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魂在身後:獵靈人傳說(卷一:獵靈人的世界) (35--卷一完) 作者:SWEETUFO

35.儲藏室

厲紅的麵前是一張破舊的寫字台,上麵倒扣著幾把椅子。寫字台和椅子上都落滿了灰塵,應該是很久都沒有人打掃了。她的右手邊擺放著一排損壞的板凳,上 麵堆放著被報紙蓋住的東西,厲紅掀開報紙,露出一卷四處破洞的破被。除了這些,房間的角落裏還亂七八糟地堆放著破墩布、壞自行車、破碎的啤酒瓶等許多雜 物,它們都蒙著厚厚的灰塵,看起來都是一個顏色。這裏彌漫著一股黴味。

如果要藏登記本,那我會把它塞進寫字台。厲紅想著,然後開始搬寫字台上的椅子。她有點受不了椅子上的灰塵,開始後悔沒有把手套帶來。

房間裏有些悶熱,並且因為潮氣較大,讓厲紅出了一身黏糊糊的汗,衣服粘在身上很不舒服。現在她看見了寫字台的三個抽屜,都沒有上鎖。她逐一拉開抽屜檢查。

最左邊的抽屜裏果然塞了幾本筆記本,雖然封麵很髒,但厲紅看出這和服務台登記本的封麵是一樣的。她把筆記本全部拿出來,隨意翻了翻,果然是早期的入 住登記本,最早的登記時間為2004年。她抑製住自己激動的心情,取出特別準備的塑料袋,將筆記本裝好。看樣子寫紙條的人要麽是旅館較上層的管理人員,知 道登記本被藏在這裏,要麽就是他無意間發現了這個秘密。不過從筆跡看出寫紙條的人受教育程度不高,厲紅覺得還是後者的可能性比較大。

沒想到會這麽順利,她覺得自己的動作都輕快了起來,拎著袋子轉身就要離開。但是剛一轉身,她就被站在門口陰影裏的陌生人嚇了一跳。那人無聲無息地站 著,看著厲紅手中的塑料袋,見她轉身看見自己後也沒說話。厲紅完全沒有察覺到他的到來,也不知道那家夥站了多久,但是看他的服裝好像也不是旅館的服務員。 她愣在那裏,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

一陣小風吹來,吹得小屋中破報紙嘩嘩地響,就在這一瞬間,厲紅發現那人隨風突然消失不見了,如同幻影消失一般。而原先他所站的位置,隻有一個不大的、肮髒的小包。很明顯,它剛才是漂浮在那個小包之上。

又是一隻鬼!厲紅全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腦袋一陣陣的犯暈,居然大白天也看見了古怪的鬼魂。說古怪,主要是因為厲紅完全沒有感覺到它的任何氣息,連 它何時出現都不知道,不過也有可能是因為當時過於注意找到的登記本了。好在她的神經現在已經不像原先那樣脆弱,盡管那隻鬼讓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但還沒有 嚇到她。

厲紅拎著袋子趕緊跑出了小木屋,屋外的幹爽空氣讓她覺得舒服了許多。她再一次回頭看了一眼那個屋子,但是實在沒有勇氣再回去把門關好。她看見了剛才鬼魂所在的那個小包,覺得有點眼熟,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由於心裏惦記著剛找到的登記本,她趕緊離開了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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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紅費了很大的勁才把登記本清理得比較幹淨,現在她正趴在地上一頁頁地翻看著記錄,邊看在自己的筆記本上做筆記。厲紅把調查範圍縮小到2006年至今,因為女巫是去年才入住旅館。經過一段時間的查找,現在她的筆記本上記下了如下的信息:

2007年6月15日,馬貴平李麗,身份證號(略)

2007年5月18日,張天海牛本新,身份證號(略)

2006年12月5日,劉會全趙玲玲,身份證號(略)

2006年8月7日~8月9日,王雅,身份證號(略)

2006年6月21日~6月24日,王雅,身份證號(略)

2006年5月7日~5月10日,王雅,身份證號(略)

2006年4月2日~4月7日,郭宏偉楚淑珍,身份證號(略)

2006年3月9日,李朝陽,身份證號(略)

厲紅歪著腦袋想,去年過年好像挺晚的,旅館的104房間到了3月份才迎來第一批客人。她又隨手翻看2005年的登記本,發現幸好自己隻記錄06年至 今的客人,如果將05年也包括進去,那她會很累,因為整個2005年旅館的生意非常好,104房間來來去去住了許多的人。看樣子06年之後旅館的生意每況 愈下,特別是在那個叫王雅的女人住過之後,104房間突然沉寂下來。

王雅有重大嫌疑!很有可能就是那個女巫!厲紅為自己的發現感到高興,現在她覺得越來越接近女巫了。不過除了查找女巫之外,她還要調查除了馬貴平之外還有什麽人死在104。現在她需要聯係北京的警察朋友小賈了。

36.紙條

剛打完電話,鄭之浩就敲門進來了。厲紅看他風塵仆仆的樣子,非常好奇他到底去了哪裏。不過畢竟自己沒有幹涉他的理由,因此她最後還是忍住了沒有發問。

鄭之浩看她欲言又止的樣子,笑了起來:

“想知道我去幹嘛了吧?”

“我知道問了你也不會說。”

厲紅簡單地回答。

“唉,你也知道,我沒有正式工作,因此我得做些事糊口。剛才出去就是給別人做事去了。”

鄭之浩有點辛酸地說。

“做什麽事呢?給別人抓鬼?”

厲紅沒想到他會主動說出來,有點詫異。

“差不多吧。離這兒不遠的海邊,有一排經常鬧鬼的別墅,我原先的一個客戶介紹我過去看了看。”

“然後呢?”

厲紅被勾起了好奇心。

“確實有不安定因素。”

鄭之浩邊吹空調邊說,

“不過都是些死去多年的老鬼,沒什麽勁折騰了,對我來說沒有價值。”

“那你怎麽處理呢?總得給人解決了吧。”

“差不多解決了,用了三張符。如果不出意外,幾天後那些鬼魂就會離開。主要那裏原先是一片墳地,別墅就蓋在了墳地上,釋放出了一些靈魂場。”

“人家給了你多少錢?”

厲紅最想知道這個,雖然覺得直接詢問會很冒昧,但還是忍不住。

“差不多一個月的生活費是有了。”

鄭之浩笑了起來,

“咱不能跟您比,您是鐵飯碗。”

“怎麽又扯到我頭上了。”

厲紅打住了不再問。她拿出了登記本、自己的筆記、畫像、紙條,一一擺在他的麵前,自豪地說:

“現在我們有了許多線索。”

鄭之浩馬上嚴肅起來,開始認真地聽厲紅的匯報。

“你是說,你認定在夢裏的那個死屍就是女巫?”

鄭之浩拿起畫像問,他沒想到厲紅還有這麽一手,這個畫像應該能發揮不小的作用。

厲紅再次向他解釋了自己的想法,而且非常相信自己的直覺,並希望鄭之浩能把畫像這個線索追查下去。順便可以查一下紙條是誰寫的。

鄭之浩又拿起紙條看了看,然後用手將紙條壓在自己的額頭上。厲紅看著他奇怪的舉動,不知道他在做什麽。

半天,鄭之浩睜開眼睛說道:

“寫紙條的人是個50多歲的老太太,她用她孫子的練習本和鉛筆寫了這個紙條,她現在就在這附近。”

厲紅瞪大了眼,吃驚地問:

“你怎麽知道的?”

“紙條告訴我的。”

鄭之浩舉著紙條說,

“因為寫成的時間不長,紙條上留下了她的許多信息,一查就查到了。你要不要試試?”

“你是說我也行?怎麽弄?”

厲紅覺得太不可思議了,接過紙條,然後學著鄭之浩的樣子把它壓在自己的額頭上,

“然後呢?”

“閉上眼睛,把精神集中在紙條上,想象自己變成了紙條。”

鄭之浩在她身邊輕輕地說。

厲紅照做。不過等了半天,也沒有任何感覺。她心裏不由得焦躁起來,怎麽可能嘛!一張紙條就能查看到這些東西,那以後破案也用不著警察了。可他又是怎麽做到的呢?

“不要著急,慢慢來,你會成功的。”

鄭之浩又在她耳邊輕聲地說。他的話好像真的起了很大的作用,厲紅覺得自己不再心浮氣躁,整個內心充滿了寧靜的感覺。

慢慢的,厲紅的眼前產生了一塊奇怪的光斑,光斑裏還影影綽綽地有人在動,就如同在看一幕對焦失敗的電影,畫麵非常模糊。不過她還是從中分辨出一張老人的臉龐。她還想再仔細地看看清楚這到底是誰,但是畫麵卻消失了。

厲紅氣餒地放下紙條,她睜開眼睛,看見鄭之浩非常興奮:

“怎麽樣?看見了吧!”

“什麽都看不清,太模糊了。”

厲紅抱怨道,

“白看了。”

“畢竟紙條殘留的信息也不多了。”

鄭之浩高興地說,

“你果然很厲害,比我當初厲害多了。”

“是嗎?”

厲紅扭頭看他。能得到他的誇獎還是讓她有點沾沾自喜。不過她不知道自己應該高興還是驚慌。

“你美什麽呢?”

她揶揄道。

“為你高興嘍。”

鄭之浩還是咧著嘴說,

“你有很高的悟性。”

“好了好了。”

厲紅有點不好意思起來,她把紙條還給了鄭之浩,說道:

“這個就交給你了,還有畫像,你去查吧,我得等北京的消息。”

“好吧!”

鄭之浩接過紙條,又小心地收起了那張畫像,

“晚上我們再碰頭,如果老板回來了,我們一起去找他。”

37.女巫的姓名(1)

鄭之浩走後,厲紅簡單地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行李,然後去衛生間洗衣服,不然明天就沒衣服穿了。剛把衣服泡好,電話就響了,是小賈打來的電話。

“喂,厲老師嗎?我是小賈。”

“小賈你好,我是厲紅,查到了嗎?”

“基本上查清楚了,有紙筆嗎,您記一下。”

“好的好的,稍等。”

厲紅從衛生間出來,邊擦手邊找自己的筆記本,

“好了,你說吧。”

“首先,你最特別要求注意的王雅,這個人使用的是假身份證。”

電話那邊說道。

“什麽?假身份證?”

厲紅覺得自己的心一下就涼了半截。

“是的,身份證是假的,身份證號是另外一個叫胡莉莉的女孩的身份證號。這個胡莉莉是湖北人,86年出生,現在在武漢上學。而叫王雅的女人就太多了,即使您知道她20到22歲,那也還是有成千上萬的同名人,所以我們沒有辦法最終確認。”

“那好吧。”

厲紅在筆記本上記著,

“剩下的人呢?”

“剩下的人都好辦。我說您記著啊。”

“嗯,你說吧。”

“張天海和牛本新是山東人,都是山東煙台機械廠的銷售員,現仍在該廠工作,沒有案底;劉會全和趙玲玲是浙江人,夫妻關係。劉會全是浙江省溫嶺市‘喜 樂’成衣公司的會計,於2006年12月5日自殺去世,死因是頸動脈破裂,失血性休克繼而死亡。死亡證簽發單位是山東省日照市東港區森林公園醫療所……”

“您說慢點,我記一下。”

厲紅激動起來,簽字筆在筆記本上飛快地寫著——劉會全是另一個在104室自殺的人!但是卻並沒有引起警方的注意。

“ok,我記下了。我想問問你有沒有劉會全家屬的聯係方式。”

厲紅問道,她想繼續在死者家屬那裏打聽更進一步的情況。

“我這裏有一個他老家的電話和他愛人的手機號。”

“那太好了,告訴我吧。”

“0576-×××××××,手機號是139××××××××”

“ok,我記下了。繼續吧。”

“後麵的郭宏偉和楚淑珍是北京人,夫妻關係,倆人都是北京海澱醫院的眼科醫生,現仍在該醫院工作,沒有案底。”

“還有一個李朝陽呢?”

“哦,正要說呢。這家夥是貴州人,無業,06年10月12日因詐騙罪被判3年徒刑,現在山東省第四監獄服刑。”

“真是太感謝了!”

厲紅邊記邊感激地說。

“我說厲老師,您這是在查什麽呢?這些人都怎麽回事啊?”

電話那邊的小賈看樣子是一肚子疑問。

“這些人是不同時間住在同一個旅館房間的客人。等我回北京再詳細地告訴你吧。”

厲紅簡單地回答道。

“哦,是這樣啊。那您跟當地警方聯係了嗎?”

“現在還沒有這個必要。謝謝你了小賈!”

“別客氣了,等您回來再好好跟我說說這事吧,我很感興趣。”

“嗬嗬,好的。再見。

“再見。”

放下電話後厲紅覺得有些失望,雖然已經查到了104房間的另外一名死者,但是對追查女巫卻沒有太大的幫助。這個該死的家夥!居然沒有留下任何有用的 信息,難道真的就沒有辦法追查到她了嗎?原先認為登記本是一條重要的線索,現在看來也沒有太大的實用價值了。她放下電話,坐在那裏生悶氣。

現在的厲紅腦子有點亂,因為她覺得自己當初製定的計劃已經全被打亂,如何查找女巫又成了最大的問題。雖然她還有畫像這條線索,但對追查來說卻有太多 的不確定因素。例如,如果她對夢境的判斷是錯誤的,在夢裏見到的慘死女人根本就不是那個女巫,那畫像就失去了它最大的作用(最多隻能查到另外一個無關的死 者);其次,如果旅館中沒人能認出畫像中的人,或者是認出了但隱匿不報,那這個線索也會斷掉;最後,如果因為自己用不熟悉的作畫方式,畫出的畫像不準確 (畢竟她在夢裏見到的死者已經斷掉了下巴),那也很有可能沒人能夠認出死者。所以說畫像這個線索,根本就沒有登記本那麽有力。

天啊!要瘋了!厲紅抱起了腦袋——雖然她現在可以打電話去查104另一個死者的情況,但她卻沒有一點心情,因為那不是直接線索。這讓她覺得前途一片渺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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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紅很不情願地撥通了劉會全家屬的電話,因為她現在滿腦子都在想該怎麽找到那個該死的女巫。不過這另外一位死者也同樣非同小可,並且可能也會間接地提供一些有用的線索,所以她不得不放下

“王雅”,拿起電話。手機要沒電了,連著充電器,厲紅不得不站在插座邊上打電話。

接電話的是死者愛人趙玲玲,她對這個陌生來電保持著很高的警惕性,直到厲紅說明了原因並規勸了半天之後,才漸漸打消了她的疑慮。她向厲紅介紹了意外發生當天的大體狀況。

劉會全夫婦並不是到該市旅遊的,而且12月份也不是旅遊的季節,他們是為了收帳才來到這裏。原本計劃逗留3天,最後一天再遊玩,然而意外卻在他們入住的第一天就發生了。

他們大約在晚上21點抵達旅館,22點的樣子從外麵吃了燒烤海鮮後回到房間。趙玲玲在房間內換衣服,而劉會全則直接去浴室衝洗。因為房間內較冷,趙 玲玲在房間裏都能聽見老伴在浴室裏喊冷。她清楚地記得,自己還提醒他明天要見客戶,把胡子給刮幹淨了。之後浴室傳來水聲,趙玲玲則打開了電視看節目。

時間過去了大約十幾分鍾,趙玲玲所看的電視突然沒有了信號,於是她就到房間外招呼服務員查看電視。不過由於旅館的走廊沒燈,她喊了幾聲無人應答之後 就因為害怕關上了門。這時她才想起老伴在浴室裏已經有段時間沒動靜了,就在她剛要敲門提醒老伴別感冒了的時候,突然發現有血跡從浴室的門縫中流出。

後麵的事趙玲玲的記憶就不是很清楚了,她隻記得自己象瘋了一樣打開衛生間門(門並未上鎖),發現自己的老伴倒在血泊中。她憑著僅有理智撥打了 120,並在走廊裏狂叫。後來,在有人來到104房間之前,她隻記得自己抱著老伴的屍體在哭,甚至都沒有為一絲不掛的劉會全找件遮擋的衣物,更別說采取什 麽急救措施了。不過當時劉會全已經死去了,再加上房間溫度低,屍體完全沒有了體溫。

“那您還記得劉先生是采用什麽手段自殺的嗎?”

厲紅輕聲地詢問,她被電話那邊深深的悲痛所感染,但不得不繼續詢問一些細節。

“他用刮胡刀割了脖子……”

“原來是這樣……”厲紅心有餘悸地說。現在她大體推測出了劉會全在浴室的那十幾分鍾裏都幹了些什麽。沒錯,和馬貴平一樣,他同樣也被黑貓的邪靈勾引,最終自殺身亡。

“真是抱歉,打擾到您了,而且為這樣的事情再次詢問您……”厲紅在電話裏說。

“沒關係了,都已經過去了。”

電話那頭的趙玲玲哽咽地說:

“都怪老頭子命不好,受了大半輩子苦,廠子剛有些起色卻扔下了我們……”

“那您還記得劉先生去世的時候,穿的是什麽鞋子嗎?多大尺碼?另外,他的腿部是不是受過傷?”

厲紅想起了這個問題,不得不打斷對方。

“他有小兒麻痹,右腿不大靈光,而且因為這個病吃了很多苦。”

趙玲玲說道,

“他走的那天穿的是圓口布鞋,42碼的。”

厲紅的腦袋一閃,馬上想起了那天夜裏看見的那雙布鞋。沒錯了,那就是他的鬼魂!

“您問這些做什麽?是不是有什麽新的線索?”

電話那邊的女人呼吸有些急促,很顯然她也對老伴自殺的動機非常懷疑,這次警察打電話來又是那麽的蹊蹺,她以為又發現了什麽新的線索。

“哦,不是了。”

厲紅小聲說,

“這次電話詢問,是因為在您老伴自殺的衛生間裏,前幾天又有一個人自殺……”

38.女巫的姓名(2)

還沒等厲紅放下電話,門口就有人急促敲門。電話那邊的趙玲玲還處在驚愕狀態,但厲紅隻得安慰了她幾句後掛上了電話。

門外是鄭之浩。厲紅打開門後見他急急忙忙的樣子嚇了一跳:

“怎麽了?”

“剛打你電話讓你去廚房,怎麽打都占線。”

鄭之浩進門後說。

“去廚房?”

厲紅一愣。

“我查到寫紙條的人了,也找到認出畫像的人了。”

鄭之浩眨了下眼說。

“是嗎!?”

厲紅高興得差點蹦起來,這麽說剛才自己對畫像的擔心都是多餘的了。

“你可真厲害。剛才我打電話在查104之前的另一個死者。但是女巫是用假身份證登記入住的。”

“果然還有另外一個死者。不過女巫用假名也沒太大關係了。”

鄭之浩笑著說,

“你的畫像真發揮了很大的作用,樓下的一個廚師一眼就認出了畫像中的女人。”

“不是寫紙條的人嗎?”

“不是,寫紙條的是一個清潔工。”

鄭之浩坐在床上說道,還抽出了一根煙。

“犒勞你一下,我給你點上。”

厲紅搶過了打火機。

“哈哈,看把你高興的。”

鄭之浩哈哈大笑,美美地抽了一口煙,然後嚴肅起來。

“過程是這樣。我先找到了寫紙條的那個清潔工,她在一樓看著她孫子做暑假作業,我才問了幾句她的臉就白了,然後就直擺手讓我別聲張。等把我拉到一個 沒人的地方,才跟我說他們老板不讓張揚這件事,她年紀大了,見不得這樣的事,寫紙條就是希望警察能查一下到底是不是鬧鬼——現在旅館裏的服務員都知道您是 警察了。”

“那倒省了我的口舌。”

厲紅漫不經心地說。

“希望如此。隻是可別打草驚蛇啊。”

鄭之浩有點憂心忡忡地說。

“你什麽意思?”

“你想想,女巫為什麽會跟這旅館過不去?她是不是就死在了104?怎麽死的?如果真是象你夢裏見到的那樣,她是被人先奸後殺,而她的靈魂場還在旅館裏飄蕩,那說不定凶手現在還逍遙法外,甚至就在這旅館裏。”

鄭之浩說。

厲紅的臉色變得有點蒼白,她從來沒有想到過這一點。經他這麽一提醒,厲紅覺得自己的警察身份確實會讓當年的凶手警惕起來,說不定現在都已經潛逃了。

“那……現在怎麽辦?”

厲紅有點著急,

“我怎麽知道調查一個自殺案,還能引出以前的另一個案子呢。”

“是啊,我一開始也並不知道。直到老太太跟我說全旅館的人都知道你是警察之後,才突然意識到這一點。如果女巫是正常死亡,沒有凶手是最好,但若真有凶手,也許他也不會放過你……”鄭之浩聲音低沉地說。

“你可別嚇唬我。”

厲紅的臉更白了。

“你還是多加小心吧,不到最後關頭,沒找到鐵證之前,咱們沒必要驚動你那幫警察哥們兒。這段時間我會保護你。”

“好吧……”厲紅低下了頭。她在想如果凶手真的在半夜襲擊她,自己一個單身女子怎麽都不會是他的對手,更何況凶手在暗處,她在明處——現在倒好,人和鬼都以除掉她而後快。

不對啊!厲紅突然想起來:

“我有點糊塗,女巫既然已經死了,變成了厲鬼,那它怎麽不找凶手報仇呢?為什麽還纏著我?”

“也許沒有凶手呢,在沒查明白之前,我們這些都是推測。”

鄭之浩吐了口煙說,

“就算真有凶手,那它沒有報仇也可能有兩個原因。一是因為你被黑貓標了印記,它一定要抓到你;另一個原因,就是凶手還不在它的控製區域內,它的能量還沒有達到能滿地球亂飛的地步。”

“可你說凶手也許就在旅館啊。”

“那也隻是可能。另外,女巫才吸收了兩個靈,能量提升也隻是最近幾天的事,也許它還沒有找到機會報仇。”

厲紅覺得自己的心在砰砰地跳,鄭之浩的話確實讓她吃驚不小。她過於熱衷追查女巫的下落而忽視了夢中那個挖坑埋屍的黑影,那黑影很可能就是凶手,但身份根本無法確定。是旅館的服務員,還是當時住在別的房間的一個客人?

“好了,先別想那麽多了。”

鄭之浩滅了煙之後說,

“我們跑題了。我發現怎麽一跟你說話就跑題啊。”

“是你先跑題的!”

厲紅說道。她嘴裏應付著,可心裏還是有些心神不寧。她開始擔心今天晚上該怎麽過。一想到夜裏這麽大的房間就隻有她一個人,心裏就直發毛,特別是那個女巫已經來到過她的房間。厲紅不怕死人,不怕血腥的場麵,但她怕死人從地上再爬起來,也怕凶手握著斧子埋伏在窗外……

“喂,發什麽愣呢。”

鄭之浩叫了她一聲。

“沒,沒什麽。”

厲紅敷衍道。她又想到如果讓鄭之浩陪著過夜,自己就會塌實許多。不過這個要求怎麽好意思向他提呢。她的臉紅了起來。

“我說,你聽見我說的話了嗎。”

鄭之浩在她麵前大聲說。

“啊?沒有。你剛才說什麽?”

厲紅瞪著眼看他。

“我說那個廚師知道畫像中的女人叫什麽名字。”

鄭之浩歎了口氣又重複道。

“啊?是嗎?”

厲紅馬上來了興趣,她討好地笑了笑,

“你說你說,我不發愣了”。

鄭之浩撇了撇嘴,真是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於是繼續說道:

“廚師姓劉,大家都叫他大劉他本來不想告訴我,多虧了寫紙條的老太太勸了他半天。大劉說那個女孩是去年夏天住在104的一個客人,因為突然特別想吃家鄉菜,所以找過他。”

“她是哪裏人?”

厲紅趕緊問。

“四川人,是一個瑤族姑娘,真名叫亞朝蘭-雅當。大劉算是粗中有細的人,因為他很喜歡這個漂亮的小姑娘,所以就用心記住了她的名字。”

“然後呢?”

厲紅邊做筆記邊問,心裏覺得這個女孩子的名字真的很好聽。

“然後大劉告訴我他倆那天在大廳裏閑聊了一會。因為內容比較特別,所以他現在都還記得。比如,這個女孩子姓亞,這在當地是祭祀祖先的一個望族,而且 隻有姓亞的族人才能成為祭司。而雅當這個名字,在瑤族中類似於戒名,意思是坐在板凳上的女人。我記得以前看過一個資料,雅當在瑤族和壯族就是女巫意思。可 能她是怕嚇到大劉,就沒說自己是女巫。”

“原來是這樣。”

厲紅若有所思地說道。

“大劉又簡單跟我說了說亞朝蘭那天告訴他的一些事。說她老家本來不在四川,是在雲南,父親這一輩才搬到四川,母親是四川人。她很小的時候就被選出當祭司,但是當地的老祭司不同意,於是她就一個人跑出來了,四處為家。”

“沒人找過她嗎?要是那麽小就一個人四海為家,很可憐啊。”

厲紅感慨道。

“是啊,大劉就覺得她很可憐,就勸她還是找個工作好好生活,還勸她就在旅館裏當個服務員算了。”

鄭之浩說著笑了起來,

“這個大劉還沒娶媳婦兒,看上她了,就勸她留下。”

厲紅沒笑。

“不過亞朝蘭漂泊慣了,不願意呆在一個地方。對了,大劉說還給過她一條秋刀魚,喂她的貓。”

“啊!那這麽說那會兒她還沒有把貓殺掉。大劉見過那隻貓嗎?他還記得具體時間嗎?談話的具體時間。”

“他見過那隻貓,是一隻純黑的外國貓,毛特亮,特有精神,但是跟人不親近。他記得談話時剛過五一長假,那會兒客人還不少。再後來亞朝蘭又來住過兩次,但每次看見大劉都裝不認識,他也就沒好再找她了——差不多就是這些。”

鄭之浩說完大口地喝水。

房間裏安靜了下來。現在厲紅和鄭之浩心裏都很清楚,這個亞朝蘭-雅當,就是他們苦苦尋找的女巫,而且確實正如他們當初推測的那樣——她,就是整個事件的根源。

ps:小說中所涉及到的人名、地名等專有名稱,均為作者杜撰,並無任何隱射之意,如有雷同,完全是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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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旅館老板(1)

自從知道了女巫的一些背景之後,厲紅的心裏就產生了一種又害怕又好奇的感覺。她承認自己已經被這個叫亞朝蘭的小姑娘吸引了,特別是這樣一個可愛的姑 娘最終卻死去了,讓她有種惋惜的感覺。因此,亞朝蘭的死因深深地牽掛著她的心。厲紅也知道,其實在偏遠山區,有著千千萬萬象亞朝蘭一樣的姑娘,她們平凡地 出生,平淡地生活,默默無聞地死去,但走出大山的亞朝蘭和她們又不太一樣,在她短暫的一生裏充滿了抗爭,即使死去了,她的鬼魂也讓活人不得安寧。

現在她站在窗前,看著樓下鬧哄哄的人群正在集合,不遠處的路邊停著兩輛雙層大巴,打開了行李箱——馬貴平的同事們已經結束了三天的旅遊,一會就要離開這裏了。這讓厲紅想起了李麗,不知道她是不是也會和他們一起走。她找出手機給李麗發了一條短信。

唉,都要走了。這個場麵使厲紅想起了

“人去樓空”這個詞。也許是羨慕,他們的離去讓厲紅的心裏很不好受,更讓她懷念起自己在北京的生活,想起了自己那個單間宿舍,還有掛在牆上可愛的kitty貓。雖然隻有短短的三天,但她現在有一種遠離社會的感覺,而以前的生活如同夢幻一般,好像從未發生過一樣。

趕緊結束吧!趕緊結束吧!厲紅的心裏默默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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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館的老板已經回來了,他現在正忙著和馬貴平單位的領導結賬。厲紅遠遠地坐在大廳的一個角落,看著他手中拿著一大疊發票,忙得不亦樂乎。他是個中等 身材的中年男人,有著保養出色的皮膚和烏黑的頭發,雖然相貌並不出眾,但與那些整天出海的漁民相比,他就顯得年輕了許多。厲紅見過當地的漁民,她吃驚於他 們深黑的皮膚和滿臉皺紋的臉龐,不敢相信強烈的陽光竟有如此威力。

鄭之浩沒在她身邊,而是在外麵不停地抽煙。厲紅看著他抽煙的姿勢,想起了他的話:

“我現在推測亞朝蘭的死與老板有很大的關係,甚至懷疑這個老板就是凶手。原因有二,一是藏匿登記本,很有可能是為了消滅亞朝蘭在此入住的證據;二是 封鎖消息,警告過服務員不要亂說104房間的事情。他如此處心積慮地掩蓋104房間的過去,究竟是為什麽?如果他是凶手的話,問題就迎刃而解。”

厲紅也很同意他的觀點,但卻不願意就此定論,因為她覺得還有一些疑點需要澄清,首先是他為什麽不銷毀登記本而隻是藏匿,二是現在沒有任何證據指向亞 朝蘭死在了這裏,也許她是死在了別處;三就是他的體型與自己在夢中見到的黑影有很大的不同,黑影五大三粗,而他則顯得文質彬彬。

和老板的談話顯得尤為重要,所以他們早早就來到這裏,等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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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不好意思,讓二位久等了!”

老板搓著手向厲紅走了過來,因為剛做了一筆大生意,讓他心情舒暢,滿麵紅光。

“沒關係了,您的生意重要。”

厲紅笑著說,

“您貴姓?”

“免貴,我姓田,叫田衛東。”

老板也同樣笑著說,他的眼睛在厲紅和鄭之浩的身上不停地打量,因為他早就聽說這二位是警察,住在這裏已經有三天,為的就是調查104房間客人暴死的原因,

“我們到房間裏說吧,大廳不大方便。”

厲紅點了點頭,跟著老板向二樓走去。鄭之浩不緊不慢地跟在他們身後,一直都沒有說話。

二樓的208室是老板的私人房間,走進去後厲紅發現這裏和其他房間的布置稍有不同,顯得非常簡樸,隻是放在寫字台前大堆的書讓她頗感意外。她迅速地 掃了一眼書名:《酒店經營》、《酒店管理學》、《激勵你的員工》……都是一些酒店管理的書,看樣子這位叫田衛東的老板,有著很強的事業心。

“隨便坐吧。”

老板笑著招呼道,然後找出紙杯子為二位客人泡茶。

“您就別客氣了,”厲紅攔住了他,

“我們隻是想了解一下情況,也不敢多打擾。”

“那也要喝口茶嘛!”

老板找出了珍藏在抽屜裏的茶葉罐,看樣子茶葉的質量很不錯。

厲紅和鄭之浩坐到了椅子上。厲紅看了鄭之浩一眼,發現他仍舊在四處打量這裏。看得出來,他對這個老板也是非常好奇。

當茶杯放在了茶幾上之後,厲紅決定不再客套,他們沒有太多的時間:

“是這樣,前幾天住在您這裏104房間的客人突然死亡,我們對這個案子做了些調查,發現了一些問題,所以想找您了解一下情況。”

“嗯,104客人的事確實太意外了。不過我當時也給警察提供過一些情況,主要責任並不在我們旅館。”

老板說。

“我知道,我們並不是追究責任,我們隻是想了解一下104房間的過去。”

“我當時已經給調查的警察做過筆錄了,您沒看過嗎?”

老板一臉詫異地問。

“我們和事故科的同事不是一個係統,他們主要調查事故原因,我們是刑事科,調查的範圍就要廣一些。”

厲紅說著拿起了茶杯,掩蓋一下自己撒謊時不安的神態,

“所以您的筆錄我們並沒有見到,還需要您再跟我們說說。”

“那您都想了解些什麽?”

老板也端起了茶杯。

“我們想知道104房間以前還有沒有非正常死亡事故,希望您能提供些情況。”

厲紅說著打開了筆記本。

老板的表情並沒有發生任何變化,他沉吟了半天,歎了口氣:

“看樣子您也了解到不少情況,我也就不隱瞞了。104房間在去年底的時候,還有過一位自殺的客人。”

“這個情況您向當時做筆錄的警察做過陳述嗎?”

厲紅問。

“沒有。因為當時那個小警察也並沒有問起過這個。做筆錄的時候,亂糟糟的到處都是人,我也沒好說。您也知道,剛才那批客人對我們旅館來說是一筆大生意,我怕說出來會驚嚇到客人,所以……”老板苦笑了一下。

厲紅和鄭之浩對視了一眼。

“那您為什麽要藏匿入住登記本?”

鄭之浩突然問道。

“藏匿登記本?”

老板一愣,

“我沒有啊,登記本就在我這裏啊。”

“是嗎?我們詢問前台,隻能找到今年1月開始的登記本。”

厲紅說,

“之前的登記本我們並沒有找到,前台的服務員說是您給處理掉了。”

厲紅並沒有說現在那些登記本其實就在她的手上。

“我隻是給收起來了。”

老板說,

“登記本就在我這裏,您可以找我要嘛。”

說著他站起了身,開始在自己的寫字台前翻找起來。厲紅和鄭之浩一直看著他。

“奇怪,怎麽沒了?”

老板自言自語。

“找不到了是嗎?”

厲紅問。

“是啊,我一直就放在寫字台上,怎麽不見了呢?”

看樣子老板也摸不著頭腦,他轉過身來,滿臉疑惑。厲紅看出來他並不是假裝,確實他是不知道那些登記本在哪裏。

“那您回頭再仔細找找吧。”

厲紅說。

“好吧。”

老板還在想自己的登記本去了哪裏,不過他想了會,實在是想不出頭緒,

“等我問問老婆子,看她是不是收拾過了。找到登記本再送到您房間吧。”

“好的。那現在您跟我們說說去年那位死者的情況吧。”

厲紅決定不在登記本上糾纏。

“唉,別提了,要多倒黴有多倒黴。”

老板說著拿出了煙,

“您不介意吧?”

厲紅擺了擺手,示意他繼續說。

“那是去年年底時候的事了。”

老板邊點煙邊說,

“那夫妻倆晚上到的,我當時也沒注意,雖然客人不多,但因為年底了,事也比較多,我就在我這屋處理帳務。大約晚上10點半吧,我就聽有人在走廊裏喊,來人啊!救命啊!當時我腦子嗡的一聲,以為是遭了劫匪,因為年底幹這事的人特別多……”

“你們旅館當時沒有保安是嗎?”

厲紅插嘴問道。

“沒有,以前有過,後來就辭退了。這麽幾年也沒什麽大事,這裏的治安都還不錯。”

“您繼續說。”

“我就跑出去看。原來是104的那位男客人抹了脖子自殺,太晦氣了。”

“後來呢?”

“後來該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吧,120來了,110來了,警察調查說是自殺。”

“您當時沒在現場是嗎?”

“我就去看了一眼,那血流的。我有點暈血,受不了那個場麵,所以就交給手下人打理了。出了這個事之後,我就覺得104那屋有點邪行,所以我就叮囑我 的服務員,能不安排104就別安排104。而且這樣的事也別亂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啊!要是客人們都知道這事,再亂七八糟地瞎想,以後我們還怎麽做 生意啊!”

老板無奈地說。

厲紅也點了點頭。確實,作為旅館經營者,自然是不願意看見這樣的事情發生在自家旅館裏,所以不到必要的時候,當然不會去提這樣的過去。而登記本,看 樣子也並不是老板故意藏匿,而是有人做了手腳。她又問鄭之浩還有什麽問題,他搖了搖頭,可能他也開始懷疑自己當初的推斷了,有必要側麵對老板這個人做一番 了解。

那下麵就需要詢問亞朝蘭的情況了,厲紅想到這裏,心裏忽然有個預感,覺得這次詢問可能什麽結果都得不到。

40.旅館老板(2)

這種要失敗的預感讓厲紅有了沮喪的感覺,覺得繞了一大圈之後又回到了起點,除了知道登記本被人盜走藏起之外,其他的信息都沒有太大的用,雖然不能完全排除老板的嫌疑,但相對盜走登記本的人,嫌疑要少了很多。

盡管覺得不會有太多希望,厲紅決定還是繼續詢問下去。

“我們想知道去年夏天的時候,有一位住在104房間叫王雅的客人情況。”

厲紅說,

“關於她所有的情況,隻要你知道的。”

她又補充了一句,她不願意放過任何信息。

“王雅?”

老板皺起了眉頭,好像是頭一次聽見這個名字。

“是的。王雅是她的漢族名,她的真名是亞朝蘭-雅當,瑤族人,去年大約20~22歲的樣子。”

厲紅說,她又拿出了那張畫像,遞到了老板麵前。

“我沒有印象了……”老板拿著畫像看了半天後說,

“前年和去年夏天的客人都不少,我不可能都記住了。”

“她有一隻黑貓。”

鄭之浩在邊上插話道。

“啊,就是她帶的貓嗎?”

老板又打量起畫像,然後好像想起了什麽,

“我是記得去年夏天見過一隻黑貓,半夜的時候到處溜達。”

“黑貓的主人就是她。”

厲紅說,

“她就叫王雅,還能想起什麽嗎?”

“我印象不大深了……”老板在苦思冥想,

“好像我聽服務員們說過她是個算命的。”

“算命的?”

“對。我從來沒和她打過交道。應該是一天晚上吃晚飯的時候吧,那幫服務員在一個桌子上吃飯,然後就說起過一個客人,帶了個黑貓,是個算命的什麽什麽 的,說她算命還挺準,有人想找她去算算。我也就聽了一耳朵,後麵的都沒注意聽了。時間那麽長,誰還記得那麽多啊,服務員也是走的走,辭的辭。你可以問問, 不過不知道有誰能記得了。”

“哦,好吧。”

厲紅又扭頭看了看鄭之浩,好像在詢問他還有什麽要問。鄭之浩想了想,問老板道:

“您晚上是住這裏嗎?”

“有時候不住這裏,這幾天都住這裏。”

“您說104房間邪行,大約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都有什麽表現?”

鄭之浩又問。

“哎喲,這個還真不好說,好像那個自殺的客人住過之後,就有服務員說104挺滲人的,老覺得還有人住在裏麵,房間在半夜會有奇怪的聲音。”

“什麽樣的聲音?”

鄭之浩追問。

“我也沒聽見過,是一個值夜班的女服務員說的。她那天跑來辭活,說不在這兒幹了,104半夜有女人的笑聲。她走了之後又走了幾個服務員,我也去104轉過,覺得是有點怪怪的感覺。”

老板說著,聲音低了下來,

“您不會是認為104真的鬧鬼?這次這個燒死的客人也是因為房間鬧鬼給鬧的?”

“沒查清楚之前,我們也不知道。”

厲紅說。她真怕鄭之浩順口說那裏有個女巫的靈魂場之類的話,趕緊接過了話茬,同時她站了起來,

“我們也問的差不多了,打擾您了。”

************************

從208房間出來之後,厲紅和鄭之浩在想著各自的心思,沒有人說話。厲紅看見外麵的天已經擦黑,突然又想到了晚上自己一個人會害怕的事。這可怎麽辦好呢,如果真要鄭之浩晚上來陪自己,該怎麽開口呢,如果沒有表達清楚,讓鄭之浩誤會了,那可就糟糕了。

“晚上……”厲紅有點吞吞吐吐地說,

“晚上你有事嗎?”

鄭之浩愣了一下,

“晚上有點事吧,怎麽了?”

“哦……有事啊。”

厲紅撇了撇嘴,沒再繼續說話。她準備這就直接回自己的房間。一個人就一個人吧,豁出去了。

“有什麽事?你就說吧。”

鄭之浩站在了樓梯口旁,看樣子他想上樓回自己的房間。

“晚上我會害怕,我想你給我壯膽。”

厲紅一口氣說道。

“……”鄭之浩沒有說話,好像在想著什麽。

“你不要誤會,我隻是想讓你陪我給我壯膽。你可以睡我床上,我睡地板都行。”

厲紅看他沒有說話,趕緊解釋了一句。

“嗬嗬,我可沒亂想。”

鄭之浩說,

“我隻是在想,如果晚上你在我旁邊的話,會不會給你帶來危險。”

“如果就我一個人,肯定會有危險。”

厲紅說,

“如果你在我旁邊,我就什麽鬼都不怕了。”

“問題是,”鄭之浩靠近了過來,壓低了嗓音說,

“我今天晚上想跟亞朝蘭的鬼魂直接對話,所以我怕你在旁邊會有危險。”

“啊?”

厲紅吃了一驚,

“你……你要跟鬼說話?”

“小點聲!”

鄭之浩警告道,

“現在我們已經知道了她的真名,應該能夠招到她的靈魂場。現在有太多的疑問了,如果我們許諾幫她找到凶手,也許她會答應放過你的。”

“你是說,要跟魔鬼……做交易?”

厲紅眼瞪得老大,難以置信地問。

“什麽做交易。其實主要是想找些線索,她要是直接告訴我們凶手是誰,那不就簡單了。”

“她會說嗎?”

“那我也不知道。所以要試一下。”

“那我怎麽辦?也許步鞋怪還會來,亞朝蘭要是沒搭理你,又來找我怎麽辦?”

厲紅立即說道。

鄭之浩沒說話,皺起了眉頭。

沉吟了半天後,鄭之浩說道:

“那你隻能呆在我的房間了,而且必須完全按照我說的做。”

“好吧。”

厲紅稍做考慮後說,

“隻要你的要求別太難辦就行。”

41.對話(1)

雖然鄭之浩承諾說他的要求不難辦,但厲紅仍覺得十分憋悶。

現在她正坐在鄭之浩房間的地板上,身上裹著一床被子,隻露出了眼睛和鼻子在外麵,據說這樣能夠讓被子遮擋住她身上的人氣。當夜深人靜、亞朝蘭的靈魂 出現的時候,厲紅還必須要以極慢的速度呼吸,而且不能發出任何聲音,這樣才能讓亞朝蘭察覺不到她的存在。鄭之浩又檢查了一下她所戴的護身符,然後放下心 來,笑著對她說,

“象個大雪人。”

“很熱!”

厲紅叫道,

“我得躲多久?你要是招不來她的靈魂,我是不是就可以出來了?”

“我肯定能把她招來,你就放心吧。”

鄭之浩說,

“如果等半夜再裹被子,亞朝蘭一來就知道你在這裏,所以現在就要藏好。”

他說著還在屋裏點了三柱香。

現在差不多是晚上8點的樣子,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由於旅館裏的大部分遊客都已經離開了這裏,所以此時整個旅館顯得靜悄悄的。鄭之浩的房間又在最頂 層,因此這裏就顯得更加安靜,即使一樓有幾個服務員在大廳收拾餐廳,這裏也根本聽不見。這種安靜讓厲紅非常不適應,她的耳朵又埋在被子裏,四周沒有人聲, 沒有蟲鳴,隻有自己心髒跳動的砰砰聲。

“哎,我說,你跟亞朝蘭說話的時候,我能聽見嗎?”

厲紅為了緩解自己的緊張,小聲地問。

“你可能聽不見。”

鄭之浩說。他已經抽了幾根煙,漫長的等待讓他有點不耐煩,

“不過也不一定,我說過你是不一般的人,也許能聽見呢。”

“你以前這麽幹過嗎?”

厲紅又問,

“我是說招魂什麽的。”

“嗯,以前也幹過,但因為比較危險,所以盡量不做。所謂請神容易送神難,因為你跟它說話,又讓它感受到了這個世界,它就會蠢蠢欲動,不願意回到它自己的那個世界。”

“它的世界是什麽樣的?”

厲紅好奇起來,問道。

“它的世界其實跟我們的世界是一樣的,隻是它們失去了能感受這個世界的器官,因此在它們眼裏,我們的世界就是一團漆黑,隻能感受到這個世界其他的靈 魂體——死人的,活人的,還有其他生物體的。一旦我們招魂,就需要給它一個媒介來感受這個世界,感受到招魂者,讓它能夠傳達出它的信息。”

鄭之浩慢慢說道,他的思緒似乎並不在對話上,而是飄到了另外一個世界。

“那要怎麽做呢?要準備什麽媒介呢?”

厲紅繼續問。

“每個招魂者的方法都不一樣。有用靈魂上身的,有用特殊道具的,還有直接靈魂出竅和鬼魂對話的。這也要看鬼魂的能量大小,有的人招魂失敗,就是因為沒有正確掌握對方的能量場,沒有選對正確的媒介,以至於失敗。”

“那你這次用什麽方法?”

“因為亞朝蘭的靈魂場能量非常強大,我們不能用靈魂上身這樣的辦法,太危險,所以我準備直接對話,她肯定也願意在我麵前現身。”

“那我能看見嗎?”

厲紅裹著被子往鄭之浩身邊挪了挪。

“你要看見她嗎?”

鄭之浩扭過頭來看她,

“你說你不想看見的。”

“這次我想看見。”

厲紅說,

“這也算是一次盛況了,當然想看見。”

“我想你會看見的。”

鄭之浩說,

“她更不會避諱你。”

厲紅點了點頭,沒再說話。她想起了自己以前解剖屍體的情景,從頭到腳,需要對不明死因的屍體做全麵的檢查,她也曾拿著死者的頭骨,象是對它說話似的 自言自語。那時候她不知道害怕,不知道這個世界上真會有鬼魂的存在。而現在,盡管麵前沒有屍體,但還是讓她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這使她覺得這個世界太過瘋 狂,自己所不了解的事物太多太多。她又開始對這次的對話擔心起來。會成功嗎?能從亞朝蘭的鬼魂那裏問到真正的凶手是誰嗎?

***********************

一陣躁熱讓厲紅醒了過來,她睜開眼睛,發現眼前一片黑暗。怎麽回事?她想起自己睡著前應該是坐在被窩裏,屋裏還亮著燈。可能剛才是太累,一不小心睡著了。不過現在怎麽又黑了?

“噓……”黑暗中傳來鄭之浩的聲音。漸漸適應黑暗的眼睛讓厲紅看見了坐在旁邊床上的鄭之浩,他盤腿坐著,從窗外透過一點微弱的光線能夠看見他的輪廓。他慢慢扭過臉來,輕聲問:

“你醒了?”

厲紅覺得自己身上有種酸痛的感覺,這麽坐著睡讓她想起了坐火車回家的情景。現在她已經由原來的坐姿變成了半躺的姿態。厲紅坐直了身體,又攏了攏被子,小聲問:

“幾點了?她還沒來嗎?”

“快12點了,她就要來了。”

鄭之浩在黑暗中說,厲紅此時隻能看見他的眼睛著反射窗外的光線,熠熠生輝,顯然他現在非常興奮。

“不好意思,我剛才居然睡著了。”

厲紅輕輕說。

“沒關係。不過好戲才剛剛上演。現在,你別再說話了,聽我的命令行事。”

鄭之浩說道,

“她已經來到這個旅館了!”

厲紅覺得自己的心猛地收縮一下,一層雞皮疙瘩滑過全身。好在現在屋內的空調冷氣比較足,讓她裹著被子也不是很熱,但冷汗還是慢慢冒了出來。她想問那鬼魂在旅館的哪裏,但卻沒有問出口。

“現在她在一樓,在104轉悠。”

鄭之浩輕輕地說,似乎象是在耳語。

“她向你的房間飄去了。現在她在二樓你房間的窗口。”

鄭之浩又說,聲音漸漸激動了起來,

“她進了你的房間,察覺到你不在。”

厲紅的雞皮疙瘩又起來了。她仿佛在黑暗中看見,那個渾身發著幽光的亡靈正在自己房間裏徘徊,尋找著她的蛛絲馬跡。

“她出你的房間向另一頭去了。”

鄭之浩說,聲音隱隱傳出了不安。

“怎麽了?”

厲紅忍不住輕聲問道,她覺得鄭之浩的話中預示著不祥。

“二樓還有誰住呢?和亞朝蘭有關係的人。”

鄭之浩急促地問。

“沒有了吧,除了老板。”

厲紅說。

“不對,不是老板屋子的方向。”

鄭之浩說,他象一頭獵犬,仔細地嗅著空氣中那種危險的氣息,讓厲紅也開始緊張起來。

“又一個靈魂場!”

鄭之浩突然說道,

“是馬貴平的!”

“什麽?!”

厲紅大吃一驚,難道馬貴平的鬼魂真的也象步鞋那樣,成了亞朝蘭的奴仆嗎?為什麽這個時候出現了?亞朝蘭放出他是要幹什麽?

“是李麗!!”

鄭之浩幾乎是啞著嗓子叫了起來,

“完了,來不及了。”

“李麗怎麽了?!”

厲紅從被子裏呼地站了起來,

“她怎麽了?!”

“別動!!”

鄭之浩從床上蹦起來,一下就把厲紅按在了地上,七手八腳地裹上被子,

“她沒死,可能隻是托夢。你別說話了!亞朝蘭察覺到你了!”

42.對話(2)

厲紅覺得自己身上全是汗,不知道是裹著被子的熱汗還是剛出的冷汗。她不安地坐在那裏,看著黑暗中的鄭之浩,好像他就是雷達,能告訴自己那該死的鬼魂在哪裏。

“現在她向這邊過來了。”

鄭之浩的聲音又慢慢恢複了平靜,

“現在,你千萬不能有任何聲音,有任何氣息了,慢慢呼吸。”

厲紅點了點頭,開始調整自己的呼吸,她用鼻子吸氣,然後用嘴將呼出的氣吐出,吐在被子裏。她不知道這樣是不是就能讓亞朝蘭覺察不到她,也不知道一旦它發現了自己之後,會采取什麽樣的行動。

黑暗中,鄭之浩點燃了打火機,讓厲紅看見了他的臉——他又續上了三支香。雖然隻是短暫地幾秒,但卻讓厲紅覺得鄭之浩離自己是如此的遙遠,此刻他就象是飄在虛空中的幽靈,召喚著亞朝蘭的亡靈慢慢走近。

一刹那,厲紅覺得自己的頭發豎了起來,一股熟悉的毛骨悚然的感覺又出現了。她想轉身看看自己的身後,但卻又不敢。她僵坐在那裏,一動不動,任憑冷汗順著脊背慢慢滑落。她知道,亞朝蘭已經來了,已經來到了自己的身後,無聲無息,毫無征兆。

鄭之浩現在已經轉向了這邊,依然盤腿坐著。他深深地吸了口氣,握住了先前厲紅見過的那個小小的魂瓶。他沒有說話,也沒有厲紅想象的招魂時有是大幅度動作。他隻是靜靜地坐著,等著對麵、厲紅身後的鬼魂。現在她的位置十分尷尬,正在鄭之浩和亞朝蘭之間。她看不見鬼魂。

“你召喚我?”

一個聲音在厲紅腦中響起,就象是戴了個高保真耳機,這聲音從四麵八方湧來,讓你無法分辨它的方向。厲紅知道,這就是亞朝蘭的聲音,它開始和鄭之浩對 話了,隻是自己也能夠聽見亞朝蘭所發出的類似心靈感應似的聲音,讓她十分驚訝——也許正是因為處在他倆之間,才會讓她聽見這聲音的。

“是我召喚你的。辛苦了。”

鄭之浩張嘴說道。厲紅的耳朵蒙著,聽得不是十分真切。

“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亞朝蘭問道,厲紅能聽出它十分疑惑。

“我查到了你以前住在這裏。”

鄭之浩說,

“而且你還死在了這裏,是嗎?”

“是的。”

“你是被人殺死的嗎?”

“是的。”

“你還記得誰殺死你的嗎?”

“記得。”

“他在哪裏?”

“很遠。”

“告訴我,他的姓名。”

“我不知道。”

厲紅心裏一陣失望。不過這也是很正常的,因為亞朝蘭被殺死在這裏,而她在本地肯定沒有熟人(雖然也許會有朋友,但可能性很小,這樣一個在出生地都不 受歡迎的人,到了外地,更不會很快就有朋友),因此肯定不會是熟人作案。直接詢問凶手的姓名,不會得到答案,但問題一定是要問。

“你的屍體在哪裏?”

沉默了一會之後,鄭之浩又問到。

隨著鄭之浩的話音落下,厲紅的腦海裏出現了一個影像,那是一個她好像去過的地方,四周的樹林和一片開闊的平地讓她最後想起這就是在夢裏見過的埋屍現場。

“告訴我,地名。”

鄭之浩在腦海中也看到了同樣的場景,不過他並不知道這是哪裏,於是追問道。

沒有回答,也沒有影像出現。

“你能帶我去嗎?”

鄭之浩又問。

沒有回答。

“我能替你報仇。”

“不用。”

“你不要報仇嗎?為什麽不離開這裏?你可以很輕鬆就找到還沒有意識的嬰兒,轉生,為什麽你不這麽做。”

沒有回答。

“我召喚你,是想了解你生前的事情。能告訴我嗎?”

“你想吸收我的能量。你有魂瓶。”

亞朝蘭說道,

“我願意來這裏是因為我需要你所保護的那個女人。”

厲紅的腦海裏出現了自己的影像,那是她睡著的樣子,在房間裏熟睡的景象。她心裏一驚,沒想到亞朝蘭會提到自己,而且還給出這樣的畫麵。

“你想帶她走,是嗎?”

鄭之浩依然語氣平靜地說。

“是的。”

“放過她吧。如果你想報仇,我們可以代勞。”

“我答應過小黑。小黑需要這個女人。”

“小黑是誰?”

厲紅的腦海裏又出現了一隻漂亮的黑貓影像,它正用藍藍的眼睛望著自己。這是厲紅和鄭之浩第一次看見黑貓的樣子。它確實顯得非常不一般,有著深邃的眼神,似乎真的能看穿你在想些什麽。

“小黑的靈魂已經走了,它不在了。”

沒有回答。

突然,厲紅的胳膊上一陣劇痛,這讓她抖了一下。不過由於鄭之浩的警告,她並沒有改變姿勢,而是猛地吸了口氣忍住劇痛。這疼痛感和昨天晚上的表現一樣,正是印記那裏發出的。沒錯了,這就是黑貓的靈魂,它已經陷入了厲紅的身體。

疼痛感越來越強,這讓厲紅覺得自己快要忍不住了。她不能發出聲音,不能讓身後的亞朝蘭覺察到自己的存在。她漸漸地彎下了腰,用被子完全蓋住自己的口鼻,她要哭出來了。

鄭之浩也看見了厲紅的突然變化,他知道,這是黑貓又來索命了。這讓他大吃一驚,但是對話還沒有結束,現在亞朝蘭隨時都會發現它麵前的厲紅。

“小黑還在。”

亞朝蘭平淡地說。

“要麽放過她,要麽告訴我線索。”

鄭之浩急促地說,

43.日記(1)

印記處的疼痛感讓厲紅完全無法聽見鄭之浩和亞朝蘭之間的對話,她依然用全身的意誌對抗著這刀割似的疼痛,還努力不發出任何聲音。所以當鄭之浩掀開被子拉起她的時候,厲紅才意識到亞朝蘭的鬼魂已經不在身後。現在疼痛感正在消失,房間的燈也亮了。

她已經哭得滿臉淚痕,再加上鼻涕,整個臉上一塌糊塗,雖然已經在被子上蹭掉了不少眼淚鼻涕,但還是讓鄭之浩差點笑出來。他連忙取來麵巾紙為厲紅清理,邊擦邊安慰她:

“你看,印記消失了。”

“怎麽沒了?”

厲紅這才注意到印記已經消失,她又檢查了一下身體其他部位的印記,也都消失得無影無蹤,皮膚恢複了原來白皙的樣子。她不由得又驚又喜,

“你跟亞朝蘭說了什麽?她放過我了是嗎?”

“是的,她答應放過你,但是我要在一星期內把凶手帶給她。”

鄭之浩說著舉起了右手,

“看見了嗎?印記。”

“啊?印記到你手上了?”

厲紅抓起他的手邊看邊問,

“怎麽回事?”

“這就是交易。印記是憑證。”

“開什麽玩笑?!”

厲紅突然咆哮起來,

“你為什麽要答應她?一個星期內要是找不到凶手,你就會死,是不是?”

“是的。”

鄭之浩平靜地說。

厲紅呆住了,她沒想到鄭之浩會這麽做,如此平靜地第三次救了她,卻給他自己帶來危險。

“好了好了,我相信我們在一星期內能夠找到亞朝蘭的屍體,找到之後就結束了。”

鄭之浩拍了拍厲紅的肩膀,

“不用擔心。”

厲紅的眼淚又慢慢流了下來,她說不出話,隻愣愣地看著鄭之浩。

“不許哭了!”

鄭之浩象命令似的說道,

“光哭管什麽用!現在亞朝蘭已經給了我們線索。”

厲紅終於意識到現在還不是哭的時候,用手草草地抹去了眼淚,沙啞地問:

“她給了什麽線索?”

“雖然不是直接的線索,”鄭之浩皺著眉頭,

“亞朝蘭告訴我她在這裏住宿時留下了行李,那裏有她的日記本。”

“凶手會留下這些東西嗎?”

“她說凶手沒來得及銷毀。”

“那那些東西會在什麽地方?她告訴你了嗎?”

“我看到影像了,應該是在一個屋子裏,一個特髒特亂的屋子。但是我不知道會是旅館的哪個屋子。”

厲紅腦袋裏倏地冒出了小木屋儲藏室的情景,她又象發愣似的想了一會,然後說道:

“我知道是哪個屋子。你的交易做得太不劃算。”

“什麽意思?你知道日記本在哪兒?”

“下午我到儲藏室找登記本的時候,見到了一個鬼,它站在一個手提旅行包上,而那個包我在夢裏見過,隻是當時沒有意識到會是線索。我不知道那個鬼是誰,但現在我認為,那個包就是亞朝蘭的行李。”

鄭之浩懊惱地抓起了自己的頭發,

“哎喲,真是虧大發了。可我怎麽知道你在夢裏又見過包,你也從來沒提過。”

“我也不知道那個包是誰的,而且當時隻注意到埋屍,我以為那個包是凶手的。”

“好吧好吧,那我們趕緊去找那個包吧。”

鄭之浩說著站了起來。

“現在去嗎?”

厲紅看著窗外黑黑的一團,不禁遲疑起來。

“那我自己去。我知道儲藏室在哪裏。”

鄭之浩說著開始尋找手電。

“留我一個人在這裏?”

厲紅看他忙活,不知所措地說,

“萬一又有什麽東西要來呢?”

“亞朝蘭已經放過你了,所以你現在是安全的。”

鄭之浩整理好了東西,向門口走去,

“老實呆在屋裏。”

“那……”厲紅抱著胳膊,心裏在做著掙紮,她也不知道現在為什麽會那麽害怕,不管是去那個人跡罕至的小木屋,還是自己一個人呆在屋裏。現在她隻希望鄭之浩留下來陪著她,明天再處理這些。

但是情況已經變了,受印記困擾的人不再是厲紅,而是鄭之浩,而他原本完全可以不管這些,當時如果不是因為她馬上就要暴露,可能他也不會急著與亞朝蘭訂下協議。

“好吧,快去快回,注意安全。”

厲紅說著還取下了戴在胸前的護身符,

“你戴上這個吧,我應該不需要了。”

鄭之浩默默接過護身符,笑了一下,露出一口白牙,之後離開了房間。門關上後,厲紅完全聽不見他的腳步聲。

*************************

坐在床上等著鄭之浩的工夫,厲紅也沒有閑著。盡管已經是夜裏一點鍾,但她一點都不困,仔細地回想夢中還有什麽值得注意的地方,同時在筆記本上草草地 描繪著當時見到的樹林場景。也許這對找到埋屍地能有用。她抱怨簽字筆畫畫是多麽的難受,發誓下次出門無論如何也要帶上畫像工具。

當她再次抬起頭來,赫然發現一個人站在了自己的麵前,這讓厲紅嚇了一跳,從床上蹦了起來。不過當她認清麵前的人是李麗的時候,放下心來。

“你怎麽跑這兒來了?你還沒回北京?”

厲紅看著李麗,疑惑地問,

“你嚇死我了。”

李麗隻穿了一條睡裙,悄無聲息地站在她的床前,左手垂下,右手放在身後。她麵無表情,兩隻眼睛直勾勾地看著麵前的厲紅,那眼神和平常完全不一同,看著讓人發冷。

“你怎麽了?”

厲紅說著向李麗走去,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說話啊!”

突然間,厲紅感受到一種濃烈的血腥味,但這味道卻並不是真實地漂浮在空氣中,而仿佛隻存在於她的大腦中一樣。厲紅吃驚地停住了腳步,突然意識到現在 的李麗已經不是平常的李麗,她一定是出了什麽事,深更半夜無聲無息鬼魅一樣出現在自己麵前,絕不會是睡不著覺這麽簡單。她再次望向李麗,猛然發現,李麗完 全不同的神態正是因為她的眼睛,她的眼睛沒有眼白,整個眼珠都是黑色的……

“我命令你。”

沒有回答。

“我們能把凶手給你帶來,隻要你給我們線索。”

鄭之浩看了一眼蜷縮在被子裏的厲紅,心裏越來越著急,他現在快要從床上站起來了,隨時防備亞朝蘭發現她之後突然出手。

還是沒有回答。

“線索!”

鄭之浩低聲吼道,

“不然凶手可能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你現在能量不足,你需要我們的幫助!”

“你要我放過她?交換嗎?”

亞朝蘭終於問道。

“是的!交換。留印記為證。”

鄭之浩說著舉起了右手。

44.日記(2)

李麗的突然出現讓厲紅完全弄不清發生了什麽事,但是看著她可怕的眼睛,厲紅感覺到這已經不是平常的李麗。她腦海裏閃過鄭之浩在黑暗中說過的話:

“完了,來不及了。”

一種不安讓厲紅全身顫抖起來,難道亞朝蘭對李麗做了什麽?

“你怎麽了?”

厲紅鎮靜下來,輕聲問道,

“你是李麗嗎?”

現在她斷定麵前的李麗已被馬貴平鬼魂附身,做出如此舉動不會是李麗的本意。

麵前象是陌生人一樣的李麗沒有回答,直到現在,她都一直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厲紅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什麽,但本能地覺得她不懷好意。厲紅全神貫注地觀 察、防備她,特別是那隻藏在身後的右手,也許可能握著什麽凶器。不過彌漫在厲紅腦中的那種血腥味開始慢慢消退。這個氣息應該就是來自麵前的李麗。

兩人麵對麵地僵持了一會,然後李麗象是失去了支撐一樣慢慢倒下,

“咣鐺”一聲,一把水果刀掉到了地上。

厲紅連忙上前扶住她,並把水果刀踢到一邊,然後摻著她倒在了床上。現在她象是睡著了一樣呼吸均勻,沒有意識。扒開她的眼皮,厲紅發現眼睛也恢複了正常。這讓厲紅長長出了一口氣。她轉過身,衝著房內的空間說:

“你是馬貴平嗎?你是受亞朝蘭的控製嗎?別再這裏徘徊了,到你該去的地方去吧,你別再害了她。”

房間中回蕩著厲紅的聲音,使她有種自己已經發瘋了的感覺,居然對沒人的房間說話。她稍有不安地四處查看,以確定自己的話是不是發揮了作用。安靜的房間裏沒有任何回應,這讓厲紅有點氣餒。她又看了看熟睡的李麗,看樣子一時還無法醒來。

一下子放鬆的心情使厲紅覺得身心俱疲,她打著哈欠拿起筆記本,準備記下剛才發生的事情。剛要動筆,卻看見了筆記本上歪歪扭扭的一個字:走。

這肯定不是厲紅自己寫的,即使是站在晃動的公交車上,她也不會寫下這樣難看的字來。她猛地抬頭,再次環顧四周——這就是馬貴平的回應嗎?原來自己的 話還真的發揮了作用。厲紅拿起筆記本湊近了看,覺得並不像是用簽字筆寫下的——這個資料太重要了,拿回單位可以進行分析,字跡從何而來?怎麽留下的?用什 麽樣的方式?對了,如果象感受匿名紙條那樣感受一下這個字,也許會感受到馬貴平的鬼魂。

這個想法讓厲紅一下子激動起來,而且她也相信自己能看見留下字跡的馬貴平。她把手慢慢放到了筆記本上,想著鄭之浩教她的方法,把自己幻化成那歪曲扭動的字,閉上了眼睛。

一道強烈的白光劃過厲紅的腦海,差點讓她挪開自己的手去遮擋突然出現的亮光。但她馬上意識到這是字跡留下的強烈信息。厲紅又鎮定下來,腦海中的畫麵 也漸漸清晰,一個慘白的麵容出現在她的眼前,正是馬貴平。此時他看起來和生前的樣貌沒有太大變化,除了麵色青白之外,還有殘缺的右手和平常不太一樣。她看 不清他正在做什麽,而從畫麵的邊緣能夠看見自己和李麗正在床上,耳邊回蕩著自己的聲音:

“你別再害了她……”

悄然地,馬貴平的形象消失了,畫麵一陣顫抖,並漸漸黑了下來,什麽都看不見了。

**********************************

一個落滿灰塵的粉紅色手提旅行包正放在厲紅的麵前,和她在夢中見到的樣子完全一樣,隻是夢中所見的形象更光鮮一些。看樣子這包在儲藏室被放置了很久。

“就是這個包。”

厲紅說,

“你見到包上的鬼魂了嗎?”

“嗯,見到了,那是劉會全的鬼魂,也就是步鞋怪。他在白天給了你指引,到了晚上就成了亞朝蘭的幫凶。”

鄭之浩說,

“但是這次它沒有襲擊我,交易起作用了。”

說著他又指了指躺在床上的李麗,

“她自己跑上來的?”

“她被附身了。”

厲紅說,

“還拿了把刀,她想襲擊我嗎?”

“交易前她被馬貴平附身了,要幹掉你。那會兒我還擔心呢。現在沒事了。”

鄭之浩一臉輕鬆地說。

“你什麽都知道?為什麽不告訴我?”

厲紅有點生氣,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如果她因為我出了什麽事,我不會原諒自己的。你應該告訴我。”

“好啦,那時候你都顧不上你自己呢,再說她隻是被附身,沒有生命危險。我怕你分心,就沒有告訴你。”

“下次不管怎麽樣,一定要告訴我。”

45.生前(1)

以下為厲紅筆記本摘抄的日記片段,括號內為厲紅估計亞朝蘭所在地。

2004年10月11日晴(四川省)

……我恨死老祭司了!我要離開這裏。

2004年12月2日陰(重慶市)

……真冷。好餓啊!……

2004年12月21日晴(西安市)

終於開張了……隻有100塊,夠我們吃一個月……還是有人相信我,好高興,我祝福她。

2005年2月8日雪(西安市)

今天過年。我出來四個月了,長了不少見識……家人沒找過我……還是有人相信我……小黑拉肚子了……

2005年3月7日晴(西安市)

……終於湊夠路費了。我要去上海……

2005年3月11日晴(上海市)

……我詛咒他!騙我錢!……明天怎麽辦?……

2005年4月21日(上海市)

……這裏不適合我……沒人相信我……明天怎麽辦?……

2005年5月16日(上海市)

……他是真心對我好嗎?能省下租房的錢了……小黑不喜歡他……他也不喜歡小黑……

2005年5月21日(上海市)

(全部是混亂的筆畫,塗了整整一頁,筆畫下有字跡,但無法分辨)

2005年5月30日(南京市)

……網絡真神奇……不過我知道他不是好人……先住下再說吧……

2005年6月3日(南京市)

遇見高人了,整整兩個小時,我沒占到便宜……他應該是道教……小黑受苦了……

2005年6月11日(南京市)

……不是他的對手。先避避風頭吧……我愛小黑……我舍不得小黑……不能讓小黑替我丟命……

2005年6月14日(蕪湖市)

……擺脫……終於安定下來啦!好幸福哦!小黑也很高興……

2006年1月28日(蕪湖市)

……除夕……吵架了……他居然趕我走……明天怎麽辦?

2006年2月14日(往濟南的火車上)

……情人節分手……還好攢了一些錢……

2006年2月26日(濟南市)

……接了個大活……采購去嘍……清單:朱砂、桃木板、絹絲、毛筆、香、燭、紙錢、茶、米、肉、公雞、布鞋、碗、刀……

2006年2月28日(濟南市)

成功了!我也沒有想到……老先生很激動……他的兒子死的可真冤……滿足了他的心願……能替他報仇嗎?我沒有很大把握,對手也難鬥……

2006年3月4日(濟南市)

……不行,我辦不到……如果硬來要出大事……

2006年4月15日(濟南市)

……我媽媽走了……我感受到她了……不能回家……

2006年5月8日(日照市——旅館)

……張先生很夠朋友,路費給了一千。好久沒有拿到這麽多錢了……對手很厲害……

2006年5月10日(日照市——旅館)

……任務完成!興奮……

2006年6月12日(濟南市)

警察來過了,把我嚇一跳,看樣子這裏不能長住了……一定是小孫這丫頭告的密……

2006年6月18日(濟南市)

……房租真貴啊!住不了多久……那人又察覺到我了,手下敗將……

2006年6月21日(日照市——旅館)

又回來了……廚師真好,菜真好吃……晚上應戰……

2006年6月24日(日照市——旅館)

小黑……我對不起你……舍不得你……我安葬你時發的誓一定會實現,拉勾……我要為你報仇……

2006年7月3日(濟南市)

沒地方住了……小孫,我饒不了你……

2006年8月8日(日照市——旅館,日記最後一篇)

……小黑啊,我來為你報仇了……可我沒有你的幫助,還是鬥不過它……受傷了……身體好沉……

厲紅冷著臉說。

鄭之浩沒再說話,隻是不耐煩地擺了擺手。他蹲到了手提包旁,準備打開。

“我來吧!”

厲紅搶上一步,

“也許以後這個要作證據,還是我來吧。給我手套。”

包裏雜七雜八塞了不少東西,衣服、毛巾、藥品等一些常見旅行用品,其中的一些衣物都已經發黴。服裝都是女式的,是亞朝蘭生前所穿,而且樣式也比較簡單,都是些不值錢的衣服。最後,厲紅發現了一本硬皮日記本,厚厚的。

就是這個日記本了,費了這麽大的勁,最終找到了這個能夠打開亞朝蘭心扉的鑰匙。厲紅翻開第一頁,清秀的筆跡映入眼簾:

“私人日記,請勿翻閱——亞朝蘭-雅當。”

46.生前(2)

二零零六年八月十日

意識清晰之前,她的眼睛一直茫然地盯著天空。

所謂天空,其實隻是一團黑色的虛空,點綴著點點的繁星和朦朦朧朧的月亮。這團虛空周圍,全被黑色的奇形怪狀的枝椏擋住。一開始她搞不清楚自己看見的究竟是什麽,也不明白自己身在何處。

好像是從噩夢中醒來,感覺仍舊沉浸在那可怕的一幕中。身體的背部緊貼著草地,背部以下也同樣是冰冷刺癢的感覺。上麵的夜空是圓的,她現在覺得自己好 像是身在井底。但是周圍的枝椏和身下的草地又明白地告訴她,她現在正躺在樹林裏。從遠處傳來一陣蒼勁的烏鴉鳴叫聲,在黑色的虛空中卻看不見它的蹤影,烏鴉 的聲音消失了以後,她漸漸聽見了四周的蟲鳴。樹林裏特有的樹葉味和雨後的氣息刺激著她的鼻孔,濃重的露水浸濕了她身上的睡衣,冰冷潮濕地貼在她的肌膚上。

肩膀和手臂完全無法動彈,整個人直挺挺的仰臥著,想翻個身都沒辦法。身邊有幾根幹枯的樹枝,斷裂處象箭頭一樣尖銳,稍一動彈就會被刺到。

她實在不願意去想自己為什麽會在這裏,她的記憶仿佛是被打碎的瓦片,四處散落。她能從碎片中分辨出那個男人的臉,以及在她耳邊粗重的喘息聲。她又從碎片裏找到了自己的名字,並在內心低聲呼喚。

亞朝蘭……雅當……

這個名字應該沒錯。接著她又竭盡所能的在內心確認自己的背景,包括到目前為止的一些重要經曆——二十歲,兩年前從家中出走,帶著自己心愛的小黑浪跡 天涯,憑借自身的特殊能力和瑤族女巫的身份在社會上奮鬥。雖然她不知道自己的人生目標是什麽,但是看到有人相信她的能力並委托她與靈魂溝通,讓她的內心得 到了極大滿足。幾個月前小黑在一次鬥法過程中受了重傷,為了減輕它的痛苦,她結束了它的生命。安葬它時她發誓要報答它。此後,她真正成了孤身一人。為了報 仇,她在幾天前來到這個偏僻的旅館。沒錯,現在狀況的開端就是從她踏進那個旅館開始的。

……昨天夜裏的鬥法失敗讓她身受重傷,現在她還依然記得對方的最後一擊讓她完全招架不住癱倒在床,現在小腹隱隱傳來的疼痛感正提醒她傷及到了腎髒。花了一天時間她都無法讓自己恢複到行動自如的程度。她需要草藥,需要休息。

……旅館的老板並不是前兩次住這裏時見到的那位皮膚白皙的男人,所以當她蹣跚著來到前台的時候,沒有把握能得到幫助。不過這個五大三粗的男人還是很 熱心,盡管她知道他是別有用心,在他滿臉橫肉的麵孔下,是一副令人厭惡的嘴臉,用能透過衣服的眼光慢慢剝光了她。但她沒有拒絕他的幫助,甚至還向他報以微 笑表示感謝。

月亮慢慢地爬了上來,現在她知道已經夜裏兩點,但無法判斷自己躺在這裏有多久。從最初噩夢驚醒的狀態,到現在意識和感官回到身體之後,她開始覺得刺 骨的寒冷和下體撕裂般的疼痛,脖子也有讓她難以擺脫的壓迫感,還有臉上的劃傷,這些感覺開始象螞蟻一樣紛紛爬上她的身體,讓她一陣陣地顫抖。

……他的手很大,兩隻手很輕鬆地就製住了她,她拚了命的反抗,可是毫無還手之力,內傷的痛楚加上鬥法後的虛弱,讓她最後隻能任其擺布。她的嘴被堵了起來,眼淚和鼻涕差點掩住了鼻子幾乎讓她無法呼吸,鑽心的疼痛又使她無比憤怒,整整一個小時,她就在這樣的狀態下度過。

……可能看見了她幽怨可怕的眼神,他最終沒有放過她,脖子被緊緊的卡住,直到失去意識。她曾以為自己會就此死去,她的靈魂一度也離開了身體,但她最後卻又醒了過來。

……命不該絕嗎?

一陣悉唆的響聲從不遠處傳來,伴隨著腳踩草地和撥開樹葉的嘩啦聲,有人走正向這裏。她的神經猛地繃緊,意識到自己依然還處於危險的狀態,但是全身無*****服的痛楚和虛弱讓她隻能眼睜睜地等待最後一刻的到來。她閉上了眼。

腳步聲,鐵器碰撞聲,包袱落地聲。之後四周又安靜了下來。他在觀察嗎?他在確認嗎?他知道我醒了嗎?他會怎麽做?他要怎麽處理我的

“屍體”呢?

腳步聲,慢慢靠近,還有若隱若現的喘息聲。他靠近了。

閉上眼睛不是辦法,裝死不是辦法,因為我還在呼吸,而且他掐死我後我的眼睛一直就沒有合上。他靠近我了,他要最後確認我的狀態。

我恨他!我要詛咒他!我要取他的命!死了都不能放過他!

她猛然睜開眼,而他正舉著手電照向這裏,見她突然睜開眼之後,馬上發出了一聲驚恐的大叫,他扔掉了手電,連滾帶爬地撲向旁邊,抓住了斧子的手柄,用盡全身的力氣,高高舉起……

******************************

屍體埋藏處被掩飾得很好,根本就不會有人想到這裏埋著一個

“死而複活”的人。他氣喘籲籲地直起身,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再次打量這裏。柳樹、鬆樹,還有大量的槐樹,他發誓再也不願回到這裏了,這裏的一切景象 都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腦海。他草草地收拾著工具,赫然發現她的行李包還丟在一旁。這讓他非常惱火,應該和她埋在一起才對。怎麽慌亂中就把這個忘了。包已經翻 過,隻有手機還值點錢,其他的東西應該永遠消失才對。

他再次望向那塊土地,因為他總感覺被土掩蓋的她還沒有死,現在還在掙紮。雖然他埋的很深,可總是有種她會破土而出的感覺。露水加上汗水已經完全打濕 了他的衣服,沾染上她大量血跡的褲子也已經完全看不出本色,緊緊地貼在他的腿上。忙活了這麽長時間,他居然沒有一點疲勞的感覺,盡管剛下過雨,泥土比較疏 鬆,但這個坑如果是工人來挖,倆人可能還要挖半天,而他在幾個小時之內就幹完了。幸虧他料想到坑會難挖,還帶了把斧子代替鎬頭,不然現在一定會很難辦。

包怎麽辦?

一個聲音從他心裏冒了出來:沒有人會注意這個小丫頭的,她的死活沒人關心,不然這麽年輕不上學到處亂跑,也沒有人找她,生了這麽重的病也沒人理會。 現在她已經從這個地球上消失了,把她的包就扔在小木屋吧,服務員們會以為是客人丟下的東西。過段時間再把入住登記本也藏起來,現在燒了它反而會引起別人的 懷疑。天快亮了,天亮我就離開旅館,不等老三了,我要馬上離開這裏,不能再去想她的事了。

她叫什麽名字來著?王雅嗎?

我叫亞朝蘭-雅當……

一個幽幽的聲音從他麵前的土裏冒出來,象把利劍猛地刺穿了他的心髒。他嚎叫一聲,拿起收拾好的東西向回跑去,地上的樹枝絆了他一跤,斧子掉在了地 上。他沒有去揀,爬起來拎著包繼續跑,穿過樹叢的時候,褲子上的血跡蹭到了還沾著雨水和露水的樹葉上。樹葉上的血跡慢慢擴大,由暗紅色變成了鮮紅色,隨著 他倉皇的腳步聲消失在遠處,血跡又漸漸也消失了……

47.最後的謎題-凶手是誰(1)

合上日記本,厲紅和鄭之浩互相對視了一眼,他們有一種勝利在望的感覺,不禁露出了微笑。現在亞朝蘭生前的許多事情已經相當清楚,把所有能找到的證據(包括鬼魂證詞和厲紅的夢境在內)集中在一起,他們已經能夠清晰地梳理出亞朝蘭生前離家之後所發生的事。

亞朝蘭18歲離家,憑借自身的特殊能力帶著愛貓小黑四處漂泊。她去了很多地方,經曆了很多的事,在最後幾個月的一次鬥法中(鄭之浩對鬥法不是很了 解,因此沒有給出過多解釋),小黑受了很重的內傷,為了早早結束它的痛苦,亞朝蘭狠心將小黑埋在了104衛生間。由於小黑一直做她的助手,有著很高的靈 性,因此在被割開喉管活埋時,小黑內心的震驚、失望與痛苦使它的靈魂場能量得到極大提升,並最終在相對封閉、潮濕、陰暗的環境內完成了黑貓勾魂儀式(現在 鄭之浩也承認,亞朝蘭肯定不會掌握這種古老的巫術,因此這種巫術應該是她無意間完成的)。

為了給小黑報仇,時隔兩月後亞朝蘭再次來到旅館,然而仇未報成,自己卻受了很重的內傷,因此不得不在旅館裏養傷。這時亞朝蘭遇到了凶手(如何相遇無 從得知),而凶手見色起意,並趁亞朝蘭身體虛弱之時*並殺害了她(鄭之浩補充道,如果亞朝蘭的身體狀況良好,凶手應該不會得逞,因為亞朝蘭日記本中記錄了 一些攻擊性黑巫術,相信她也已經掌握)。隨後凶手趁夜色將屍體埋在一個荒涼的樹林內,獨自逃離(厲紅補充道,由於沒有進行屍檢,而夢中所見場景實在有限, 所以不能確認第一現場即為凶殺現場,凶手並不一定在104房間內直接用斧子進行致命攻擊,很可能擊暈了亞朝蘭之後再轉移到第二現場)。

由於凶手此後沒有在夜晚回過旅館(他應該在隨後的時間內,白天回過旅館偷竊登記本,後來發現沒有人注意到亞朝蘭的死,因此也隻將登記本藏匿,而清潔 工無意間發現了登記本的下落,並提供了線索),所以亞朝蘭的鬼魂就一直在旅館附近徘徊,直到黑貓勾魂儀式發揮作用,並引發了兩起蹊蹺的自殺案。

兩個冤死的鬼魂使亞朝蘭靈魂場能量提升了,但厲紅和鄭之浩到來並破除了她的儀式,使她無法繼續用此方式提升自身能量,再加上小黑的靈魂場纏在厲紅身上,亞朝蘭遂將目標暫時轉移,準備吸取厲紅靈魂再提升能量並最終尋凶報仇。

其實在厲紅碰到鄭之浩的那天下午,鄭之浩就發現厲紅臉上那種不平常的邪氣,並出言警告。這不平常的警告讓厲紅更加關注此案,否則當晚她可能就會死在 布鞋怪的手上。而這簡單的一句話警告,卻徹底改變了厲紅的命運。厲紅從來不相信命運,但這次她不得不相信與鄭之浩相遇應該是命運的安排。

至於厲紅的夢境,鄭之浩分析認為這是她自身的一種特殊能力,就如同她天生陰陽眼一樣(雖然還沒有被激發),厲紅是一個有著很高靈力的人。這個夢為尋 找到死者與凶手起到了無比重要的作用,雖然夢境與現實有一些細節的差異(例如亞朝蘭在夢境的最後睜開了眼),但卻並不影響其指導意義。

現在最後凶殺案的時間、地點、人物也有了基本的脈絡:時間,2006年8月9日晚至10日淩晨(日記與登記本為證);地點分第一和第二現場,第一行 凶現場就是104房間(亞朝蘭鬼魂的證詞),第二埋屍現場為樹林(厲紅夢境);人物,被害人亞朝蘭,凶手不詳。動機為見色起意(夢境中屍體狀況)。最後還 有凶器與屍體,還不知下落。

盡管厲紅在筆記本上記下的證據中,不少關鍵點是出自

“鬼魂證詞”和

“夢境”,但她現在一點也不懷疑其真實性。現在隻要將凶手找到,一切問題都能解決,厲紅相信,如果有亞朝蘭的鬼魂幫忙,凶手會招供一切。其實鄭之浩在入住的當天就已經勘察過旅館附近的地形,由於旅館坐落在森林公園內,周圍有大量樹林,所以他們無法確認埋屍的準確地點。

厲紅最後還在亞朝蘭日記本的通訊錄上找到了她生前使用的手機號碼,順著這個號碼,厲紅查到了手機通話清單,並得知該號碼在2006年8月8日後僅有 過兩次通話,被叫方分別為濟南與日照的手機號碼,前者是亞朝蘭所打(通訊錄中記錄了該號碼機主,為亞朝蘭的顧主);而第二次通話為8月10日晨8時所打, 厲紅推測此時亞朝蘭已經遭遇了不幸,這通電話應該是凶手所打。查詢被叫方手機號碼後得知,機主為田衛東。

厲紅長長的出了口氣——這個田衛東不是別人,正是這所旅館的老板,老板雖然不是凶手,但卻與凶手相識。

曙光出現了,凶手即將現身……

48.最後的謎題-凶手是誰(2)

厲紅在安慰並送回了李麗之後,整整一上午都在調查亞朝蘭手機這個線索,而鄭之浩則跟蹤老板並側麵打聽其人品行為。到了中午吃飯時,鄭之浩匯報了自己 的發現。老板上午去了菜市場,因為采購量較大,臨近中午才運回旅館,然後就一直呆在自己的屋子裏。之後鄭之浩又從員工那裏得知,老板是一個很好的人,很體 諒員工。走訪鄰居及附近其他旅館後又打聽到,老板的口碑確實不錯。這些證詞與厲紅和鄭之浩接觸他時得到的第一印象是一致的。

現在隻有最後的問題了,凶手是老板的什麽人,現在在什麽地方;老板是否知曉凶手的犯罪行為。厲紅簡單為凶手的犯罪行為量了一下刑,強奸並殺人,那一定會是死刑了,而如果老板知情不報,致使案件沉寂了一年之久,那老板也應該會有2~3年的牢獄之災。

吃完飯,厲紅和鄭之浩再次來到了老板房間。

他顯然沒有料到這兩位警察還會再來,手忙腳亂地端茶送水。鄭之浩則直截了當地說明了來意,並希望得知凶手的姓名——其實這也是厲紅和鄭之浩商量好的,從田衛東聽到凶殺案的表情就可以推測出他與此事有無直接的關係。

田衛東顯露出極為懷疑的表情,他根本不相信自己的旅館發生了凶案而他還不知道。直到厲紅出示了一些相關證據之後,他才由懷疑變為震驚。厲紅看見他的手開始哆嗦起來。

“這是真的嗎?”

田衛東自言自語地說,

“104還真的有冤魂?”

“是的。”

厲紅嚴肅地說,她現在正站在田衛東身旁,仔細看著他臉上的細微變化。看著他的臉,厲紅突然想起自己在學校學習如何通過人臉上的皺紋來較為準確地判斷其年齡的情景。這個想法讓她有種想上前摸摸皺紋的衝動——走了一下神之後,厲紅確信田衛東並不知凶案內情。

“過去一年了,我現在一時也想不起來呀……”田衛東有點著急,抓了抓頭發,

“去年我隻記得客人多,很忙很亂。”

“再仔細想想,去年八月初的事。”

鄭之浩說道,還喝了口茶。現在不能著急,他們對凶手的身份一無所知,隻能通過老板的回憶了。

“去年八月正是客人最多的時候。”

老板欠了欠身子,取出了去年的賬本,用手指蘸了點口水,翻開了賬本,

“天天忙的團團轉,買菜都快沒時間了。”

厲紅的眼光落在了賬本上。她看不懂這個,上麵密密麻麻有許多寫得很漂亮的數字。看看日期,確實是去年8月份的流水賬。田衛東一頁頁地翻著。

“你等一下。”

厲紅突然伸手止住了他的翻動,

“這些都是你記的嗎?”

“對,記賬都是我記,我們這裏沒有會計。”

“前麵全都是你記的了?”

厲紅又翻回前麵幾頁問。

“是啊。”

田衛東有點莫名其妙。

“那這幾頁是誰記的?”

厲紅又翻回到剛才停下的位置,指著筆跡問。這頁賬麵的筆跡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不再是蠅頭小楷的漂亮模樣,而是變成較為生硬的宋體,字跡也沒有田衛東寫得好看。

“這個……”田衛東愣了一下,找出了老花鏡。厲紅看見,此頁賬麵的日期為2006年8月6日,她又隨意似的往後翻看了幾頁,這種生硬的宋體筆跡在2006年8月9日之後突然就消失了,8月10日和11日又是兩種陌生字體,直到12日才恢複為田衛東的蠅頭小楷。

“你做帳都是晚上進行的對嗎?”

厲紅問。

“是的。”

“你是不是去年8月初的時候外出過?”

“沒有啊,那麽忙我怎麽會走呢。不過這筆跡的確不是我的……”田衛東的手指慢慢下滑,最終停留在

“記錄人:田衛國”上,

“是我二哥記的。”

他摘下了老花鏡說。

“田衛國……”厲紅激動地衝鄭之浩點了點頭,她直覺地認為這個田衛國有著很大的嫌疑。

“哦~~,我想起來了……”田衛東摸了摸自己的頭,

“去年八月初因為旅館太忙,我就讓二哥來幫忙打理,而且本來這旅館就有他的股份,他也算是老板了,找他來幫忙也是應該的。”

“也就是說,當時就有你和你二哥兩個老板了,是嗎?”

“對,服務員也管他喊老板。”

厲紅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想起清潔工在提供線索時曾經說過,登記本是被老板藏了起來,而他們一直認為老板隻是指田衛東一個人,直到現在厲紅才知道, 原來老板是有兩位,另一個就是這田衛國,清潔工當時並沒有說清楚,從而使厲紅和鄭之浩一度懷疑田衛東就是凶手,但是到田衛東這裏走訪時卻沒有得到線索,而 且亞朝蘭的鬼魂也一直沒有找過這個田衛東,所有的原因就是因為有兩個老板。

“那你現在有他的照片嗎?”

厲紅問道。

“有一張,不過是全家福合照。”

田衛東從桌麵上拿出一個相框。

盡管厲紅做了一定的心理準備,但是看到相片後還是不禁讓她喜出望外。沒錯了,雖然在夢境裏沒有看見凶手的樣貌,但是她現在一眼就在田家三兄弟裏認出了田衛國,體形五大三粗,典型的山東漢子,和夢境裏見到的影子完全一樣。

“是他嗎?”

厲紅指著相片中的人問。

“對,他是我二哥。”

田衛東說道,然後他又小心翼翼地問,

“我二哥會是殺人犯?”

“不是了。”

厲紅笑著說,

“我們隻是想找他了解一下去年的情況。他是不是很久都沒有來了?”

“嗯,隻在今年過年的時候來過一趟。”

“白天來的,沒有留宿是嗎?”

厲紅又追問道。

“是啊,來拜年的,吃完飯就走了。”

這也就對上了。厲紅心裏說,此時凶手來旅館,一是為拜年,二就是為登記本而來,正好老登記本換成了新的登記本(新登記本開始日期為2007年元月),而他又有最便利的偷竊登記本的條件,所以很順利的就完成了。

“那他現在在哪裏呢?”

厲紅裝作漫不經心地問道,

“我們想找他問一下去年的情況,我們的線索還太少,我們現在懷疑是當時的一位客人作案。”

“原來是這樣。”

田衛東看起來好像放心了一些,

“他就在市區住,離這裏大約有40裏地吧。”

厲紅的腦子裏開始回想自己剛到這裏時見過的那個法醫的名字。現在雖然還沒有鐵證,但事實已經非常清楚,控製住凶手是必要的。今天晚上就能把凶手帶來讓亞朝蘭辨認,相信那時他會吐露出真相的,找到屍體後,剩下的就可以交給鄭之浩了。

厲紅看了看窗外,大約是下午2點的樣子,太陽將門口的柳樹曬得已經打了蔫。她又扭頭看了看鄭之浩,見他也正望著自己,並輕輕點了點頭。

49.魂歸(卷一結局1)

“這個是受話器,需要粘貼在你的胸口,會非常隱蔽,也不影響行動;這個是接收器,放在耳朵裏。主機別在褲子上就行。”

嶽淩看了看同事向厲紅介紹無線通訊裝置的使用,又看了看外麵的天色,不由得焦躁起來。天已經擦黑,如果順利的話,等他們準備完畢到達埋屍地,估計也 得晚上8、9點的樣子。天一黑,對這些保護當事人的警察來說就會比較麻煩,盡管動用了一些不常用的好裝備,但是夜晚肯定不會象白天掌控局麵那樣得心應手。

厲紅穿的還是上次見到她時所穿的那件襯衫,估計長時間工作讓她沒空關注自己的個人狀況,畢竟她隻待了這麽幾天,卻還查出了一個沉冤一年的凶殺案,讓 他不得不佩服。不過他對這個個子高高的女人還是很生氣,為什麽非要如此著急、還得是晚上帶著疑犯尋找屍體呢?更讓他氣惱的是,厲紅懇求警察不要靠近,隻讓 她和她的助手與疑犯尋找屍體,警察隻要在附近就可以了。這不是搗亂嗎?而且更象是胡鬧。但是他最終卻答應了這個出格的要求,因為他實在受不了厲紅的軟磨硬 泡加懇求。

嶽淩費了相當大的力氣來說服隊長,直到最後隊長才勉強同意了她的請求。如果是副局知道了,肯定不會同意她這麽幹。他太了解副局了,安全第一是副局的口頭禪。

疑犯田衛國現在關在麵包車裏,從車窗裏也看不見他。據說疑犯就是這個旅館老板的哥哥,為了不引起騷動和不必要的群眾圍觀,隊長采取隱蔽行動,因此隻 帶了4個同事執行任務,而且全部便衣,也沒用局裏的車。現在兩輛車就停在旅館的門口,隊長正和那四個同事商量緊急撤退路線。和以往行動不同,隊長這次首先 考慮的是緊急撤退,而不是象以前那樣信心滿滿地部署行動。他知道這都是因為隊長還在疑惑,不清楚麵對的敵人究竟是罪犯還是埋在土中的屍體——聽起來真是有 點發瘋。嶽淩心裏歎了口氣,厲紅啊厲紅,你到底在搞什麽名堂?為什麽就不能給我們一個信服的理由呢。如果不是我從中撮合,肯定就沒有這個代號為

“出嫁”的行動了。

真可笑,他想,尋找屍體的行動卻起了這麽個名字。

他抽出煙點燃,轉了轉身看見了不遠處的另一個當事人。他就是厲紅的助手,現在嶽淩還不知道這個男人的名字,但從厲紅對他的態度來看,似乎這個人來頭 不小。嶽淩是法醫,但是他也清楚讓這個沒有警銜的平民參加行動是不符合規定的,更何況這家夥給人一種神秘的感覺,似乎幕後的總策劃就是他。嶽淩雖然不太反 感他,但卻有種說不出的不安感覺。

“試音,試音,行動組聽見了嗎?”

耳機裏傳來隊長的聲音,他們用的是3頻道。

“1號收到。”

“……”、

“4號收到。”

4個行動小組成員的聲音分別傳來。嶽淩的眼前現在隻有3個同事,不知道另外一個在哪裏。

“獵鷹1和獵鷹2,收到回話。”

隊長又用5頻道問話。3頻道能監聽5頻道,但是5頻道聽不見3頻道的對話,隻有隊長能夠在兩個頻道之間切換並傳遞消息。這也是為了讓

“獵鷹”專心行動。

“獵鷹1收到。”

厲紅的聲音傳來,顯得疲憊不堪。

“獵鷹2收到。”

神秘男人的聲音傳來,顯得很興奮。

“鴿子的情況怎麽樣?”

——鴿子就是疑犯田衛國。

“正常。”

“老嶽做老板留守。”

“明白。”

嶽淩答道。他扔掉煙頭,將受話器換到左手,打開車門鑽進了另一輛桑塔納。天已經黑了。

“我是隊長。現在2號放鴿子,‘出嫁’啦!”

麵包車門被打開,田衛國被帶了出來。嶽淩發現他沒有戴手銬。

“鴿子怎麽沒戴手鐲?”

隊長問。

“獵鷹2特別要求不用給鴿子戴手鐲。”

“獵鷹2為什麽要求不戴手鐲?”

隊長又切到5頻道問。

“可以不用帶手鐲,交給我好了。”

神秘男人答道。

“那你們當心點。以後這樣的事要提前跟我說。”

“哦,知道了。走吧。”

*******************************

嶽淩坐在車裏,一根接一根的抽煙。現在耳機裏很安靜,三人已經出發了大約10分鍾,他隻能聽見厲紅的喘息聲隱隱傳來,聽得他心裏怪怪的。4個同事和隊長都已經不見了蹤影,他知道他們正在離

“獵鷹”不遠的地方保護。現在天已經全黑透了,旅館裏隻開了幾盞燈,幾個服務員坐在門口聊天。

“還有多遠?”

耳機裏是厲紅的聲音,她在問疑犯。由於嫌疑犯也有他的沉默權,因此田衛國並沒有通話器,所以嶽淩聽不見回答。

“可能還有10分鍾左右。”

過了一會耳機裏的厲紅通知大家。

******************************

路很黑,借助手電的光亮,厲紅隻能看見她周圍5米左右的範圍。田衛國走在最前麵,手中拿著手電,一晃一晃的光柱照得四周樹影高大詭異,奇形怪狀的影子變幻莫測。鄭之浩跟在他身後,也在不停地打量四周。一路上他都沉默著,似乎有很重的心思。

周圍回蕩著三人沙沙的腳步聲,右耳塞著耳機,讓厲紅聽得聲音不是那麽真切。她也仔細地查看著這裏的地形,看看有沒有讓她熟悉的感覺。

說實話,在請求逮捕田衛國的時候,厲紅沒有把握他會束手就擒,更沒有把握他會答應帶警察尋找屍體。因為沒有屍體的話,田衛國完全可以不認罪,而厲紅 也並沒有鐵證來證明他殺了人——亞朝蘭的日記本在法*隻能起到旁證的作用。這讓她有點弄不明白田衛國為什麽把事情變得如此簡單,原先她計劃將疑犯帶來後借 助亞朝蘭讓他承認罪行。

也許他是受到良心的譴責,厲紅想,還有可能是亞朝蘭的鬼魂場間接影響了他,讓他有很大的心裏壓力。總之,他承認了就行。

“你是在104房間就使用斧子了嗎?”

厲紅加快了幾步,走到田衛國身後不遠處跟著。

“我沒在104用斧子,我先掐她,埋屍的時候才發現她還沒死。”

田衛國操著濃重的膠東口音說。也許是想到了亞朝蘭臨死前的眼神,他的聲音有些顫抖。

“她是睜開了眼嗎?”

厲紅也想到夢裏亞朝蘭睜開眼的模樣,忍不住問道。

田衛國定住了腳步,很顯然他有些吃驚,這些細節他從來沒有對別人說過。

“接著走,別說話。”

鄭之浩催促道。

田衛國遲疑了一下,繼續向前走去。他不再說話,隻管找路前行。

“怎麽了?”

厲紅低聲問鄭之浩,

“我想知道一些細節。”

“現在不是時候。”

鄭之浩也壓低聲音說,

“我催眠他了,帶到地方之後再說。我不想拖延時間。”

厲紅張大了嘴巴。原來是這樣,怪不得這個田衛國會這麽老實。確實,如果不用這個方法,撬開他的嘴巴一定要花最少一天的時間,但是用這樣的手段,似乎在法律上又說不過去。她又緊張地摸了摸通訊器,裏麵的磁帶正慢慢地轉著。

****************************

“獵鷹2催眠鴿子了?”

隊長的聲音傳了出來,

“這是怎麽回事?老嶽你知道嗎?”

“我不知道。”

嶽淩答道,

“我們也沒有讓獵鷹2和鴿子單獨呆過。”

“獵鷹2是什麽人?”

“不知道,我隻知道他不是警察。”

“好吧,看看他會演出什麽戲。”

***************************

田衛國的身體正在顫抖,他站在原地,愣愣地望著前方,手電無力地垂了下來,照著腳下。

“鴿子不走了。”

3號的聲音,

“到了嗎?”

“獵鷹1,到地點了嗎?”

隊長問。

“馬上就要到了,他在辨認。”

厲紅回答。

“1號繼續到前麵偵察。2號3號靠近獵鷹。4號準備武器。”

****************************

由於一年的時間讓樹林裏的植物長得更加茂盛,所以田衛國現在幾乎無法辨認出當初的埋屍地點了。他現在隻覺得身體發冷,一種被人抓住心髒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田衛國,是這裏嗎?你放鬆吧(解除催眠口令)。”

鄭之浩慢慢地說。

厲紅看見田衛國的身體一震,手中的電筒掉落在了腳下,一骨碌滾下了一個小土坡,光柱照向前方,依稀正是夢裏那片不大的空地。他的身體抖得更厲害了,好像完全傻了一樣。

厲紅慢慢走了過來。現在,那種毛骨悚然的感覺終於出現了,她知道,亞朝蘭就在這附近。不過她不清楚田衛國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停住腳步並不斷發抖。

“獵鷹1,不要靠鴿子太近。”

耳機裏傳出隊長的聲音,

“讓獵鷹2帶鴿子找到具體地點。做出標記後立即返回。”

厲紅沒有回答,她下意識地靠近了鄭之浩,這時才發現他已經把魂瓶拿在了手裏。厲紅的腦子有點混亂,不知道鄭之浩會采取什麽樣的行動,也不知道自己站在什麽地方才好。她又望向田衛國。現在他的身體顫抖得非常劇烈。

“亞朝蘭在和他說話。”

鄭之浩輕聲說,

“你沒聽見嗎?”

“沒有。”

厲紅心裏一顫,馬上感覺到此時田衛國的內心該有多麽的害怕。

“饒了我吧!”

田衛國突然大喊一聲,把厲紅和鄭之浩嚇了一跳,隻見他突然跑向空地,一下跪在了泥土上,

“饒了我吧!大仙……”邊說他邊不停地叩頭。

厲紅剛要追過去,卻被鄭之浩攔住了:

“他們還有話要說,我們等會再過去。不過亞朝蘭不會饒他的,要保他的命嗎?”

“當然了!別讓亞朝蘭傷害他!”

厲紅馬上催促道。

**************************

“他們好像又碰到了另外一個人。我在這個位置什麽都看不見,太黑了。”

這是3號的聲音。

“3號挪下位置,再靠近點。2號看見什麽了?”

隊長問。

“我也什麽都看不清,樹多,又黑。好像鴿子離他們挺遠,我隻能看見輪廓。”

2號的聲音。

“有看見第四人嗎?”

“沒有,好像沒有。”

“繼續監視。我們都靠近點。4號沒有我的命令不許開槍。你最好找個高點。”

“明白。”

嶽淩聽著耳機裏的對話,突然開始莫名其妙地緊張起來,亞朝蘭是誰?厲紅和神秘男人好像跟他還挺熟,為什麽他們不做完標記就離開呢?難道其中有詐?!

“嘿!我看清楚一點了,鴿子在空地上磕頭。”

2號的聲音。

“磕頭?”

隊長問。

“我這裏看著象,鴿子還在嚷嚷著什麽,聽不清。”

“3號呢?看見什麽了?”

沒有回答,隻有沙沙的靜噪。

“3號3號,聽見回話。”

隊長又問一遍。

還是沒有回答。

“1號在嗎?向我靠近。”

“1號明白。”

“2號向獵鷹1靠近,注意保護。”

“2號明白。”

“3號3號,聽見回話。”

依然沒有回音。

嶽淩從車裏鑽了出來,他現在手裏全是汗,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這突然出現的亞朝蘭完全打亂了此次計劃,而厲紅似乎也很清楚這個人會出現。可是為什麽不提前跟我們打招呼呢?有點可惡了。

“亞朝蘭,我把他帶來了,但是我請求你不要傷害他。”

耳機裏傳出神秘男人的聲音。

之後是一陣沉默。

“2號2號,我要鑽出去看看是誰在那裏。你原地別動,注意保護獵鷹1。”

隊長的聲音。

“2號收到。”

“3號3號,你tm在哪裏,搞什麽呢!”

依然沒有3號的聲音。

突然,一陣刺耳的噪音傳來,嶽淩眥著牙連忙將耳機掏出。他揉了揉耳朵,想再聽聽耳機裏有什麽動靜,不過尖銳的噪音一直不停在響。

出事了!嶽淩心裏一緊,扔下通話器,抄起手電和槍套就向樹林跑去。

50.魂歸(卷一完結篇)

“亞朝蘭,我把他帶來了,但是我請求你不要傷害他。”

鄭之浩站在田衛國的身後大聲說道。

亞朝蘭正飄在空地的中央,顯示出一團發著幽藍光亮的影像,影像中的她頭發長長的,擋在麵前,讓人看不見她的臉。由於這裏就是她的埋屍地,因此她的靈 魂場能量沒有衰減,強大的力量掃蕩著地麵的枯葉,打著旋在她四周回蕩。聽見鄭之浩的話,亞朝蘭低下了頭,看著跪在她麵前瑟瑟發抖的田衛國。複仇的欲望讓她 更加難耐,影像變得越來越亮。

“不行,他要死。”

亞朝蘭冷冷地說,

“你把他交給我,我們的交換完成。如果你阻礙我,你們全都得死。”

隨著亞朝蘭的話音消失在腦際,耳機立即發出刺耳的噪音,厲紅和鄭之浩趕緊摘除了耳機。鄭之浩回頭看了看厲紅,見她正站在不遠的地方,揉著疼痛的耳 朵。現在她也看見了亞朝蘭,隻要走進空地,誰都能看見這個憤怒的亡靈。鄭之浩知道,現在到了關鍵時刻,如果亞朝蘭突然向田衛國、身後的厲紅和周圍的5個警 察發起攻擊的話,自己可能誰都救不了。魂瓶就在他的手上,但是他卻沒有把握能一擊成功。埋在土中的屍體由於腐爛分解,為亞朝蘭的靈魂場提供了大量能量,此 時如果攻擊失敗,送命的有可能是在場的所有人,8條人命啊!

“他躲不過懲罰的。”

鄭之浩控製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慢慢說道,

“他一定會受到法律的製裁。把他交給我們吧,你可以安息了。”

“不行!”

亞朝蘭一聲怒吼,她的鬼魂突然象著火一樣發出明亮的藍色火焰,氣流穿梭在她的周圍,連她的頭發都飄動起來。等待了一年之久,仇人終於出現在麵前,即 使普通人都不易平息自己的怒氣,更何況現在是掌握著生殺大權、不受任何人間法律約束的鬼魂呢,複仇成為亞朝蘭眼中的唯一目標——雖然她對鄭之浩有所忌憚, 擔心他會出手阻止自己,但是她相信自己還是能夠做到——就算被魂瓶吸收而魂飛魄散,那又怎麽樣呢?現在她失去了一切,留下的隻有仇恨,她要解脫。

鄭之浩的腦海裏開始出現亞朝蘭剛離家時的畫麵:傾盆大雨下她和小黑躲在屋簷,冷得發抖;看著街上的燒餅,但是身上沒錢隻能狂咽口水;小黑在手中掙 紮,痛苦地嗚咽,卻最終被塞進黑黑的坑洞……畫麵越來越快,一幕幕回憶著亞朝蘭短暫而痛苦的一生,最後猛然定格在田衛國瘋狂扭曲的臉上,他的雙手正卡在亞 朝蘭的脖頸,眼睛紅得嚇人……

“啊!”

一陣可怕的叫聲傳來,跪著的田衛國突然爬了起來。看見自己的罪行出現在腦海裏,他知道今天肯定是在劫難逃了,但是求生的本能讓他不甘心就此死去,既然躲得遠遠的不怕鬼索命,那現在就趕緊逃吧!

“站住!”

鄭之浩轉頭朝田衛國大叫一聲。這突然的變故讓他沒有料到,田衛國逃跑的欲望隻能把事情變得更糟。果然,他的餘光瞥見亞朝蘭的鬼魂火焰突然大盛,一瞬間,她已經來到了田衛國的身後,一隻慘白的手向他伸去,五指閃爍著星點的光芒。

鄭之浩沒有猶豫,猛然打開了魂瓶,左手的劍訣指向亞朝蘭,高聲大喊:

“歸!”

猶如閃電擊中了那小小的瓶子,一團精光大盛,伴隨著魂靈們嗚咽的嘶叫,白光中無數條藍色如綢帶般的光影出現了,象流星一樣瞬間纏繞在亞朝蘭的周圍。強大的能量卷著落葉回旋,鄭之浩的身上也發出了幽藍的光,吹散了他的頭發,照亮了他的臉。

雖然這都是一眨眼的功夫,但是鄭之浩的動作還是要比鬼魂慢了半拍,亞朝蘭的五指已經穿透了田衛國的身體,他的靈魂被五指抓住,在他體外痛苦地掙紮。

隻有幾秒的時間了,鄭之浩的大腦飛速地運轉,田衛國可憐的靈魂場能量很快就會被亞朝蘭撕得粉碎,如果要保他的命,隻有再加把勁了。

“魂……歸……”鄭之浩咬著牙叫了出來,右手使出全力回收魂瓶,左手的劍訣也不時發出一道道藍色的閃電,與流星魂靈們一起纏繞、拉拽著亞朝蘭向魂瓶歸去。這強大的力道讓亞朝蘭索命的右手緩了一緩,田衛國的靈魂又回到了他的體內。

“你這個混蛋!”

亞朝蘭發出大喊,複仇的欲望讓她徹底失去控製,遮擋住的臉在飄動的長發中最終顯露出來,一雙隻有眼白的眼睛在幽光中由白變藍。她的右手沒有放開仇人,反而將他撲到在地,一步步拖向那團憤怒的火焰,

“你給我死!”

田衛國掙紮著,雙手在地上胡亂地抓,他的靈魂就要被再次拖出,地上的每一根草都成了他的救命草,直到他的手結結實實地抓住了一樣東西——斧柄。他沒有猶豫,猛然回身用盡全身的力氣向後扔出,希望這垂死一擊能夠趕走索命的亡靈。

這把去年留下的、沾染著亞朝蘭血跡的、鏽跡斑斑的斧子,在空中劃出了一道優美的曲線,旋轉著飛向田衛國的身後,毫無遮擋地穿過了亞朝蘭鬼魂的影像,飛到了鄭之浩的麵前……

***********************

血光在眼前閃現的時候,厲紅驚呆了,那團似乎還能夠看見熱氣的血柱噴射而出,在空中化成一朵朵鮮豔的紅花。斧子正砍在鄭之浩的脖頸處,頸動脈血管血流中斷,向外噴射出血流束,刹那間將鄭之浩淺色的襯衫被染紅了。

厲紅第一秒在想:他被斧子砍中了……

厲紅第二秒在想:他不能死……

第三秒的時候,厲紅才明白眼前這個正在倒下的人,在自己生命中的重要性。她發出了一聲悲鳴,伸出雙手,好像要把他抱在懷裏一樣。她踉蹌著奔向他,眼淚奔湧而出,模糊了她的雙眼……

***********************

身上的能量正在急速外瀉,溫熱的血打在頸項處的感覺,就象洗澡時那麽舒服。鄭之浩覺得自己象一片落葉,掙脫了樹幹的束縛,慢慢向地麵飄落。這就是即將死亡的感覺嗎?身體會變得這麽輕嗎?

他慢慢轉過頭,看見滿臉淚水的厲紅伸出雙手奔向自己,滿意地笑了——本來以為自己會孤獨地死去,但現在卻不會如願了——他要倒在自己喜愛的人懷裏,最後聞一聞她身上的芳香。

************************

亞朝蘭感覺到自己身上的束縛正在消失,鄭之浩正慢慢倒下,他手中的魂瓶象一滴黑色的雨滴落向地麵。她聽見了厲紅的叫聲,但是卻沒有因此而停下複仇的腳步,田衛國的靈魂被她牢牢地抓在了手上。

“死吧!!”

************************

斧子還留在傷口處,斧柄高高地翹著,順著斧柄流下了大量血跡。血就象噴泉一樣不斷從傷口湧處,厲紅的手按著,卻根本止不住這大量的血。她的眼睛什麽都看不清,眼淚一滴滴地滴在他的身上。

“別哭……”鄭之浩有點氣喘地說,

“我時間不多了,你聽我說……”

“別說話……”厲紅哽咽著,

“你死不了……”

“我肯定會死,所以你聽我說……別打斷我。”

厲紅無聲地點了點頭。

“願意繼續跟我在一起嗎?如果願意,你把手放在我的額頭上……”

厲紅哭了出來,把手放在了他的額頭上,感受到他溫暖的體溫。由於剛才撲得太猛,厲紅的雙手被地上的枯枝劃開了許多口子,血液正慢慢滲透出來,右手還在微微顫抖。

“你也受傷了……”鄭之浩慢慢閉上眼睛,象是入定似的說,

“現在我要去找你了,我就在你心裏……”

鄭之浩死了。

……………………………………

………………………………

…………………………

現在在厲紅的麵前,閃爍著三個人的影像,亞朝蘭的懷裏還抱著小黑。它們此刻已經沒有了咄咄逼人的氣勢,就象幾個老朋友在安慰最好的同伴。

“你們會去哪裏?”

厲紅機械地說。

“去我們要去的地方。下輩子我就是山東人了。”

亞朝蘭的聲音。

“我要去向李麗告別。”

馬貴平的聲音。

“我也要轉世。”

劉會全的聲音。

厲紅點了點頭,眼淚又流出來了。

“謝謝你。”

亞朝蘭說,

“不要傷心,那個男人就在你心裏。”

厲紅又點了點頭。

影像消失了,四周又恢複了剛到這裏時的那種黑暗。

過了好一會,樹叢裏傳來嘩嘩的響聲,幾個人鑽了出來。他們打開了手電,照著厲紅和地上的兩具屍體。沒有人說話,但卻有牙齒打顫時發出的喀噠聲。

****************************

雙層大巴在高速公路上飛奔,厲紅的腦袋倚在車窗上,看著路邊的樹木飛快地後退。她現在有一種夢醒的感覺,一個長長的噩夢終於醒來了。早上的陽光灑在車廂裏,溫暖安定。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在告訴她,噩夢結束了,她就要再次回到自己熟悉的生活裏。

她的右手捏著那個黑色的魂瓶,現在隻有這個東西告訴她,夢裏發生的事情是真實的。瓶子不大,閃著古樸的光芒,而瓶蓋僅是一團紅布,嚴嚴地蓋住瓶口。曾經這個瓶子裏裝滿了幽怨的亡靈,但是現在,它空空如也,就象厲紅此時的心情。

李麗坐在她身旁,茫然地望著前方。昨晚馬貴平在李麗夢裏出現時,是如此的真實,李麗現在還能記得他的大手撫mo自己頭發的樣子,這讓她心裏有一種長久的溫暖感覺。就如同眼前的路一樣,李麗腳下的路還有很長,馬貴平希望她能夠堅強地走下去。

經過這幾天的時間,她們兩人都有種過了一輩子的錯覺。

“喂,你猜我是誰。”

厲紅的腦海裏突然響起了一個聲音。這聲音非常的熟悉。她一下坐了起來,看了看四周。周圍的乘客都在昏昏欲睡,李麗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

“你是……你在哪兒?”

厲紅小聲地問。

“你知道我是誰?”

“廢話!你在哪兒呢?”

厲紅突然興奮起來,就如同在和最親愛的人打電話,久違的聲音讓她激動不已。

“你伸開右手。”

厲紅低下了頭,展開了手掌。

一張隱隱約約的臉出現在厲紅布滿傷口的手上,那張臉,依稀就是鄭之浩,薄薄的嘴唇正往上挑。他在笑。

厲紅吃了一驚,緊張地立即把手攥緊,並四下張望,似乎害怕別人會發現這個秘密。

“喂,你掐著我了……”鄭之浩的聲音再次出現在厲紅的腦海,

“這麽討厭看見我的臉嗎?”

“這是怎麽回事?你怎麽在我手上?”

厲紅的右手捂在嘴前,小聲說。

“我現在算是寄居在你手上,你在為我提供能量。這就是我說的我在你心裏啊。”

厲紅瞪大了眼睛,她沒想到鄭之浩最後的要求原來會達到這樣的效果,一時間在她心裏產生了不知是該高興還是驚慌的心情。

“好啦美女,你別害怕,我知道什麽時候該出現,什麽時候不該出現。不過我真的很感謝你把魂瓶帶在身邊,現在我還是獵靈人,哦,應該你是獵靈人了。”

厲紅沒有說話。她的腦子還是亂亂的,這突然出現的狀況讓她措手不及。

“先給你時間想一下、習慣一下。當然了,如果你想讓我走,我也不會賴著不走。我睡覺去了,找我就叫我名字。”

鄭之浩的聲音消失後,果然半天再也沒有動靜。厲紅小心翼翼地張開手掌,一切又恢複了原樣。

“你跟誰說話呢?”

李麗突然歪著腦袋問道。

“啊?沒,沒跟誰說話,自言自語……”厲紅趕緊說道。

“手還疼?”

李麗看她張著手掌,關心地問。

“不,不疼了。”

厲紅連忙說。她很不自然地把手輕輕放在了腿上,然後長長地吐了口氣,臉上慢慢露出了笑容……

卷一完結,謝謝大家觀賞。

所有跟帖: 

挺有意思的,那個,大獨狼,還有第二卷嗎? -笑含- 給 笑含 發送悄悄話 笑含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12/30/2015 postreply 08:54:06

有第二卷,但是文字連載到一半, -大獨狼- 給 大獨狼 發送悄悄話 (77 bytes) () 12/30/2015 postreply 09:35:19

一隻眼看啥不累呢?可以理解。。 -彭小仙- 給 彭小仙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12/30/2015 postreply 09:41:24

時不時還要看錯, -大獨狼- 給 大獨狼 發送悄悄話 (229 bytes) () 12/30/2015 postreply 10:27:08

Dirty mind, dirty eyes -彭小仙- 給 彭小仙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12/30/2015 postreply 10:55:16

錯了,應該是 dirty eye -彭小仙- 給 彭小仙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12/30/2015 postreply 10:55:50

謝謝大獨狼轉貼。。。期待第二卷。並祝新年快樂! -牛奶香- 給 牛奶香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12/31/2015 postreply 05:36:00

新年快樂! -大獨狼- 給 大獨狼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12/31/2015 postreply 17:4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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