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章
我躺在床上足足想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起來,就見鏡子裏的那個人憔悴無比,麵比黃花。
寫意瞧著十分地心驚,駭然道:“娘娘,您這 怎麽了?”
我沒心思理會她,打發她去太皇太後那裏問解毒藥劑可 製出來了。
寫意前腳出門,我就又吩咐了小福兒去趙王府,給綠籬傳了信。
兩天後,皇後忽感風寒臥床不起。太醫診斷之後,言皇後病雖無大礙,卻需靜養。皇帝不在宮中,皇後又忽地病倒了,宮中就有點人心惶惶。
關鍵時刻,還 老同誌站了出來。
太皇太後不但果斷地全盤接管了宮中事務,螞蟻手打社區首發還將皇子齊灝與公主齊葳俱都接入了自己宮中教養。有這樣一尊老佛爺鎮守,宮中頓時安定下來。皇後遵醫囑開始臥床靜養,興聖宮也隨之閉門謝客。
與其同時,我這個張芃芃已 女扮男裝,帶著貼身侍女寫意,由二十餘名武功高強親衛護送著,暗中出了盛都往北而去。
一路上揚鞭縱馬,行速極快,不幾日便到了宛江邊上。早有船在江邊等著,待我們這一行人下馬登了船,便立刻揚帆向江北岸飛而駛去。
過了宛江,一行人還 日夜兼程,沿泰興、豫州、小站一線北上,打算經靖陽出關,然後直奔齊晟大軍所在地,北漠平寧城。
出靖陽關時已 十月十七,從離開盛都那天算起,我已 在馬背上過了八天,別說兩腿間早已 磨得血肉模糊,就連小命也都丟了大半了。
中午在一片樹林子邊上歇完腳後,我就死活也爬不到馬背上去了。寫意從一旁用身體支撐著我,帶著哭音說道:“娘娘,您再歇一會兒吧。”
我甩開了她,用手抓著馬鞍繼續往上爬,再一次栽倒到地上之後,就聽得護送我的親衛隊長輕聲說了一句“得罪了,娘娘”,然後用手架住了我腋下,輕輕一托,將我放到了馬背上。
我雙手握緊了韁繩,坐直身體,轉頭說道:“麻煩也幫一下我的侍女上馬。”
他二話不說,將寫意也拎到了馬上。
一行人又拍馬而去,又往前趕了百十來裏路才到了一個小鎮。按照往日的習慣,我們即便過城鎮也不會住宿的,而這一回,那親衛隊長卻策馬到了我身邊,小聲而恭敬地說道:“娘娘,在這裏歇一宿再走吧,大夥的身體都快熬不住了,而且出關後換馬不便,得叫馬匹也歇一歇。”
我眼睛從隊伍裏掃了一圈,發現他說的這個“大夥”隻包括我與寫意兩人。我遲疑了一下,還 納諫如流地點了點頭。
當天夜裏,我們這些人就宿在了這個鎮上唯一的一家客棧裏。然後睡到半夜,有個黑衣人趁黑摸進了我的房內,一掌劈昏了起身阻攔的寫意,然後用被子將我裹了裹,從窗口躍了下去。
守夜警戒的人很快就警覺了,一聲呼哨,頓時叫醒了所有的親衛。黑衣人也不和他們糾纏,揮刀逼開一個擋路的親衛後,抱著我躍上門外提前備好的駿馬,揚長而去。
親衛們有人去後院牽馬,有人飛掠而起,直接在後麵追了上來。
我從黑衣人的懷裏探出頭來,一麵用力扭動著身體掙紮著,螞蟻手打社區首發一麵衝著後麵疾呼道:“救命啊,救命埃”
黑衣人不耐煩地衝我撩了撩遮麵的黑巾,“ 我,楊嚴。”
我沒好氣地翻了他一眼,“廢話,不 你,我還不叫呢”
說完便又繼續賣力演出被歹人劫持的女子的角色。
楊嚴用一手摟緊了我,低聲囑咐道:“那你小心點啊,別真撓我臉上了。”
我僵了僵,避開他的臉麵,隻裝模作樣地捶打著他的胸前肩膀等處。
兩條腿的畢竟跑不過四條腿的,又過一會兒,後麵追趕人便都漸漸消失在了夜色之中。我抓住一切能偷懶的機會,見既然都瞧不到人了,索性停止了掙紮,隻嘴裏高一聲低一聲地呼救。
楊嚴終於忍受不住了,舉起了掌刀與我商量:“來,咱們配合一下,你尖叫一聲,我把你敲昏,省得你沒完沒了的叫。”
我想了想,放開嗓子尖叫了一聲,然後在楊嚴掌風劈下來之前,猛地截斷了聲音。
楊嚴瞥我一眼,“算你識時務。”
借著月光,我翹起頭往他身後扒望,問:“他們不會再追上來吧?”
楊嚴嘿嘿一笑,得意道:“不會,我提前給他們的馬匹下了藥。”
我這才算放下心來,裹了裹身上的被子,在他身前尋了個舒服點地位置依靠,交待道:“我先眯一會兒,等到了安全的地方你在叫我。”
說完不管不顧地睡死了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 在溪水邊上,天已經大亮,放眼看去四周都 粗粗細細的樹木,像 已經進了山林深處。
楊嚴正坐在火邊上烤著幹糧,見我醒了便湊了過來螞蟻手打社區首發,感慨道:“你對自己也真夠狠的,非得要出了靖陽關才叫我出手,若 依我的主意一過宛江就動手,你也能少受幾天的罪。”
我不理會他的聒噪,強撐著爬起身來,走到水邊洗臉。
楊嚴又在後麵跟了過來,蹲在一邊念叨:“我有點想不明白,既然九哥那裏也傳回信來說齊晟真的遇刺中毒,你幹嘛還那麽聽那老太太的話來北漠,留在盛都等著做太後多好!你這樣一走,反而 給那老太太騰出了地,萬一她再起點什麽幺蛾子,你應變都不及。”
我不以為然,盛都有張放把持著,太皇太後再怎麽折騰也翻不出天去,倒 齊晟這裏,才 最為緊要的地方。
我用衣袖胡亂地抹了抹臉,從貼身的內兜裏掏出一個小瓷瓶來,問他:“知道這 什麽嗎?”
楊嚴接過去仔細地看了看,又拔下瓶塞嗅了嗅味道,問:“解藥?”
我點了點頭,“我若不親自跑一趟,萬一有人把解藥送到了齊晟手上,怎麽辦?”
說完,將瓷瓶從他手裏拿了回來,口朝下地倒了過來。
“哎!?”楊嚴急忙伸手堵住了那瓶口,有些驚愕地看著我,認真地問:“你可想好了?”
可想好了嗎?
我又認真地想了想,還 堅定地把多半瓶豆粒般大小的解藥都倒入了河水中。一粒粒漆黑的藥丸瞬時就被水流帶出去了老遠,眨眼間就看不到了。
都到這個時候了,我與齊晟之間已經不 你死就 我活了,就別再矯情什麽情啊愛的了,又不能當飯吃!
楊嚴許久都沒有說話,好半晌後才幽幽歎道:“張芃芃,你的心真挺狠的。”
我情緒也有些莫名的低沉,怔怔地看著河水,口上應付:“多謝誇獎了。”
楊嚴被我噎得沒話說,瞪大了眼睛看著我。
我覺得這會子多愁善感實在要不得,便又用手撐著腰,拖著兩條半殘的腿,走回到已經火堆旁,取了幹糧自顧自地吃了起來。
楊嚴歎了口氣,問我:“接下來怎麽辦?”
我搖頭,“你先帶著我躲幾天,等一等北征大軍的反應。若 大軍悄悄地往關內收攏,則可以確定齊晟 真不行了,我們就聯係張家的人馬,由他們護送我進入軍中,我來扶著齊晟的靈柩回盛都,到時候就 太皇太後也拿我無法了。可若 軍中沒有動靜,或又 繼續北征……”
“那怎麽辦?”楊嚴問道。
我笑了,“那就說明齊晟沒死成,咱們倆個就真得私奔了。”
楊嚴這回 真的傻眼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從地上跳了起來,叫道:“你怎麽不早說”
我口裏叼著半張麵餅,歪著頭斜著眼瞄他,問:“有什麽問題?”
楊嚴卻 忽地扭捏起來,用手撓著頭,螞蟻手打社區首發頗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早知道我就多帶些銀錢出來了,私奔也要錢的,不然哪能跑得遠”
聽了他這話,我一口麵餅全卡在了嗓子眼裏,差點沒被噎得去見閻君。
楊嚴忙過來用力替我拍著背,不停地問著:“要水嗎?要水嗎?這會子沒茶水,來點河水怎麽樣?”
我咳得滿臉 淚,擋開了他的手抬頭看他,恨恨道:“你怎麽就這麽記仇呢?你一直女扮男裝的吧?”
楊嚴蹲地上麵對麵地看了我片刻,終於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
爽朗的笑聲傳出去老遠,驚飛了山頭林梢上的鳥雀。我被嚇了一跳,忙撲上去捂他的嘴,低聲罵道:“你作死啊?被人發現你就美了”
楊嚴還 悶聲笑了許久才停了下來,不在意地推開了我,笑道:“沒事,我已經把追兵甩得遠了,沒人能逮到咱們的。”
他說得信心十足,我聽得 將信將疑。楊嚴此人,一貫的不靠譜。
92章
第二天清晨,天上忽地飄下雪來。楊嚴大喜,叫道:“這場雪來的好啊,正好將咱們的行蹤掩了個幹幹淨淨,齊晟的人若 能找到咱們才算神了”
我這才鬆了口氣下來,便問楊嚴能不能找個住在山間的獵戶,也好討口熱湯喝上一喝。
楊嚴拍著胸脯說沒問題,結果領著我在山中轉悠了好幾日,愣 沒找到一個人毛。
我十分無奈,隻好放棄了喝碗熱湯的奢望,叫楊嚴帶著我出山。既然已經甩了追兵,就要往靖陽那邊走走,也好探聽一下北征軍的消息。
楊嚴點了點頭,又麵容嚴肅地領我在山裏饒了兩日,非但沒能走出山去,還把路都給走丟了。
我怒了,問他:“你不 說你自小就在山間長大,閉著眼都走不錯道麽?啊?”
楊嚴麵上有些尷尬,幹笑道:“我那不 說泰興城外的山嘛”
尼瑪泰興離這裏足有幾千裏好不好!這山和那山能一樣嗎?“
我氣的肺疼,狠狠踹了他幾腳之後,開始坐在地上喘粗氣。
楊嚴拍打著身上的雪,不忘安慰我:”迷了路也有好處,咱們都不知道自己眼下在哪裏,追兵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事到如今,我也隻能這樣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可事實很快就正式楊嚴非但人不靠譜,話也 要反著聽的。
他說了這話的第二天傍晚,追兵就到了。
我當時正坐在樹下數著皮囊裏的麵餅,爬樹頂上登高望遠的楊嚴從樹杈上跳了下來,神色緊張地蹲在我的麵前,小聲與我說道:”現在又三件事情得告訴你。“
他說的這般鄭重,我便把放在麵餅的目光收回來放到他臉上。
”其一,追兵到了。“
我一愣,手裏抓的那張麵餅就掉下去。
“其二,帶隊的人像 齊晟。”
“啪”的一聲,另一隻手的行囊也落到了雪地上。
楊嚴低頭看了看,有些困難地說道:“其三,我打算自己跑。”
我終於從地上蹦了起來,撲向了他,用手掐著他的脖子,罵道:“楊嚴!你大爺的”
楊嚴並不掙紮隻低聲而快速地說道:“齊晟這回帶的都 高手,我帶著你根本逃不出去,而且他既然沒事,那九哥哪裏 一定 出了事,我得去救九哥。你鬆手,他們已經到了山腳,馬上就要上來了。”
老子的一條命和他九哥比起就這麽微不足道!我心裏越發惱怒起來,你既然不仁也就不要怪我不義,要死大家一起死吧!我一咬牙,騎在他身上發瘋般撕扯起他的衣袍。我就不信,齊晟看到你給他戴綠帽子,他還能放過你全家!
楊嚴愣了下,猛地反應過來我的意圖,急忙伸手鉗住了我的手腕,低聲怒道:“你做什麽?”
我冷笑一聲,強硬地俯下身去咬了他的頸側。
他身子僵了一僵,卻並沒有推開我。
“我已經盡力了”他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他們早就追上來了,我繞了四天的路,可一直甩不掉他們,眼下他們已經把咱們圍起來了,我實在 沒法子了。”
我緩緩地鬆開了嘴,抬起身來看他。
他喉結動了動,艱澀地說道:“我 真想帶你逃出去,可我們能辦到。齊晟肯親自出來尋你,那就說明他看你不 一般的重,隻要你咬死說 被我劫走的,就算被他抓回去也不會性命之憂。可九哥此刻已 生死難料,我得去找他。”
他的手臂猛地揚起,我隻覺得後頸一痛,眼前一黑變失去了隻覺。
再醒過來時已 在帳篷裏,我躺在一張低矮的軍床上,旁邊不遠處,矮幾上的燭火將齊晟的側影放大了答照一側的帳壁上,有些模糊。
齊晟聽見動靜,抬起頭來平靜地看向我。
我也瞅著他,琢磨這性命於尊嚴到底哪個更重要些,然後又很可笑地發現,這個問題對我來說都不算 問題,因為我每次的選擇都 性命。
我靜靜地回望著他,麵上雖也 一副心如止水的摸樣,而實際上肚子裏的心腸都快糾結成朵牡丹花了。
我到底 該撲進他的懷裏痛哭一場,感激上蒼還叫他好好活著,還 一臉悲苦氣憤地指著他怒斥一番,你丫的明明沒事卻叫我千裏迢迢來北漠,你逗我玩呢?
又活著幹脆就做滾刀肉。沒錯,老子就 想要扳倒你,自己好做太後。你愛咋著咋著,反正老子 橫豎什麽都不在乎了。
兩人大眼對小眼地瞪了半天,齊晟先低低地歎了口氣,問道:“我們兩個為什麽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這話一出,我就明白他 什麽都知道了。
既然都這樣了,我在裝傻充愣除了讓自己看起來更像一個小醜之外,也沒什麽別的用處了。
我轉回頭去,看著那黑乎乎的帳頂,忍不住冷笑了一聲。
又聽得齊晟繼續低聲說道:“我曾告訴自己,隻要你肯為了我過來,我就再不計較你之前做過的所有事情……”
我實在聽不下去了,從床上坐起身來,抓起枕頭想齊晟砸了過去,叫罵道:“齊晟,你怎麽有臉說這話!還不計較我之前做過的事情,我呸!不過就 你做初一我來做十五罷了!你明明從頭就知道我的打算,你一回不落地睡著我,叫我生下齊灝,叫我去大明宮學習政務,不就 為了培養我的野心嘛?道路都 你給我定好的,用權勢迫著我一步步地隨著你走到今天這個地步,你還裝什麽癡情人?”
齊晟靜靜得看著我,半響後才澀聲說道:“我每一次給你選擇的機會,可你從來沒有想過你可以選擇信任我。”
我怒極而笑,“你又做過什麽可以叫我信任的事情?你對我時時算計,處處防備,憑什麽叫我掏心掏肺地對你?”
“張芃芃,你摸著良心問一問自己,我對你 不 隻有算計和防備”齊晟麵容憤怒,聲音中透著隱隱的顫栗,漆黑幽深的瞳仁在燭火的映照下隱約泛出了微紅的光芒。
我的心上似 突然坍塌了一角,一股酸澀之意猛得湧了上來。
齊晟身體做得筆直,用力瞪大了眼睛看著我,緊著聲線問我:“張芃芃,你告訴我,你到底有沒有心?”
心中那股酸澀漸漸往上湧過來,逼得我的眼眶裏一片模糊,我別過頭,抿緊了唇不肯開口。
齊晟卻 猛地站起身來,幾步走到窗前,用力地扳過我的身體,抓著我的瘦用力摁在我的胸口處,嘎聲問道:“你來告訴我,這裏麵跳動的到底 什麽?為什麽能前一刻還和我一起在佛前求子,後一刻就轉過身去喝別人商量在呢麽來殺我?我自己欺騙自己,我告訴自己說 因為之前欠了你, 我叫你心冷了,我得慢慢地把你這顆心再捂熱了……我甚至用孩子來留你,可你呢?張芃芃,你都做了什麽?”
我盯著他,慢慢答道:“我隻 做了能叫自己平安活下去的事情,你與其在這裏抱怨我一直不肯信任你,不如回去好好想想我為什麽一直不肯信任你。”
齊晟許久之後才鬆開了手,隻對我疲憊一笑,轉身出了帳篷。
93章
我怔怔地坐倒在床上,卻忽覺得寒冷起來,這寒意從心底騰起,從內到外一層層彌漫過來,很快就凍透了我的整個身體,連牙齒都控不住地咯咯作響。
我用毛毯將自己裹得緊緊的,躺倒在床上,自己提醒自己:“別上當,不過 齊晟演的另一場戲而已,看看就成了,千萬別入戲,不然可就真要死無葬身之地了。”
這天夜裏,齊晟再沒進這個帳篷。第二天拔營出發的時候,也 一個麵生的親衛過來照管著我,齊晟的視線隻隨意地從我身上掃過兩次,卻沒和我說過一句話。
一行人沿著山脈往北而走,出山後不久就和另外一隊人馬匯合了。螞蟻手打社區首發寫意就在那隊人馬裏麵,見了我又忍不住抹起了眼淚。
我看了看她,勸道:“快別哭了,這大冷天的,把臉哭皴了,以後更嫁不出去了。你也叫齊晟給你安排個別的戲,別整天都 哭戲,我看著都煩。”
寫意半張著嘴,呆愣愣地看著我,說不出話來。
我笑了笑,用馬鞭柄輕輕地拍了拍馬屁股,往前而去。
這一隊人馬像 齊晟的親衛隊,足有百十號人,看起來個個精悍,顯然都不 尋常之輩。我徹底放棄了逃走的心思,老老實實地跟著大隊人馬一路往北,走了不到兩日,就遠遠地看到了一座城池,城牆上高高飄的正 南夏的旗幟。
我眯了眯眼,這才看清了門樓上刻的“平寧”二字,不覺一愣,暗道這就 齊晟被“刺殺”後,南夏大軍暫作休整的北漠小城了。
還沒走到近前,城門已 大開,有十幾騎從城內迎出,簇擁著齊晟進入了城內。寫意這時才從後麵跟了上來,恭敬說道:“娘娘,進城吧。”
我深吸了口氣,隨著眾人一同打馬入城。
平寧城以前就 北漠的一個軍事要鎮,齊晟打下來後也覺得這地不錯,幹脆就把它當做了自己的糧草中轉站。
齊晟進城後就召集將領們開作戰會去了,我則被直接送進了將軍府。在野地裏混了半個來月之後,終於又過上了有屋有床有鍋碗瓢勺有馬桶有浴盆的生活……當我泡在熱騰騰的大浴桶裏,隻覺得這樣的人生也算圓滿了。
雖然吃穿上不如在盛都精細,可也 一日三餐管飽。
雖然被限製了活動範圍,可在住的這個小院裏還 可以自由活動的,甚至扒門口往外看看也 被允許的。
可好日子沒過兩天,我就發現這城內形勢貌似突然緊張了起來。倒不 我多敏感,而 院外巡邏的士兵猛地增多了,而且都披上了甲。鎧甲這東西,動輒就幾十斤沉,隻要不 到了必需的時候,沒人願意整天穿著一身這東西溜達來溜達去的。
我叫寫意出去打聽打聽到底出了什麽事。她出去轉了一圈,回來後卻告訴我說不知從哪裏冒出來一支北漠大軍,已 把平寧城給圍了。
寫意有些緊張地問我:“ 不 要打仗?”
瞧瞧她問的多新鮮吧!他齊晟領著好幾十萬大軍到人家的地盤上來,不 要打仗,難道還 來串門子的?
“打!自然得打啊!而且這仗還小不了。”我答道。
這事不用說都知道,此地 南夏北征軍的行轅所在,有皇帝在這呢,兵馬一定少不了,而北漠人竟然敢來圍這個城,也絕對 有備而來。
一場大仗自然不可避免。
許 為了驗證我的話,當天下午城外就響起了喊殺聲,大得連蹲在屋子都聽見了。寫意正給我盛稀飯呢,嚇得手一哆嗦,一下子把稀飯又倒鍋裏去了。
我很 無奈地看著她,歎息道:“寫意,我一直以為你很大膽呢。螞蟻手打社區首發你說你雙麵間諜都敢做的人,怎麽說也得 智勇雙全啊”
寫意尷尬地看著我,一張俏臉 紅了又白,白了又紅,好半天才磕磕巴巴解釋道:“娘娘,奴婢也 身不由己,而且,而且,奴婢對娘娘絕對 忠心一片。”
做皇後做得久了,這樣的話我都聽得耳朵起繭子了。其實忠心不忠心地不重要,關鍵 能替你做事就成!就比如寫意,我明知道她真正忠心的隻有齊晟,可我現在得指著她辦事,所以也隻能用她。
我看著她手裏的粥碗,與她商量:“咱們能先吃飽了飯,然後再說忠心不忠心的事嗎?”
寫意抿了抿嘴,開始專心伺候我吃飯。
此後幾天,外麵一直在打仗。我依舊被關在小院子裏悶吃悶睡,寫意的臉色卻 一天比一天緊張。待等到第六天的時候,我吃完了中飯,抹了抹嘴正打算去床上眯一覺,寫意卻跟在我屁股後麵,緊張兮兮地問道:“外麵打得這樣激烈,娘娘就一點也不害怕?”
我回過身去看她,奇道:“又不叫你上城牆,你害怕個什麽勁呢?再說了,咱們這邊 守城,城裏麵糧草兵馬都足,就 守上一年半載的都不成問題的。”
寫意急得都快哭了,說道:“娘娘,可城裏根本就沒有那麽多兵馬啊,聽說昨日裏北城門的甕城都被攻破了一回, 賀將軍帶著人將韃子又殺了出去,這才守住了城門。”
我聽得一怔,想昨天下午的時候 聽見北麵傳過來的動靜比較大,我當時還以為 北漠中午的夥食比較好,大夥剛吃飽了有勁呢……
寫意見我沒反應,還以為我不信她的話,又急忙補充道:“ 真的,奴婢聽說韃子攻勢猛烈,守城將士傷亡十分慘烈,連輜重營的夥夫都上了城牆了。”
為何守個城都守得這樣狼狽?難道北征大軍不在平寧城內?那齊晟為什麽還要進平寧城?
我正愣愣地想著,院中卻 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那些人片刻間就到了廊下,就聽得有人在門外恭聲問道:“皇後娘娘可在房內?”
這話問得可真 沒水平啊,齊晟連這個院子都不叫我出,院子裏沒我,我不在房內還能上房不成?
我看了寫意一眼,示意她去給開門。
門外站了幾個全副武裝的將士,當頭的將領一身鎧甲雖穿得整齊,上麵卻帶著刀劍的劃痕,有的地方還沾了片片的血跡。他低頭衝我抱拳行了一禮,說道:“卑職奉皇命前來保護娘娘,為安全計,還請您更換裝束。”
說完,後麵的親衛就捧著一摞軍服薄甲走上前來,徑直交到了寫意手上。
我卻聽著那將領的聲音有點熟,忍不住仔細打量了他一眼,試探地問:“你貴姓?”
他這才有些尷尬地看向我,答道:“卑職李弘,娘娘以前見過的。”
他這一抬臉,我倒 看清楚了,可不 以前見過嘛,這不正 那年在宛江上逼我落水的李侍衛嘛!
我嘿嘿笑了兩聲,說道:“豈止 見過,咱們都老熟人了!怎麽?你這又 要把我往哪裏領啊?”
李弘麵上呐呐的,想了想幹脆身子一矮,單腿跪在了我的身前,“娘娘,那次卑職也 奉命行事,請娘娘諒解。眼下戰事激烈, 命卑職前來保護娘娘,萬一城破,就由卑職護著娘娘出城,螞蟻手打社區首發還請娘娘趕緊換裝。”
我冷聲問道:“齊晟在哪?”
李弘遲疑了一下,答道:“ 在北城門。”
我聽了抬腳就往外走,李弘急忙伸開雙臂攔在了我的身前,急聲叫道:“娘娘不能去。”
“不能去?”我冷笑一聲,上前一腳踹在了李弘的肩上。趁著眾人愣愕間,一把抽出了旁邊一個親衛腰間佩劍,喝問道:“誰敢攔我?”
說完便仗劍往外麵闖。院內的親衛本來挺多,可誰也沒料到我會這麽硬闖,一時都有些傻了。
李弘忙在後麵大喊:“攔下她”
倒 有親衛伸手想攔,可又不敢碰我,隻 虛張著手臂攔在前麵。見他們如此情形,我心裏有了數,更 毫無顧忌地往前衝,就 有大膽的侍衛想伸手來抓我,我立刻用健比到了自己頸間,威脅道:“你敢碰碰我試試?”
那親衛嚇得立刻收回了手,還連著往後退了好幾步。
我一路暢通無阻地院門,正想撒開腳丫子往外麵跑,就聽得寫意在後麵疾呼道:“娘娘,娘娘”
我一下子怒了,轉身問道:“怎麽,你也想攔我?”
寫意正用手臂死死地抱著李弘的腰,秤砣一般墜在他的身後,臉紅脖子粗之餘還不忘從他腰側困難地探出頭來,大聲叫道:“錯了,錯了,娘娘走反了方向了。”
我老臉一紅,忙轉了個身往相反的方向跑了。
府中守衛的人已 很少,城中更 沒有什麽閑人,加上我又 穿得男裝,所以一路很 順暢地跑到了北城門。
戰事比我預測的要慘烈的多,不停的有傷兵被從城牆上抬了下來,又不斷地有人補充了上去。我之前跑得太急,通到城頭的馬道隻剛爬了一半就沒力氣再邁一步了,隻能站在一邊用手撐著腰搗氣。混亂中,一個將領渾身 血地被兩三個士兵從上麵架了下來,路過我身邊時猛地停了下,驚愕地叫道:“皇後娘娘?”
我仔細地看了看那張塗滿血汙的臉,這才勉強認出他來,“賀秉則?”
賀秉則一把推開了身旁扶著他的士兵,兩步衝到我的麵前,急聲道:“您怎麽來這裏了?李弘人呢?他死到哪裏去了?”
我上前一把扯住了他的領口,問道:“到底 怎麽回事?城內的大軍呢?”
賀秉則張了張口,卻沒有說出話來。
“說!為什麽會這樣?齊晟又在玩什麽花活?”我怒聲問道。
賀秉則無奈答道:“ 暗中分了兵,城內隻留了三萬的禦林軍,其餘的兵馬都由趙王帶往了上京支援楊豫將軍,不知為何韃子為何會探到了平寧的虛實,竟棄自己的都城不救,下了死勁來打這裏。”
我聽得都快傻眼了。我擦!我怎麽也想不到齊晟能夠大膽到用自己來行這樣的險招,竟然把人都派出去抄人家的老窩,隻留下三萬人馬來守自己。
人家北漠為什麽不下死勁打這裏?你攻破了我的都城,我也要滅了你們的禦駕親征的皇帝,一個皇帝換一個皇帝,不虧啊!換做 我 北漠人,也得往死裏打平寧城啊!
我還沒緩過勁來,李弘已 帶著人在後麵追了上來。
賀秉則轉身對著李弘怒吼:“ 不 叫你帶著人去南門嗎?你怎麽叫她來了這裏?”
李弘答不出話來,也不解釋,隻上前幾步抓住了我的手臂,低聲道:“娘娘恕罪,卑職失禮了。”
說完另外一隻手往我膝間一抄,螞蟻手打社區首發竟 不知避諱地一把將我從地上抱了起來,轉身大步往回疾走。
我回過神來,急得大聲叫道:“你放開我”
李弘置若罔聞。
見他如此,我打算換種方式,於 便放緩了聲音,很 好脾氣地與他講道理:“北漠人沒圍南門吧?所以齊晟才會叫你從南門帶我走。可這叫什麽?你好歹也 一個當兵的,聽說過圍城必闕吧?人家留南門為了就 叫咱們逃的啊!出了南門還有多遠才能到靖陽關?沒兩千裏也差不多吧?你覺得人家就能放咱們順當地走?”
李弘步子頓了頓,卻說道:“有卑職在,一定能叫娘娘安然回到靖陽。”
對於這種軟硬不吃油鹽不進的人,我也無奈了。
94章
李弘抱著我疾步下了馬道,轉上了城門大街,迎麵有一隊士兵急匆匆地跑過來,與我們相錯而過,像 從別處調過來支援的人。我的目光跟著他們遠去,無意間就看到了城樓上的那個身影。
長身而立,英挺筆直,頭盔上鮮紅的盔纓迎風舞得張狂,黑色的大氅被風卷起,露出其下的一身金甲,在陽光下泛出耀眼的光芒,恍惚間猶若天神一般。
他的視線穿過紛亂的人群落在我的身上,平靜而又悠遠。
我怔怔地看著他,挪不開視線。
他卻衝著我緩緩地勾起了唇角,露出一抹淡之又淡的笑容,用口型無聲地告訴我:“活下去”
然後便毅然轉過了身去。
我深吸了口氣,將一直抓在手裏的那把劍壓到了李弘的脖子上,簡潔幹脆地說道:“回去”
許 李弘吃定了我不敢下手,理也不理我,還繼續走著。
我手上便用上了些力道,在他脖子上壓出道血痕出來,“這下麵就 大動脈,隻要一割破了,神仙也救不了你。回去!別逼我殺人。”
要說李弘也 個識時務的人,聽了我這話,螞蟻手打社區首發身子隻僵了僵,立刻就聽話地轉回了身往城牆上走。
城牆上,齊晟手扶健柄正一臉淡定地指揮著守城之戰,一轉頭看到我出現在他身邊的時候,人頓時就淡定不下去了,臉色鐵青地問我:“你怎麽又回來了?李弘人呢?”
李弘忙低著頭湊上前來,應道:“卑職在”
齊晟一愣,下一個動作就 抬腳去踹李弘。
我用手捂了眼,暗歎這時候還上趕著應聲,明擺著就 上趕著找踹了。
齊晟踹完了人,轉回身來冷著臉問我:“你走不走?”
我堅定地搖了搖頭,“不走,你這人最 奸詐狡猾,隻有留在你身邊才 最安全的。”
齊晟氣得說不出話來,咬牙切齒地瞪了我半天,這才轉頭問還在地上跪著的李弘:“鎧甲呢?她的鎧甲呢?”
李弘一下子傻眼了,鎧甲在小院的時候他就給了寫意,後來我仗劍闖出,他隻顧著追我了,哪裏還顧得上什麽鎧甲不鎧甲埃
倒 他身邊一個親衛比較機靈一些,見狀二話不說就把自己身上的軟甲扒了下來,雙手奉了過來。
齊晟冷哼一聲,接過來直接往我身上套。
都生死攸關的時候了,我也顧不上客氣了,一麵係著那鎧甲的扣帶,一麵轉頭向那侍衛說道:“多謝啊,小兄弟。”
那侍衛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緊張地說不出話來。
我瞥了他一眼,又老實不客氣地說道:“哎?頭盔也借來試試。”
侍衛愣了一愣,忙又把頭盔也摘了下來,手剛遞到一半,齊晟就從中途接了過去扣在我的頭上,冷著臉交待:“你在後麵老實地待著,若 有狀況一切聽李弘的安排。”
我點頭應著,也抬眼看他,鄭重交待道:“齊晟,我們都得活下去,就算城破,也要努力地活下去。葳兒和灝兒還在盛都等著我們,就算為了他們,你我也得活下去。”
齊晟正給我係著頭盔,聞言動作一僵,片刻後才點頭答道:“好”
那頭盔有些大,我戴著很不舒服。
為了激勵士氣,齊晟的龍旗樹得老高,不但城上的人看的清楚,就連城下的北漠人也瞧得明白,於 就更加發狠地猛攻此處城牆。
我聽得城外的喊殺聲都快震了天,難免有些心驚,忍不住低聲抱怨道:“齊晟啊齊晟,你叫我說你什麽好呢,你這才叫機關算計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有你這麽賊大膽的嗎?身邊上就留三萬人還敢冒充二十萬,你真當別人都 傻子呢!還把我也弄進這平寧城裏,這下倒好,皇帝皇後都齊全了,這要 城破就得叫人一鍋燴了……”
齊晟猛地低下頭來,用唇堵住了我下麵的話。
他的唇瓣有些幹澀,口氣倒還算清新,螞蟻手打社區首發舌依舊靈活如昔,感覺都還不錯,就 下巴上的胡茬子有些紮人……
停!這思路 不 有些跑偏了?
我心裏猛然一驚,一把推開了他,偷偷瞥了一眼四周,見李弘等侍衛個個麵紅耳赤地點著頭,不覺更 惱羞,低聲罵齊晟道:“你有毛病啊?”
齊晟卻 悶聲笑了,也不理會我,隻轉頭吩咐李弘:“保護好娘娘。”
說完了就不再管我了。
95章
因為齊晟就在這北城門上,所以北漠人也集中了兵力猛攻這個城門,戰事一直從下午延續到太陽落山,冬日天短,隻不過眨眼工夫,天色就忽地黑了下來,北漠那邊也終於鳴金收兵。
我一直由盾牌手護著躲在後麵觀戰,眼看著北漠人潮水一般地退走了,這才長鬆了口氣,從盾牌後走了出來。城牆上早已 一片狼藉,不過守城士兵雖然傷亡慘重,可因為皇帝一直和他們並肩站一起,所以士氣倒 很高漲。
賀秉則身上胡亂地裹著一些繃帶,不知什麽時候又上了城牆,正指揮著士兵借著停戰的功夫修補城牆,安排警戒,搶救傷員。
齊晟走過去和他說了幾句,便轉身往我這邊來了,也不說話,拉了我的手就沿著馬道下了城頭。
瞧他這些舉動,我就琢磨著他許 誤會了些什麽事,猶豫了一下,還 忍不住拉了拉他的手,低聲解釋道:“齊晟,我想有些事情你可能誤會了。”
齊晟腳下不停,隻在嘴裏低低地“嗯”了一聲。
我本有心和他解釋一下自己今天的行為,可剛張嘴說了一個“我”字,螞蟻手打社區首發齊晟已 淡淡開口道:“我累了,很累。”他轉過頭看我,眼神平和而又啤憊,“也餓得很,我們之間的事情等以後再說,好不好?”
我看著他,點了點頭,沒再說話。
當天夜裏,齊晟並沒有離開城牆。我隨著他把各個城門都巡了一遍,然後就裹了他的大氅躲進了北城樓裏。正打算眯覺呢,寫意卻找了過來,竟然還給我抱了套被褥枕頭來。
我差點感動得哭了,一時也顧不上記仇了,連誇了幾句寫意 個好姑娘,然後便爽利地脫了鎧甲鑽入了被卷之中,頭一沾枕頭就睡著了。
睡到半夜,身邊就多了一個人。
我睡得迷迷糊糊的,下意識地往一旁縮了縮,給他騰出些地方來,嘟囔著問:“沒狀況吧?”
就聽得齊晟低低地應了一聲,然後手一抄把我攬進了懷裏抱緊了,低聲說道:“睡吧,明天還有硬仗要打。”
我實在 困,立刻從諫如流地睡了。
第二天的戰事果然更為激烈了,隻一個上午過去,北漠人已 發起了三次衝鋒。齊晟親自執了弓箭站在城垛之後,這才壓下了北漠人的衝鋒。
待過了晌午時分,北漠最後一次衝鋒過後,城牆下卻突然意外地安靜下來 北漠士兵有組織地往後退了下去,然後一輛大車便從北漠軍陣後被人緩緩地推上前來。
我聽得城下忽地沒了動靜,心中奇怪,便也從齊晟身後往下扒望,就見那車上樹了一個十字木架,上麵五花大綁著一人,披頭散發,身形纖弱,竟似 個女子。
我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勁地揉了揉,指著木架上的那個白衣女子,結巴著問齊晟:“那 江氏?”
齊晟麵容平靜,連個喜怒都看不出來,隻點了點頭,“像 。”
江氏怎麽會到了戰場上?她怎麽又會到了北漠人手上了?怎麽還落得個這樣的境況?我嘴巴幾次張合,最後隻能歎道:“她……怎麽還穿一身白啊?”
齊晟平靜的麵容終於有了絲裂縫,扭曲了一下,答道:“我也不知道。”
城下北漠軍陣中又馳出一騎來,在江氏車前繞了個圈,然後那馬上的將領便看向齊晟處,用手中馬鞭指著江氏,高聲問道:“南蠻子皇帝,你可認得這個女子?”
城牆上沒人答話。
那將領哈哈一笑,又叫道:“你的皇後千裏迢迢來尋你,你若 不敢認,我可就把她賞給部下了啊”
這話一出,別說 守城的將士,就 我都聽傻了。
齊晟冷笑一聲,朗聲回道:“你們也不知從哪裏尋了個女人過來,竟然就敢說 我的皇後,當真可笑。”
那北漠將領一愣,拍馬回到車旁,探過身用手抬了江氏的下巴起來給齊晟看,嘿嘿笑道:“她可 自己說 你的皇後,對你宮中的事情都清楚的很。你可瞧仔細了,千萬別因為怕傷臉麵就不認結發夫妻了。若她真 你的皇後,我就將她好好送還給你,若她 在撒謊,那我可就把她充作營妓了。”
雖不知道 不 真的 江氏自己假稱皇後,但這個北漠人倒 真沒按一點好心,螞蟻手打社區首發不管齊晟怎麽回答,這都將 一個極大的羞辱。
齊晟抿唇不語,卻 向著身側的李弘伸出手去。李弘遲疑了一下,將一張強弓遞到了他手上。
城下的江氏一直沉默,直到此刻也不曾開口說過一句話,隻默默地抬頭看著齊晟。
齊晟引弓搭箭,瞄準了城下,竟 要當場射殺江氏。
我心中一急,忙伸手按住了齊晟的手,微微搖頭道:“這樣不行,反而顯得咱們心虛,當場射殺一個弱女子,也會有損士氣。”
齊晟轉頭詢問地看向我。
我深吸了口氣,然後雙手一撐城垛奮力往上高高跳起,盡量拔高了聲音,扯著嗓子叫罵道:“無恥之徒滿嘴胡言!我這個皇後明明就在這裏,你竟然還敢找人前來假扮,真不要臉”
說完便摘下了頭盔,將束發的帶子胡亂一扯,任由滿頭青絲傾瀉而下。就這聲音,這頭發,這模樣,誰要還看不出來我 個女人,那才 眼瞎了呢!
眾人的視線都聚集道了我的身上,牆上牆下都 一片靜寂。
我琢磨他們這 不信我 個女人呢,還 不信我就 皇後張芃芃?若 不信我 個女人,我就再把外麵的軟甲脫了站到垛口上去,也叫他們見識一下張氏這曼妙的身材。眼下雖然穿得厚實,不過也絕對 該翹的地方翹,該細的地方細。
這樣想著,我的手就往鎧甲扣帶上摸去,誰知剛一動,齊晟就像 窺破了我的心思,手已 覆了上來,順勢將我往懷裏一拉,低聲怒道:“別胡鬧”
城下的北漠將領也有些意外,又撥馬往前走了幾步,仰臉看了看我,又看向齊晟,問道:“蠻子皇帝,你不會 怕丟麵子,找了個侍女來假扮皇後吧?”
齊晟用手攬了我的腰,並不答言。
可我卻 最不怵頭和人逗嘴皮子的,當下就大聲“呸”了一聲,叫道:“睜開你的狗眼看清楚,瞧瞧本宮到底 不 大夏皇後。我朝誰不知道皇帝獨寵本宮一個,僅有兩個孩子都 本宮一人生的。你再回頭瞧瞧你們手上那個,就那小身板也能三年生出倆個來?也就 你們腦子裏塞茅草的北漠韃子才會信她 皇後!還把個弱女子綁到兩軍陣前來,哎呦呦,你這臉皮也夠厚的,我之前還納悶你們平寧城的城牆怎麽這麽厚呢,原來竟 照著你那臉皮建的”
此話一落,城牆上頓時響起了一片哈哈大笑。
城下北漠將領麵上有些變色,不過隨即便又鎮定了下來,高聲反擊道:“你這女子嘴尖舌利言行粗魯,哪裏有一國皇後儀態,分明就 假扮的”
我冷笑一聲,掙開齊晟的手臂,向城下那人指著身後的守城將士們,朗聲說道:“你問問這城牆上的大夏男兒,誰人不知我張氏乃 護國大將軍張生的嫡親孫女,我祖父當年叱吒江北,殺得你們韃子聞風喪膽。我父 當朝的兵部尚書,我叔父鎮守靖陽一十七載,我的叔伯兄弟們個個都 軍中好漢,我本就 將門虎女,上陣殺敵都不在話下,為何要學那些小家女子做扭捏之態”
我嗓門子本就高亮,這次又 放開了喊的,順風一飄頓時傳出去老遠。餘音未落,城牆上已 一片叫好之聲。
在這震天的歡呼之中,我斜睨了齊晟一眼,笑著問道:“現在知道了嶽家勢大的好處了吧?”
齊晟低笑一聲,正與說話,麵色忽地大變,猛地伸手過來拽我。我全無防備,被他扯著砸向他的懷中,電閃火花之間,一支雕翎箭緊擦著我的肩側劃過。緊接著,就聽得一直站在旁側的李弘失聲驚叫道:“ 小心”
我心頭一震,不及反應,齊晟已 抱著轉過身去,將我全部護在了懷裏。越過他的肩頭,我眼睜睜地看到第二支雕翎箭帶著疾風襲來,重重地射入齊晟的背心……
連環箭!第一箭射我, 為虛,第二箭射齊晟,方為實。
若 第一箭射來的時候齊晟能將我推開,螞蟻手打社區首發而不 將我拉入他的懷裏,這第二箭他未必躲不開,可他的手在抓到我的手臂時,卻 毫不遲疑地將我拉向了他的懷中。
齊晟不能死,絕對不能這個時候死!
我的耳邊有一刹那的寂靜,下一秒鍾卻又猛地炸開,各種聲音蜂擁而至。賀秉則與李弘等人俱都撲了過來,還有人挺身擋上前去,防備著再有冷箭射來。
李弘驚呼道:“ ”
我用力支撐著齊晟的身體,一把掰斷他背上的箭翎插在了自己身前,用冰冷卻又鎮定的聲音說道:“中箭的 皇後,喊皇後娘娘”
眾人俱 一愣,賀秉則最先反應過來,忙扯開了嗓子放聲高呼道:“皇後娘娘,皇後娘娘!皇後娘娘中箭了”
城下的晚了一步,待再喊出“南蠻子皇帝中箭了”的時候,已 被淹沒在南夏將士的呼聲之中,“韃子無恥,暗箭傷人,皇後娘娘中箭受傷!殺!殺光了這些韃子!為皇後娘娘報仇”
城下北漠人衝鋒的號角聲響起,賀秉則帶著部眾引弓還擊,又一輪的守城戰開始了。
親衛們掩護著我與齊晟退進城樓內,隨行的太醫圍上前來,割開了齊晟衣甲處理傷處。我愣愣地坐在一旁看著,隻覺得手腳有些冰涼。
齊晟的傷在背上要害之處,隻能爬在榻上,可他心誌極堅,到了此刻仍 保持著神誌清醒,交待道:“我受傷的消息絕對不能泄露,李弘穿了我的鎧甲出去坐鎮,一定要再撐得兩日,援軍定能到了”
李弘重重點頭,快速地換上齊晟剛脫下來的鎧甲,抱著頭盔向齊晟磕了個頭,率先轉身出去。
齊晟又向其他將領交待了幾句,待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這才淡聲問太醫:“傷勢如何?”
幾個太醫互看一眼,誰都沒敢說話。
“說吧,朕要實話。”
當中最年長的一個顫聲說道:“箭頭緊擦著心脈而過,拔箭時會有些凶險,若 能忍過,便無大礙。”
齊晟麵容平靜,緩聲說道:“你們先退下,選個手穩的人來給朕拔箭。”
幾個太醫小心地退到稍遠處。
齊晟又轉頭看向我:“皇後過來,朕有話要交待你。”
我走上前去,在他身邊坐下。他看著我,低聲道:“這回你怕 要如願了。”
我心中一痛,卻 咬著牙低聲回道:“放心,你不會這麽容易死的。”
齊晟微微一愣,靜靜地看向我,片刻後低低地歎了口氣,說道:“我若身死,你就叫李弘先假扮著我,隻要再撐得住兩日,老五的援軍就能到了。到時候由他護著你退往靖陽,再召回楊豫等人,緊閉關門以防韃子反撲。然後秘不發喪,留老五與賀良臣守靖陽,帶著楊豫與賀秉則回盛都,扶灝兒登基即位,聽清楚了嗎?”
我隻覺得眼睛幹澀無比,隻得用力閉了閉眼睛,沒有說話。
齊晟聲音漸弱,停了停,又說道:“老九必須殺,不然灝兒的位子坐不住,你別心軟。”
我點了點頭,澀聲道:“我知道。”
齊晟又 淡淡一笑,“你下去吧,叫他們來拔箭。”
我卻沒動地方,隻叫了那幾個太醫過來,螞蟻手打社區首發然後緊緊地握住了齊晟的手,平靜說道:“我在這裏陪著你。”
齊晟眼中閃過一絲意外,隨即便又釋然了,“好。”
太醫們備好了止血之物,有人給齊晟嘴裏放了參片,那個最年長的太醫用手輕輕地握上了留在齊晟背上的斷箭,低聲道:“ ,卑職這就要替 拔箭了。”
“等一下,”齊晟卻忽地說道。他又抬眼看向我,因疼痛而緊皺的眉頭緩緩鬆開,麵上露出一絲淺淡的笑意,“你湊過來,我還有句話沒告訴你。”
我沒多想,伏下身去將耳朵湊到他嘴邊,就聽得他低聲說道:“芃芃,我心悅你。”
他的唇輕輕地刷過我的耳朵,我被驚得猛地直起身來,驚愕地看向他。
他卻 輕輕一笑,對另一旁的太醫說道:“動手吧。”
太醫沒有應聲,手卻 猛地將斷箭拔出,血流如箭一般竄出,齊晟悶吭一聲,身子反射般地隨之向上一彈,瞬間僵滯之後便又砸了下來,再無聲息。
我的各種感官似 一下子都失去了功能,眼前隻餘一片血色。也不知過了多久,才聽得有人在我耳邊低聲喚道:“娘娘,娘娘, 沒事, 撐過去了。”
我的心頭一鬆,眼前卻 一片眩黑襲來,昏過去之前我腦中隻閃過一個年頭:我擦,我真特麽沒用啊!
96章
這一昏可不要緊,竟 比齊晟醒得還要晚。睜開眼來,發現躺的地方換了,齊晟正趴在一邊瞅著我,“醒了?”
我猛地坐起身來,急聲問道:“現在什麽時候了?”
齊晟像 趴得不太舒服,皺著眉頭變換了一下姿勢,待又重新趴好了,這才答道:“老五已經回來了。”
趙王已經回來了?那就 說平寧之圍已經解了?我這才算徹底鬆下心來,哐的一聲砸倒在床上,歎道:“太好了”
齊晟低低地笑起來。
我轉過頭去看他,見他麵色雖然蒼白,但精神頭卻 不錯,便小心地問道:“你拔箭之前可 說過一句話的, 真話嗎?”
齊晟看著我,反問:“你說呢?”
我趁熱打鐵地往他身邊挪了挪,貼近了他臉邊,笑道:“我覺得吧,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估計 有那麽幾分真心的。”
齊晟卻 突然惱了,抬手將我推開了,傲嬌道:螞蟻手打社區首發“當時傷口太疼,我忘記當時說什麽了。”
我又嬉皮笑臉的湊近了,說道:“我記得啊,你說你愛我的。”
齊晟很不屑地看我,糾正:“我說的 我心悅你。”
“一樣,一樣,反正意思 一樣的。”我一邊笑著,一邊從床上爬起身來,跨過齊晟往床下邁,“我餓了,得去找點東西吃,你要不要?”
齊晟忽地一把扯住了我的胳膊,轉過頭來看向我,問:“你呢?”
我愣了一愣,隨即笑道:“悅你,悅你,我也悅你。”
齊晟卻不肯鬆開手,隻靜靜地打量著我,好半晌才歎了口氣,輕聲道:“你還 在應付我, 不 ?你依舊不肯全然信我, 不 ?”
他的目光太過透徹,我沒法再繼續嬉皮笑臉下去,想了想,答道:“齊晟,你 皇帝,我 皇後,我們以後相互扶持,同舟共濟,這樣不 很好嗎?我已經決定把性命交到你手上了,你讓我把心留在自己這,叫我可以更理智,做一個更稱職的皇後。你已經贏了,幹嘛還非得那麽計較多?”
齊晟搖了搖頭,緩緩說道:“我堵上了性命才換的你的握手,若 隻落一個稱職的皇後,我太虧了,你的性命和心我都要。”
我忍不住苦笑,“你現在 這樣想,可以後卻就不會這樣想了,我給了你心就做不好皇後了,就如以前的張氏做不好你的太子妃一樣。”
齊晟的手微微一僵,我趁機抽出了自己的手臂,人還沒走到門口,卻聽得齊晟在後麵輕聲問道:“你一直覺得我對以前的張氏太過無情, 麽?”
我一怔,停下了腳步,緩緩轉回身去。
“可我若說自己以前曾喜歡過那個張氏,你信嗎?”齊晟並沒看我,隻把視線放在了空處,澀聲說道:“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她雖嬌蠻莽撞,卻也率真美貌,都 少男少女,怎會毫不動心?可張家之勢太大,已經賞無可賞,若不剪除必成後患,所以張家一日不退,她就一日不能生子。宮廷之中,要女子不育的法子多的 ,可我卻不忍心叫她家勢敗了之後還落得個一生無子,所以隻能先遠著她,冷著她。可她卻不懂,她隻知愛我,卻從不懂我。慢慢的,那點喜歡也就淡了,沒了……”
不知為何,明知道他此刻說的張氏和我毫無關係,可我的心中卻 酸澀無比,仿佛一張嘴就能吐出口苦水來。
我用力搖了搖頭,打斷他的話:“還 做皇後吧,借著這次北征將張家的兵權漸漸散了,叫他們做個富家翁,我回去認認真真地給你做皇後。”
說完,也不等齊晟說話,便大步地走了出去。
趙王正在廊簷下蹲著,聽到動靜站起身來看我,一麵跺著腳,一麵笑著與我打招呼:“皇嫂,好久不見了。”
我點了點頭,走到近前看他,笑道:“你和齊晟倒真 好兄弟,他竟然還敢把全部的身家性命都放在你手上,你竟然也沒辜負他。你那次說的倒 有幾分道理,這真真假假還真不 我能看得透的,慚愧,慚愧,倒 我眼皮子淺了。”
趙王袖著手,十分不好意思地嘿嘿笑道:“要不說 個重情的人呢,皇嫂以後總會明白過來的。”
我笑了笑,岔開了話題,問道:“仗打得怎麽樣了?”
趙王瞪大了眼,故作驚愕地看著我,“皇嫂,你真還不知道呢? 叫臣弟帶兵出去就 為了攔截韃子救援上京的援兵,現在援兵都給咱們滅了,上京沒得兵救,估摸著都快被楊豫給打下來了吧?”
我一下子愣了,上京一破,那豈不 代表著北漠已 被滅了?
十二月初,楊豫傳來消息,北征軍攻破上京,韃子皇帝、太後、後妃等兩千皇室宗貴被俘。
齊晟本有心親去上京,可無奈天氣嚴寒不便行路,螞蟻手打社區首發他身上又箭傷未愈,所以便耽擱下了,隻傳旨命楊豫留下人鎮守上京後,親自押著北漠皇族南下。
平寧城行轅內,我隨手翻看著各地送過來的奏報,忍不住歎了口氣。
齊晟身子還沒恢複過來,一直有些懶洋洋的,正蓋著狐裘斜倚在軟榻上眯著,聞聲輕輕地“嗯”了一聲,問道:“怎麽了?”
我回頭看他,歎道:“這冰天雪地的,尤其 那些嬌滴滴的後妃公主們,還不知道得遭多少罪呢!該叫楊豫過了年再來的。”
齊晟卻 嗤笑一聲,眼也沒睜地說道:“我江南的將士都能受得住這寒,這些長在此地的韃子又怎麽會熬不祝放心吧,凍不死幾個的。”
我一麵搖頭暗歎齊晟此人太過心狠,又忍不住問道:“你敢用老五也就罷了,你怎麽還敢用楊豫呢?他不 有一半的北漠血統呢嗎?”
齊晟抬眼看我,答道:“那 因為你不知道他的身世。”
他這樣一說,一下子引起了我的八卦之心,我估摸著這種隱秘之事就 綠籬也不知道的,我若 知道了,回去一定能震一震她。我走到軟榻旁,伸手推著齊晟往裏麵靠一靠,自己也坐了上去,將腳伸進他的狐裘內暖著,有些興奮地問道:“說說,說說,到底 怎麽回事?”
齊晟笑了笑,衝我勾了勾手指,待我換坐到他那一頭,這才與我扒道:“此事極隱秘,楊豫之母徐氏 江北人士,盛元年間韃子南侵,徐氏流落豫州時曾失身於北漠先鋒將崔衍,從那有了楊豫。麥帥與徐氏有舊,憐其遭遇而娶了她,不過卻 隻掛了個夫妻之名。楊豫長成後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曾去上京尋過崔衍。崔衍這才知道徐氏給自己生了個兒子,要說崔衍那人對徐氏倒也有情,見徐氏因自己苦了半生,便要將徐氏母子接回上京。誰知崔家人卻死活不願,因徐氏身份特殊,又與麥帥糾葛太深,這事不知怎地捅到了北漠皇帝那裏。當年就 麥帥領軍將北漠趕出了靖陽關,皇帝一直記恨,便出麵應允崔衍接回徐氏母子,暗中卻想著借此引出麥帥……”
我聽得驚心動魄,忍不住問道:“後來呢?”
齊晟微微眯了眯眼,淡淡答道:“後來徐氏死了,螞蟻手打社區首發麥帥為救楊豫而身受重傷,差點死在北漠。崔衍這才知道自己被利用,又見徐氏身死,懊悔自責之下也引劍自盡了。一夜之間,楊豫父母俱喪,養父重傷,這一切都 拜北漠所賜,我為何不敢用他攻北漠?”
我久久無語,好半晌才歎息道:“問世間情為何物,直叫生死相許。”
齊晟稍稍一怔,有些意外地瞅了我兩眼,複又躺倒在軟榻上,眯了眼睛打盹去了。
楊豫日趕夜趕,還 沒能趕到年前來平寧城獻俘。待他到時已 過了正月十五,出人意料地 他竟然把楊嚴也跟捆來了,父子倆個一同跪在了齊晟麵前請罪。
原來茅廁君以死士刺殺齊晟後,齊晟將計就計假作受傷,領兵駐紮平寧,一麵吸引住北漠兵力,一麵命趙王暗中將大軍從平寧城帶出,伏擊北漠各地援救上京的兵馬,為楊豫掃清外圍障礙。
誰知後來楊嚴卻從平寧救走茅廁君,茅廁君脫身後就將平寧城內的兵力部署泄露給了一支北漠軍。對方見援救上京已 不及,索性返回身來往死裏打平寧,就想著趕在楊豫攻破上京前逮住齊晟。
楊豫請罪道:“都 這逆子冥頑不靈,救走了逆王齊翰,這才泄露了平寧城的虛實,讓 身臨險境,臣教子不嚴,請 責罰。”
齊晟笑了笑,說道:“楊將軍攻下上京 大功,楊嚴雖 有錯,卻也 受人蒙蔽,再說朕這裏也 有驚無險。楊將軍不必憂心,先下去好生歇上一歇,待回盛都後再論賞罰吧。”
楊豫忙磕頭謝恩,一旁的楊嚴卻 愣愣地跪著,沒有反應。他比與我上次分手時瘦了許多,神色很 萎頓,一直低垂著視線,直到臨走時才啞聲說道:“我不知道他會把平寧的兵力告訴韃子,否則,那日我就不會……去救他。”
他說完,用力地磕了一個頭,隨著父親退了下去。
雖然自始至終他從沒看過我一眼,我心裏卻明白他的意思。他雖一直追隨茅廁君,卻從沒想過追隨著他賣國通敵,如果他知道會 這樣的結果,那日就不會棄我而去。
齊晟回過頭來,若有深意地看著我,螞蟻手打社區首發問:“你說我要 不殺楊嚴,隻判他個充軍三千裏,楊豫會不會很感激我?”
楊豫感激不感激齊晟我想他並不在意,齊晟在意的 我會不會感激他。
我笑了笑,答道:“感激,十分感激,不過畢竟 犯了大錯,三千裏有點近了,不如再加上兩千裏吧”
97章
二月裏,齊晟宣布北征勝利,帶著兩千北漠皇族宗室人員與無數的金銀珠寶,由平寧返程。因為人多,又不用趕時間,所以路上走得便有些慢,待到達泰興時,都已 進了三月。在泰興歇了兩日,渡江時我與齊晟上了龍船,由阜平水師軍艦護送著渡江。
江上的風還有些涼意,撲到麵皮上有些刺人。看著茫茫的江水,我不覺有些出神。那一年,我也曾與齊晟同船渡江過,隻不過那次 由阜平去往泰興,他站在船頭,而我藏身艙底。
五年過去,我終也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了船頭上。
正胡亂想著,就聽得李弘在後麵出聲說道:“江上風大, 請娘娘回艙內。”
我回過頭去,上下打量著這位老熟人。螞蟻手打社區首發那年也就 他偷偷帶著我出了阜平行宮,又領著我在這宛江上轉了一圈後,一劍將我逼落了江中。那時倒不知道他會 齊晟心腹,後來更 以親衛隊長的身份隨侍齊晟左右。
我一直撩著眼皮打量這位李侍衛,時間久了,他臉上就有了些尷尬之色,低垂了目光,以手按劍往後退了半步,
他這下意識的動作反倒 提醒了我,不管做男人還 做女人,都該以德報德,以直報怨,肆意恩仇才 。
我上前兩步,不急不忙地抽出他腰間的寶劍,看了看那鋒利的劍刃,又問他:“李侍衛劍法也 不錯的吧?”
李弘抬眼看我,“娘娘……”
我將劍尖抵在了他的胸口,笑著問:“那能不能指教一下,若 隻想刺破人的皮肉,卻不傷人心脈,這力道該如何掌握?”
李弘苦著一張臉,說不出話來。
我將劍尖又往前遞了幾分,見那頭上冒出血跡來,這才笑著抽回了劍,說道:“哎呦,對不住了,我一時沒掌握好力道,李侍衛快點下去找人包紮一下吧。”
李弘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胸口,無語。
我又問:“李侍衛,你應 會水的吧?”
李弘默了下,悶聲答道:“小人明白了。”說完,自己轉身跳入了江中。
嘿,這倒也 個靈透明白人!
李弘水性果然不差,跟著船遊了大半個江麵,竟然沒被怎麽落下,被撈上來的時候,也隻不過嘴唇有些發紫,身子也隱隱地有點哆嗦。
我心中那口惡氣總算出來些,頓時舒服了不少。齊晟知道了卻 哭笑不得,用手點了點我的額頭,最後隻 無奈笑道:“也好,女人就 該小心眼一點。”
說完了就吩咐寫意給李弘送薑水過去。
大軍 在三月二十六進的盛都城,整個盛都城都沸騰了,當時的熱鬧已經不能用言語形容。南夏北漠對峙三百餘年,期間你打我我打你,大仗小仗無數,兩國都出現過強勢之君,都試圖一統天下,可卻從沒人能真正的實現過。
而現在,齊晟做到了。
太皇太後哭得老淚縱橫,雙手合十對天而拜,哭道:“列祖列宗保佑,叫我大夏能一統天下,成祖皇帝遺誌已達,本宮終於能安心地去見他了。”
拜完了天,老太太又轉過身來摟我,“孩子,難為你了,你 個好樣的。”
我忙應景地掉了幾滴眼淚,裝模作樣地用帕子擦著眼角。
齊葳與齊灝姐弟倆半年多沒見我,都有些生疏了,站在那裏打量了我半天,這才撲進了我懷裏 抱著他們兩個軟軟的小身子,我這才真心實意地落了淚。
齊晟一連在前朝忙了好幾天,又 祭天又 祭祖,插空還得論功行賞。當然,就 再忙他也沒忘了罰有罪之人。
楊嚴被判了充軍五千裏,直接發配到漠北打仗去了。
茅廁君先 刺殺皇帝,又 暗通敵軍,本該 個死罪,宋太後披頭散發地跑到大明宮哭鬧了一場,又拿出了先帝留下的不準齊晟傷害手足的遺旨,這才算 保下了茅廁君的一條性命,卻 被削了爵位,廢為庶人流放嶺南。
倒 張家最 省心,無功無過,無賞無罰。不過此次北征軍中又湧起不少新貴,各大世家的兵權再次被分散了,張家也毫不例外。
張放專門進宮與我見了一麵,商討了半天,終於決定扳正張家日後的發展方向,務必要堅定地走“純將”路線,力爭將“軍中世家”做好做久。
這場熱鬧一直持續了兩個來月才算停了停,朝中政務慢慢走上了正軌,齊晟雖忙碌依舊,可總算能抽空回後宮歇口氣。
誰知這個時候後宮裏卻 突然出了事。
事情的起因很簡單。王昭容去陳淑妃那裏串門子,螞蟻手打社區首發途徑禦花園的時候覺得身上有些涼,就叫身邊的小宮女回去取披風。不想小宮女跑得急了些,一個不小心就衝撞了正在禦花園賞菊的黃賢妃。
王氏這人平日裏看著有些木訥,可在這些宮妃裏卻 最入齊晟眼的,以前侍寢的次數也比別人多些。
黃氏本來就一直瞧她不順眼呢,一看 她身邊的宮女撞到了自己手裏,二話不說就叫人上前扇那宮女耳光。
王氏得了信趕過去,不願意叫黃氏就這樣打自己的臉,於 很仗義地挺身而出擋在了那宮女的身前,嬌喝一聲:“我看誰敢動手”
王氏位份雖然比黃氏低,可她畢竟 一個昭容,黃氏身邊的宮女怎麽敢打她,如虹的氣勢一下子就頹了,怯怯地收回了手臂。
黃氏一看這個更怒了,一麵感歎著身邊人靠不住,一麵自己捋起袖子就上去了。
王氏一攔,黃氏的巴掌沒落到宮女臉上,卻 打到了她的身上。王氏隻愣了一愣,便果斷地選擇了自衛反擊。
宮妃們雖然看起來個頂個的高貴嫻雅,可她們也 女人。既然 女人,那打起架來都差不多,基本上就像 一個師傅教出來的,踢、打、掐、抓、撕、撓招招不落。
你扇我一耳光,我再還你一巴掌,接著你再打我一巴掌,我緊跟著再抽回去一下……那 演電視用的,不實用的。
被實踐檢驗過的真言 :一把頭發在手,要抽要打都有。
黃氏與王氏兩個完全不要了宮妃的體麵,打得很熱鬧。四周的宮女們忙上前去拉,王氏宮裏的一個宮女不知拉了黃氏那裏一把,黃氏雙眼一翻,竟然就暈死過去了。
這一下子眾人都嚇住了。
虧得王氏還真鎮定些,忙指揮著宮女們將黃氏架到了最近的陳淑妃那裏,然後一麵派人去請皇後,一麵派人去召太醫。
待我被人請過去的時候,雲鬢散亂,花容失色的陳氏正在殿外站著,一看我過去立刻就給我跪下了,泣道:“臣妾錯了,甘受皇後娘娘責罰。”
我橫了她一眼,沒理會她,抬腳邁入了殿內。
98章
宋太醫正給昏迷的黃氏診著脈,神色卻 有些慌張,我仔細一看,好嘛,竟然還起了一腦門的汗珠。
我問道:“怎麽樣?”
宋太醫沒回話,起身先哆哆嗦嗦地跪下了,這才結巴道:“皇後娘娘,這,這,這……”
我有些納悶:“到底怎樣?有話直說。”
宋太醫低垂著頭,繼續結巴:“還還還請皇皇後娘娘屏退他人。”
我心裏雖然有些奇怪,不過照著他說的做了。待陳淑妃她們退出殿外後,螞蟻手打社區首發這才聽得宋太醫緊張地說道:“賢妃娘娘身體無大礙。”
我鬆了口氣,隻要別打壞了人就成。
宋太醫小心地瞄了我一眼,又繼續說道:“她,她,她有了三個多月的身孕了。”
我愣了一愣,這才反應過來他這話的意思,當下說道:“好事啊”
宋太醫臉上的神色卻 十分古怪,偷偷掃了一眼四周,然後悄悄伸過來一隻手,比劃了一下:“三個多月。”
都三個多月了?那更好啊,胎兒已經穩固了,也不容易出什麽事了。難怪黃氏之前一直鬧身子不好呢,原來竟然 有了,現在想來 一直瞞著的。要說這後宮的女人心思真 複雜,連懷個孩子都跟做賊一般瞞著。
不過,我怎麽就覺得哪裏有點不對勁呢!
宋太醫生怕我不識數一般,執著地我麵前比劃著他的三根手指,強調:“三個多月了,三個……”
我腦子“轟”的一聲,頓時明白過來症結所在了。
皇帝回宮兩個月不到,皇妃卻有了三個多月的身孕……這與那“丈夫出征二十載,回家兒子整十八”的傳奇倒頗有些相似之處。
關鍵問題都 ……這到底 誰幹的?
我與宋太醫大眼對小眼,相望無言。
怎麽辦?這事要趕在現代社會,大不了一個離婚完事,若 律師請得好了,沒準黃氏還能從齊晟這裏討些贍養費過去呢!
可現在特麽不 現代啊,按曆史書上的說法就 萬惡的封建集權的舊社會埃你敢給皇帝戴綠帽子,皇帝能叫你死一戶口本外加一通訊錄啊!
我思量了半天,還 覺得這事我一個人處理不了,幹脆就叫人看住黃氏與王氏、陳氏三個並她們身邊的宮女,自己則帶著這宋太醫直接奔了太皇太後那裏。
太皇太後聽了這事先 一愣,緊接著臉色就變了。不過薑還 老的辣,她先叫我借著打架這事將黃氏與王氏兩個都禁了足,然後這才暗中派心腹審問黃氏身孕之事。
很快黃氏的貼身宮女便招了,奸夫竟然 太醫院的一名年輕太醫。
黃氏前一陣子就鬧身子不好,三天兩頭地召太醫過去診脈,大夥都沒把這當一回事,誰知道她竟然把太醫召到床上去了……
我一時都傻了,暗歎黃氏的膽可真不校當然,那位太醫的膽子更 大,綠帽子都戴到皇帝頭上來了。
這事不能瞞齊晟,我挑了個他心情不錯的時候,委婉地和他說了此事。
我這裏做著齊晟會火冒三丈的準備,誰知他聽了卻隻 挑了挑眉頭,眼都沒離開折子,不在意地說道:“黃氏賜條白綾,王氏與陳氏兩個直接送入廟裏就 了。”
我聽得傻了,驚愕問道:“黃氏怎麽樣也就算了,可這事與王氏與陳氏兩個有什麽關係?”
齊晟抬眼看我,似笑非笑地問道:“你覺得此事中,她們兩個能脫了幹係?”
我雖一直覺得這事 有些巧,可卻也沒想著齊晟處理事情這樣簡單粗暴,一時就有些發愣。
齊晟察覺到了,問我道:“怎麽了?”
我笑了笑,掩飾道:“宮中嬪妃本就不多,這一罰倒好,差不多陣亡了一半,明年怎麽也得新選些秀女入宮了。”
齊晟隻不在意地笑了笑,卻沒說話。
我遲疑了一下,還 忍不住問道:“黃氏那裏能不能不死?”
齊晟有些意外,“你可憐她?”
我搖了搖頭,“隨口一說,算了,當我沒說吧。”
齊晟目光深處地看我良久,淡淡說道:“黃氏也送進廟裏吧。”
說完便出了我的興聖宮,一連幾天沒有露麵。
綠籬知道了這事對我又 劈頭蓋臉一陣訓,恨鐵不成鋼地說道:“螞蟻手打社區首發 分明 有意驅除宮中妃嬪,這還不 為了娘娘,娘娘非但不領情,還替那黃氏求情,糊塗!這下 一定誤會娘娘對黃氏 有兔死狐悲之意了”
“不 誤會, 真有。”我看著綠籬,平靜說道:“說到底,其實我與黃氏等人 一樣的,要說有差別,無非就 齊晟現在愛我,因為愛,所以寵,也 因為不愛,隨意才對黃氏等人絕情。可又有誰替黃氏等人想過,她們也 被名正言順地抬進這宮中的,又何其無辜?”
綠籬聽得驚愕,忍不住叫道:“黃氏不守婦道”
“婦道?”我不由笑了,“齊晟對她們可又履行過夫道?難不成就該她們守一輩子活寡?若 我,怕 也會守不住的。”
綠籬張著嘴,半天沒說出話來,最後隻能說道:“我說不過娘娘,不過這事 卻沒錯, 娘娘婦人之仁了。”
我也沒了繼續說下去的興趣,隻笑了笑。
綠籬眼珠轉了轉,忽地低聲問我道:“娘娘可知道江氏的事情?”
我一愣,那日平寧城下,江氏被捆於兩軍陣前,後來齊晟中箭,我就再顧不上她 生 死了。再後來,我也一直沒問。那樣的戰場,武藝高強的將軍尚會陣亡,更別說她那樣一個弱女子了。
綠籬嘿嘿冷笑兩聲,說道:“娘娘定然 小瞧江氏了,她可沒死,後來又被我們家那位爺給救了。”
我愕然道:“趙王把她救了?”
綠籬點頭,不屑地撇了撇嘴,繼續說道:“娘娘可知她 怎麽落到韃子手裏的?去年 將她送出了宮,聽說給她安排了去處的,若 她肯安穩,倒 能衣食無憂地過一輩子。那賤 人卻偏不死心,見 禦駕親征,竟然追去了江北,誰知卻被韃子逮住了。她也無恥,為求自保竟然詐稱 皇後娘娘,叫韃子送她去 那裏,她能勸說 從北漠退兵。”
我從最初的驚愕,到後麵的淡定,最後已 聽得津津有味了。
這尼瑪都不能算 話本小說了,這都快成傳奇小說了。
“江氏也 命大,竟然沒死,我們家那位爺回援平寧的時候,在亂軍中就把她給救了。”
我聽得兩眼冒光,就差抓把瓜子來嗑了,想也不想地問道:“我擦!這兩人不會又舊情複燃吧?他還能給江氏一個王妃做?”
綠籬一拍大腿,囂張叫道:“他敢!他要 敢再和江氏牽扯不清,我就抱著他兒子跳井去”
我忙摁下綠籬,勸道:“別衝動,別衝動!有事好好商量,動不動就撒潑上吊的不 好女人”
綠籬眼中閃出一絲狡猾,問我:“娘娘也覺得這樣不好?”
我沒多想,點頭:“不好,不好,還 換個平和點的法子比較好。”
正說著,齊晟卻 從外麵進來了,看到綠籬在我這,原本就不悅的臉色更 黑了一色。
綠籬眼角一瞄,卻 一甩帕子跪在了我的腿邊,抱著我的大腿放聲大哭道:“娘娘,您可得給奴婢做主,趙王殿下要 複娶江氏,奴婢可 沒活路了,誰人都知道那江氏 不肯與人共夫的。螞蟻手打社區首發奴婢沒地方去,還請娘娘收留,奴婢必會知恩圖報,忠心伺候娘娘一輩子的。”
“胡鬧”齊晟怒聲喝斷了綠籬的哭求,“他當皇家臉麵 什麽了?江氏怎能再入皇家,送走,送走”
綠籬轉身就向齊晟磕了個頭,爽快應道:“奴婢領旨。”
說完用帕子抹了抹眼淚就退下去了。
我抬頭怔怔地看向齊晟,問道:“咱們兩個 不 都被這丫頭利用了?”
齊晟麵色一僵,惱羞成怒,一甩袖子轉身就走了。
有了齊晟的聖旨,綠籬辦事極 利索,回頭就派人將江氏送出了盛都。趙王也沒什麽反應,不悲不喜的,隻到城門外送了送江氏,然後便回王府抱兒子去了。
我就覺得,我和齊晟 被那夫妻倆一塊給算計了。
又過了沒幾日,茅廁君也要走了。他的流放地 嶺南,遠離盛都,自此算 離開了權利中心,又加上通信不便,齊晟總算 能放下點心來了。
嶺南貧苦,螞蟻手打社區首發宋太後光怕兒子吃苦受窮,不但把自己的私房錢都貼給了茅廁君,還恨不得把半個皇宮的東西都搬到嶺南去。
臨走前,茅廁君進宮來給宋太後磕頭,竟又順道來我宮裏求見。我本不想見他,可想了想還 叫人把他請進殿內,然後把他送我的那枚金三角還給了他。
茅廁君低頭看著那金三角,淡淡地笑了笑,問道:“娘娘 要棄盟了嗎?”
我想了想,搖頭答道:“這不 覺得嶺南路途遠,想給你添點路費嘛,好歹也 塊金子。”
茅廁君臉色又一刹那的僵滯,他低垂了視線,輕聲說道:“平寧之事,我純 困獸之舉,實屬無奈。”
“我知道,所以我不怪你。”
茅廁君抬眼看我,怔怔看我片刻,忽地沒頭沒腦地問我道:“如果當初娶你的那個人 我,事情到現在 不 就全不一樣了?”
我一驚,忙說道:“這玩笑可開不得”
茅廁君回過神來,伸手將那枚金三角緩緩地推了回來,低聲道:“我既然送出就不會收回,東西 ,誓言也 。”
說完便站起身來,衝著我拱手行了一禮,轉身往外走。
我看著他的背影,覺得做人還 留點餘地的好,便又出聲叫住了他,說道:“若 遇到了難事,就叫人給我捎個信來。”
茅廁君回過頭來看了我一眼,笑了笑,走了。
99章
秋去冬來,不知不覺中,大統元年就這樣到來了。齊晟立了齊灝為太子,秋天的時候,我又被診出了喜脈,第二年夏,二皇子齊湘出生。同一年夏,李昭儀因身體不好,自請出宮養病,齊晟準了。
大統三年春,有朝臣奏請齊晟光選秀女以填充宮室,齊晟隻以一句“此乃朕的家事,不勞愛卿費心”了結了此事。
我一看全國範圍的選美 不成了,便想著再從宮裏篩一遍,矮子裏還能拔將軍呢,更別說這一宮上千個宮女了。
我瞞著齊晟,終辛辛苦苦地從宮女裏又跳出十個年輕貌美的出來,又集中到一塊兒培訓。結果不知怎麽卻走漏了消息,於 自己這裏還沒看夠呢,齊晟就把這十個美人提去了大名宮女,一轉手都賜給了北麵回來的功臣們。
不 自己手裏的人,送起來真尼瑪大方啊!
我氣得差點吐血,私底下抱著齊晟的龍袍狠狠地咬了幾口,然後又儀態萬方地去了大明宮,勸齊晟道:“後宮本就 為了繁衍皇嗣而存在的, 執念了。”
齊晟笑著回我道:“我也覺得宮中孩子還 有點少,咱們兩個再加把勁吧。”
於 ,不及三個月,皇後又悲催地懷上了。
寫意被齊晟賜婚給了李弘,小福兒成了螞蟻手打社區首發我身邊得力的大宮女,腿腳一如既往地利索。
平淡的日子總 過得飛快,眨眼功夫,三皇子就有了。
我這裏不斷造人,趙王與綠籬那裏也沒閑著,像 和我們比賽一般,孩子也 一個接一個地往外蹦。不過,趙王一直沒有再娶正妃。每當提到這事的時候,太皇太後就忍不住有點眼紅,總覺得虧了趙王,然後便叫各世家推薦合適的女子。
事情一進行到這的時候,綠籬都會進宮看我,偏偏都趕在齊晟在的時候。她也不說別的,隻 抱著我的腿哭訴說想我,心裏放不下我,幸好太皇太後有意給趙王納正妃了,一旦新人入門,她把王府後院事務交接完畢,她就再進宮來伺候我。
齊晟每次都忍不下,第二天就跑一趟太皇太後那裏,也不知和老太太說些什麽,老太太就會暫時忘了給趙王納妃的事。
如此幾次之後,等太皇太後再提給趙王納妃的時候,各世家都 已不當一回事了,家裏適齡的姑娘也都因各種原因不能嫁了。最後沒法子,齊晟也不忍心看著趙王兄弟打光棍,就把王府裏僅有的一個孺人扶成了正妃。
趙王府消停了,齊晟總算放心了。
我卻很 鬧心起來,因為後宮的嬪妃們不知為何都開始迷上了宗教,一個接一個地看破紅塵。
齊晟的嬪妃本就極少,就 一年少一個都熬不上幾年,大統五年的時候,宮裏碩果僅存的一個劉麗妃也要潛心向佛去了。
我去了劉麗妃那裏苦勸:“年紀還這樣輕,幹嘛非這般想不開?有什麽事不能解決呢?這些年過去,宮裏的老人就剩下你我了,以前七八天才能輪上一宿的旱日子都熬過來了,現在 除了留在我這裏就 去你那裏了,怎麽卻要鬧著出家了呢?廟裏哪有宮裏好?整天吃齋念佛的,留下來吧,也當給我做個伴,有我一口肉吃就不叫你吃素”
說著說著,我都忍不住動了感情,紅了眼圈。
沒想著劉麗妃比我情緒還激動,抱著我的大腿哭求:“娘娘,您就叫臣妾去了吧,臣妾這都給 值了好幾年的夜了, 碰都沒碰過 啊,臣妾 有苦說不出啊!以前好歹還有別的姐妹值個上半夜,現在就隻剩下臣妾一個了啊,整整一夜都得 臣妾盯著埃臣妾年歲漸長,熬一宿好幾天緩不過勁來啊!您瞅瞅臣妾這黑眼圈,撲了多厚的粉都遮不住啊”
我一時有些傻眼,呆呆地看著淚流滿麵的劉麗妃說不出話來,螞蟻手打社區首發好半晌才與她商量道:“要不,我和 商量商量,叫他不召你過去侍寢了?”
劉麗妃卻 死活不依,尋死覓活地出家去了。
我瞧這宮裏空蕩蕩地實在不像樣子了,隻得親自勸齊晟選秀女,苦口婆心地勸他道:“何必非得這樣呢?宮裏鶯鶯燕燕熱熱鬧鬧多好,我都不在意這些,你何必非得抓著這些不放呢?”
齊晟隻 笑,答我道:“我用人心換人心,一年不行,就十年,十年不行,就一輩子。”
我挺無奈的,“齊晟,你不懂。”
“那你告訴我。”他說。
我張了嘴想說,卻又不知道能和他說些什麽。我能告訴他說隻要他一天 皇帝,他就 我的主宰,當我的性命都握在他的手上的時候,我怎麽能不顧生死地去愛他。
他不懂,愛的基礎不 寵,不 疼,而 平等。而他 皇帝,我 皇後,我們永遠都不會 平等的。
大統十年的時候,太皇太後終於駕鶴西遊了。齊晟與這位皇祖母感情極深,很 消沉了一陣子。第二年,更有光明正大的借口不選秀了。
待到大統十三年的時候,我與齊晟早已 老夫老妻,連孩子都生了三男二女,足足有五個了。那一年,齊晟將闔朝的青年才俊都捋了一個遍,挑出一些看著順眼的,又查了人家祖宗八代,這才將我們的長女瑋元公主嫁了出去。
我便與齊晟商量道:“咱不生了,成嗎?這都馬上就要當外祖母了,我真 沒臉生了。”
齊晟認真地考慮了好幾個晚上,終於答應了要認真考慮一下我的建議。
大統十四年時,皇太子齊灝已年滿十六歲了,千挑萬選之後納了太子妃。給他選其他東宮妃嬪的時候,我教導他道:“你若 喜歡,多娶幾個姑娘也沒關係,可若 不喜歡人家姑娘,那就一個也不要娶,別耽誤人家一輩子。”
太子畢竟還年輕,還不太懂美色的妙處,忙點頭道:“兒臣心中隻喜歡寧兒一個,不用再娶了。”
齊晟卻 若有所思地看看我,第二天就約我去逛翠山的古寺,螞蟻手打社區首發問我道:“芃芃覺得不幸福?”
在香煙繚繞的佛堂內,我前所未有的誠實,答道:“幸福,很幸福。”
隻 ……有時候想起來這樣的幸浮背後 幾個女子青燈古佛的一輩子,我就覺得心裏不踏實。
齊晟問道:“這就 黃氏她們出家的寺廟,她們就在這裏,你想見一見嗎?”
我愣怔了片刻,最後還 搖了搖頭,“不想見。”
齊晟卻 笑了,湊近了低聲說道:“虧得不想見,你若 想見,我還真沒法給你變出幾個大活人來。”
我聽出這話裏有話,怔怔地看著他。
他淡淡一笑,伸出手來撫摸我的頭發,輕聲道:“芃芃,我怎麽忍心叫你受良心煎熬,她們……我都放了,雖不能保證榮華富貴,卻也容她們選擇自己要過的日子。”
他歎了口氣,拉著我轉身出了佛堂。回到宮裏的時候,他卻又高興起來,回身對我笑道:“眼瞅著就要二十年了,你今年生辰的時候,我送你份驚喜。”
我點了點頭,心裏頭也因白天的事而十分地高興,當天夜裏就投桃報李地服侍了他一回,齊晟不服老,結果第二天早上,他便又誤了早朝。
在我生辰之前,齊晟離宮去江北狩獵,說定要給我打幾隻白狐來做禮物。
我其實不太喜歡這些皮草,不過看他高興,便也點頭應道:“你說的啊,別說空話。”
他點頭笑著,上馬而走。
100章【完結】
半個月後的一天夜裏有快馬飛馳入宮,說齊晟狩獵時被驚了馬,墜馬身亡。我身子一僵,全然失去了控製,隻心中還留著一絲清明,暗道這果真 特麽一份驚喜!
太子早已大了,又幫著齊晟處理朝事多年,咋聞噩耗雖然悲慟卻沒驚慌,帶著兄弟們照章守法地處理了齊晟的後事,然後便登基為帝了。
我也便跟著挪了挪地方,終於成了太後。
守了二十年,我終於能坐上太後那個位子了,可為什麽心中沒有絲毫喜悅,卻隻想放聲大哭?
偏生又哭不出來,隻覺的胸口堵得難受。
我就開解自己,我與齊晟好歹也一起過了二十年,就 養個貓啊狗的,這麽長日子也處處感情來了,更何況 個活生生的人,心裏難受 自然的,
待緩過這個勁來,自然一切都會好起來。
好歹成太後了,皇帝 自己的親兒子,上麵也沒有正經的婆婆,隻要不賣國奪權,估計 沒人敢管我的。
我就想著,等身體好了就搬出這皇宮去,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蓋個大園子,把各樣的沒人養一些,每日裏光看著都賞心悅目。
又想著自己現在年紀也不算大,正 徐娘半老的時候,就算 為了避免內分泌不調,也得偷著養幾個麵首才好。不過這事得隱秘著點,怎麽也得給皇帝兒子留個麵子。
……
關於未來生活,我想得很多,想得也挺好,隻可惜身子卻 極不爭氣,怎麽也爬不起來。
瑋元公主齊葳已進宮陪我多日,見我整日裏吃了睡睡了吃的,像 沒骨頭一般躺在床上不肯起身,便幹脆叫全了兄弟姐妹,齊齊跪在我床前,苦求道:母後,求您節哀吧,您這個樣子,就 父皇在天之靈知道了,也會傷心的啊”
齊晟的在天之靈?他有個屁的在天之靈,這都死了兩個多月了,早不知道跑哪裏投胎去了。
可看著這幾個孩子都跪在地上哭求,我也 心疼,說道:“你們都回去吧,我這就好了,放心吧。”
齊灝 皇帝,心思最多一些,立刻就接道:母後一天不肯延醫問藥,兒臣們就不起來。”
我沒法子,隻得向他們妥協了,叫他們給我請了太醫來,然後該幹嘛幹嘛去。
太醫很快就來了,跪在地上診了會脈,頭上卻 滾下豆粒大的汗珠來。
我奇怪了,問道:“難不成還 絕症?”
太醫身子抖的更厲害了,伏在地上結巴道:不不不 。“
我奇道:“那你抖什麽?”
太醫又繼續結巴道:“太後娘娘這 ……喜脈。”
我怔了一怔,閉目停了片刻之後,才低聲說道:“你先推下去吧,這事誰也不要說,皇帝也不行。”
太醫重重地磕了個頭,退下去。
我躺在床上,隻覺得心中口中都 一片苦澀。齊晟倒 走的幹淨利索,卻 給我留下個遺腹子,這事叫我怎麽和兒子女兒們說?
第二天,趙王進宮來探病,看我還歪在床上,對著我擠鼻子弄眼的,笑的不懷好意,說道:“皇嫂這病臣弟知道怎麽治。”
我聽了就納悶了,問他:怎麽治?
趙王衝著門口拍了拍手,就見門外走進一人來,身形高大,戴著兜帽,看不清容貌。
趙王衝我嘿嘿一笑,說道:這人定能治好皇嫂的病,臣弟先告退了。說完竟繞過門口那人,走了,順手連殿門都替我關上了。
我聽趙王那話裏話外的意思, 給我這個新出爐的太後送麵首來了?這青天白日的,他也太大膽了吧?也不怕齊晟氣的從皇陵裏爬出來?
門口男人伸手摘下了兜帽,緩緩抬起頭來,露出硬朗深邃的五官。他衝我咧嘴一樂,低聲問道:“芃芃,你總算成了太後,可 如願了?”
我猛地坐起身來,驚愕地看著他,說不出話來。
他又笑著問我:“這可算 個驚喜?”
我愣愣地坐了許久,直到眼前的事物都看得模糊起來,這才回過神來,點頭道:驚喜,真 驚喜。
他卻笑得越發燦爛起來。
我又說道:齊晟,來而不往非禮也,我也送你一個驚喜,好不好?“
齊晟很 意外地挑了挑眉,問:“什麽驚喜”
我也衝他咧嘴笑了笑,答道:“太後……懷孕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