒被撞開後,又快速旋轉著彈回來,把身形矮小的曹陽狠狠衝了一下,後者站立不穩,像餓壞的嬰兒要吃奶一樣,一頭紮進女鬼子的懷裏。
別說奶,女鬼子怕連肉都沒有,她用鋼叉般的雙手抱住曹陽的頭使勁往上一攢,可憐的曹陽竟被掛在鐵樹上,踢騰著雙腳怎麽也下不來。
陳默和天佑忙於應付其餘三個鬼子,能解救曹陽的唯有高大全了。對付這樣一個女鬼子,高大全在身高和力氣上占盡優勢,也能扛打,但反應不夠靈便,一個閃避的動作遲了半秒,結果襠部重重挨了一腳,差點沒把他給廢掉。
見 蕭一笑將我從手術台扶下準備出門,女鬼子丟開高大全直奔過來。蕭一笑冷不防挨了幾拳,腳又被日本軍官的骨架絆住,失去平衡“撲通”跌倒在地。我x著牆壁仍 舊覺得渾身無力,軟綿綿像隻待宰的羔羊。女鬼子抓起一把手術刀剛要朝我下手,高大全從背後抱住了她,卯足勁一甩。女鬼子被淩空拋向手術台邊的一副台架,左 腿骨當場折斷,下巴也磕掉了,連同那些玻璃器皿“叮叮咣咣”落在地上。
這時,天佑已用他的斬魂刀結果掉三個打不死的鬼子,跑到我身邊:“頭 兒啊,你怎麽弄成這樣子,那女人不會對你做了什麽吧?”我哽哽喉嚨說不出話,陳默上前翻開我的眼皮看了看,照我後背使勁捶了一下,我哇地吐出一口黑血,然 後劈頭蓋臉朝他們大喝:“你們都他娘的都上那兒去了?”
陳默未及回答,那女鬼子卷著一身玻璃渣再度撲來,指尖戳向我的瞳孔。天佑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扭了一下,女鬼子單腿難支撞到門上。見四五個大男人虎視眈眈,女鬼子虛晃一招奪路想逃,卻被高大全拽住背後的衣服,“呲啦”一聲,露出白色骨架和褐色的腐肉。
女鬼子轉過頭,指節握得啪啪直響,看樣子準備跟我們死磕。天佑絕不給對方再度糾纏的機會,舉起斬魂刀“哢嚓”削掉了她的腦袋。見女鬼子長發散亂癱在地上,我們都鬆上一口氣。
外麵很快傳來“咚咚”的腳步,應該是巡夜的過來了。天佑和高大全將門關上,又在陳默幫助下把手術台推過去頂死。果然,鬼子開始拚命砸門,還囂張地放了幾槍。門的結實程度我們之前領教過的,由於遲遲無法弄開,七八分鍾後外麵便沒了動靜。
“嗨, 你們快來幫忙啊”曹陽還在“鐵樹”上吊著,由於掛住了後襟靠上的位置,他的兩隻胳膊高高舉起,根本無法為自己解困,而警服質量也好得很,任他苦苦掙紮也沒 有被撕裂,隻是掉了兩顆紐扣而已,露出一大片光溜溜的肚皮。我吃力地擺擺手,高大全和陳默立馬過去,一番周折才把他弄了下來。
蕭一笑盯著 “樹”上那些囊帶滿臉疑惑:“這些東西是做什麽的?”“別碰”陳默趕忙喝止。“打開一個看看,小心點。”我確信裏麵裝的東西肯定是鬼子製造的標本。高大全 去解繩索被陳默推到一旁,他從背包取出一把手術刀,衝囊袋從上到下劃出一條尺把長的縫隙,那東西自動裂開了,淌出許多黑色液體。
正如我的預料,裏麵泡有一具完整的屍骸,男性,沒有穿任何衣物,露出的是頭部到胸膛的位置,皮膚完好麵容安詳,隻是肌肉塌陷缺乏人體該有的立體感。
蕭一笑似乎看出了什麽,踮起的腳尖抖抖瑟瑟,曹陽個兒低看不清楚,於是把“枝椏”使勁往下扒。可惜動作大了些,那“枝椏”本就生鏽,剛才又被他折騰半晌,一時撐不住“嘎吱”從中間斷掉,囊袋“啪”地墜落,從破口湧出一大灘黑色液體。
再看裏麵,腦袋和胸膛不見了,臉一下貼在肚子上,五官嚴重錯位且耷拉得老長,紫紅的舌頭和白色眼球因壓力驟變,從擰了好幾圈的手臂下鼓出來
第二十七章(生化危機)
我們被一堆猙獰的肉團嚇壞了,同時也惡心壞了,就連抵抗力最強的陳默都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打開囊袋之前,我曾對裏麵的東西產生過無數想象,而萬萬沒有料到,鬼子的行為比我那些“肮髒”的想象還要惡劣幾千倍恐怕世界上最富創造力的屠夫,也難以開發出如此“天才般”的殺人方式,恐怕天底下最變態的收藏者,也不會瘋狂到拿抽空骨頭的人體來做標本
我聽說過許多滅絕人性的屠殺,無非燒、溺、毒、戮、炸,也驚聞過各類駭人聽聞的酷刑,莫過斬、裂、挖、剝、刮,但從領略過如此歹毒的手段,用“喪盡天良、禽獸不如”之類的辭藻已無法控訴他們的罪行,因為這是對天良的褻瀆,是對禽獸的侮辱
雖 然剛剛開始對這座秘密基地進行探查,但我相信,比起臭名昭著的731部隊,這幫雜碎的暴虐比那幫畜生有過之而無不及我真的無法理解,日本究竟是一個什麽樣 的民族?怎麽會繁衍出這幫凶殘的魔鬼?曾幾何時,我還痛恨美帝扔向廣島和長崎的兩個原子彈過於殘忍,現在看來簡直太仁慈了,甚至在考慮,容忍這樣的民族在 地球上繼續存在,是不是一種犯罪
陳默用同樣的方法連續打開幾個囊袋,裏麵全是無骨人體標本,且全是20到30歲之間的年輕男性。鬼子是不會拿自己人做實驗的,可以肯定,這些受害者都是可憐的中國人。
望 著一具具人體標本,蕭一笑納悶極了:“鬼子到底用了什麽辦法,能在皮膚完整的情況下剔除骨頭?”“不是剔除,而是被某種化學藥劑腐蝕了。”陳默伸出短粗的 手指,點著其中一具屍身的幾個部位,“皮膚也並非完好無損,你們看,頭頂、喉嚨、肘彎、膝蓋,包括脊柱,多個地方都留有切口,這些切口是用來灌注化學藥劑 的,灌完之後再用專門的架子支撐,要不了幾日,骨頭就會全部腐蝕,外表就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外層的青衣其實是一種鋁箔,鋁箔能起到很 好的隔氧作用,可以讓標本長期不腐爛,而黑色液體的成分還不明確,需要取樣帶回去分析,作用嘛大概也用於防腐。做這種實驗,最關鍵是一點是必須用,因為活 人的血脈暢通,這樣才能更好灌注與吸收。”停了片刻,陳默又說,“之前我看過一本烹飪方麵的書,有一篇是介紹無骨雞的做法,操作方式跟我剛才講的大體類 似,沒想到鬼子會把這招用到人身上。”
講到這兒,陳默的解說徹底完成,剩下我們麵麵相覷、集體失語。轉過身,我看到手術台邊的架子上琳琅滿 目都是玻璃瓶,有很多裝著那種橙黃色的液體,隨即想到戴口罩的鬼子和日本軍官,不由得心裏一緊:若非蕭一笑他們及時趕到,我他娘的也會被鬼子割開切口,灌 注藥劑,然後裝進青衣囊袋製成人體標本
高大全很暴力地打開了那個鐵皮櫃,並將帶有編號的抽屜一一砸開,天佑和曹陽取出一摞又一摞檔案袋。我跟蕭一笑撕開袋口逐一瀏覽,發現檔案詳細記錄了每次試驗的時間、過程與結果,並在表格末尾以打對勾的方式體現滿意程度。
我 們花了近四個小時的時間,才將所有資料瀏覽完畢,得出結論如下:西支那防疫給水部(石字8014部隊)病理研究中心,在1939年11月到1945年4月 間,共進行人體試驗1512次,其中成功141次,完成人體標本116具,最後一次實驗時間是1945年4月17日,打了十個對勾,說明試驗結果已到了 “非常令人滿意”的程度。
資料還含糊其辭地透露說,試驗所用藥劑從第一代升級到第六代,並被大批量複製,但去向及用途卻未作任何說明。
聽 完蕭一笑針對資料的匯總介紹,天佑托著下巴問:“小鬼子搞這些東西究竟想幹嗎?”“還用問,肯定是研究生化武器。”曹陽氣憤道,“所幸沒有成功,不然曆史 就要改寫了”“不,他們成功了。”陳默糾正了曹陽的觀點,“囊袋裏的屍體就是證明。從用於試驗的藥劑裏提取關鍵元素,造成生化武器簡直輕而易舉。”
“通 過攜帶毒素的彈片蝕骨殺人,其效率遠遠大於切口灌注,其毀滅性也遠遠勝於常規武器,甚至一些普通的細菌炸彈。假如稀釋毒素,再把它們注入人體,則可以推遲 發病時間,感染者起初仍可以跟正常人一樣,繼續吃飯、睡覺、甚至繁衍子孫,而病毒則通過賣血、輸血、母嬰、性行為等方式悄悄傳播不斷蔓延,最終爆發一場大 規模的生化危機,導致這個國家的衰落甚至滅亡。”陳默言之鑿鑿,好像知道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一樣。
天佑哆嗦了一下,急**粗:“靠,你真他 娘的惡毒。”“惡毒的是那些鬼子。”陳默不緊不慢地為自己辯解,“我不過是根據鬼子的研究成果,做了進一步的推測分析而已。”蕭一笑搖頭歎息:“一直以為 日本人不曾染指西疆,沒料到鬼子竟不聲不響躲在賀蘭山腳下研製這些東西,想想我們在瀑布邊看到的骨海屍山,就知道害死多少無辜的中國人”
曹陽緊追不放:“既然試驗成功,為何沒見有生化武器投入戰場?”陳默應付自如:“未投用不一定未生產,戰場上沒見到,或許是他們沒找到合適的機會而已。”
蕭一笑加入質疑者的行列,跟曹陽並肩作戰:“最後一次試驗是1945年4月17日,而鬼子8月15日才投降,如有他們擁有那類武器,憑其威力,完全有機會翻天覆地扭轉戰局,即便不能力挽狂瀾,至少也會多撐個三年兩載,不至於步步後退處處挨打,那麽快就無條件投降啊?”
曆 史不如蕭一笑,軍事不如曹陽,如此兩麵夾擊使陳默怔了片刻,但很快他就恢複了冷靜與自信。這回,他沒有直麵鋒芒見招拆招,而是拋出一連串疑問作為還擊: “你們有沒有想過,鬼子在地下深處建造一座軍事基地,偷偷摸摸鬼鬼祟祟並且番號都是保密的,其目的能隻是做個試驗、留個標本嗎?再想一想,鬼子都戰敗六十 多年了,為什麽這裏的機器還在運行?警報還在鳴響?秩序還在維持?”
曹陽有些啞口,蕭一笑則把他的問題給踢了回去:“你說為什麽?”
陳默笑了,因為他完全掌握了辯論的主動。接下來,他給出一個答案,盡管用詞非常謹慎,語氣也盡量平和,卻還是聽得我們心驚肉跳、冷汗涔涔他的聲音尚未落定,曹陽就一屁股癱在了地上
因為,這個答案不單關乎日本人的詭異行蹤,更牽係著我們每個人的生命結局
第二十八章(次聲武器)
按陳默的說法,之所以造成這一切詭異現象,是因為鬼子在試驗過程中出現了重大安全事故。那次事故發生得非常突然,而且規模極大,以至於整個基地的人 根本來不及做任何防護。但引發事故的負責人為逃避上級追究,在報告中刻意隱瞞了可怕的後果,同時,基地的最高指揮官出於某種原因,也未給予足夠重視,自然 也未采取特別有效的補救措施。
也許事故對人體的影響沒那麽劇烈,所有人都沒發覺自己的身體在悄悄發生變異,他們跟以往一樣堅守工作崗位,一直到現在。
能 造成如此重大的安全事故,恰恰說明那不是一次普通的實驗,而是威力可觀的生化武器爆炸。鬼子怎麽也想不到,花費幾年工夫研製出來的殺人工具未及投放戰場, 倒先衝自己開了一炮,最終所有人在不知不覺中死去,正所謂‘天作孽猶可憐人作孽不可活’,一幫作惡多端的東西落個自食其果。
若事情僅止於此倒也罷了,要命的是,那些死去的鬼子並不知自己已經死去,仍到處亂跑,甚至跑到洞穴外傷人(譬如我們在山腰遭遇的日本兵),他們的肌體腐爛以後或汙染河流,或被鳥獸啃噬,結果又造成鳥獸成群死亡,病毒不斷蔓延傳播。
幾 十年來,洞內洞外災情日甚。不過,隨著時間流逝,病毒的能量也在慢慢衰減,所以近些年附近發生了很多詭異死亡,卻從未有過“雖死猶生”的怪相。70年代末 以後,國家實行改革開放政策,進城的人多了,上山的人少了,所以安生了一段日子,但受08年汶川地震影響,賀蘭山很多地方出現山體滑坡,部分與洞穴連接的 岩體產生裂縫,病毒由此得到更多釋放,並導致附近一些村民遭到危害。
怪聲、死亡、失蹤以及有關深山隧道的傳說,吸引了不少驢友、探險家和科考者,他們進入深山展開探索,試圖解開詭異事件背後的秘密,結果,又多了批病毒的感染者。
在這種情況下我們來了,且暈頭暈腦毫無戒備,非但沒采取必要的防護措施,還遭受鬼子和巨蛇襲擊落下創傷,最後掉進滿是骨骸的河水中,現在極可能已經感染上致命的細菌,說不定哪就會天病發,然後跟那些鬼子一樣,連自己怎麽死的都不知道,甚至禍害身邊的親朋。
陳 默的推測雖然嚇人,卻並非沒有道理。我想到了在洞穴裏碰見的趕屍老道,他所說的屍咒應該就是病毒,若事實果真如此,把屍體集中約束在山裏的做法還是非常正 確的。我又想到了那些死去的鳥,當時陳默說是中毒,現在看來的確很靠譜,至於所謂的“千年惡鬼”,應該是人們因為恐懼而幻化出來的魔頭,其實根源是那次安 全事故。
如此一串聯,眼前似乎明朗不少,但亟待解決的問題還有很多。我忽然又想到了那個修車老板,想到了詭異莫名的爆炸案,想到了神秘兮兮 的蕭院士,想到了城府極深的皇甫敬,想到了來路不明的高大全和曹陽,想到了天佑他們的突然失蹤,想到自己被蕭一笑打暈,因此越來越覺得疑竇重重,越來越感 到處境不妙。
“你們到底怎麽回事,剛才在走廊裏一轉眼就沒影了?”思維和體力已基本恢複,我決定把他們好好盤查一番,鑒於剛才的恐怖遭遇, 話頭不由得帶了些怨氣。天佑剛張開嘴,高大全就搶了他的口:“頭兒,你就別怪我們啦,鬼子他祖母的到處設有機關,你剛一走開,地麵就出現一個四方形的大 洞,我們還沒反應過來,就‘吧唧’掉了下去,然後黑洞又自己合上了。”
曹陽接著高大全的話說:“我們掉進一個漆黑陰冷的地方,手電筒也摔壞了一盞。後來,我們發現那是鬼子的倉庫,在倉庫的西南的角,我們還發現兩具屍體,都20多歲的樣子,手裏拿著鐵鎬和測繪尺,應該也是那支考察隊的。”
正在思考,天佑忽然衝我發問:“頭兒,你猜倉庫裏存的是什麽?”我摸著血跡已經幹涸的後腦勺,沒好氣地說:“我哪兒知道,又沒跟你們一起掉進去!”蕭一笑問:“不會是生化武器吧?要不就是實驗後丟棄的屍體?”
天佑一聲不吭地看著她,顯然答案不正確。蕭一笑繼續猜:“要不,就是糧食、蔬菜、衣物、飲用水之類的供給品,除了這些,我想不到其他的。”“全都不對。”天佑帶著一副欠揍的奸笑,“猜不到是正常的,若非親眼所見,我肯定也猜不著。”
我撈起地上那把手術刀:“再他娘的賣關子,現在就閹了你”
“我 說我說”天佑衝我眨了下眼睛,開始公布答案,“那個倉庫非常大,裏麵裝的全是人的腦袋、軀幹和手腳,----嘿嘿,當然是鋼鐵做的。可這比真材實料的肉身 還叫人奇怪。你想,鬼子又不是搞玩具批發的,要這些東西幹嘛?莫非要造一個超大的變形金剛?”說著,他惟妙惟肖地做了一個變形金剛的招牌動作。
陳 默為他們的驚險之旅做了收尾:“後來,我們設法打開庫門逃出,但路上又撞見一隊巡邏的鬼子,跟他們狠狠幹了一架,奪了幾條槍。正苦於找不到你,忽然看到一 個女人拖一個男的往走廊西頭走,當時光線很暗看不清楚,隻感覺那男的很像是你,所以我們趕忙追了過去。接著,在走廊盡頭碰到了蕭一笑。”
我 把目光轉向蕭一笑:“說說吧,你幹什麽去了?”可能我的口氣過於嚴厲,蕭一笑愣了片刻才回答:“昨晚,我聽到洞穴深處有異響,不想吵醒你們就自己去看。後 來順著走廊摸進一個房間,在裏麵看見很多宣傳所謂‘大東亞聖戰’的招貼,還有一些工程項目的進隊表。正要上前細看,忽然聽到外麵有腳步聲,於是躲到桌子地 下。在桌下,我偶然發現幾塊地磚是活動的,揭開之後,原來是個臨時逃跑用的秘道。我跳進秘道,關閉控製地磚的機關一直往前走,最後走到我們來時經過的那條 暗河邊,再返回洞穴就找不到你們了。”
“這麽說,不是你把我砸暈,然後拖到這兒來的?”我滿臉狐疑。
蕭一笑張圓了嘴巴,胸口劇烈起伏,看樣子快被冤枉死了:“頭兒,你怎麽會懷疑我呢?我又怎麽可能把你打暈?就算我要這樣做,也得需要一個目的和理由呀?”
難道打傷我的確實另有其人?我盯著缺胳膊斷腿、沒有腦袋的女鬼子,喃喃自語道:“這就怪了,那女人身上的氣味兒,跟你可是一模一樣----”我的話未說完,蕭一笑的臉就紅了,天佑捂嘴竊笑。我覺得有點失口,這麽說等於對人家有想法,而且是很猥瑣的那種。
“可能是錯覺。”幸好陳默及時做出了正麵解答:“在某種因素刺激下,人會產生幻像和幻聽,甚至嗅覺和味覺也會發生偏差。”
我既寬慰又好奇:“打個比方?”陳默慢悠悠吐出三個字:“次聲波。”我們全都為之一愣。
陳默的推測向來是語不驚人死不休:“我懷疑鬼子在這座基地偷偷研發一種超先進的武器,這種武器所發射的能量可以穿透一切物體,然後殺人於無形。”
曹陽瞪大一雙小眼睛,驚駭得舌頭都打了顫:“次----次聲武器?”
第二十九章(殺人無形)
在自然界中,海上風暴、火山噴發、電閃雷鳴、水中漩渦、隕石落地、空氣對流、磁暴、地震、極光等都伴有次聲波的發生。而在人類活動中,諸如核爆炸、 導彈發射、輪船航行、汽車奔馳、高樓和大橋搖晃,甚至像鼓風機、攪拌機、擴音喇叭等在發聲的同時也會產生次聲波。據研究稱,著名的“殺人樂曲”《黑色星期 天》所彈奏的旋律也是帶有次聲波(照此說,當下流行的‘神曲’《忐忑》也帶有次聲波啦)。
次聲波的特點是來源廣、傳播遠、穿透力強。其聲波 頻率很低,一般在20Hz以下,但波長卻很長,比一般的聲波、光波和無線電波傳播都要遠。次聲波具有極強的穿透力,不僅能穿透大氣、海水、土壤,而且還可 以穿透堅固的鋼筋水泥構成的建築物,甚至連坦克、軍艦、潛艇和飛機都不在話下。例如,頻率為7000Hz的聲波,用一張紙即可阻擋,而7Hz的次聲波則可 以穿透十幾米厚的鋼筋混凝土。
次聲波會幹擾人體神經係統的正常功能,危害人體健康。一定強度的次聲波,能使人感到頭暈、惡心、嘔吐、喪失平 衡感甚至精神沮喪。研究發現,所謂暈車、暈船其實就是車、船在運行時伴生的次聲波引起的。住在幾十層高樓房裏的人,遇到大風天氣,往往感到頭暈、惡心,這 也是因為大風使高樓搖晃產生次聲波的緣故。再強一點的次聲波還能使人耳聾、昏迷、精神失常甚至死亡。
最厲害的次聲波(如地震或核爆炸)可使周圍物體發生共振,並能放出巨大能量,這些能量可在人體器官裏肆意衝撞,給受害者造成巨大的痛苦和恐慌,最終因心髒和肺壁受損、肝腎功能衰竭而死亡。講到這兒,寧小川的死因似乎也就有答案了。
陳默從醫學角度闡述了次聲波發生的原理,以及它對人體的影響。蕭一笑則從曆史角度介紹了曾發生過的幾樁案例:
1890 年,一艘名叫“馬爾波羅號”貨船在從新西蘭駛往英國的途中,突然神秘地失蹤。20年後,人們在火地島的海岸邊發現了它。奇怪的是,船上的東西原封未動、完 好如初,就連船長航海日記的字跡仍然清晰可辨,就連那些死已多年的船員,也都各在其位,保持著當年在崗時的姿勢。
1948年,一艘名為“烏蘭格梅奇號”的荷蘭貨船,在通過馬六甲海峽時,突然遇到海上風暴,當救助人員趕到時,船上所有人員都莫明其妙地死亡了。其實,諸如此類的事件在百慕大三角、地中海東部的愛奧尼亞海域等地也發生過。
上述事件引起了科學家的普遍關注,他們對船員的遇難原因進行了研究。結果發現,船上沒有絲毫燒灼的痕跡,因此排除了遭遇雷擊的可能,也沒有廝殺打鬥的跡象,於是排除了外來侵入的可能,船上當時貯存著足夠的食物和淡水,故而排除了能量衰竭的可能。
同時,在所有遇難者身上,都沒有找到任何傷痕,也無中毒跡象。法醫的解剖報告表明,死者生前個個都很健康,不存在心腦血管疾病突發致命的可能。經過反複調查論證,科學家們終於弄清了製造慘案的凶手,那是一種當時人們所不很了解的次聲波。
繼陳默和蕭一笑之後,曹陽又從軍事角度就次聲武器做了介紹。正如該武器的研究和應用尚處於萌發階段一樣,他的介紹也僅停留於膚淺的理論層次。
次 聲武器,是一種能發射頻率低於20Hz的次聲波,使其與人體發生共振,致使共振的器官或部位發生位移、變形、甚至破裂,從而造成損傷以至死亡的高科技裝 備。該武器具有隱蔽性強、傳播速度快、傳播距離遠、穿透力強、不汙染環境、不破壞設施等特點,是世界各方爭相研製的新概念武器。
按感官刺激 分類,次聲武器可分為神經型和器官型。神經型次聲武器的發射頻率與人腦的阿爾法節律相近(約5Hz),能強烈刺激人的神經,使其頭暈目眩、精神沮喪或神經 錯亂。器官型次聲武器的發射頻率與人體內髒固有頻率相當(4~8Hz),可使人出現惡心嘔吐、胃痛、呼吸困難等症狀。按次聲波產生的方式分類,次聲武器大 致可分為氣爆式次聲武器、爆彈式次聲武器、管式次聲武器、揚聲器式次聲武器、頻率差拍式次聲武器等。
人類對次聲武器的研究最早始於二戰時 期。1940年,德軍製造了一批有著名音樂家簽名的留聲機唱片,這些唱片經過專門錄製,加進次聲,可引起聽者出現慌亂、恐怖感及其它精神失常現象,原計劃 向盟軍的軍營投放,因保密工作出了問題導致陰謀泄露,最終未能得逞。但此事另盟軍感到非常不安,因為納粹科學家已先於他們打開了製造次聲武器的魔法之門。
攻 克柏林後,蘇軍從德國人手中獲取了大部分研發資料,然後由斯大林親自統籌,召集本國科學家實施技術攻關,加快升級步驟,並在非軍事領域對美國及其盟友展開 實驗性的攻擊。就在蘇聯人為自己的成就得意洋洋時,美國中央情報局通過間諜手段竊取了他們的研究成果,此事在蘇聯高層引起軒然大*,並直接導致赫魯曉夫下 台。
美國人依靠自己的聰明才智和強大的經濟基礎終於走到蘇聯前麵,在索馬裏和波黑戰爭期間,就先後使用了他們最新開發的次聲武器。那些武器 能另人的糞便液化,不斷腹瀉,從而失去戰鬥力。在後來的伊拉克戰爭中,美軍更是變本加厲,使用了威力強於前者數倍的次聲轉換係統,最終讓他們以摧枯拉朽的 氣勢,殲滅守衛巴格達的10萬精兵,並將忠於薩達姆的6萬共和國衛隊化為無形。
次聲武器雖然厲害,卻存在著固有的缺陷。比如,次聲波不易聚焦成束,實現定向聚焦發射相當困難,導致的直接結果就是敵我不分,容易誤傷,且在空曠的環境中難於產生高強次聲波。但不管怎麽說,該武器的產生使世間又多了一種殺戮的方式。
依人類現有的科技水平,對次聲武器的開發、利用和控製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鑒於它對環境、自然生物及非戰鬥人員所產生的巨大破壞作用,各方始終小心翼翼、悄然慎重。
經他們這麽一說,我立刻想到在洞穴裏和瀑布邊聽到的警報,以及那種輕風撲麵的怪異感覺,還有胸腔與腹部難以忍受的不適。想必觀音像附近的橢圓形凹槽、漆黑沉重的金屬門板和鬼子身上的“雨衣”,大概都是用於防範次聲波的。
實在難以置信,鬼子竟在60多年前就在著手研究這種武器,而且就目前狀況來看,他們已取得某種程度的成功。武器向來是把雙刃劍,在正義者的手裏可以逞凶除惡,在邪惡者手裏也能為虎作倀。好在上天有眼,及時終止了那幫混蛋的迷夢。否則,當今世界會呈什麽局勢還真不好說。
第三十章(鋼鐵戰將)
看看表,我嚇了一跳,我們居然在這個淒冷可怖的標本屋呆了近6個小時
一天一夜沒吃東西,每個人都像隻饑餓的野狼,天佑和陳默剛翻開背 包,大家就哄了上去,也不管被河水浸泡的蘋果是否衛生,爛到脫形的麵包是否可口、混雜到一塊兒的葡萄幹、瓜子和熏肉是否串味,除了銅錢、黃紙、朱砂、膠 帶、手術刀等不能吃的全部搶掠一空,然後當著橫七豎八的死屍與骨架掃蕩幹淨。
大家吃差不多的時候,曹陽才打開背包,將他僅剩的一塊壓縮餅掰開,大半的給我。我也不客氣,接過就啃。
現 在回想起當時的情景,仍然感到十分心酸而且有些痛悔,不禁責怪自己怎麽一時忘了發揚風格。如果當時謙讓一下,或許曹陽後來就不會出事,如果----唉,這 都是後話,現在說什麽都晚了。人總是無法預測未來的事情,且難以規避潛在的風險,否則我就不會一次又一次跟機會較勁,讓自己卷入更大更深的漩渦。
胡亂填巴完肚子,我們開始整理東西準備出去。我揀了一些具有代表性的數據資料和繪圖文件,讓天佑裝好帶回去,先作為案子的材料存檔,結案後再交給文物局保存。陳默則從囊袋裏的黑液和屍身上提取樣本,又收集了幾塊散碎在地的骨頭以供分析研究,力圖為自己的推測找到事實依據。
蕭一笑問我在“軍務秘書處”有何發現,我掏出裝在褲袋裏的鳥瞰圖給她看。那張圖由人工繪製而成,一看就知道是臨摹原圖,並且縮放比例很小,線條繁瑣,文字也標注得相當潦草,但對懂日語的蕭一笑來說似乎不成難題,不消片刻就打通所有關節。
“天哪”蕭一笑很少用如此驚訝的語氣表達思想情緒,因此我們全圍了上去,雖然看不懂那張圖,但可以看懂她的表情,從而揣摩出事態嚴重的程度。蕭一笑直呆呆地看著我:“頭兒,曆史真的要改寫了”
從她惶恐不安的神色看,我確定不是什麽好消息,於是問得小心翼翼:“是不是鬼子又做了什麽駭人聽聞的事?”
“這 座基地的規模和設施遠遠超出我們的想象。”蕭一笑翻過鳥瞰圖向我們展示,右食指在上麵指指點點,“光在建的武器試驗基地就有六個,分別是A區的核裂變基 地、B區的生物變種基地、C區的細菌培養基地、D區的聲波分析基地、E區的激光脈衝基地、F區的機械化工基地,計劃建設的還有天氣影響、人機複合、基因改 造、消聲隱形基地等,鬼子簡直瘋狂了”
我“哦”了一聲,這消息的確令人吃驚,但還達不到能夠“改寫曆史”的級別,因為任何一個窮兵黷武的國家都曾如此瘋狂過,他們總在悄悄研究和開發一些殺人工具,然後挑起戰爭,妄圖靠這些尖兵利器稱霸天下、傲視蒼穹,但大多是一廂情願,最後在各種主客觀因素的限製下無果而終。
見 我一副輕描淡寫的模樣,蕭一笑不甘心地繼續講下去,但不再是客觀數據,而是一種近乎荒謬的推測,目標也轉換為包括我在內的所有人:“真正令人驚詫的,並非 這些實驗基地本身,而是鬼子的假想敵。大家想一想,上世紀三四十年代,世界上哪個國家強大到能讓鬼子發瘋一樣去搞這些武器?中國、蘇聯還是美國?”
相比陳默,蕭一笑的推理和分析往往帶有女人的感性,因此聽起來有些蒼白。我笑了一下:“好了,再講下去就是科幻小說了。一笑,你既然能從這兒摸到暗河邊,又從暗河邊摸回來,還是盡快帶大家逃出去吧。”
不是我對這座基地不夠重視,更不是膽小怯懦或萌生惰意,而是我們當前的條件根本不允許繼續深入,在彈盡糧絕傷兵滿營的情況下強行推進工作,我就是濫用職權草菅人命了。
高大全悄悄打開門,走廊裏空無一人,他招了下手,陳默和天佑立即跟出去。蕭一笑沒再堅持什麽,把鳥瞰圖還給我,與曹陽並肩出門,跟往常不一樣,這次我跟在最後。說實話,雖然有陳默那番合乎邏輯的分析,但我仍然沒有解除疑惑。
因 為,蕭哲院士出事後,蕭一笑對我這個當事人從未表達過任何質疑。而且,有關那枚芯片的事她居然說從不知情,押運行動也沒有安排她參加,爆炸案發生時唯獨蕭 院士幸存,危急之下他又把黑色物件塞給我,更奇的是那天早上,我接到一個詭異莫名的電話,聽筒裏沒人講話,但喘息聲極像蕭院士,如果他沒死,為何不撥她女 兒的號碼,偏要繞個彎子打我的手機?
我承認,我對蕭一笑、天佑和陳默三個老人是信任的,但就在他們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現後,我開始動搖了,選擇走在最後,不能怪我疑心太重,畢竟生死攸關,不得不小心提防。由於光線昏暗岔口繁多,再加上看不懂拐角的文字標記,在走廊裏迂回穿行十多分鍾後,我都有點迷糊了。
安全起見,我們一個個挨得很近,這樣可以保證沒人失蹤或掉隊,就算再墜進哪個洞裏,也好一起做個伴兒。
下 了一段石階,眼前又是迷宮似的回廊,但這裏的門不像上一層那樣對列,而是單開,門也更大、更黑、更沉重,門邊不再掛木牌,而是直接把白漆噴在門上,仍然以 “石字8014部隊”為前綴,後麵是每個房間的名稱和編號,我恍然大悟,這兒已不是鬼子的辦公區和實驗基地,而是他們的庫房了。
一扇標為“兵工66#”的庫房門黑洞洞敞開著。高大全隨口對我說:“頭兒,這就是我們剛才掉進去的那間倉庫。”我嗯了一聲,抬腳打算跨過,卻忽然想到天佑曾說,他們在倉庫裏看到很多鋼鐵腦袋、軀幹和四肢,因此停下腳步,想進去看看鬼子到底在玩什麽花樣。
見我走進庫裏,蕭一笑沒做絲毫猶豫地跟上,天佑和陳默愣了片刻也跟進來,高大全和曹陽對視一眼,一副很沒脾氣的樣子,在外麵停留幾秒鍾才走進來,然後把庫門關嚴。
倉 庫有一千多平方,四周封閉嚴密,僅頂麵中央有口長約兩米、寬一米五六的“天井”,但“天井”是封閉的,可清晰看到石板邊緣的縫隙,想必天佑他們就是從那兒 掉下來的。隻是不大理解,鬼子開鑿這個“天井”究竟有何作用?頂上是路麵,如此既無法采光,通風也不佳,弄不好走在上頭的人還會掉下來。真他娘的,鬼子的 思維就是跟正常人不一樣。
天井周圍安裝有幾盞葫蘆狀的大燈泡,我找了半天也沒發現開關在哪兒。用手電照了照,周圍的牆麵非常粗糙,兩側各刷有一條白色標語。整座庫房堆滿了木箱,尤其迎門那麵牆壁下,摞起足有三四米高,一部分木箱被打開,露出成片的金屬腦袋、軀體和四肢,在手電光線下熠熠生輝。
我 湊近去看,那些零件跟人體各部分比例接近,但造型比較抽象,拚起來頂多是個簡化的人形。奇怪的是,它們的腳上均安裝著黃色膠膜,很厚實彈性也極好,朝兩端 呈扇形張開,特別像鴨和鵝類腳上的蹼。莫非這玩意能夠水陸兩棲?可此地身居中國內陸,東西距大海各有數千公裏,鬼子搞這些東西到底欲何為?
我還發現,每隻軀幹下端均配有一捆長長的藍線,展開的話,少說也有好幾公裏長。
望著那些密密麻麻、層層疊疊的散肢,我忽然有點擔心:如果有人把它們組裝起來、加以操縱的話,說不定會變成一個個鋼鐵戰將,而這些鋼鐵戰將又將組成一支無堅不摧的機器兵團。
第三十一章(三目嬰屍)
高大全忽然嘀咕道:“奇怪,那兩個死人怎麽不見了?”天佑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大概悶得太久,出去散步了。”蕭一笑冷哼一聲:“死人會走路嗎?”陳默替天佑做了回答:“別的地兒不會,在這兒可以。”
我 回頭看了他們一眼,繼續與那些鋼鐵腦袋對視,看不出它們深陷的眼窩裏,放射出的究竟是諷刺還是恐嚇。耳邊的議論聲越來越小,大概天佑他們轉到別的地方去 了。倉庫空氣很悶,我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抽身從箱子中間退出。由於心不在焉,腳下一滑摔了一跤,重重坐在那些滾圓的腦袋上,疼得我呲牙咧嘴。
恰 好腰彎得有點發酸,我索性借此休息一會兒,腦子一空閑煙癮就來了,剛摸出暖到半幹的煙卷,一隻手便按在了我的肩膀上。我右肩本就有傷,對方的手勁又有些 大,我皺著眉頭撥開他的手:“邊兒去”摸了摸褲袋,我又對他講:“嘿,給個打火機使使。”很快,打火機遞過來了,我伸手接的時候發現上麵蠕動著幾條蛆蟲, 同時感到那隻手甚是冰涼僵硬,心裏隨之一寒。
我抖抖索索抬起眼,見一男子正半弓著腰看我,頭發花白,約五十出頭的樣子,穿一件淺灰色工作服,上麵滿是血跡,深藍色的褲子裂開一條長縫,像被木箱什麽的給掛破了,裸露的小腿上紅紅黃黃一片黏液。
他的右手還沒縮回去,前臂有道很深的傷口,已經發黑的肉往外翻起,周圍爬滿蛆蟲。臉麵更是慘不忍睹:鼻梁塌陷露出森森白骨,一側鼻翼被利物切斷,隻連著一點皮肉耷在嘴角,嘴唇爆裂沾滿木屑,四五顆牙齒粘在不斷淌血的下巴上。
手 電早已不再明亮,但還是把這幕惡心的場麵照個清清楚楚。看情形,此人跟天佑他們一樣,都是中了鬼子的機關從天井摔下來的。之所以後者沒遭太大損傷,可能跟 他們垂落的高度和角度有關,天佑他們當時是趴在地上的,這樣就減小了高度和重力,然後在木箱上緩衝了一下,最後才滑到地麵,而他很可能當時正在走路,腳下 一空翻了個跟頭,且落點極不好,臉麵磕到木箱邊緣,又同木箱一起滾落到地麵,所以成了這副破樣子。
我渾身的毛孔都在收縮,胃裏強烈翻騰,他卻陰森森地衝我笑。心越急越容易出亂子,我在逃跑途中被什麽東西絆了一下,搖搖晃晃幾秒鍾最終還是沒穩住,一頭紮向那堆鋼鐵腦袋。受到撞擊後,處於上端的腦袋嘰哩咣當滾下,硬是把我半埋在裏麵。
好不容易爬起來,撈過電筒,手卻不慎按到一樣東西,軟軟的頗有彈性,一看是條帶血的人腿。順著腿往上照,見兩隻木箱的夾縫裏窩著一個人,脖子已經折斷了,臉呈青紫色歪在一旁,懷中抱著張勘探用的鐵鏟,一隻黏糊糊的手趁勢伸來,“親熱”地攬住我的脖子。
“天佑”我邊掙紮邊叫喊,——這種東西是打不死的,要想徹底解決它,也許隻有天佑那把斬魂刀管用。天佑很快趕到,可惜他的符全被水給損毀,情急之下先撩出一腳。力道很足,死屍的腦袋脫離肢體,在地上彈了幾下歪到倉庫門口,一臉冷笑變成了猙獰的怒容。
失去腦袋的軀體卻絲毫沒有鬆懈,鐵鉗般的手指仍緊勾我的後腦勺。我抽出左手照他胸膛使勁給出一拳,他自然而然往後仰去,我趁機彎腰試圖擺脫束縛,而隨後的情況證明,我低估了他的能量,沒等我支起膝蓋,他便不倒翁一樣挺直身子往前猛力一撲。
這 下更糟,我被他壓在身下,不敢動甚至不敢吭,隻能用眼神可憐巴巴地向天佑求救。因為那斷裂的脖頸正巧衝著我的嘴,且不斷湧出腥臭的血液,我隻要一開口就能 三個月不用吃飯,三年見不得紅色液體,更要命的是,他的右手死死扣著我的腦殼,受傷的前臂耷在我額頭,蛆蟲一條條落下,在我臉上爬來爬去,我不動尚好,越 動就掉得越多。
天佑剛抽出斬魂刀,就被人從背後勒住脖子,原來是那個花白頭發的死屍。天佑腳尖點在一隻木箱上,一個後空翻將其砸到身下,拿 斬魂刀以極快的速度照其脊背一劃拉,死屍便不動了。然後,他踹開無頭死屍,將我從地上摻起。我脖子一哽,憋了許久的酸水突然迸發,天佑閃避不及,弄了一身 髒汙。
等蕭一笑和陳默他們奔到跟前的時候,戰鬥已經結束,我跟天佑各自吐得上氣不接下氣,連罵他們的空閑都沒有。
陳默從包裏取出紙巾,邊朝我臉上擦邊說:“頭兒,你要是能堅持到最後一刻不吐出來,從今往後我甘拜下風,可惜你耐力不夠,所以我在這方麵仍舊天下無敵。”
我把他包裏的紙巾全掏出來,臉上擦完擦身上,身上擦完鞋子,最後將用過的紙巾摔到他身上:“你們咋回事啊,關鍵時刻又把我丟倒一旁?若不是天佑在,你們就等著給老子收屍吧”
陳 默跟我共事最久,早摸準了我的脾氣,深知道不能以嚴肅對認真,固執幹強硬,隻能咧起嘴打哈哈:“這話可是說重啦,你有福星庇護,總能逢凶化吉遇難呈祥,我 們一輩子也沒機會給你收屍。再說,你英武蓋世名震寰宇,若是被幾隻蛆惡心死了,實在對不住您的威名,回去我們也不好跟大頭兒交代。”
一番話讓我心裏舒服了很多,仔細想想,還他娘的真是,若說命運不濟,卻每次都能絕境逢生,也許真的是福大命大吧。轉頭看向蕭一笑,見她懷裏抱一個怪模怪樣的東西,於是我問:“那什麽玩意兒?”
“一隻娃娃俑。”蕭一笑把懷裏的東西調轉過方向,拿正麵對著我,“是我們從死者的背包裏發現的。”
我舉起手電照了照,果然是隻彩色陶俑,約一尺來高,形象是個盤腿而坐的嬰兒,梳兩隻小辮,閉著眼睛,嘴巴微微上翹,胖嘟嘟十分可愛。我伸手拿過陶俑,不料那東西甚為沉重,似乎是實心的(大多陶藝為空心),致使我胳膊往下一沉,差點把它掉在地上。
我用左手把它托在懷裏仔細觀看,發現這隻娃娃俑造型非常精美,五官刻畫得惟妙惟肖,就連頭發都是一縷一縷的;工藝極為細膩,衣服的皺褶乃至花紋都有清晰的雕琢。可能遭遇過碰撞,俑體側部和底端有幾道深深的裂縫。
見我抬起頭,曹陽指著倉庫東北角一堆雜亂的木箱:“就在那兒發現的。”我把陶俑交給曹陽:“包呢?裏麵還有什麽?”“包給扔了。”曹陽為自己的行為做了辯解:“那個破包髒兮兮的,除了這隻俑,沒有其他東西。”
陶俑是伴隨墓葬製度的改革而出現的,在代替殉葬方麵體現著人類文明的進步。難道洞穴裏真的有古代墓葬?要不然這個娃娃俑從何而來?如果真有墓葬,科考隊為何不留取更具文物價值和經濟價值的東西,偏偏帶走這種比比皆是的土玩意兒呢?
看著曹陽手裏的陶俑,我忽然有種說不上來的奇怪,天佑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終於他對我說:“頭兒,這個泥娃娃咱別帶了,怨氣太重----”
“怨氣?”我詫異不解,“一個泥胎有何怨氣?”天佑皺著眉毛:“我也不清楚,也許被人下過詛咒吧。”
曹 陽一聽,立刻把那玩意兒丟到地上。令人想不到的是,泥胎碎裂之後,竟露出一個赤溜溜的男嬰,跟陶俑一樣盤腿而臥。那嬰兒約一歲出頭,高鼻寬額,飽唇雪膚, 雙目微閉,如同熟睡,讓人有上前親一口的衝動。奇怪的是,嬰兒的印堂處多生了一隻眼睛,且是豎著長的,有點像神話故事裏的二郎神。
“太殘忍了”蕭一笑蹲下身,母性大發地抱起那個男嬰,“是誰幹的,居然把孩子的屍體做成陶俑”
曹陽咒罵道:“這麽變態的事,除了鬼子,能有誰幹得出來?”蕭一笑搖搖頭:“不,這孩子死了少說也有上千年,跟鬼子無關。”
正說著,男嬰的第三隻眼睛慢慢睜開了,一道穿透千年的目光直直射向我們----
第三十二章(薩滿巫咒)
與此同時,他挑起的嘴角也拉下來,我們似乎都感觸到了一股淩厲的屍怨。
但蕭一笑並沒有像曹陽那樣把他丟棄,而是攬得更緊,似乎確定那個幼小的生命不會傷害自己。“他是個西夏人。”蕭一笑撥開孩子的左臂,讓我們看他肋下那一小塊青色圖案,“還是皇族。”
望 著那塊啤酒瓶蓋大小的圖案,我滿臉狐疑:“就憑這個,就能斷定他是皇族?”蕭一笑把孩子托高一些,好讓我們把那團線條看得更加清晰,同時擺明她所堅持的理 由:“這個圖案叫羊角龍,是西夏的民族圖騰。就像漢族的‘龍’一樣,除了皇室成員,普通百姓沒有資格使用此類形象。從李繼遷開始,凡是西夏皇室的李姓子 孫,都會在其出生後的三天內,將這個圖案紋於左肋下方,如果這個孩子確定要繼承皇位,還會在龍脊加紋一對翅膀。”
“這麽說,他真是李元昊的後代?”我仔細看那孩子,見其五官及麵部輪廓跟漢族確有不少差異,後又發現耳根下有幾個深紅色的符號,就問,“那文字寫的什麽?”
蕭 一笑答:“那不是文字,是咒語,說具體點就是薩滿巫咒,蒙古人留下的。”我大吃一驚:“蒙古人?”“對,薩滿祭司在做法的時候,一般把咒語繪在驚天槌或攝 魂鈴上,也有繪上羊皮再封進銅鏡裏的,最惡毒的一種,是直接繪在人身上。”蕭一笑好像對這些答案不太自信,講完之後又補充說,“這是我在一本雜誌上看到 的,未必準確。”
“你知道薩滿咒嗎?”我轉問天佑,“看看這是什麽內容?”天佑竟搖搖頭。我劈頭蓋臉來了句:“不會吧,你那什麽茅山術和薩 滿咒即便不同宗同族,也算是姊妹藝術,你就一點都不懂?”在我看來,兩者雖屬不同門同派,但必然會有一定共通之處。天佑不服氣地回頂:“你若向基督徒追問 佛教教義,他肯定也不知道。”
“你們都給想複雜了。”曹陽插嘴道:“人長三隻眼睛,不被視為怪物也會給當做妖孽,這孩子肯定被施法者作為不祥之物給處理了。你們啊,就喜歡簡單問題複雜化,爭論這些沒有意義。”
我 有一種直覺,這孩子身上藏著很多謎團,光一個“千年不腐”就夠匪夷所思的。可眼下最關緊的不是這個死嬰,而是他周圍活著的人。因此,我艱難地招了下手: “走吧曹陽說的對,不能遇事都鑽牛角尖。咱們得盡快逃出這座基地,然後回家。許三多同誌說,有意義就是好好活,好好活就是有意義。——至理名言哪”
曹陽不樂意了:“別拿我跟那傻子比。”見蕭一笑還抱著死嬰,我停下腳步:“你不會想把這孩子給帶回去吧?”陳默也提醒說:“別抱著了,小心屍毒。”“沒事兒。”蕭一笑滿不在乎道:“我身上的細菌,不見得比他少。”
誰也未曾注意到,死嬰的第三隻眼睛何時合上了。就像在一間神秘的墓室,一盞燈莫名點燃又悄悄熄滅一樣,讓人感到隱隱不安。陳默解釋說,封閉已久的屍體突然暴露於空氣中會快速氧化,剛才的現象是內外壓力不平衡所導致的肌肉痙攣。
我們都是無神論者,擱在往常,無論再恐怖的屍體也不會覺得害怕,何況一個胖呼呼惹人憐愛的嬰兒(雖然死去了近千年),可這等邪異之地,短短兩三日就讓我們遭遇一大串詭異事件,早就變得風聲鶴唳草木皆兵。聽陳默從科學角度做了解釋,我們才稍稍鬆出一口氣。
“把 孩子放這兒吧。”我再次奉勸蕭一笑,“咱們一路翻山越嶺,說不定還得跟鬼子或死屍幹架,斷然不能帶他回去,再說這玩意兒也沒多少研究價值,跟我們手上這案 子也無相關。”蕭一笑看看天佑他們,見後者持同樣態度,才叫曹陽幫忙騰空一隻木箱,戀戀不舍地把男嬰放進去,然後三步一回頭跟我們離開。
走出倉庫,天佑衝悶悶不樂的蕭一笑打趣說:“你那麽喜歡小孩子,自己生一個不得了。”說完看看我。蕭一笑臉一紅,抬腳照他屁股上給了一下。腳還沒放回地上,隻聽前邊傳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緊接著走廊盡頭的牆壁上閃現一群黑影,曹陽和陳默立刻端起長槍準備應戰。
果然是一隊巡邏的鬼子,長廊裏很快閃出幾道火光並伴之零散的槍聲。我們邊戰邊退,鬼子在後邊緊追不舍。剛才我走在最後,一掉頭便成了排頭兵,其他人自然而然跟著我跑。本來對來時的路還有點記憶,被*****的一追竟暈頭轉向。
好不容易攀上台階,回到了我們最先發現的辦公區和實驗基地。鬼子肯定甩不掉的,他們熟悉地形,還他娘的未必知道累,跟他們賽跑隻能大輸本錢,所以找個地兒躲起來是正理。躲到哪兒呢?我忽然想起那什麽軍務秘書處,聽蕭一笑說,裏麵有個密道可直通往暗河邊。
可恨鬼子追得我們連喘氣的機會都沒有,更別說查看門邊的木牌。因此,我們隻能一扇挨一扇地推,竟然都是關閉的真是邪了,昨晚明明有幾扇門開著,到白天卻都歇菜了,鬼子安排的啥鍾點?
就 在我們上天無梯下地無門之時,迎麵又來一隊帶臂章的鬼子,這可完蛋了,插上翅膀都飛不了我使勁跺了下腳,——哪怕地上有個機關,讓我們掉進什麽倉庫也好啊 機關沒有,一扇門邊的木牌倒“吧嗒”掉了下來。我用電筒一照,抬頭依然是“石字8014部隊”,後麵跟著符號般的日文,最後四個字我認得是“總參謀部”。
也許這是老天對我的暗示,就它了我轉身朝那扇黑漆漆的門撞去,門根本未動,我卻被彈進蕭一笑的懷裏,後者將我抱穩,絲毫沒有介意我滿身的髒汙。曹陽和陳默射擊掩護,天佑和高大全一起撞門,一下、兩下、三下----
很快,我和蕭一笑也加入了撞擊的行列,遺憾的是,曹陽和陳默把子彈打光的時候,門還沒有撞開。兩隊鬼子“嘩啦啦”圍上來,幾十支刺刀和長槍對著我們。
我 咬著牙,示意所有人做最後一次努力。上天有眼,“咣”的一聲門開了,我們一個摞一個栽到裏頭。天佑反應快,甩腳想把門踹上,結果給硬生生彈了回來,差點把 腳骨折斷。曹陽迅速抵了上去,同時,幾把刺刀和長槍探進門縫,其中一杆槍還“啪啪”射出兩發子彈,在我左膀附近濺出明黃的火花。
高大全和陳默及時補上,跟曹陽一起同鬼子隔門相持。天佑撈過曹陽丟在地上的長槍,單腳點地(另一隻腳剛才踢門快給弄廢了)朝門縫猛射兩顆子彈,外麵傳來“撲通”、“撲通”的響動。我抓住時機,把僅剩的兩把刺刀給推了出去。
因為門鎖被我們弄壞,隻好暫由我、高大全和曹陽頂著,天佑、陳默和蕭一笑返身搬來一張厚實的木桌,然後人、物齊上把門抵死。
第三十三章(襲城謀略)
不知因為“總參謀部”的威懾,還是其他緣故,鬼子居然沒有砸門。確定眼下的處境相對安全後,我們開始四處搜索,看房間裏有無蕭一笑所說那類暗道。
總 參謀長辦公的場所就是不一樣,麵積寬敞,裝修氣派,陳設物品一律為日式風格,屋頂還懸有一盞造型別致的吊燈,就連背景牆上那塊膏藥旗看上去也大了很多。左 側牆麵掛一幅裕仁天皇的照片,旁邊配有“忠孝仁愛”之類的馬屁語,右側是一大幅世界地圖,上用紅藍綠三色筆標注著你進我退的戰爭形式,時間是昭和十九年九 月(即公元1944年9月)。
那時候,作為軸心國之一的意大利已經投降,隻剩下德國和日本還在負隅頑抗,而後者在盟軍日益強烈的攻勢下,正連續遭遇敗績。也許這些軍事家們已預料到撐不了多久,因此開始著手規劃全麵敗退之後的策略與路線。
蕭 一笑替我翻譯了紅色圈圈內潦草的文字,雖然一些概念性的東西表述不太準確,但大意還算是比較清晰的。按這些狗頭軍師的設想,如果盟軍攻入本土,他們將利用 神風敢死隊等方式對敵軍展開自殺式攻擊,同時,把殘餘部隊從城市轉移到山野鄉村,“深挖洞、廣積糧”,以積蓄實力、伺機反撲。
一旦政府宣布投降,他們將使用之前在地下研發、被國際公約禁止的武器裝備(如細菌武器、生化武器、基因武器等),在交戰國土地上進行毀滅性破壞,讓死亡不斷蔓延,災難繼續橫生,讓那裏的人們享受不到安樂與幸福,永遠活在創傷和痛苦之中。
在他們看來,戰爭已經結束,作為抱定死念的殘敵,根本不必遵守什麽公約條例,隻求“效忠天皇”,繼續“為帝國獻身”,這些“個人行為”當然無須新政府為之承擔責任。
鬼子的殘忍和齷齪並不令人感到意外,詫異的是,這種喪盡天良的方案居然得到日本軍部批準當年,在遠東國際法庭上,那些雙手沾滿鮮血的日本高級戰犯以“證據不足”為由,千方百計推卸責任,相當一部分最終逃過正義的審判。
我一直想不明白,造成如此結果,是正義一方的手裏果真沒有足夠憑據?還是某些人出於政治利益對戰犯刻意進行庇護?想來想去,叫人不得不懷疑遠東國際法庭的公正與合法性
天佑氣不過,抓下地圖撕個粉碎。我皺著埋毛嘖了一聲。蕭一笑嗔怪說:“這可是寶貴曆史資料,很有研究價值的,你給撕了幹嘛?”天佑振振有詞:“研究個屁,都過去幾十年了,還指望它能把那些烏龜王八蛋挖墳鞭屍,挫骨揚灰?”
陳 默和曹陽回來,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看情形沒有任何發現。我覺得有點不太對:一個‘軍務秘書處’都設有暗道,堂堂總參謀部就沒有緊急逃生出口?難道‘軍務 秘書處’的暗道是那女鬼子私自開掘,目的不為逃生而是另有它途?若真是這樣,暗河邊定然還有不為人知的秘密。看來,我們這一路粗枝大葉的忽略了不少東西
我有點不甘心地在屋子各個角落巡回一遍,尤其將原來安放辦公桌的位置仔細檢查,最終排除了設置機關的可能性。失望,而且憤怒,我抬手拍了下桌子,一張A3大小的紙張晃晃悠悠蕩了下來。
用手電照了照,是一幅縮小版的作戰形式分析圖,頂端“襲城謀略”四個黑體字甚是惹眼,我想,那必定又是鬼子某項卑鄙齷齪的軍事計劃。
撿起來一瞧,我感到血液流動的速度登時加快數倍,盡管線條繁雜,文字詭譎,我還是一眼就看出,鬼子決議偷襲的對象,不是神州巨龍中國,也不是北美之鷹美國,更不是東歐霸主蘇聯,甚至不是所我們所熟知或不熟知的任何國家,而是在洞穴盡頭,我們開啟那扇石門後看到的飄渺之城
那些粗糙而笨拙的線條彼此交匯、相互纏繞,最終形成一座造型詭異的城闕,雖然不夠精準細膩,卻準確無誤地證明,蕭一笑當初的分析是完全正確的。
我立即發動所有人搜羅類似資料,大家雖有些茫然,但見我神情嚴肅持重,也不好多問隻管照辦。等把搜羅到的資料拚兌在一起的時候,都才恍然發現事態超出起先的預料,而伴隨著蕭一笑的逐一解讀,一個個更是驚得瞠目結舌。
原來,鬼子是為尋找失蹤的西夏寶藏而進入這條洞穴,結果寶藏未尋得,偶然發現了那座“飄渺之城”。起初,他們以為那是蘇聯在中國建造的秘密軍事基地,曾幾次派人前去探查,均無一返回,鑒於其神秘不可侵犯的特性,遂又判定為“未知文明”的根據地。
為 防意外發生,鬼子封堵了掘口,仿效西夏和蒙古,也在洞穴盡頭築起一扇石門,並樹立標語加以警示。但一無所獲的鬼子並沒有選擇離開,而是利用洞穴的自然條件 建起了軍事基地。在駐紮軍隊和開展新式武器研發的同時,鬼子繼續對“飄渺之城”進行研究,不過就他們掌握的一手資料來看,仍然是霧裏看花水中望月。
提到“未知文明”,我們自然會想到外星人或居於地球隱蔽之處的史前人類,雖至今無證可考,但世人堅信它們的存在。其實,稍微一關注我們就會發現,每當地球上有重大事件發生,總會有“不明飛行物”之類的東西前來湊熱鬧,而此類新聞報導也會呈井噴式出現。
日 本軍方想必也獲得過不少這方麵的信息,甚至直接遭遇過那類東西,所以他們做出這種判定也有一定道理。不管怎麽說,有更先進的文明和軍事力量存在,對自己的 霸權主義終究是一種威脅,這就要求他們不得不加快裝備升級,即便不能把對方消除,至少也要與之比肩,所以鬼子數年如一日地試驗、開發,為的就是接近甚至拿 下那座神秘城闕。
眼前這些資料為我們解開了不少疑惑,但離最關鍵的疑點還差那麽一步。我指揮天佑和高大全砸開牆角的檔案櫃一一搜尋,又吩咐蕭一笑和曹陽在桌下的抽屜裏仔細翻找,看有無更直接有效的信息。當然,什麽信息更直接更有效隻有我一人知道,他們不過在幫我搜集整理罷了。
或許是他們動作太慢,或許是我過度心急,原地徘徊幾圈後,我終於忍不住蹲下身親自動手。在檔案櫃裏翻到手酸眼花,正要泄氣的時候,忽然有幾個符號掠過我敏感的瞳孔,幾乎同一瞬間,我用兩根手指極其敏捷地從一堆文件中將那頁紙成功夾出
是一份電報,由石字8014部隊總參謀部傳送給日本陸軍軍部的副本,從時間看,比我們之前發現的那份更早,後者算是軍部給予的回複。看著電報上的內容,我的心通通亂跳,因為那幾個天書般的符號下方有詳盡的日文注釋
“蕭一笑”所有人都聽到了我興奮的呼叫,是的,我為即將揭開的謎底而激動不已。蕭一笑立刻跑過來。因為緊張,我的嘴唇都哆嗦起來:“給----給我翻譯一下,這上麵寫的什麽?”
蕭一笑詫異地看著我,然後接過那張紙認真辨別,看了幾秒鍾她抬起頭,非常平靜地對我說:“是‘七號檔案’,有問題嗎?”
第三十四章(複活之謎)
“七號檔案?”我沉吟了一下,“裏麵什麽內容?”
蕭一笑似乎對我的過分關切感到奇怪,而她的輕鬆淡漠又恰恰證明她根本沒見過那枚芯片。
看了幾秒鍾,蕭一笑再次抬起頭,語氣依然平靜,但多了點小心和疑慮:“是一份有關人類曆史與發展的絕密文件。”
這 是廢話。芯片裏存的當然是絕密文件,要不然,當初就不必神秘兮兮地搞什麽絕密押運,小佟和小鄧就不會在任務中粉身碎骨,我那輛奔馳C200就不會開膛破 肚,蕭院士就不會皮開肉綻地叮囑我,‘此物萬不可失,否則禍亂天下’,我也就不用被軟禁一周,然後到這個鳥地方,跟一幫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玩兒命。
我迫切想知道所謂的絕密文件到底什麽內容,可不知注解本身沒注清楚,還是蕭一笑翻譯得過於概括,就是拿不到近在咫尺的答案。
“好好看看,有無來路之類的說明,這麽長幾段文字,譯出來總不會就這一句話吧?”我的語調加重了些。對我來說,蕭一笑最好能將那些注解一字不漏翻譯出來,多一個字也許就多一點線索。
“沒有了,就這些。”蕭一笑把電報回遞給我,神情裏帶著遭受懷疑的不滿。我泄了氣,軟綿綿地接過那張紙,一屁股坐在地上。
七 號檔案。根據字麵意思,芯片裏儲存的該是編號為“Theseventh”的文件,除此之外,定然還有“Theeighth”、“Thefifth”等其他 編號的檔案,如此說來,芯片裏的內容應當屬於整個文件係統的中間或末尾部分。那麽,又是什麽樣的秘密,能夠“驚動寰宇”、“禍亂天下”呢?
我 忽然想到寧小川以及他左臂上的“八腳蟾蜍”,還有從他身上得到那張塑料卡片,脊柱不禁為之一寒,如果與它牽上關係的話(事實上已經牽連上,隻是我不敢接 受),意欲奪取芯片的,可就不是普通的犯罪分子,他的身份將會複雜的要命。而陰謀炮製爆炸案的,也就不是簡單的個人行為,它將牽連到一個規模龐大的神秘組 織(有關這個神秘組織,在此暫不多述,後來會慢慢講到),同時,這個組織又將牽連到全世界幾乎每個國家的科研機構乃至政府高層。
可是,能讓全世界科學家乃至政治家為之抓狂的秘密,又會是什麽呢?一切又回到了原點。
其 他人都看著我,顯然從那幾個符號裏悟出什麽玄機。我也覺得是時候解密一些東西了,當然隻是有限度的信息公開。我將電報卷成筒狀指著地麵說:“各位,我們所 要追尋的答案也許就在這所房間裏,因為小鬼子早在幾十年前就得到了那枚芯片,並將獲得的信息呈報給軍部,軍部也有回複,後來幾經流轉芯片才轉到蕭院士手 中。再後來,芯片在一場爆炸案後神秘丟失,這個大家都已知道。”
“就目前掌握的資料分析,芯片與洞穴盡頭的飄渺之城以及日軍這座基地有著非 常緊密的關聯,而案件的複雜性也要遠遠超出我們之前的預料。現在對芯片裏的內容雖然還無法做出準確估計,但能夠肯定的是,這個秘密一日不揭開,爭奪就一日 不停止,幕後真凶一日不揪出,世界就一日不安寧。”
“所以,大家必須再認真找找,尤其一些帶有密電碼的文件資料。我知道這樣查很繁瑣、很笨拙,但相比跡漫無目的地追尋一個人,而且這個人說不定還是幕後真凶故意放出的煙霧彈,至少算是條捷徑,也許可以出其不意歪打正著。”
聽完我的話,大家彼此對視一眼,然後分頭繼續翻找。由於更具目的性,大家把覺得不相幹的文件成打撂到一邊。我擔心錯過什麽內容,因此補充吩咐道:“篩選不等於漏選,凡認為有用的統統收留,能大致看懂的或特別關鍵的,拿出來現場商量討論,一時弄不清楚的帶回去分析研究。”
我 碰了天佑一下,暗暗給他使個眼色,他愣了愣,才點頭表示明白(我提示他盯緊高大全和曹陽,不要讓任何資料落入他們手中)。不巧,我們這一來一往被曹陽給看 到,那小子假裝沒注意,隨便衝我拋出個話題:“頭兒,我們已經彈盡糧絕,手電也快不行了,再不走恐怕得摸黑趕路了。”我嗯了一聲,假模假樣應付著:“知道 了,抓緊幹活兒。”
曹陽扭過臉的同時,陳默轉過身來,持一份發黃且卷了邊頁的資料對我說:“頭兒,你瞧瞧這個”
我接過一看, 不得不佩服天佑的耐心與細致。這是一本很多資料裝訂在一起的冊子,約40多頁,前麵約五分之一是有關某超級細菌武器的研究報告,後麵約五分之一是針對某安 全事故的危害評估與處理意見,中間部分是人體實驗的數據分析與應用圖例。通過首頁半懂不懂的大號標題,我猜測,陳默定是從中找到了死屍的“複活”之謎。
陳默雖不懂日語,但他通過圖例結合自己熟絡的醫學知識,掌握了冊子前半部分的大致內容,並從科學角度做出合乎邏輯的判斷:“很多人都認為,人體行動的指揮中樞是大腦,其實這種理解是片麵的。事實上,那是大腦和脊髓雙重協調的結果。”
“腦 部分為大腦、小腦和腦幹。其中,大腦包括左、右兩個大腦半球,並由稱為胼胝體的神經纖維連接起來。大腦半球又進一步分成額葉、頂葉、枕葉、顳葉等。額葉主 管人們的言語、情感、思想、計劃,並控製機體的技巧性運動;頂葉主管感覺;枕葉主管視覺;顳葉主管記憶和情感,它使人們得以辨別他人或物品,進行交流和行 動。”
“脊髓起源於腦幹末端,向下沿脊柱長軸延伸,其功能為連結腦和身體各部並傳遞信息。像腦被顱骨保護一樣,脊髓被椎骨保護著。在椎骨之 間,有從脊髓形成的兩束神經,稱為脊神經,脊神經內含運動和感覺神經纖維,擔負著脊髓和腦同身體其他部分之間信息傳遞的作用。雖然脊髓在脊柱下四分之三處 結束,但仍有部分神經繼續向下延伸,這束神經稱為馬尾神經。”
見我聽得暈暈乎乎,陳默咽了口唾沫,省去一大堆專業術語和瑣碎的引題,直接講 結論:“綜上所述,我們可形成如下結論。一、控製人體行動的神經元素並不在大腦裏,而是在脊柱之中;二、許多生理現象的控製甚至一部分低級的‘思維’都在 於脊柱中;三、脊柱神經中樞並不隻是接受大腦的指令,它還能直接對外界和生理的刺激產生反應。”
“總而言之,人死之後,大腦會迅速失去意識,但脊柱神經中樞並未立即失去功能,通過某種手段,還可以較長時間保留其部分功能,如平衡和行動能力。但屍體的行動不是正常人肌肉伸張收縮的運動(那是有氧運動,需要血液供應氧分),而是一種神經質似的條件反射。”
“正 應了天佑所說的那樣,死屍即便能夠行動但智商也都很低,也正應了我們所看到的景象,如死屍能打鬥、會跳躍,卻不會對肢體協調性要求很高的動作,如攀登。同 時也就不難理解,為何有些屍體沒了腦袋照常可以活動。而鬼子所研究的項目,就是利用並強化這部分功能,雖然研究成功,但人算不如天算,一場突如其來的安全 事故,最終讓他們自食惡果。”
第三十五章(詭秘裝置)
“這裏的確發生過一次重大安全事故,情況跟陳默的推測差不多。”蕭一笑取過冊子粗略翻閱一遍,然後就後半部分簡要做了釋義:“所不同的是,那個工段 的負責人意識到了後果的嚴重性。這份評估報告寫得非常客觀,態度也很誠懇,他不但坦白自己的失誤主動請求降罪,而且絲毫沒有避諱事故可能造成的影響,他還 建議將報告轉達軍部,申請下撥經費,用於撫恤在事故中受傷和死難的工作人員。”
“但處理意見卻幾經修正,最後被幾個墨團所覆蓋。這說明,決策者在一番猶豫徘徊之後,選擇了不了了之。肇事者是否遭受處分不好判斷,報告未向軍部轉達,也未采取有效補救措施則是肯定的。或許,那位基地的最高指揮官覺得一切都無法挽回,幹脆放之任之、聽天由命了。”
“不 對,是他重視不足、心存僥幸。”陳默否定了蕭一笑的觀點,他的推測每每都像信口開河隨心而欲,卻次次都能有條不紊絲絲入扣,“鬼子是殘忍而狡猾的,他們做 了壞事之後,總會把劣跡抹得幹幹淨淨,甚至還想方設法加以粉飾。當年731部隊從東北撤離的時候,把整個實驗基地都炸毀了,重要資料一概帶走,殘餘的文件 與標本全部掩埋或付之一炬。”
“根據鬼子的做事風格,他們絕不可能把這些資料棄之不管,讓後世的中國人作為呈堂證供,把自己的醜惡罪行公諸 於世人。符合實際的情況應該是這樣的——事故發生時,正處於二戰末期,日軍在各條戰線遭遇慘敗,經費前所未有的緊張,如果把實情提報軍部,要不到錢是小 事,弄不好還會招致上級的痛罵乃至處分。”
“當時,他們的研究項目已處於成熟階段,可以在很短時間內大功告成。所以,基地指揮官認為即便事故有所影響,在短期內也不會造成太大危害,因此就沒那麽當回事。這直接導致整個基地裏的人陸續感染病毒,最後都變成了行屍走肉。”
“而戰敗後,軍部那些要員或遭受審判或自殺殉國,偶有對這座基地知情的也在懺悔中紛紛作古,如此,日方對這口洞穴以及這支部隊,也就漸漸淡忘了。”
陳默在做這番分析的時候,我的大腦開始拋錨,直到他講完我的思緒才恢複正常,僅模糊記得他說些什麽。看資料搜得差不多了,我讓大家整理一下,集中交給蕭一笑和天佑。
陳默明白我的用意,稍稍怔了一下,然後取下背包遞給天佑,高大全也有所察覺,慢慢掏出口袋裏的東西交給蕭一笑。唯獨曹陽不明就裏,愣是質問高大全:“一笑姐有傷,幹嘛要她替你拿東西?”
沒 等高大全開口,我直接把話說白了:“作為這支隊伍的副頭領,我希望每個人都能平安回家。如果必須以犧牲為代價,我寧願自己留下來。可事情不是那麽想當然, 也許外麵的鬼子已經走了,大家可以一路順暢地回到枰州,也許他們還沒走,等著我們的是決一死戰。正因為前景無法預料,我們才必須做出最壞打算。”
“諸 位都是警察,什麽大局之類的官麵話我就不講了。蕭一笑是隊裏唯一的女同誌,而且她懂日語,很多材料需要她來翻譯,天佑是功夫最好的,有他在,沿途能化解不 少險阻。為了把資料成功送回去,我建議,我和高大全做先鋒,陳默、曹陽打掩護,設法同敵人展開周旋,以爭取時間和機會,確保蕭一笑和天佑安全突圍。當然, 這不是命令,如有異議,決不強求。”
曹陽聽明白了,可憐兮兮地看著我。我感到氣氛有些悲壯,於是垂了眼皮,朝門邊招下手:“既然大家沒有異議,就這麽決定吧。”
撤掉桌子,打開厚重的金屬門,走廊裏空蕩而幽靜,所有人都在心底鬆了口氣。情勢沒想象中那麽悲觀,如果能順利找到那個“軍務秘書處”,大家就基本上安全無虞了。剛走出“總參謀部”約十來米,打雷般的聲音又響起來了,一陣陣轟鳴刺激著我們緊張的耳膜。
聲源離我們很近,明知道不宜多做停留,卻還是好奇心作祟,不知不覺偏離了既定的軌道。
繞 過一個拐角,迎麵是扇黑漆漆的門,聲音就是從那門裏發出的。通過門邊的木牌,我大致明白這間屋子是個集“聲波分析”、“機械操縱”於一體的聯合實驗室。走 到跟前,發現門是虛掩的,裏麵亮著燈光,牆角林立著各類奇形怪狀的儀器設備。其中有一隻巨大的墨綠色“碟子”,上頭壓個顏色與之接近的木製手柄不停擺動, 看起來很像電影裏見到的老式留聲機,但體型和聲音都要比前者大出幾十倍。
“碟子”旁連有一台監測儀和雷達狀的接收器,緊挨接收器是個直徑約 一米的鏡筒,鏡筒下有個可以調整開合角度的支架。四下看看沒有人,我大起膽子走進去,其他人見狀也跟了進來。由於門是壞的,為防鬼子“甕中捉鱉”,我叫天 佑和高大全在外麵守著,留下蕭一笑和曹陽陪同探查。我暗暗告誡自己,不可貪時,頂多五分鍾就出去。
室內麵積比之前進入的“標本屋”小很多,西南夾角開有一口天井,牽進兩根粗大的電纜,電纜分成若幹股連在各台機器上。摸摸那隻大“碟子”,敲敲呆頭呆腦的監測儀和雷達狀的接收器。剛想讓蕭一笑看看機器上的日文,弄清它們到底是什麽家什,忽而看到牆麵貼有一張破舊的時間表。
感謝阿拉伯數字的發明者和推廣者,他們讓我不費吹灰之力就明白了表格的用途,同時,也明白了這些神秘設備的功能與作用,原來,它們就是次聲波的製造、搜集和發射裝置
根據表格上的計劃,每隔10小時就要進行一次發射試驗,當然,試驗前會先發布預警信號。這讓我想到牌坊柱子邊的碗狀喇叭、岩壁上的橢圓凹槽,以及帶鋼盔的鬼子兵,看來,警報是提醒那些巡邏兵(包括基地其他成員)及時躲避的。
依目前情況,大概還處於次聲搜集階段,看看時間表,離下次發射僅不足二十分鍾。這東西的厲害我是知道的,在無防護的情況下,一次兩次不足以致命,次數越多麻煩就越大,寧小川定是多次遭受次聲襲擊,最終無法忍受痛苦才用水果刀為自己加速解脫。
另外,根據此處的地理位置與大致海拔簡單一分析,我也就不難理解,阿嬸聽到的“打雷聲”從何而來了。
第三十六章(恐怖切割)
我們還發現,房間東北角的牆壁上並列鑲有兩隻橫杆,看顏色和紋理像是鬆木,各帶一排鐵鉤,上麵掛著十幾件黑色“雨衣”,每件“雨衣”領邊還配套有一幅耳塞,也是黑色,造型傻笨,一看就知道戴上極不舒服。
拉過“雨衣”摸了摸,挺厚,分表、中、裏三層,表層皮質,手感十分細膩,中層滑滑的像是絲綿,但比絲綿密度大,應該是人工合成的特殊材料,裏層是粗麻,澀澀的劃拉皮肉。大致翻了一下,雖然因年代久遠表層腐蝕出不少孔洞,但整體還算完整。
此時,打雷般的轟鳴停止了。我把高大全他們喊進來,取下雨衣和耳塞每人發上一套。我想,鬼子既然開發出次聲武器,而且每天都要做放射試驗,這些黑色“雨衣”肯定是相應的防護服了。雖說不太好看,不過有它們在,我們遭受的損害必然大大降低。
戴 上耳塞,周圍的聲音一下子小了很多。鑽進“雨衣”裏,我立刻嗅到一股類似甲萘胺的味道,同時發現帽子奇大,可將整個腦袋罩在裏邊。前方是封閉的,隻在眼睛 和鼻孔處留出孔洞,口部居然沒有,這麽一來講話都很困難。不過有一點值得稱讚,雨衣的下半部設計相當人性化,裹腿、收腰都可鬆可緊,膝蓋的軟墊肥瘦相宜, 就連褲襠裏的尿袋都有了。男生操作起來倒好辦,隻是不知蕭一笑尿急該怎麽解決。
忽然有人扯了我一下,轉頭看去,見高大全嘴巴一張一合的,像在跟我說話。我摘掉耳塞,問他怎麽了。他扯去身上的“雨衣”說:“頭兒,你讓我們穿這玩意兒幹嘛?裝魔域殺手還是扮忍者神龜?”
“扮你個頭,保命用的”我這人雖不很嚴謹,卻很少在原則問題上打哈哈,因此,指著不遠處那堆裝置衝他吼,“瞧見沒,那就是次聲武器,每隔10小時放射一次,你若是把這防護服給脫了,走不出洞穴就要了你的命”
高大全聽了,乖乖把“雨衣”穿好,我看得出他不是臣服而是畏懼。陳默冷笑幾聲,然後對我說:“頭兒,幹嘛不直接將電源掐斷,或者把機器給破壞掉,難道您還打算讓它們永遠運轉下去?”他娘的,我怎麽沒想到這個?我想我的臉色非常難看,還好沒人看得見。
領導的光輝形象不容損害,於是我很快恢複鎮定,打出一副從不擅長的官腔:“哪兒那麽多廢話,這些玩意兒都存在六十多年了,你就能保證鬼子的東西沒有質量問題?就能保證此時此刻沒有發生泄露,----保證不了吧?那給我規規矩矩穿好”
吼完之後,我的眼睛迅速瞄向電纜,——可以小小有點做派,但不能沒有是非觀念,更不能剛愎自用。蕭一笑十分“善解人意”地過去,在機器上尋找啟動和關閉按鈕。天佑遲了兩秒也跟上前,四下尋找容易實施破壞的碴口。
那些設備非但造型奇特,結構也相當複雜,蕭一笑被紅紅綠綠的按鈕弄花了眼,而粗大的電纜也讓天佑一時找不到下手之處。陳默原地兜了半圈,忽然竄向東側一扇內門,從裏邊找出一把大鐵錘。我注意到,曹陽也跟了進去,但陳默出來的時候沒見他出來。
蕭一笑剛找到關閉按鈕伸出手指,天佑剛扯起一小股電線準備發力,隻聽“咣”的一聲巨響,墨綠色的碟子被砸掉半邊,緊接著,“雷達”身子一歪脖子斷掉,抬頭間,黑色的鏡筒也轟然倒地。
陳默手起錘落,一時間火花四濺,殘片紛飛,蕭一笑和天佑隻得連蹦帶跳閃在一旁。“這小子真該轉行搞拆遷去”我戴上耳塞,看著眼前這幕場景,同時擔心:萬一發生個爆炸什麽的,大家可就全部玩兒完了。
爆炸沒有發生,慘叫驟然而來,聽聲音是曹陽。陳默舉起的鐵錘停住了,所有人把目光掃向東牆的內門。
我摘掉耳塞,闖進虛掩的內門。房間裏黑漆漆一片,曹陽的慘叫仍不絕於耳。循著聲音,我們很快找到了曹陽,他縮在一台鏽跡斑斑的機床上,左半邊臉血肉模糊,左肩頭到指尖被利器豁開,衣服撕裂,肉皮外翻,露出白森森的骨頭。
“曹陽,發生了什麽事?你可要挺住啊”高大全跟曹陽一同入職,雖非親非故,但在心理上要比跟我們更親近一些,一看曹陽這樣子,眼淚都急出來了。
陳默立刻向天佑要回背包,掏出各類手術工具準備替曹陽消毒縫合。曹陽死命咬著牙,我們的關心和詢問絲毫沒有減輕他的恐懼。我漸漸發覺,他悸動不安的瞳孔裏根本不是我們,而是我們身後那片黑暗空間。
扭過頭,我感到一股寒意從發梢衝到腳底:有一個人,嚴格講不能稱之為人,因為它隻有一個人體輪廓,身高兩米有餘,整副骨架完全由鋼鐵製成,一隻手臂衝我伸直,頂端的手指分明就是一把利刃,刃尖挑著幾小塊人類皮肉,還在不斷往下淌血。
眼前這個冷光閃閃的東西,使我的大腦暫時短路,等天佑從陳默身旁撈過鐵錘,奮力砸斷其前臂之後,我才如夢初醒:這家夥正是倉庫那些鋼鐵零件加工出的成品,而這間實驗室正是機器人組裝和馴化的專業場所。
憑 著預感,我把手電在屋裏掃了一圈,光亮所過之處,皆是形體類同、姿態相仿的鋼鐵機器。我的手電最終停留在北側牆麵,牆體正中掛一個電閘,閘刀是被推上的, 旁邊伸出一根擀麵杖粗細的紅色線筒。線筒已經開裂,彎彎曲曲連著一個電表狀的控製器,從控製器右側分散出數十根細線,細線沿牆根朝各方蔓延,最後連接上每 個機器人的脊背。
看情景,是曹陽一時疏忽大意,誤把電閘認作電燈開關,結果,喚醒了沉睡多年的鋼鐵戰將。此刻,它們正磨刀霍霍,準備對我們這些不請自入的外客大開殺戒
天 佑的主動襲擊令我飛出腦殼的六神迅速歸位,趕忙指揮離北牆最近的高大全拉下電閘。幾個鐵家夥似乎判斷出我的意圖,馬上橫到高大全前麵。與此同時,眼前這位 斷臂將軍揮起左手朝我抓來,我本能用右臂撥了一下,結果骨頭都快震裂了,控製不住地哀嚎一聲。在對方再度發起攻擊前,天佑照它腦袋又是一錘,隨著“哐當” 的爆響,眼前冒起一大團火花。
一幫血肉之軀跟一幫鋼鐵機器作戰肯定占不到便宜,最聰明的辦法還是逃之大吉。可惜,那幫東西像擁有智慧一樣, 呈半圓形慢慢圍攏過來。蕭一笑眼疾手快,掀翻北牆邊一堆空木箱,給對手製造障礙,又操過機床上一把虎頭鉗,連續鉸斷幾根細線,最後跑到附近一隻深紅色的木 櫃邊喊:“快,我們躲進去”
高大全背起曹陽,陳默和天佑作掩護,我和蕭一笑撬開沉重的櫃門,發現裏麵擺著各類文件和書籍。當前也顧不上是否 有研究價值,我們七手八腳將其全部拋出,然後砸掉隔板陸續鑽入,幾個人又一起把木櫃調轉方向,貼牆把自個兒反扣在裏頭。憑借木板的材質和厚度,我認為,它 即便無法保我們度過一劫,至少也能減去不少皮肉之苦。
六個人擠在一塊兒非常難受,何況都穿著“雨衣”,我感到又憋又悶,見櫃子的前後距離還可以,就往前走了一步。還沒站穩,就聽“哢啪”一聲,木板被戳出一個破洞,一個尖銳冰涼的東西割破“雨衣”抵上了我的角膜----
第三十七章(人形螻蛄)
看來,這木櫃未能成為我們的藏身福地,反變成對方操練功夫的活靶子
我本能地往後仰了仰,同時利刃往上挑起,“雨衣”呲啦啦破出一道長長的口子。我感到一陣灼熱與刺痛,似乎肉皮隨雨衣一起被割裂開來。
恐懼和倉惶之下,我後退半步,結果踩上陳默的腳,陳默往後一挪動,又踩上天佑,天佑叫了一聲,歪身撞上高大全。由於櫃子最上層那塊隔板沒敲幹淨,剩下半塊正巧壓在高大全頭頂,他一直半弓著身子動作甚是憋屈,經天佑一撞,他本能地撅了撅屁股。
大概忘記背上還有個人,力度有點大,致使曹陽的傷臂蹭上木板,發出駭人的慘嚎,兩腿也跟著踢騰起來。這下毀了,櫃子不安地搖晃幾下,開始朝左側歪斜,我們在裏頭根本無法控製方向,驚叫著隨之一起翻到。
隻聽“吧嗒”一聲,好像牆上有什麽東西給撞掉了,緊接著外麵霹靂啦啦跟放鞭炮一樣,到處閃著藍色的火光。我們疊在一起,渾身酸痛骨頭都快散了架,但誰也不敢亂動,包括曹陽,他隻能靠嘶啞的叫喊來發泄難以忍受的疼痛。
約莫半分鍾後,周圍才漸漸安靜下來。我本來在櫃子最裏邊,經剛才那麽一顛,我的腦袋探到外麵,身子卻還在裏頭,且被兩個人夾著。
將天佑那條結實的大腿從肩膀上推掉,我伸長脖子往外看,隻見霧氣蒙蒙,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烈的焦糊味。我摸索半天才找到手電,卻死活擰不亮,使勁照櫃子的木板磕了一下終於能發光,然後四下照射。
原來,櫃子是溜牆側翻的,頂蓋剛好夠著電閘的位置,並砸斷了它,由於短路造成起火,許多細線燒得一團焦黑,控製器也摔裂了,線筒還在燃燒。
陳默和高大全動了動,我立刻輕鬆不少,但曹陽還壓著天佑,蕭一笑窩在最裏頭,她小聲對我說:“手,手----”低頭一瞧,原來我的左手正按在她胸脯上,因此趕忙鬆開。我心說:難怪有點不對,天佑雖說壯實,胸部也沒那麽飽滿啊
我 第一個爬出櫃子,接著是陳默,天佑和高大全抬著曹陽,蕭一笑最後出來。失去電力支持的機器人變成一堆廢鐵,在手電的光暈裏,空擺著一副色厲內茬的架勢。我 這才發覺,臉前的“雨衣”雖被割出條大口子,但皮膚完好無損,剛才的疼痛大概是心理作用。眨眨眼睛也無大礙,不由得籲出一口氣:我還以為從今往後變成獨眼 龍了。
連驚嚇帶折騰,再加之饑渴困倦,我們個個腳底發軟渾身無力,正彼此幫扶著準備離開,忽然看到門口杵著一個黑影,通過實驗室外間的光線映襯,我敢肯定那不是一個機械兵,而是有著血肉之軀的人。
在這種地方,無論碰上死人還是活人,都需要高度警惕。除曹陽外,其餘人全部嚴陣以待,我甚至撈起一支沒有子彈的長槍衝他瞄準。
彼此間有十來米的距離,青煙尚未散去,光線也很暗淡,誰也看不清誰的臉。但我能感覺到,在我們警惕他的同時,他也在防備我們。
我把手電交給蕭一笑,端著長槍慢慢向他靠近,對方的輪廓在逆光中漸漸清晰。是個男子,身高一米七五左右,年齡不超過40歲,身形利落骨骼清奇,即便不是部隊出身也是經常習武之人。
見他手無寸鐵,我略略感到安心。距離隻剩兩米左右,我剛打算來個先發製人,對方竟毫無征兆地跳起,還沒看清他的動作,手中的長槍就被踢飛了幾乎在同一時刻,右肩重重挨了一腳,我在空中旋轉720度趴在地上,摔出個十分難看的姿勢。
不等我反應過來,對方又一腳落下,隻聽冷風簌簌,似有千鈞之力,我趕忙滾到一旁。尚未喘出一口氣,對方又一個橫掃,大有斷木截樁之勢,我右手撐地,緊急來個後空翻得以躲過。單膝跪地未及站起,又有一股涼風衝鼻。我想:完了,破相是輕,弄不好得殘廢
萬分危急中,天佑出手了,穩穩接住了那紀重拳,我終於免遭皮開肉綻。憑良心講,我必須對天佑感恩戴德,他多次在危難時刻出手相助,若沒有他,我可能已經投胎轉世幾個來回了。
像他這種英武過人、樣貌也不差,還懂點茅山術的完美青年,我要是女人絕對會以身相許,就算他結了婚,讓我做小三也可以考慮
天佑起初攻勢淩厲,沒過十個回合便處於下風,這令我感到驚詫。陳默和蕭一笑他們已經趕上來,手電光柱紛紛籠罩他們。
在看清對手的相貌後,我驚得差點叫出聲來,因為那個身手極好的家夥頂多不到二十歲,生得眉清目秀,穿一身粉紅色立領短袖和白色休閑長褲,若不是溜著黃尖的碎發和平坦結實的胸部,還以為是個女孩
人鬼已分,善惡難辨,何況我急需找回剛才丟失的麵子,也顧不上什麽江湖規矩,重新加入與天佑並肩作戰。
我們拿出平時訓練中最佳的狀態,步步緊逼招招凶猛,而對方輕盈得就跟一張紙一樣,飄飄忽忽閃爍不定。我們累得氣喘籲籲,卻始終像是鐵錘砸柳絮,雖然迫使對方無法近身,卻也未能占到他絲毫便宜。
轉過頭,我喊得有些氣急敗壞:“看什麽熱鬧,上啊”陳默和蕭一笑對視一眼,繞到對方背後發起攻擊。在我們捕獵般的圍攻下,男孩終於力不能敵,最後被以多敵少地製服了。
我劈手揪住他的衣領,用審犯人的口氣喝道:“什麽人,老實交代”對方先是一怔,爾後理直氣壯地回答:“中國人。”
這個答案叫我們有點哭笑不得,敢情他把我們當做鬼子了不過,就我們這身行頭,旁人若是看到,不當做鬼子也會視作妖孽。
在我的繼續審問下,男孩說了自己的身份,原來他就是那個趕屍老道的孫子
正所謂不打不相識,了解情況後,雙方互致了歉意。據男孩講,他叫馬亮,身上的功夫是他爺爺教的。他還說,之所以到這兒來,也是他爺爺的安排。他爺爺知道我們進了山洞,怕出什麽事,就讓他父親來把我們勸出去,而他父親臨時有事脫不開身,所以讓他來了。
聽完他的話,我暗自嘖嘖稱歎:這小子年紀輕輕竟有如此好的功夫,看來那瘋道士本領更是不簡單,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
剛才那番打鬥把曹陽都看傻了,他居然強撐著傷痕累累的肢體,非要拜馬亮為師不可,弄得人家很不好意思,最終想個辦法給搪塞開了。
在馬亮帶領下,我們很快逃出基地,進入一條冷森幽僻的隧道。按馬亮的說法,這條隧道可以直接通往暗河上遊,比從主通道走出洞穴能減少一半路程。
走著走著,隱約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響聲,同時覺得頭頂有些異樣,仰臉望去,正巧一滴黏液垂落,粘在眼皮上方,我本能閉上了眼睛。剛嗅到一股酸腥刺鼻的氣味,耳邊便傳來蕭一笑拉緊聲帶的驚叫,和其他人加強戒備的劇烈騷動。
慌 忙睜開眼,我看到洞穴頂端趴有一隻半人半獸的怪物,約兩米長,通體為茶棕色,上半截肢體跟人類接近,隻是腦袋呈半骷髏狀,口中生出兩顆弧形獠牙,鼻翼兩側 各有一條半米多長的觸須;從胸部往下逐漸呈昆蟲特征,背部隆起如盾,覆著兩扇皺巴巴的羽翅,中間兩隻腿頗似彎曲的竹節且長滿絨毛,後端兩隻卻又像腐爛的人 腿,身體呈甬狀,拖著兩條利劍般的尾巴。
人形螻蛄——這是我對它的直觀印象。
第三十八章(囤屍之地)
那東西揚起醜陋猙獰的腦袋,口角淌出烏黑的黏液,中間兩隻腳前後扒拉著,仿佛隨時要發動攻擊。我們幾乎手無寸鐵,麵對如此窮凶極惡之物,隻能紛紛往 後退。可要命的是,退路早被它的同類封死,黑森森一大片彼此摩擦互相糾纏,仿佛在竊竊私語,商量著如何分享這頓送上門來的美餐。
螻蛄,常棲息於平原、輕鹽堿地以及沿河、臨海、近湖等低濕地帶,特別是砂壤土和多腐殖質的地區,在北方尤為多見。作為重要的田間害蟲,我小時候還親自捕捉過,所以對其體貌特征非常熟悉。它們喜歡在夜間和清晨活動,潛行土中,形成隧道,使作物幼根與土壤分離,因失水而枯死。
所 以,看到那群怪物,我立刻擔心是不是誤入了螻蛄窩。後仔細一看,才發現四周全是堅固的沉積岩。沉積岩是暴露在地殼表層的岩石在地球發展過程中遭受各種外力 的破壞,破壞產物在原地或者經過搬運沉積下來,再經過複雜的成岩作用而形成的岩石,其堅硬程度可想而知。如此硬物,它們再怎麽凶猛也難掘進半尺,更別說在 裏麵安家落戶。
但也不像地下水溶蝕的結果,唯一的可能是人工開鑿。蕭一笑曾說,這口洞穴開鑿之初是用於建造李元昊的陵墓,後來被李德旺改為西夏離宮。那麽,該洞穴應屬於主通道的一條分支,隻是由於某種原因後來被荒廢。而這些螻蛄大概從別處遊竄過來的,恰巧與我們狹路相逢。
人是萬物之靈,再凶猛的動物也須避讓三分,所以,很少有動物主動攻擊人的事例。這也就給了某些人在強獸麵前外強中幹的行為基礎,一旦遭遇威脅,他們首先想到的不是主動退避,而是一番恐嚇把對方驅走。正出於這樣的思路,陳默從地上抄起一塊岩石,擺出準備投擲的架勢。
見此情形,馬亮立即衝他喊道:“別亂來”可惜已經晚了,陳默已經“戳上老虎屁股”,人形螻蛄齜起獠牙發出沉悶的怒吼,繼而卷起一陣腥風撲來,陳默本能地俯下身雙手護住腦袋。人形螻蛄閃電般從他身上擦過,同時尾巴劃上洞頂,呼啦啦落下一堆碎石,我們驚慌失措地縮到一塊兒。
煙塵淼淼中,人形螻蛄挺起上半截身軀,凶狠地衝我們咆哮兩聲,又回頭看著不遠處的陳默。後者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從肩膀到上臀的衣服完全撕碎,脊背留有幾道深可見骨的抓痕我們全都戰戰兢兢,小心呼吸著帶有濃重粉塵和血腥的空氣。
人形螻蛄用觸角碰碰陳默的後腦勺,張開大嘴。我喊了一聲,並用手電朝它搖晃。果然,人形螻蛄抬起頭,丟開陳默衝我撲來。就在它濕冷的觸角戳上我額頭的同時,馬亮摸出一包粉末狀的東西撕開甩將過去,眼前騰起一股紅色的煙塵。人形螻蛄沾著那東西,跟觸電一樣立刻跳出幾米之外。
馬亮又取過係在腰上的一個小包,掏出幾根灰白色的短棒,沿地麵裂縫插成一排,口中念了什麽咒語。人形螻蛄變得暴躁不安,它身後的那些同類也顯出十分畏懼的樣子。一幫怪物跟我們對峙幾分鍾後,在最大那隻人形螻蛄帶領下拖著劍尾離開。從它們不斷回頭的動作看,心中頗為不甘。
天佑和蕭一笑把陳默扶起來,後者雙目緊閉臉色慘白,嘴角躺著血。天佑摸摸他的鼻息和脈搏,有些淒哀地看著我:“頭兒,吊喪鬼不會就這樣掛了吧?”我心裏一涼。馬亮蹲下身,翻開陳默的眼皮看了看,用兩根拇指按壓了他的百會,淡淡地說:“是劇痛引起的休克,沒什麽大礙。”
我長出一口氣。馬亮看看陳默的傷口,又看看曹陽,轉頭對我講:“再走四五裏地就到我家了,你們可以歇歇腳,順便吃點東西,然後讓我爺爺給他們治一下傷,拔出裏麵的屍毒。”
“謝謝,謝謝”我捉住他的手,感激之情溢於言表。他往後退了半步,抽出手臉也紅了。我心想:我又不是女的你緊張什麽。蕭一笑幹咳了一聲,我才注意到,自己在倉庫裏弄得滿身汙穢,難怪人家會躲著。
我 既尷尬又窘迫,一時不知該怎麽說,正好看到他手上沾有紅色的粉末,因此問道:“你剛才撒的那包是什麽玩意兒?”馬亮彈著指尖的紅fen:“是朱砂和蟾酥, 那些怪物最怕這東西。”說到人形螻蛄,馬亮反而比我更加不好意思:“那怪物以腐屍為生,隻要不招惹它,一般不會攻擊活人。由於是條進道,每次進山洞我都會 從這走,也就難免跟它們碰上。它們很怕我的,可是你們跟我不一樣。-----都是我一時疏忽,忘了提醒你們。”
他所說的“不一樣”,應該是指他有一定“法力”,而我們沒有。如此一來,這個時尚漂亮的小夥竟也是個“假道士”,他們馬家還果真前仆後繼一脈相傳。隻是搞不懂,他們世代襲成這類毫無收益的工作,目的是什麽,難道隻為學雷鋒做好事?支持國家的公益事業?
停 了停,我又指著地上的短棒問:“這個是桃木棍吧?”“不,是生雞骨。”作答的是天佑,他端出名門正派的氣場和能量,以彰顯自己才是茅山教的正宗嫡傳(雖然 未正式接受祖父衣缽),“雞,在茅山術中是處男之外是陽氣最強的生物,雞血、雞骨在雞死後一到兩年內陽氣都不會散。所謂‘殺雞給猴看’,並不是說猴子看到 雞被殺死而感到害怕,而是讓猴子感受那股強大陽氣突然消失的驚悚。所以,在茅山術一些驅邪避鬼的陣法中會經常用到雞骨。”
“祛邪避鬼?”我仔細回想著人形螻蛄的樣貌特征,“難道剛才那東西----”
馬亮剛啟口,天佑再次搶了他的詞兒:“它們確是一種生物,這點毋庸置疑。不過不是一般的生物。因為長期生活在腐殖地,甚至在人體軀殼內繁殖、生長,其組織結構和生理特征漸漸與人類屍身相融,最終成為我們看到的那樣子。哦,這種原理就跟中藥材裏的冬蟲夏草差不多。”
“同 時,人是唯一有意識的生物,按《茅山誌》裏的說法,人死前如果抱有怨念,那麽他的靈魂就不肯去投胎,而是四處遊蕩,追逐具有陽氣的活物,然後附到它們身 上。隨著時間的增長,怨念不斷得到強化累積,即便沒有意識的生物,被附體之後也會帶有三分陰戾之氣。所以,驅鬼辟邪的招數對它們也會管用。”
天佑的說法固然有些道理,但隻代表唯心主義的觀點,如果用唯物論解釋,我則認為,那是生物在特殊環境下發生基因變異的結果,就好比之前見到的四腳蛇。
人的觀念不同,就會對同樣的事物產生截然相反的看法,但道理從根本上還是一致的。比如茅山術裏所說的陽氣,用科學解釋就是生物磁場。中醫裏講的中風,說白了就是急性腦血管出血。
天佑那番話令馬亮頗為不屑,我想聽聽他的意見,他卻搖頭擺手不言不語。一路上,我問了他很多有關洞穴的事情,他始終不吐半個字,害的我走了一路,瞪了天佑一路。
順著隧道曲曲繞繞走了四裏多地,光線漸漸亮起來,終於不用再打手電。其實,手電的能量幾乎完全耗盡,若是走主通道,怕有一半的路得摸黑前進。
我們此刻所處的位置離洞口還有相當長一段距離,論海拔,差不多跟主通道那座觀音像平齊。而光線是一處開裂的山體透進來的,雖極其微弱,卻讓我們有一種重見天日的感覺。
馬亮指著前邊幾所非常簡陋的人工建築說,那就是我家。我“哦”了一聲,心想:你要不說,我還以為那裏住著一群猿猴。
我 感到有點尿急,於是撇開馬亮他們,找到一扇位置隱蔽、簡陋得像茅房的木門。門上沒有鎖,但很沉重,我費了很大勁才推開,然後鑽進去把門關上,擰亮手電找地 方“噓噓”。手電筒快成瞎子了,隻能照出兩米左右的距離,我邊走邊覺得不對:他們馬家有幾口人啊,幹嗎蓋這麽大一所茅房,半天找不到便池,何況味兒也有點 不對。
算了算了,我也不找了,幹脆解開褲子就地解決。剛撒出幾滴,我就不得不停下,因為我看到前邊有一雙穿著草鞋的腳。順著腳往上照,居然是具壓著符咒的死屍我的手哆嗦了一下,光暈裏閃出一長列死屍,眼睛或睜或閉全部倚牆而立----
第三十九章(蛇頭芋)
好像後背的皮肉被突然掀掉一樣,隻覺得冷氣直衝脊柱。
我沒有喊叫更沒有逃跑,這得益於我特殊的工作職業和優秀的心理素質,當然,還有一點很重要,即那些屍體都被符咒鎮著,就算他們有生吞活剝的本領,此刻也拿我沒辦法。
等適應了房間裏的光線之後,才發現裏麵並非完全漆黑。屋頂掛著幾盞油燈,幽藍色的火苗把周圍照得甚是詭秘妖異。通過氣味,我辨出燈內燃燒的不是煤油而是汽油。房間是在自然洞穴的基礎上簡單修造而成,足足兩千平米以上。
正南岩壁鑿有一口凹槽,內蹲幾尊道君的塑像,樣貌跟我們在破廟看到的一樣猙獰可怖,顯然也那位瘋癲老道之手。像前擺著一隻香爐,上端紅光點點青煙嫋嫋。
大致目測了一下,停靠在這裏的屍體約有七八百具,男女老少、高矮胖瘦都有,均著灰袍木屐,半米遠一個束手並足沿四側石牆挺立。我想,這兒大概就是老道的囤屍之地,也就是說,老道把賀蘭山上零散的屍體全部集中到了這裏。
十幾分鍾後,我毫發無損地找到馬亮家的客廳,跟蕭一笑他們會合。還真是“敗絮其外金玉其內”,沒想到這所皮糙肉陋的房子裏,竟擺滿了如沙發、吊燈、電視、立櫃等時尚家具。循著聲音打開儲藏室的門,裏麵居然有一台突突叫的小型發電機
在藤椅上落座之前(我這麽髒,不好意坐人家沙發),我才發現褲鏈沒有拉,於是遮遮掩掩拉上坐好,一扭頭便見馬亮提著幾瓶飲料從裏屋出來。居然是雪碧和橙汁,而是還是涼的,這讓我們喜出望外
馬亮又取出些餅幹、麵包、牛肉幹之類的擺到茶幾上,說他爺爺正在給陳默和曹陽治傷,稍後才能做飯,先讓我們吃點零食墊巴一下肚子。想到他爺爺那副邋遢樣,我不由問了句:“你爸爸媽媽呢?他們不在家嗎?”馬亮的臉色立刻變得蒼白,好像觸到他什麽忌諱。
我剛打算轉移話題,他開口了,答案非常含混,眼神也有點飄忽,似乎刻意隱藏著什麽:“我媽在山下做小生意,我爸偶爾也去,因為他們在山下時間比較多,平時都是我爺爺做飯。”我看著雖然淩亂但一樣也不少的客廳心想:這就對了,沒有經濟來源,他們一家怎麽過日子。隻是----
憑著職業的敏感,我還想問問他父母在做什麽生意,蕭一笑忽然插了句嘴:“你平時自己做飯嗎?”馬亮的臉又紅了,半晌才吞吞吐吐地說:“我----不會。”
我見蕭一笑老盯著馬亮看,心裏泛出莫名的醋意:“人家是個男孩子,哪有男孩子天天下廚房的?常言說‘娶妻娶妻做飯洗衣’,將來娶個媳婦兒回來做,是吧馬亮?”蕭一笑有意無意地說:“我將來就要找個會做飯的男人,天天燒菜給我吃。”
天 佑嚼著牛肉幹,不懷好意地對蕭一笑說:“等回到枰州,我請你到我家做客,瞧瞧咱的廚藝咋樣。順便呢給你引薦一個小夥兒,廚藝很好,年齡跟你差不多,長相吧 ----比咱頭稍微好看一點,你要是覺得還行,我給你們牽牽線----”蕭一笑煞有介事地應著:“行啊。”我睃了天佑一眼,低聲斥道:“吃著東西還占不住 你的嘴”
馬亮悄悄離開了,可能覺得跟我們沒什麽話說。我掂起一小瓶可樂喝邊轉悠,先轉到一扇棺材板樣的鬆木門前,透過縫隙看到裏麵燃著三盞油燈,木箱羅列、雜物橫陳,一張黑得起明發亮的床板上,並排趴著陳默和曹陽,一高一低一黑一白皆全身赤luo。
老道光著個膀子,先將一瓶紅色的液體往他倆身上澆,後拿切刀剝皮抽筋一樣刮來刮去,嘴裏還不停哼哼著,像在念什麽咒語。我踮起腳想看更清楚些,卻被老道那瘦骨嶙峋的脊背給遮得嚴嚴實實。
我剛想著是不是推門進去,認真觀摩一下這難得一見的民間方術,隻聽“咣”地一聲,切刀紮在了門板上,緊接著,老道把憤怒的眼珠擠進門縫裏,嚇得我趕緊逃開。
右拐不遠是扇紅漆梨木門,沒上鎖,想必是馬亮父母的臥室,推開門,裏麵的物品陳設極其簡單,可能不經常住人的緣故,上頭蒙著一層厚厚的灰塵。把門關上,再往前走是一張網球小子的宣傳海報,海報下麵是一扇跟這所宅子格格不入的鋁合金門,我猜想這就是馬亮的房間了。
我 敲了敲門。門開了,馬亮有些詫異地站在門口。我透過他身後的縫隙往屋裏瞅了一眼,乖乖,是人住的地方嗎:牆上橫七豎八貼著周傑倫、韓庚、蔡依林之類的大幅 照片,被褥淩亂的床上趴著一隻半人高的抱抱熊,地板是木質的,幾隻拖鞋中間擺一台惠普筆記本電腦,15寸的液晶屏幕上,《植物大戰僵屍》的遊戲處於暫停狀 態。
真所謂“金玉其外敗絮其內”。這使我想到了曾經的大學生活,那時,我們出門在外一個個衣著光鮮人模人樣,回到宿舍立馬邋裏邋遢形容豬玀。
“呃----”我有些尷尬地做了個擦洗的動作,“你們這兒有洗澡的地方嗎?”馬亮抬手指著斜對麵一扇磨砂玻璃門:“就那兒。”
“哦, 謝謝。”我見他跟我個頭身材差不多,就想借他一套舊衣服,待洗完澡後換上(以當前這副造型回去,少不得被局裏其他同事取笑,弄不好還會把我當作從墳墓爬出 的行屍,啪啪啪來一梭子彈),不料,我還沒張口,那小子就把門給關上了。我抬起手準備再敲,想想還是算了,蕭一笑他們的情況比我好不了多少,何必那麽嬌 氣。
洗澡間和衛生間是公用的,也就是一個蹲便器+一個淋浴頭,空間很逼仄,但還算幹淨,沒有想象中的臭氣哄哄。令人意外的是,如此簡陋的地 方卻裝個了個浴霸,取暖、照明、排氣一應俱全。我隻打開了照明,脫下汙穢不堪的衣物放到門邊的塑料架上,擰開淋浴頭先衝了三十分鍾,然後才拿過澡巾使勁 搓,恨不得刮下一層肉皮。
洗著洗著,無意發現門旮旯放著一雙布鞋,就普通的那種千層底,上頭粘著幾滴血跡和草葉。我腦海裏猛然想到什麽,關掉淋浴蹲下身,看了看鞋子的尺碼,推測了主人的身高、體重及外形特征,前後一聯想,禁不住打了個寒戰。難道----
“應該不會。”我迅速否定了自己的猜測,“也許隻是一種巧合。”正想著,玻璃門被敲響了,我以為是天佑或誰要來方便,就本能應了句:“有人。”結果門外傳來馬亮的聲音:“我拿了套幹淨的衣服,掛門把兒上了。”等我把思緒收回來,倉促道一聲謝謝的時候,他已經離開了。
洗 完澡換上馬亮那套衣服,發現自己特像個古惑仔,一身正氣蕩然無存。不行,得找他換一套,拉開門又改變了主意:算了,就是換一套也好不到哪兒去。我爸經常說 我,要是當演員的話,隻有一種角色能演,那就是二流子,而且不用化妝。連我自己都覺得,自己的正氣並非與生俱來,而是那身警服平添出來的。
走到客廳,見陳默跟隻企鵝一樣搖搖擺擺踱步,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來瘋癲老道還真他娘有兩下子
我拖著手裏的濕衣服問:“曹陽呢?”陳默慢悠悠答:“方便去了。”不可能啊,我一直占著廁所呢。於是我又問:“其他人呢?”陳默有點不耐煩,仿佛多說一個字能損失他一分元氣:“去找曹陽啦。”
我心裏一顫,有種不祥的預感,顧不得找馬亮借用烘幹設備,隨便把濕衣服搭在一隻籮筐上,匆匆走出院落。
對周圍的環境並不熟悉,我順著一條荒僻的小徑漫無目的地走,邊走邊想,這小子莫非借方便之名去跟皇甫敬打小報告(根據所處的位置和空間,手機差不多有信號了)?
走 出約百餘米,小徑到了盡頭,我調轉方向打算返回。一轉身,看到曹陽在一口人工壘砌的池子邊坐著,姿勢非常詭異。再看池中,是一片妖豔的玫紅,走近才發現, 那是一叢叢盛開的花朵,形狀類似冰激淩,花下是銀白色的葉子,跟人的手掌一樣分著杈且又肥又厚,有的花兒已經敗落,在金黃色的莖稈挑出幾枚拳頭大小,有點 像石榴的果實,個個鮮豔奪目,令人垂涎欲滴。
走過去,我扒過曹陽的肩膀:“嘿,一個人在這兒出什麽神?”曹陽轉過一張七竅出血的臉,嘴角掛著詭秘的笑。
我驚得倒退兩步,撞在一個人身上,扭頭一看是馬亮。馬亮神色凝重地走到曹陽跟前,從他手中掰出一枚咬剩一半的果實,皺眉歎道:“他誤食了蛇頭芋,----沒救了。”
盡管知道凶多吉少,我還是哆嗦著把手指伸到曹陽鼻孔下試了試,果然已經氣絕。
第四十章(笑麵屍)
“蛇頭芋?”我驚恐地望著池中一片片妖豔的玫紅:“那----那東西有毒?”
“不是毒,是屍怨。”馬亮將曹陽啃剩的半枚果子丟進池 中,“這池子叫化怨池,裏麵埋了近千具帶有極大怨氣的屍體。你也知道,我爺爺每天都在巡山,把中了咒、零散在各處的屍體集中趕到這裏。但有些怨氣太重的屍 體是趕不動的,所以我爺爺就設法把他們背回來,填進這口施過法的池子裏,然後用符水封好。”
“通常情況下,七七四十九天之後,死者的怨氣就 會消失,附在屍身的靈魂也會各自奔去投胎。但屍體腐朽的速度會比較慢,得要半年甚至更長時間。這種植物叫蛇頭芋,以屍體浸出的油膏和散而未消的怨氣為營 養,所以又稱千屍膏,不管是葉子、花朵還是果實,隻要沾上活人的血液,屍怨就會衝進體內大搞破壞,最終導致筋脈盡斷、七竅出血死亡。”
說完,馬亮取出一張符咒用打火機點燃,捏開曹陽的嘴巴塞進去,爾後合上。我問:“你這是幹什麽?”馬亮沒說話,又摸出三枚銅錢衝池水念叨半天丟進去,曹陽的麵目立刻平靜下來。
馬亮看看曹陽,回答了我剛才的疑問:“你這位朋友的情形屬於笑麵屍。笑麵由屍咒引起,笑得越燦爛,說明中的屍怨越深、越惡毒,笑麵屍是絕不能返回人間的,否則會危害別人,因為中多少個屍怨,就必須殺死多少個活人,這樣中咒者才能消除怨念安心投胎。”
“池 子裏是我們祖祖輩輩曆經數百年收置的無名屍,而你這位朋友有家有口,不可能留在這兒慢慢超度,所以我燒了道安魂符,可保24個時辰內不發生屍變。你們帶回 去之後,要盡快火化不可長留。”說著,馬亮又掏出一張符遞給我,“這是張鎮屍符,萬一發生意外,把它貼在死者印堂處。”
“不必了。”我衝匆匆趕來的天佑挑了挑下巴,“我們這兒也有個行家。”看到曹陽那副慘狀,蕭一笑和天佑呆在那裏,高大全則上前拍拍臉蛋,摸摸鼻息,最後攬住他放聲痛哭。
“你們幹嘛去了,他傷成那個樣子,為什麽還讓他跑來跑去,怎麽就沒人跟著?”我衝蕭一笑和天佑低聲咆哮。雖然跟小佟和小鄧一樣,曹陽的死亡也屬於非戰鬥減員,但我認為這比前者更不可原諒,因為這場事故完全可以避免的。
“曹陽一醒來就喊餓,當時零食已經吃光了,我陪他找了半天沒找著,就讓他再忍忍。隨後他又說要上廁所,這個我總不能也跟著吧----”聽著天佑的抱怨,我的憤怒一下子無影無蹤。
我想起了那塊壓縮餅,如果當時謙讓一下,把大塊的留給曹陽,或許他就不會餓到饑不擇食,摘取蛇頭芋來果腹,就不會----。我狠狠抽了自己一個嘴巴,把所有人都抽愣住了。
這時,皇甫敬的電話來了,我遲遲沒有接聽,於是他轉打蕭一笑的手機。蕭一笑連講幾個“好”字,然後對我說:“大頭兒派人接應我們了。”
我一聲沒坑,邁著發飄的步子離開池邊。說實話,曹陽的死令我很難過,他是什麽身份已經不再重要,我隻知道他很年輕,而且單純、熱情,有著普通人望塵莫及的記憶力,隻知道,我從此虧欠了他,並且永遠沒有機會償還。
兩個小時後,我們終於走出洞穴,霎時眼睛幾近失明。等適應了光線再次睜開的時候,我看到了天際邊橘紅色的雲霞和一輪淡黃的夕陽。擱在平時,這是再普通不過的風景,但在此刻看來,它前所未有的壯麗。
回到局裏,我們接受了全麵體檢,然後被安排住院做動態跟蹤治療。兩天後,我趴在病床邊寫了一份對上級領導來說難以置信,而對我們來說絕不失實的書麵報告。我托老爸將報告複印一份,原件轉交皇甫敬,複印件讓他代我保留。
報告遞交之後,就跟石子投入大海一般,平靜得沒有濺起絲毫波瀾。正如我的預料,第二天皇甫敬前往醫院探望,說了一大堆無關痛癢的話,然後送上一個可有可無的嘉獎作為鼓勵。末了,開始鼓動我“再接再厲”,直到案子水落石出。
我毫無誠意地表了表決心,他例行公事地拍拍我的手背。我們非常默契地完成了一樁交易之後,繼續撥打各自的如意算盤。表麵上我們朝著同一個目標,暗地裏彼此展開功夫對壘。
我在醫院住了十天,在這期間,沒有與任何同事來往和交流,隻被允許直係親屬探望,毫無疑問,這是皇甫敬的安排。但我沒有閑著,我讓老爸托一個要好的朋友(那朋友是個私家偵探)對高大全和曹陽展開背景調查,當然也把皇甫敬捎帶進去。
皇甫敬自然也沒閑著,他一定會針對形勢變化製定新的陰謀部署——如果我沒猜錯,他就是幕後真凶之一的話
出院後,我在家休息了兩日才去上班,半道上很意外地碰到蕭一笑,她站在路邊一副很焦急的樣子,似乎等了我很久。
我打開車門,她跳上來把門帶上,先質問我為何一直關機,我問她什麽事。她四下看看,然後放下遮光板。車廂裏立刻陰暗下來,緊接著她迅速向我x近。我心裏咚咚直跳,以為她要對我做什麽,不想她靠近的目的隻是塞上一張紙條。跟上次一樣,她的動作小心翼翼,神情嚴肅而莊重。
翻開紙條,上麵記錄著密密麻麻的電話號碼、地址和人名,我從上到下梳理一遍,最終鎖定一個姓名,它讓我豁然開朗,同時情不自禁把蕭一笑擁進懷裏,因為她的確是單純而無辜的,此刻,我對她不再抱有任何疑慮,隻有心疼和憐惜。
為回報她給予的信任,我也表達了應有的坦誠。在陰暗沉悶的車廂裏,我細細講述了他父親將神秘物件交托給我的經過,然後展示了從寧小川身上得到的那塊塑料卡片。
蕭一笑果然比我細心,她一眼就盯上了芯片上的圖案,問我那是什麽?我簡單而清晰地說了三個字,然後端詳著錯愕不已的蕭一笑。她不熟悉芯片上的圖案,但對我說出的三個字肯定不陌生。
正因為如此,聰明的蕭一笑輕而易舉地預感到了案子的複雜性和沉重性,也許無法支撐現實的重量,也許害怕接受遙遠的真相,她不由自主將腦袋偎上我的肩膀。
日軍基地、七號檔案、飄渺之城,如果把它們與那個人的姓名,還有三個字的神秘組織聯係起來,然後用一個詞形容此刻感受的話,那就是:膽戰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