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譽為“塞上江南”的賀蘭山,為何又被人稱為“鬼山”?其腳下那條神秘隧道,果真通往另一個世界?二戰期間,日軍並未染指大西北,為何會在賀蘭山底發現一 座龐大的日軍基地?那些誇張到不可思議的武器裝備,到底用來對付誰?成吉思汗究竟死於何因?陵寢又在何處? 滅亡西夏後為要何屠戮全城並絕地三尺?他在尋找什麽?是什麽讓已經死亡的人“複活”並重複著生前的行為?神秘的黑匣子中,果真隱藏著西夏人的基因密 碼?滅國前,末代西夏王轉移的那批寶藏在哪?鄭和下西洋為何突然從紅海折回?地中海底真有座未來之城?一張貌似普通的芯片,為何隱藏著令全世界科學家抓狂 的秘密?
第一章(絕密押運)
就像人類在地球上生活了許久,卻始終鬧不清自己的起源一樣,人們對這個世界充滿好奇,卻始終無法解開所有未知的謎團。正是如此,才誕生了科學家、神學家和一些靈異現象的研究者,而實際上,除了上述人員外,還有一幫孜孜不倦的探索者,那就是我們。
我叫卓然(經五行道長同意,本書以第一人稱敘述,並采用化名),2005年公安大學畢業後,入職於枰州市公安局第四特偵組,最初當保衛員,後來做到 副組長。這工作貌似普通,很多人覺得跟一般刑警沒什麽兩樣,實際上,我們處理的都是些非常規的案件,所謂“非常規”,就是說這些案子無法用正常的科學理論 來解釋。而我們的職責用十六個字概括就是:封鎖現場、消除恐慌、保守秘密、查找真相。
不要感到奇怪,像我們這樣的機構,其實每個國家甚至每個大點的城市都有,不過叫法不同而已,由於是個隱蔽的職業,名字往往取得很低調。
我祖上三代都是做買賣的,家境還算不錯,再加上運氣一向極好,個性也有點張揚,朋友們私下都叫我“二五八”,經常打麻將的對這個詞一定很熟悉,用通 俗的話解釋,就是“洋蛋”+“牛逼”。然而,一場突如其來的變故徹底打亂了運勢、顛覆了乾坤,由之所引發的一係列詭異莫名的事件,現在想起來仍然冷汗涔 涔、膽顫心驚!
2009年8月13號,那天是我26歲的生日。下班後,我約了除皇甫敬外(頂頭上司)的所有組員到西湖春天吃晚 宴,結束後又請大家到聽雨軒,要了個包間邊喝茶邊搓麻將。我建議玩“裸賭”,就是誰輸誰脫衣服,輸一次脫一件,看誰先脫光。大家齊聲反對,倒不是太過敗壞 警察形象,而是由於他們都知道我這“二五八”不是浪得虛名,如此搞等於變相欺負人。我把臉拉下來,一通不露聲色的威嚇,終於,“裸賭”在一片歎息聲中開 局。
令我萬萬想不到的是,那晚的運氣差到了極點,本想耍弄別人圖個樂子,不料自己輸個一塌糊塗,若不是蕭一笑(組裏唯一的 女成員)在,僅剩的那條內褲恐都無法保住。正無地自容,放在桌邊的手機響了,看到來電者名字,我心裏一涼忙給眾人使眼色,大家都安靜下來。接完電話,我合 起手機半晌不語。蕭一笑問:是不是要執行任務?我點了點頭。雖然半夜執行任務是家常便飯,可不知為什麽,我忽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總覺得有什麽不好的事要 發生。
30分鍾後,我開車載著小佟和小鄧到了局裏,推開會議室的門,組長皇甫敬和一個戴眼鏡的老頭兒早在桌邊等候。看到我,那老頭騰地站 了起來,我以為他要跟我握手,結果他沒動也沒說話,隻是盯著我看,看得我渾身不自在。等我們全部落座後,老頭兒居然還在站著,組長請了兩次他才哦了一聲在 我身旁坐下。我側臉掃了他一眼,感覺很陌生,他的頭發又白又軟像團揉亂的棉絮,但目光炯炯,仿佛有著宇宙射線般的穿透力。
“這是省科學院 的蕭哲院士,蕭院士從事地球物理研究30餘年,德高望重、成績斐然,是一位國寶級的專家。”在組長做這番介紹的時候,老頭兒再次把目光掃向我。我本能地回 望過去,看到他鼻翼右側有顆榆錢大的黑痣,心中遂生出幾分厭惡。組長未注意到我的神色,接著開始分派任務:“蕭院士要去一趟北京,你們三個辛苦一下,到建 國門後那邊會有人接應。本次行動由卓然負責,秘密等級——絕密,小心執行。”
皇甫敬派發任務的口氣和言辭,向來跟他的身高一樣簡短直接, 而我們也習慣於放棄任何疑問。執行任務,不該問的不問,這是他對我們的要求。大半夜被喊過來隻是送一個人,卻稱什麽絕密任務,還要求我親自出馬。心中的古 怪愈加強烈,因此對方話音剛落我就托詞說:“頭兒,我今兒有點不舒服,能不能----換個人去?”皇甫敬看著我,答案跟他腮邊的胡茬一樣硬得刺人:不行。
我第三次瞧向老頭兒,他注視著對麵牆上的標語,一臉凝重。無可奈何,我隻好給父母打了個電話,收拾東西出發。當時局裏有任務公車被占用,經組長“指 示”,強征了我新買的那輛奔馳C200,小佟和小鄧是生手,出於安全和保密考慮,我還得給自己當司機。畢竟是絕密任務,雖有疑惑但我們還是做足了準備。相 比我們的重裝上陣,蕭院士卻隻挎了個拳頭大小的黑色皮包,一上車就坐到後排托起下巴瞄向窗外,似乎那漆黑的夜幕中有他感興趣的東西。
詭 異,不安,疑惑,第六感告訴我今晚要出事。從後視鏡打量小佟和小鄧,他們已悄悄給手槍上了保險,我也不由緊張起來。盡管已有5年駕齡,卻還是開不慣夜車, 我設定了自動導航,目標為河東機場,速度40碼開得四平八穩。出了市區,就是賀蘭山連綿起伏的山巒,蕭院士不說話,我們也沒心情瞎拉閑侃,車廂裏靜得令人 發瘮。偏偏這時,外麵起了風,裹著樹葉和沙塵往車上撞,吱吱擦擦像有人用指甲在摳外麵的鐵皮。
剛打算放首音樂調節下氣氛,蕭院士忽然對我 說了句話,這句話立刻使我對他產生了親切感。他說:“我女兒在你手下當差,經常聽她說起你。”真沒想到,蕭一笑還有個當院士的父親,這丫頭保密工作做得也 太強了,同事兩年我竟不知道!“是嗎?”我客氣地應付著:“我也老聽她說起您,今日總算見著真人了,幸會幸會。”他冷冷一笑:“瓜娃子說瞎話,明明不待見 我。”我連說:“沒有,絕對沒有。”蕭院士說:“我連地球都研究了,還琢磨不透你?”
車到一處陡坡顛簸了幾下,然後刹車失靈,連續撞倒幾 棵小樹之後,又歪歪扭扭闖進一片墳地,最終在一座墓碑前停下。我急得滿頭大汗愣是打不著火,拉開車門跳下去,卻見一道白幡淩空而起朝這邊打來,嚇得我差點 掉頭狂奔。踢開白幡,持手電照向車輪,見下方有口半米深的坑,相必是雨水衝刷造成的塌陷。看著那座新立的墓碑,我暗自歎道:他娘的,果真出師不利!
見前方不遠有家修車鋪還亮著燈,我便走過去敲門。老板打著哈欠問:車呢?我往墳地一指,他立刻縮回屋裏堅稱不幹。我掏出幾張大鈔從門縫塞進去,不多時門又開了,老板拿著錢哈欠不斷,我多掏了幾張,他立刻閉上嘴抱起工具箱就跑,不單如此,老板娘也踢著拖鞋趕去幫忙。
修車過程中,我的煙癮犯了,看一家小商店開著門,就進去買了包熊貓。抽出一支刁在嘴裏,打火機的火苗剛亮起來,就聽耳朵邊轟的一聲,同時有碎玻璃渣 和腥腥的液體撲倒臉上。一時間,冷汗從額頭滾滾而下。抬眼望去,我那輛奔馳C200果然皮開肉綻,四周到處散落著汽車零件和人體殘肢!我跌跌撞撞奔過去, 站在廢墟裏半天反應不過來。忽然,草叢裏伸出一雙血淋淋的手,顫抖卻十分精準地抓住了我的腳踝。
盡管與手臂相接的那張臉血肉模糊,我還是認出對方的身份,遂將他托在懷裏:“蕭院士你堅持一下,我叫救護車。”老頭兒死死拽住我的胳膊,把一塊冰涼堅硬的東西塞入我手心:“此物萬不可失,否則禍亂天下----”
第二章(禍不單行)
迷迷糊糊中,我被一陣怪異的聲音吵醒,仔細辨別,似乎還夾雜有男人的哭泣。睜開眼,房間裏空無一人,翻個身 想繼續睡,卻一直無法入眠,聲音越來越刺耳。坐起身,見床邊窩著兩個黑影,一抽一拉像在縫補什麽東西,在晨光的映襯下輪廓霎是眼熟。我心裏開始發毛。這 時,一個黑影轉過頭,雖然五官錯位鮮血淋漓,我還是認出那是小鄧,他邊哭邊用細麻繩縫補自己零碎的肢體:“頭兒,我們炸得太爛了,閻王爺不給收啊!”另一 個黑影歪著腦袋,半邊臉密密麻麻全是繩結,正慢悠悠把一大塊碎肉往肚子的破洞裏捂,哭聲聽起來更為淒慘:“頭兒,我是小佟。你別光是看,過來幫幫忙呀!”
我啊的一聲大叫,四周頓時明亮起來。“你醒了?”耳畔的哭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略帶沙啞的男中音。我閉著眼大口喘氣,汗水順鼻尖不斷往下淌。幾 分鍾後,我的心跳逐漸平靜,思緒也恢複正常。是個噩夢。抬手看看時間:2009年8月17日,從爆炸案發生後的兩個小時開始,我就被關在這間屋子裏,接受 組、處乃至局領導的輪番盤問,今天是我被軟禁的第五天。看到地麵上一片狼藉,我又想起來,自打兩天前衝局長摔了杯子之後,好像就沒人再進來過。
“想得怎麽樣?有收獲嗎?”皇甫敬的問話讓我很窩火,於是地上喀啪一聲爆響。——杯子早沒了,這回我摔的是床頭的飯盒。“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皇甫敬無奈地搓著手,“可你現在這個樣子,讓我想幫你都感到為難。”
我牢牢盯著他的眼睛:“你要真想幫我,就他娘的快放我出去。”他也盯著我:“好說,但前提是找到製造爆炸案的凶犯。”我笑得直切齒:“你們都懷疑我 是凶手?”“因為你是事故中唯一健全的幸存者。”皇甫敬也笑了,但笑得很陰邪,“再說,當晚用的是你的車,經檢查,引爆的媒介是**,而**插在油箱下, 從作案時間和作案邏輯判斷,你的嫌疑最大。”
我狠狠一拳搗過去,卻被對方抓在手裏:“我說的,都是客觀事實。”“那動機呢?”我瞪大眼 睛。皇甫敬針鋒相對:“奪取蕭院士手中的機密資料。”“皇-甫-敬!”我不再顧忌什麽尊卑長幼規矩禮法,一字一字崩出他的姓名,“拜托你動腦筋想想,我若 是凶手,會留在現場等你們盤根究底地訊問?會住這兒天天陪你們玩車輪戰?我是狗熊你們是豬啊?”
我一激動,臉色就會紅一陣白一陣,跟打了 彩光一樣,皇甫敬則不同,他皮膚黝黑看不出任何變化,經常喜怒無形。我咽了口唾沫,把拳頭慢慢收回來。全組甚至全局,恐怕隻有我敢這麽沒大沒小沒高沒低地 折騰,倒不是有什麽背景或後台,而是因為我卓爾不凡的工作能力,跟“二五八”一樣,“卓然”二字也不是浪得虛名。皇甫敬之所以能當組長,頭腦發達、處事穩 重是其次,主要靠的是他那點可表可不表的所謂資曆。要是鬥武,十個回合撂翻他絕不在話下。
驢脾氣是我的缺點,為此沒少得罪人,好在我能節製情緒該收即收,不至於搞得群情激奮成為公敵。雖然憑我的家境不指望工資吃飯, 可被掃地出門也是不光彩的。仔細回想一下,他的話並非沒有一點道理,但有個問題不大明白,因此我問道:“你剛才說我是‘唯一健全的幸存者’,這什麽意 思?”見我開始對路,皇甫敬往椅子上靠了靠,明顯放鬆下來:“蕭院士受傷很重,再加上強烈的精神刺激,腦子出了點問題。”
我忽然想到蕭院士塞給我的那樣東西,於是滿地找鞋:“我得去見他。”皇甫敬把我攔住:“不行,你現在哪兒都不能去。”我光腳站在地板上,雙眼又開始冒火: “你想軟禁我多久?”“不是軟禁,是保護。”皇甫敬不緊不慢地說,“蕭院士手裏的東西,我們在案發現場並沒找到,也就是說,很可能已經被人拿走。這些資料 的機密性和重要性誰都無法想象,一旦被別有用心者利用,結果將是災難性的。現在,消息已經泄露出去,越來越多的人盯著你。因為你參加了押運行動,又唯一沒 遭受傷害,而拿到資料者想殺人滅口,沒有得手者會鋌而走險,公報私仇者要落井下石,因此,你需要保護。”
難得皇甫敬說出這麽一大段話,也難得我沒有再做堅持。半分鍾後,皇甫敬從房間離開了,走之前他再次囑托道:“你要好好想想,看還有哪個環節被疏漏的?比如,你的車最近有沒人借過?押運路上有無異常狀況?諸如此類吧,想好了來找我。”
躺回床上,我忽然想給父母打個電話,摸一摸褲袋才想起手機被收走,屋裏的固話也被掐了線頭。從衣袋摸出那包熊貓,這幾日幸好有它,否則沒等出去就先 憋死到這兒了。點一支抽了幾口,把煙盒倒過來晃晃,裏邊掉出一拇指蓋大小的黑色物件,該物厚約三毫米,鋁合金質,外觀呈盾形,開口狹小,露出一小段黃色電 路板,側端有個長一公分寬約兩毫米的凹槽,上寬下窄接近於三角形。沒錯,這就是出事當天蕭院士塞給我的那樣東西。當時,我丟掉幾隻煙把它藏在餘下的縫隙 裏,才算躲過了皇甫敬的搜查。
幾天前看過之後我一直在想,這東西應該是個存儲器,但不是連接電腦,而是插在某種特製的儀器上。奇怪的是, 物件表麵有幾個白色的符號從來沒見過,也不知是哪國文字,畫得跟鳥一樣。難道是密文?我腦子裏一陣翻騰:此物從何而來,藏有什麽秘密,何以帶來禍亂天下的 災難?既為機密,應該沒太多人知道才對,蕭院士為何興師動眾采取武裝押運,難道早就預感到可能要出事?如果感到不安全,為何不通知對方來取,非要拋頭露麵 千裏迢迢送往北京?北京的接頭又是誰,事發有好幾天為何不露麵?危難之際把資料交給我,他到底是出於信任、無奈還是別有心計的陷害?
一直想到中午,毫無收獲。吃了 頓不可口的午飯,抽了兩支煙,我把物件藏起來決定不再想下去。腦子一空居然睡著了,再次睜開眼時天已經發黑,我剛打算下床活動活動,忽然發覺床邊有個黑 影,身子一抽一抽像在哭泣,我心頭一緊:不會又是噩夢吧?黑影抬起頭,一雙眼睛閃亮閃亮。“頭兒。”黑影抽噎著說,“我把你吵醒了吧?”我長喘一口氣,原 來是蕭一笑。“你咋在這兒?哭什麽呢?”我問。黑影又是一陣抽噎,抽到我不耐煩的時候終於回了句話,卻駭得我渾身汗毛倒立!
第三章(八腳蟾蜍)
蕭一笑壓低聲音說:“我爸讓我告訴你,墓地有鬼。”呆了半晌,我摸摸她的額頭,不燒,再摸摸自己,也不燙。
“有鬼”,這話從一個科學院院士嘴裏說出來著實令人吃驚, 畢竟唯物論和唯心論是不共戴天的一對兒冤家,像他們那種人,磁場強得連做夢都夢不到鬼,怎麽還會親眼看見?就算蕭院士腦子真的有點問題,也不會隨便扭轉自 己的唯物主義立場啊?(個人觀點,可能有偏見,不爭論哈),而幹我們這行的,雖然經曆無數怪事,但根本上還是個唯物主義者,對於各類無法解釋的現象,也隻 認為科學尚未發達到一定程度,並非鬼怪所為。如今,蕭一笑在轉述她父親這話時,神情相當的嚴肅,也就是說她也信了。
一個在我手下做曆史研 究員,一個是在科學院研究地球物理,父女倆可謂上看五千年,下看五千年,一起說墓地有鬼,的確挺嚇人的。“你爸現在在哪兒?”我匆匆穿著鞋子,管他娘的 “皇甫敬”還是“綠甫敬”,“殺人滅口”還是“落井下石”,說什麽我也得去見見他,老頭肯定看到了什麽,如果他能講出個子醜寅卯,那輛大奔倒在其次,關鍵 是我的清白就有了。
我站起身,蕭一笑卻蹲著不動,哭聲更響了。“發生了什麽事?”我隻好坐下來,心裏感到幾分不妙。果然她身子一歪伏在了 我的肩頭:“我爸已經不在了,這幾天,一直在料理他的後事。”死了?我好像挨了一悶棍,半晌說不出話。蕭一笑比我小兩歲,在我眼裏,她是個從不暴露真性情 的女子,恐怕隻有痛心到極點,才會這般脆弱與傷懷。因此,我拍拍她的肩膀,勸慰說:“人死不能複生,節哀順變吧。現在最關緊的,是找到凶犯替你爸爸報仇, 然後,完成他未竟的願望。”
聽我這麽一說,蕭一笑似乎想起了什麽,忙直起腰從口袋掏出一樣東西,朝門口看了看快速塞到我手心,動作和神態 跟他父親當初塞給我那個黑色物件時差不多。我用指頭摳了一下,是個紙團。確定屋裏沒裝攝像頭、窗外無人偷聽後,我打開床頭的台燈。展開紙條,那是一片巴掌 大的舊報紙,上頭用黑色鋼筆寫了六個漢字,歪歪扭扭但輪廓分明:小心八腳蟾蜍!很明顯,這六個字出於警示或提醒,於是我問:“哪兒來的?”
蕭一笑止住嗚咽:“是我爸在彌留之際塞給我的。”“當時誰在場?”“羅院長、我媽媽,嗯,還有咱們頭兒。”“塞給你紙條的時候,你爸爸有沒有留下什麽 話?”“有,他悄悄對我說‘告訴卓然,墓地有鬼’。”翻過紙條背麵,並無其他文字,我扶蕭一笑在床邊坐下:“依你看,你爸爸所說的八腳蟾蜍,是指動物還是 指人?”蕭一笑脫口而出:“肯定指人。”
“那就是了,你爸爸肯定知道真相。”我果斷地告訴她:“他在用暗語提醒,我們隊伍裏有內奸。”蕭 一笑顯出錯愕的神情。我冷笑一聲,繼續問:“依你看,誰是八腳蟾蜍?”蕭一笑搖搖頭。“我懷疑是皇甫敬!正因為凶手潛伏太深而且勢力足夠強大,才會讓你爸 爸有所顧忌,以致不敢直接說出真相,隻能尋找時機留下暗語。”這個猜測過於大膽,我的胸口咚咚亂跳,蕭一笑微微張開口,眼珠子都想滾出來。
“不可能。”仔細想了想,她開始搖頭:“其一,他跟我爸爸私交甚密,如果想奪取資料,完全可以在暗地裏下手,沒必要弄出這麽大動靜;其二,我爸爸之所以 找他幫忙,是因為對他充滿信任,同時也說明危險在我們之外;其三,爸爸給我紙條的時候雖已奄奄一息,但紙條上有很多汗漬,這說明紙條在我爸爸手裏握了許 久,那幾個字並非臨時寫上去的;其四,我爸爸隻是提醒要小心,並沒有點明八腳蟾蜍就是凶手。”
“我還是覺得內部有問題。否則,**從哪兒 來,怎麽到的油箱下,誰給引的爆?就算凶手是鬼魂,他們也得能造出導線來呀。”想著想著,眼前忽然閃過兩個人的影子,“難道是小佟和小鄧?會不會他們根本 就沒死,用墓裏的屍體在爆炸現場施了障眼法,然後來個金蟬脫殼?哎,一笑,你把陳默叫來,看屍檢有沒有什麽發現。”“這種歪門邪道的招數,也就你能想象得 出來!”蕭一笑拉過隨身攜帶的提包,取出幾張照片遞過來,“呶,看看是不是?”
接過一看,兩具屍體雖然爛得一塌糊塗,但還能分清眉眼,同 事四年,借此一斑足夠確定身份了。我心裏一陣刺痛:他們跟我執行任務,非但丟了小命屍首不全,還要遭受懷疑。準備交還照片時,忽而感到不對勁,於是收回來 認真咂摸,發現他們炸爛的臉果然有點古怪,我用胳膊肘碰碰蕭一笑:“哎,人在什麽狀況下,才會出現這種表情?”
“恐懼。”蕭一笑仔細看了看照片,又補充說,“驚訝。”
“那----他們恐懼什麽,驚訝什麽?”
“見鬼?”蕭一笑眼中閃過某種譏誚的色彩。
“難道沒可能嗎?”我認真道,“你爸也這樣提醒了。”
“省省吧,我爸說的鬼,是指陷阱和陰謀,此鬼非彼鬼也。”蕭一笑恢複嚴肅的神色,“我認為,他們定是看到了油箱下的**,才會這般驚詫。”轉過頭, 我驟然發覺蕭一笑離我很近,下巴幾乎貼著我的胸脯,雖然不是頭一次有女人“**”,還是覺得渾身發燙。我幹咳一聲把照片還給她:“一笑,你爸爸要送往北京 的是個什麽東西?”雖然我心理已有九成把握,但還是想確認一下,本以為對方知道些情況,結果她卻搖了搖頭。
“你爸爸從來沒跟你講過?”這 讓我覺得不可思議,蕭院士在科學院又不是在保密局上班,會有什麽機密連女兒都要隱瞞的?本來我還想順著拋出那個黑色物件,看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畢竟現在 隻是個嫌疑,一旦拿出來就等於證據確鑿,那時候便在劫難逃了。握著煙盒的手縮了回來,接下來的問話已僅僅出自職業本能:“最近你爸爸都跟什麽人聯係過?這 次到北京要找誰?”蕭一笑繼續搖頭:“我爸爸研究的東西我和我媽都不懂,一向很少過問,他也不主動跟我們說起,常跟什麽人來往就更不清楚。”
我把聲音壓得更低:“你去查一下你爸出事前一周的信件、傳真、EMAIL還有聯係電話,不管是公是私一一抄錄,另外,到出事的那塊墓地去一趟,查一查 有什麽可疑的痕跡,最好拍成照片回來,注意,你得親自去,別告訴任何人。”蕭一笑點點頭,起身走到門口,停下來看看我,把門帶上。看來,蕭一笑某種程度上 還是相信我的,全組也就她敢冒風險來看我,因此我苦笑。
在我被軟禁的第七日,也就是蕭一笑來看我的兩天後,皇甫敬又來了,這次他帶來兩個 人,跟他一樣穿著警服,目光都冷森森的。我從床邊緩緩站起,懷疑自己是否要遭到秘密處決,還沒發問對方倒先開口了。“卓然同誌。”皇甫敬似笑非笑地對我 說:“告訴你一個好消息,製造爆炸案的凶手,找到了。”
第四章(深山盲區)
心裏鬆了一口氣,卻依然繃緊著麵孔,我在等對方給個圓滿的說法。皇甫敬從我臉上未發現該有的興奮,輕聲笑了下,顯然他早備好了說辭。
“凶手是那天晚上給你們修車的兩口子,事發之後逃往銀川一位親戚家,女的已被抓獲,她對所犯罪行供認不諱,說他們在那條坡道兩側鋪了鵝卵石,上麵塗 一層滑油,又在墓地造出陷阱,**也是他們放到油箱下的,然後尋找機會施以引爆。可能小佟跟小鄧離車尾較近所以當場喪命,蕭院士雖然受傷也很嚴重,卻並沒 有即死亡。再然後,他們趁亂竊走了蕭院士包中的資料。”說完這些,皇甫敬擺出一副並不由衷的歉意,“這些日子委屈你了,很不好意思。”
“可以理解。”我趁此話題單刀直入:“蕭院士要送往北京的,是一份什麽樣的資料?”“一塊芯片。”皇甫敬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圈成圈,比劃了一下大小。我立 即想到煙盒裏的那個黑色物件,看來“禍亂天下”的是它無疑了。可一揣摩又覺得不太對,芯片是指內含集成電路的矽片,體積很小,通常是計算機或其他設備的一 部分,本身不具備讀取功能,於是我又想到了物件側端的三角形凹槽。
我不希望自己的表情透露太多信息,故而假裝活動四肢,以避開他審視的目 光。修車的是凶手?事發之後,我也做過這種假設,可仔細想想根本不靠譜,且不說位置選定、機關設置的邏輯分析,**安裝與引爆的操作技巧,單從目的看,他 們一普通平民,玩了命的劫一高科技芯片有何用?莫非那東西能讓他們一夜之間富甲天下,或者脫胎換骨飛升仙境?既然無用,幹嘛把我的大奔當焰火放?
“抓來那女的呢?”我邊捶腰邊問,這態度儼然是占他職務上的便宜。沒辦法,我受了委屈,不給他點臉色心裏不痛快,也免得叫人以為我好欺負。皇甫敬沉著臉:“死了。”我的動作放慢,但未停下來:“怎麽死的?”皇甫敬說:“咬舌自盡。算是我一時疏忽,沒有防備。”
我怔了片刻:“那男的呢?”“跑了。”皇甫敬吐出一口氣,“不過他跑不了多遠,局裏已經派人去追了。”我剛張開口便被皇甫敬截住,他已經猜出我要問 什麽:“案子很複雜,那對修車的夫妻不可能是主犯真凶,其背後必然有操縱者。不過,幕後黑手不一定就在我們內部,蕭教授的交往非常廣泛,也許知道這個機密 並有興趣得到它的人有很多。要想揭開謎底,必需得把逃跑那男的抓回來,不過這事就不勞你費心了。我跟局領導商議過,準備給你半年假期,好好休息一陣子,等 案子差不多了結了再來上班,這也算對當事人的特殊保護吧。”
聞聽此言,我的動作完全僵止下來。而皇甫敬並不等我表態,又拉過身旁那倆人介 紹道:“這是我們組新來的同事,曹陽、高大全,分別接替代替小佟和小鄧的工作,以後大家就是一家人了,你休息的這段時間----”“不行!”我以皇甫敬慣 用的強硬打斷了他的介紹,“我是押運行動的負責人,也是案子唯一的見證者,小佟和小鄧血跡未幹,資料尚且下落不明,我他娘的要什麽保護、談什麽休養?不把 幕後真凶揪出來,老子直接卷鋪蓋走人!”
皇甫敬麵如豬肝,大概沒想到我的反應會如此強烈。但很快他就擺出笑容,上前拍拍我的肩膀:“很 好,有骨氣,要的就是你這句話。”然後轉向麵麵相覷的兩人:“那----接下來的任務你們要多多配合。”我這才正式打量起那倆小子,後者抬手衝我敬禮,笑 得像兩顆石榴,一個似乎還沒長開,五官緊巴巴擠在一起,另一個仿佛長咧了,眉眼口鼻都衝外炸著,總之,看起來不如小佟和小鄧那麽順眼。我注意到,他們三個 不約而同都有點意外,看樣子我這一堅持打亂了他們既定的規劃。
當時沒想那麽多,彼此握了手走出房間。在回廊裏,我問皇甫敬:小佟和小鄧的後事是否安排妥當?皇甫敬說安排好了,撫恤金也發過了,都是自家弟兄,絕不會虧待他們。我沒再說什麽,謝絕他中午一起吃飯 的提議,也沒跟蕭一笑他們打招呼徑直回了家。我在家待了24小時,辦了三件事,一是找保險公司理賠,但因事發太久且證據不足雙方搞得異常糾結,最終賠付隻 3萬元,還不夠我那輛大奔半個屁股,另一件是聽父母嘮叨,無非還是些幹警察不如做生意、早點找個老婆結婚之類的勸導,讓我覺得不如被皇甫敬軟禁起來清靜。 剩下的時間全拿去玩CS,平日都是我施暴於人,如今運氣不好,一夜被別人施暴無數次。24小時過後,我像隻兔子一樣紅著眼去上班。
2009年8月21日。皇甫敬站在會議桌前,嚴肅而莊重地向我們交代新的任務,這次他一反常態,把任務背景及目的介紹得相當清晰(通常情況下,出發 之前我們是不清楚任務內容的,頂多知道目的地):“根據群眾舉報,凶犯已經逃亡賀蘭山腹地,而這次我們的任務,絕不隻是抓一個犯罪分子這麽簡單。大家都知 道,賀蘭山地處寧夏和內蒙交界,屬於北緯三十度至四十度之間大神秘區的一部分,曆史上有過多次超自然現象記錄。建國後情況略顯好轉,但在去年汶川地震後再度爆發,近來連續發生鳥獸集體死亡、人畜失蹤現象。”
“半個月前,七位地質學家和十來個驢友先後入山探查,結果在賀蘭溝埡口附近神秘失蹤,至今不見返回。此事給當地群眾帶來極大恐慌,有人還在網上發布 帖子,極盡造謠誇張之能事,造成了惡劣的社會影響。所以,我們要借助此次對犯罪分子的追蹤,到深山盲區展開一次全麵搜索,爭取早日揭開引發詭異現象的原 因,用科學的答案擊破謠言消除恐慌。本次行動我為總指揮,卓然負責全麵執行,鑒於任務的艱巨性和複雜性,大家需做好長期應戰準備。最後一點,注意保密。”
講完後,皇甫敬給我使個眼色,回到桌邊的座位。我站了起來,並沒有走向指揮台,而是就地檢閱了手下的隊伍:
蕭一笑,女,25歲,曆史研究員,有她在等於隨身攜帶五千年曆史典冊,因為剛剛失去父親,眼角還帶著隱隱哀傷;陳默,男,36歲,醫學化驗員,也許經常麵對屍體的緣故,人亦變得缺乏感情和表情,但這並不影響他成為全市最有名氣的法醫;天佑,男,32歲,保衛員,曾連續五次摘取全市武術散打比賽冠軍,聽說會一些茅山術,但從沒見用過。
以上三個是老人,再看新來的兩個:曹陽,男,22歲,記錄員,身高不足一米七,小鼻子小眼小嘴在一張小臉上密集分布,是組裏唯一不叫我“頭兒”而是 叫“哥”的家夥。高大全,男,23歲,身高近兩米,大鼻子大眼大嘴在一張大臉上分散而布,不知是先天還是後天原因,眼睛總發綠光,看女人如此,看男人亦不 例外。此二人係皇甫敬招入,有何本領得操練一下才知道。
檢閱完畢,我開始下達命令:“全部都有,立刻收拾準備,下午一點出發!”
第五章(鬼門已開)
有些東西睜開眼才能看到,有些東西閉上眼才能發覺,有些東西活著時才能經曆,有的東西死亡時才能體驗,有的東西得到了才能領悟,有的東西失去了才能參透。
坐越野車顛簸在戈壁灘裏的感覺,就像躺在兒時的搖籃,我一口氣睡了個把鍾頭,迷迷瞪瞪睜開眼,我看到天佑正用鋼筆在日記本上寫出以上文字。我忽然想,小佟和小鄧此刻看到了什麽?想著想著眼睛有點潮濕。曹陽碰碰我的胳膊:“哥,你咋哭啦?”我怔了一下:“不是哭,是感動。你看人家天佑,屁股都坐不穩還能寫出如此工整的字,你服不服?”曹陽半張著口,看樣子不是服天佑,而是服我。
天佑的頭埋在日記本 裏:“你們啊,都是拿了槍杆子,丟了筆杆子。”這話不錯,拿了槍杆丟了筆杆的很正常,拿了槍杆子不丟筆杆子的也不少,可當了刑警卻不拿槍杆子的,也許地球 上隻有一個,那便是天佑,在我的印象裏,除了日常訓練,幾乎從沒見他拿過槍杆子。就像現在,我們一個個荷槍實彈,帶著大包小包,裏麵全是現代化儀器和裝 備,他卻赤手空拳,雖說也帶了一個包,可裏麵全是朱砂、銅錢、黃紙、香火之類的東西,頂多加一把短刀,似乎這種生在傳統武術世家、尤其帶點“道行”的人, 都不屑於那些高科技玩意兒。
沿著賀蘭山東麓由南向北行進,我們看到了山坡上盤卷如龍的長城,但不見雄關漫漫,唯有被風沙蠶食殆盡的古拙與 蒼涼,抵達山口一座村莊時,已是下午4點。接下來完全要靠步行,因此我們將車停在一位老鄉家,順便探點消息。——多打聽、少摸索,是我幾年工作積累下的經 驗。進入較大的山脈、河流、沙漠、森林之前,及早獲知一些忠告或建議是有好處的,可以提高辦事效率,減少不必要的麻煩。雖然是唯物主義者,但也須保持對大 自然的某種敬畏之心,這也是經驗使然。
主人是位四十多歲的藏族阿叔,漢語講得還算流利,對我們也非常熱情,果子甜餅的一讓再讓,搞得我們 都不好意思。可當我提到這座山裏有什麽古怪時,他卻突然閉口不談。我想盡各種辦法誘導,他都不願多講半個字。無奈,我讓蕭一笑他們纏住阿叔,自己瞅機會把 阿嬸帶到院子裏,用一雙老少通殺的桃花眼狂放電,愣是從她並不健談的口中套出了一些情況。
據阿嬸介紹,賀蘭山是一座鬼山。深山裏有條隧 道,可以直接通到陰曹地府,每年農曆七月初一,天一黑府門就會自動打開,所有鬼魂傾巢而出在山裏遊蕩,有時候還能聽到非常整齊的“唰唰”聲,像過軍隊一 樣。剛解放那會兒,曾有幾個村民無意闖進隧道裏,果然看到數千陰兵,回來沒幾天就一個個死了。特殊時期時,也有不信邪的紅衛兵進去過,結果沒見再出來,從 那以後,就沒人敢往深山裏去了。
70年代末到2008年上半年好像平靜了一陣子,但汶川地震後又開始了,且鬧得更厲害。從七月初一開始, 一直到當月月末,晚上那個鬧騰啊,搞得人心惶惶雞犬不寧。光鬧騰倒也罷了,以前可沒聽說過鬼魂主動傷人,後來不行了。就去年七月十五那天夜裏,她忽然聽到 地下轟隆隆響,動靜跟打雷差不多,她兒子持手電到院子裏查看,半天不見回來。等她發覺不對跑出去看時,光見手電筒掉在地上,人卻沒了。
阿嬸還說,倒黴的不止她一家,有的家裏丟了好幾口人,還有丟牲口的。以前是一到晚上不敢上山,現在是門都不敢隨便出了。我問:丟的那些人,一個都沒回來嗎?阿嬸歎了口氣,說有,但還不如不回來。我驚問為何?阿嬸道:他們不吃飯要吃人啊,沒辦法就把他們綁起來,結果他們就又哭又喊。我問喊些什麽?阿嬸說:喊什麽的都有,但喊最多的是“再也不敢了”,就那樣死命地喊,直到精力衰竭而死。見我若有所思,阿嬸又叨咕了一句:他們受那麽大罪,死的時候卻都是笑著的,你說奇怪不奇怪?
我問阿嬸那隧道在哪兒,阿嬸搖頭說不知道,還說她已經講得夠多了,再多講會遭天譴的。這時,阿叔過來了,勸我帶上人,天黑前趕緊下山,否則招了鬼就麻煩了。曹陽拍拍腰裏的槍套,說我們就是來捉鬼的。阿嬸聽了立即使眼色,意思是不可呈狂。
這時,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忙從錢夾拿出張照片給阿叔看(照片由蕭一笑從戶籍民警手裏得到,照片主人是製造爆炸案那個修車老板),問他有沒有見過這個 人?阿叔辨了半晌不發話,最後還是阿嬸做了回答。“見過,見過!幾天前我在河邊洗衣服,他還問我話來著,問的什麽記不太清楚,隨後他就進山去了。”阿嬸指 著村邊一條扶搖直上的石階說:“哦,就從那兒上去的。”
我暗自一咬牙:“走,上山!”其餘人背上行囊跟著往外走,阿叔和阿嬸左右攔不住,無奈地做了個祈禱的動作。
剛開始爬山時,大家精力充沛、行動迅速。我們發現,愈往高處愈顯出人跡罕至的荒蕪。到了海拔一千五百米以上後,石階沒有了,隻有一條荒草半掩的土徑 不知通向何處。剛要過去,蕭一笑卻攔住我:“頭兒,有點不對。”我皺眉:“什麽不對?”“你注意到沒,咱們一路走過的那些石階腐蝕嚴重、苔蘚遍布,包括這 條小路的近段,也是荒草半掩、落葉成堆,這說明進山的人非常少,而小路的遠端,也就是通往深山的那部分,卻亮光光一片,那可是需要很多人才能踩出來的 啊。”
聽此言,我猛然想到阿嬸的那番話,她先說自六七十年代後就很少有人進山,又說聽到過整齊的“唰唰”聲,像是過軍隊。難道這山上真的 有陰兵存在?失蹤的那些人畜是否與之有關?如果是陰兵所為,為何一路未看到群人踩踏的痕跡?如果不是,“唰唰”聲從何而來?難道那些人畜憑空了消失不成? 看來,這山裏定有蹊蹺。我壓了壓帽沿說:“不對才是正常的,否則我們就不用來了!”
由我帶頭,大家趟著半人深的荒草繼續前行,約莫走了十 來分鍾,腳下的草漸漸變少,路也光光亮起來,從路邊折斷的莖葉看,應該是不久前留下的痕跡。再往前走,隻覺得陰風陣陣,令人渾身起雞皮疙瘩。更詭異的是, 如此茂密的山林中幾乎沒有一聲鳥叫,甚至沒有蟲鳴,死寂得簡直不可思議。說實話,我有點想退回去,可就這一條入山的道,凶犯必定從這兒走,因此,前方就是 龍潭虎穴也得跟進!
天已黑透。蕭一笑和陳默打開手電,曹陽緊緊握著槍,高大全取出地磁儀,天佑則擎出一隻羅盤。我看了下手機上的時 間:2009年8月21日,農曆七月初二,晚上21:29分(西部地區的日落時間,要比中原晚一到兩個小時)。照阿嬸的說法,深山裏的鬼門此刻已經開啟 了。
第六章(末世之兆)
我們發現,“明路”(未被荒草遮掩的路)和“暗路”(被荒草遮掩的路)交接的附近,有一座看不出年代的破 廟。牆體是就地取材用石頭搭建起來的,頂麵和窗戶為木質,雕刻的花紋粗糙無比,兩扇破門犬牙參差地虛掩著。推開門,隨即衝出一股黴敗之氣,持手電往裏照 照:空間不大,頂多十來平方,卻擁擠地蹲了七八位神君,個個漆皮斑駁麵目猙獰,看得人脊柱發寒。
“嗬,這些菩薩長得挺嚇人的。”我小聲嘀 咕。天佑卻說:“不是菩薩,是道君。”我仔細一瞅,果然挽著發簪穿著道袍,可仍舊覺得奇怪:“廟裏的道君都是慈眉善目的呀,哪有這種凶神惡煞?”對此,天 佑也解釋不清楚:“看樣子不像是三清,而且一個廟也供不了這麽多道君,該不會是從別處搬來的吧?”
高大全腰彎得很低,卻還是將門楣上的朽 木撞掉一大塊,疼得他捂著腦袋直咧咧:“廟破到這種水平,也沒人給申請個文物保護。”陳默冷哼道:“文物個屁,都是些現代玩意兒。”果然,我從一尊道君的 屁股上發現了幾個狂草大字:毛主席萬歲!字是用毛筆畫上去的,帶有極端仇恨的力度,最後那個驚歎號還未畫完就戛然而止,估計是書寫者用力過大造成毛筆斷 茬。
“誰幹的?忒沒文化,毛主席的席字都給寫錯了。”曹陽掩嘴嗤笑。高大全道:“這還用問,一看就是當年紅衛兵的手筆。”我 嗯了一聲表示認同:道君身上坑坑窪窪,顯然挨過打,也許因為塑像太結實(石頭造的),那些紅衛兵才用毛筆畫了標語。字跡有些模糊,好像寫上後被人塗抹但沒 抹幹淨,黑墨和油漆已吃到一塊兒。抬頭一瞧,房梁上明明白白標注了這座小廟的建造日期:1967年11月,果真半個世紀不到。
“頭兒,不對啊。”一直沒吭聲的蕭一笑突然開口,“這廟雖破,卻連片蜘蛛網都沒有,還有你看,香爐裏還點著香!”順著手電筒的光一瞧,香爐內果真插有一束香,且燃燒還不到三分之一。香肯定是活人給上的,看樣子剛插上不久,可一路上來未見有人啊。
“這山裏肯定住著位高人。”高大全摸著自己寬闊的下巴,好像他就是那位高人:“而建這座廟的目的,大概是想鎮住山裏的邪氣,讓陰兵的腳步隻能徘徊到 這兒,無法下山。”此話聽起來有理,可阿嬸所說的唰唰聲怎麽回事?此處離山下的村莊至少好幾千米,再大的動靜也傳不過去啊!
一時弄不明 白,我招呼大家退出小廟繼續往前走。曹陽最後一個出來,他腿短被門檻絆了一下,差點摔個狗啃泥。揀手電筒的時候他猛地驚叫起來:“哥,你看!”不看不知 道,一看嚇一跳:地上居然有一排密密麻麻的腳印!賀蘭山地處西北,年降水量不大,但目前雨季尚未結束,林中地麵仍比較潮濕,因此留下的腳印非常清晰。
蹲下身摸了摸那腳印,憑尺碼大小和陷入泥土的深度,我可以斷定行走者為男子,而形狀與紋理則同現代旅遊鞋或皮鞋均無類似之處,那些腳印貌似雜亂無 章,仔細看,發現它們有著一定規律,不是一左一右互相交叉,而是兩隻並行循環重複,也就是說,這群人是蹦著走的?!我的冷汗出來了。
“頭 兒,不會是誰搞的惡作劇吧?”顯然,高大全也看出來了,他敲了敲地磁儀,“這確實兒沒什麽異常啊。”我轉頭去看天佑,他正把耳朵貼在羅盤上。我拍了下巴 掌:“嘿,你那東西是用來聽的?”“頭兒,你信我不信?”天佑的樣子比他手裏的羅盤還認真。“什麽意思?”我不解。“要是信我,咱趕緊撤回去。”天佑臉色 蒼白,“再往前走會死人的。”“死你個頭!”我上前幾步奪下他的羅盤,“撤回去你跟大頭兒交代?”看看羅盤,指針正微微晃動,雖然我不懂這東西,卻也瞧得 出,邪氣(假如有的話)還遠遠沒到能夠侵犯人體的地步。
曾聽人說過,天佑的祖父是第一百零六代茅山掌教,其父不願繼承衣缽,他倒對這行充 滿興趣,隻是由於父母的堅決反對未能拜師學藝,僅從祖父的遺作裏學得一些招式,但隻限於紙上談兵,完全沒有實戰。每次執行任務,他都會帶齊裝備躍躍欲試, 卻不知是沒遇到氣場夠分量的邪物,還是沒等他出手就被我們解決掉了,終歸未得一試。如果按他所講,前方邪氣重得害死人,為何不趁此機會大展拳腳?
說實話,自打小佟和小鄧跟我丟了性命之後,就變得有點小心翼翼,生怕再給弟兄們帶來什麽閃失,畢竟人的命隻有一條。可心裏窩的那股氣,往往在打算退 縮的時候點燃,一旦燃起又勢不可擋,盡管我看得出,大家疲憊不堪也沒有繼續走的意思,卻還是下達了不近人情的命令:“一幫警察被鬼嚇跑,開什麽國際玩 笑!”說著,我把羅盤往天佑手裏一塞:“少他娘的廢話,帶路!”
讓天佑帶路,等於我信了他,這樣做至少沒有壞處。隻要你有特長有本事,我這個人是不拘一格的,否則天佑這種偽道士絕對進不了警察局。
繼續前進中。地磁儀未見異常,羅盤小幅旋動,我們的心卻一個比一個跳得厲害,可誰也說不清到底怕什麽(說不怕是瞎話)。順著腳印走了二十多分鍾,來 到一處幾十米高的陡崖下,崖腳有一大片鳥類的屍體,密密麻麻、層層疊疊,保守估計足有數千隻,不斷發出陣陣腐臭。我停住腳:“怪了,這兒咋這麽多死鳥?”
“哥,你out啦!這叫末世之兆,也就是說2012馬上就要到了。”真不明白,如此晦氣的辭藻被曹陽講出來,為何滿含興奮的味道,“不單是這裏,全 球各地都發生了動物群體死亡事件。穀歌曾推出一幅動物死亡的地圖:從美國到巴西,再到英國、澳大利亞、新西蘭,再到日本----”
“無稽之談。”蕭一笑打斷他的話,“從曆史角 度講,這屬於第六次生物大滅絕。在地球的生命演化史上,曾經曆過五次大規模的生物滅絕。第一次物種大滅絕發生在距今4.4億年前的奧陶紀末期,大約有 85%的物種滅絕;第二次發生在距今約3.65億年前的泥盆紀後期,海洋生物遭到重創;發生在距今約2.5億年前二疊紀末期的第三次物種大滅絕,是史上最 大最嚴重的一次,96%物種滅絕了,其中90%的海洋生物和70%的陸地脊椎動物滅絕;第四次發生在1.85億年前,80%的爬行動物滅絕;第五次發生在 6500萬年前的白堊紀,統治地球達1.6億年的恐龍滅絕。目前,地球正在經曆第六次生物大滅絕,這是誰都無法改變的自然規律。”
“危言聳聽。”高大全使勁搖腦袋,“從科學角度講,這不過是地球磁極轉變引發的意外。地球磁極發生變化,會使候鳥找不到原來的定向標,從而失去調整飛行方向的能力,遇到障礙物時也直線前衝,因此集體自殺的悲劇就發生了。”
“全都不對。”陳默揉著鼻頭,似乎嗅到了什麽氣息:“從生物角度講,應該是食物鏈慢性中毒。比如,河海中的藻類受了汙染,魚蝦以之為食,鳥類再吃了魚蝦,毒素逐漸累積,神經係統慢性損傷,嚴重的就發瘋自殺或者直接被毒死。”
我看看天佑,他正牢牢盯著羅盤。我剛想問有什麽問題,忽然有個冷颼颼的東西從附近的林中穿過,同時,天佑舞起胳膊衝我們喊,可能過於緊張,他嗓音嘶啞且語無輪次:“槍,槍,不要回頭看,全部警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