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我這手都捂肚子上了,還問我怎麽了!你眼瞎看不到嗎?我捂著肚子栽倒在床上,沒好氣地答道:“我肚子疼!”
齊晟臉色更是緊張起來,忙叫了綠籬進來,又吩咐人去傳太醫。
一會兒的功夫,就見宋太醫一溜小跑地從外麵回來了,一進殿門就先問綠籬:“可曾見紅?”
聽綠籬回答沒有,宋太醫明顯地鬆了口氣,這才過來問我具體哪處腹痛,上前給我診脈。
齊晟一直負手立在床邊,也不說話,隻繃著嘴角看宋太醫。5ca
宋太醫手指還搭在我的腕上,沉吟不語。
我腹中的那陣痛感已經是過去了不少,見狀不覺有些奇怪,忍不住低聲問宋太醫道:“怎麽了?是不是胎像不穩?”。
宋太醫額頭上就滲出細微的汗珠出來,眼角偷偷地瞥了一眼齊晟,轉而壓低了聲音問我:“娘娘,您可曾吃過什麽東西?”
我一愣,還未作答,守在旁邊的綠籬已是嘴快地答道:“娘娘自從早上起來就一直沒吃東西,隻吃了半個翠山火龍穀那邊貢的半個香瓜。”
那香瓜又脆又甜,我本想是全吃了的,結果綠籬生怕我吃壞了肚子,強行地收走了半個。
宋太醫臉上就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小心地看了看我,又用眼角瞥齊晟,就是吭吭哧哧地不說話。。
一旁的齊晟等得不耐了,冷聲問:“到底怎麽回事?”
“暫無大礙,”宋太醫忙答道,卻是看向我,用商量的口氣問道:“要不,再給娘娘開點安胎藥吃一吃?”
這話一說,傻子也知道是怎麽回事了。我很是無奈地揮了揮手,“算了吧。你還是趕緊下去吧。”
宋太醫聽了這話如遭大赦,又小心地瞥了一眼齊晟,忙不迭地退了下去。
我也偷眼打量齊晟,發現那小子的臉色著實不妙,便趕緊吩咐綠籬道:“快把那香瓜給皇上拿來嚐嚐,味道的確不錯!”
話音一落,齊晟的臉色又黑了三分。
綠籬偷偷地瞄了我一眼,轉身出了殿門。
齊晟這才轉過身定定地看我,我硬著頭皮和他對視,忽地發現這小子的瞳仁明明黑得幽深,卻又隱隱地透出些藍頭來。我一時不覺看得有點怔了,就聽得齊晟低聲對我說道:“再信我一次!”
我堅定地點了點頭,“信!我一直都信!”頓了頓,又試探地問道:“齊晟,我能問你件事麽?”
齊晟眼眸一亮,連帶著那抹幽藍也隱隱跳躍起來,他微微揚了下頜,問我道:“你想問什麽?”
我遲疑了一下,小心地問道:“您祖上可是有胡人的血統?”
齊晟怔了。
我用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那,你瞳孔帶著點藍頭,這不像是純種的南夏人啊,祖上有胡人的親戚?”
估計是我這問題問得他有些尷尬,齊晟沒有做聲,隻靜靜地看著我,眼中的藍色卻是越發地幽深起來。我不由看得嘖嘖稱奇。齊晟那裏卻是忽地嗤笑了一聲,仰著頭閉上了眼,好半晌才轉頭向我看了過來,輕聲說道:“芃芃,你很好,做的真的很好。”
他這樣一誇,卻是誇得我心虛起來,我忙謙虛道:“不成,不成,還差得遠,還得多向你學習,好好學習!”
忽聞的一陣清香飄來,我抬眼,就見綠籬那邊端著一個切開的香瓜輕手輕腳地進了殿,我樂了,忙伸手招呼齊晟道:“嚐嚐,真挺不錯的!送來的不多,我就沒叫他們往別處送,全在我這了。”
綠籬卻是一副膽戰心驚的模樣,小心地把果盤端到了齊晟的麵前。
齊晟便彎著唇角露出一抹淒苦的笑意來,輕輕地抬手,卻是一把掀翻了綠籬手中的果盤。純銀的果盤哐當一聲落在了地上,綠籬膝蓋一軟,立刻就在齊晟麵前跪下了。
齊晟卻是轉過頭來,看著我輕聲說道:“你好好養著吧,這孩子若是有失,我就拿你整個興聖宮的人給他陪葬!”
輕飄飄地說出這樣一句威脅的話之後,便又是習慣性的拂袖就走。我已經習慣了他此等幼稚舉動,早都見怪不驚了,隻歎了口氣。
就聽得那邊的綠籬也長長地歎了口氣。
我問她:“你歎什麽氣?”
綠籬答:“奴婢歎娘娘能把皇上氣成這個樣子,可見皇上這次對娘娘是真的上心了。”
我看著地麵上滾得亂七八糟的香瓜,許久沒有出聲。
綠籬便又問我:“娘娘歎什麽?”
我轉而問她:“你說這女人生孩子是不是特別疼?”
綠籬聞言半天沒說話,然後起身走到了我的床邊,蹲下身來看向我,輕聲道:“娘娘,咱們就再信皇上一次吧。”
我也看著綠籬,反問她道:“你信一個帝王會突然變成情種麽?”
綠籬微微地張著小嘴,看著我說不出話來。
我笑著伸手抬了抬她的下巴,叫她合上了嘴,說道:“丫頭啊,別傻了,齊晟他不是情種,他就是曾經情種過,那對象也不是張芃芃!以前不是,以後也不會是!趕緊地,把地上的香瓜都撿起來,洗洗看看還能吃不!”
一番話說完,綠籬已是聽得呆了,我卻隻覺得心神俱疲,隻想躺下了大睡上一覺,同時好好地想一想,江氏肚子的孩子突然就到了我的肚子裏,我該怎麽向茅廁君交代呢?
齊晟那裏像是鐵了心要我生下這個孩子,非但每日裏都要叫宋太醫過來給我診脈,還給我宮裏送來兩個嬤嬤過來照顧我的飲食起居,基本上就等於是把我給監視起來了。
對於這種正處於更年期的麵容嚴肅的中年婦女,我十分地深惡痛絕,更別提一看到她們,我就想我要在不久的將來生個娃娃出來。我直接吩咐綠籬把人給齊晟退回去,不曾想綠籬與寫意一邊一個抱了我的腿,哭求道:“娘娘,您就當可憐可憐奴婢們吧,千萬別再使性子了,皇上派來的人,怎麽能往回退啊!”
我被她們抱住了,一步也動彈不了,脾氣卻是越發焦躁起來,生孩子不是便秘,忍忍也就過去了,這得多大的地球引力才能生出那麽大一孩子來啊!我隻一想上一想,我都覺得膽顫。
就這樣心神不定地熬到端午,小腹處已是隱隱地突出些來,齊晟對我的看管這才鬆了些,於是在一年一度的擊球賽上,我也終於見到了茅廁君,隻是兩兩相望隔得甚遠,又在眾目睽睽之下,實在沒機會眉目傳“情”。
這一年,齊晟要在高台上主持球賽,沒了他的摻和,趙王也終於脫離了那身綠色,穿了一身金黃。
這一年,江氏在幽蘭殿裏自苦自憐,沒了她的上場,球賽進行的很是順利,一直沒人落馬受傷。
這一年,我也不用惦記著怎麽掩飾自己低劣的騎術,安心地坐在了寶津樓上看我的美人。隻是,今年的寶津樓上卻遠不如去年的時候熱鬧。
寶津樓上的大小美人們已是換了一茬,先帝的花花草草們隻剩下了幾株開了花結了果的,其餘的都不知去了哪裏。齊晟的花草還不夠多,寶津樓上頓時顯得空當起來。
顯然太後也是注意到了此處,很是語重心長地教導我說:“皇後啊,我知道你這陣子有身孕,精力難免不濟,不過皇帝那你還是要操心照顧的,他專心政事自是祖宗庇佑,南夏之幸,可後宮裏還需子嗣旺盛才好!”
我覺得她這話才是說到了我心坎裏去,忙點頭道:“母後說的是,我也一直打算幫皇上選些良家女子進來,以充後宮,又怕皇上麵子嫩,不肯應,正想著去請母後的旨呢。”
太後聽了,臉上便露出欣慰的笑容來。
不曾想太後之上還有太後,太後還沒來得及說話,太皇太後已是不緊不慢地說道:“皇上剛剛繼位,年紀又輕,皇後這裏又有了身孕,不用緊著選秀,先過上兩年再說吧。”
這話一出,我明顯地看著太後的臉色一沉。
我琢磨了一琢磨,便又衝著太皇太後笑道:“皇祖母說的也是!”
太後那邊就忍不住磨了磨後槽牙。
我又接著說道:“不過皇上身邊還隻東宮裏跟過來的那幾個,的確是人少了些,依我看既然先不大選,不如就先在宮裏挑幾個模樣性情都好的放在皇上身邊。”
這回太後學精了,不等她婆婆開口,立即應聲道:“好!皇後這主意好!我看就這樣辦吧!”
我也沒給太皇太後拒絕的機會,忙高聲吩咐綠籬:“立刻通告後宮,把所有貌美賢淑的宮女名單都報到興聖宮去,我要一個個地仔細挑,總得挑幾個叫皇上滿意的!”
說著又看向太後與太皇太後,笑道:“皇祖母,母後,您二位可別怪芃芃手長,您那宮裏若是有好的,我可是也要替皇上求去的!”
太後滿臉堆笑,直道:“皇後賢良。”
太皇太後卻是隻微微笑了一笑,沒有應聲。
那邊球場上球賽已是結束,齊晟騎著高頭大馬在球場上耍了一陣子帥,然後便馳到了寶津樓下,從馬上一躍而下,就一身勁裝地快步上了樓,先向太皇太後與太後請了安,這才一抬屁股坐到了我的身旁。
我衝著他扯了扯嘴角,眼神卻偷偷地瞄向了樓下正往這邊走的茅廁君,心中合計著,這個時候若是下去,沒準還能與他說上一句話。
這樣想著,我便幹脆站起了身,齊晟不知我要做什麽,還順手扶了我一把,低聲問道:“怎麽了?”
我十分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低聲道:“三急之一。”
齊晟微微怔了一怔,眼睛裏就帶了笑意。
我略略一點頭,帶了身後的綠籬不露痕跡地往樓下走去,果然就在樓梯的拐角處與茅廁君碰了個正著。
齊晟小盆友的生活隨筆
齊晟小盆友的生活隨筆(一)
泰和十一年,十月十二。
我說皇後為什麽會突然叫我陪著她去禦花園賞花,原來竟是準備了這麽一場戲給我瞧。
張氏真蠢,就真的上了皇後的當,還真與江氏爭執起來,齊齊落了水。
到底是誰對誰錯?……不管了,這個時候,我隻能選擇救江氏。
泰和十一年,十月十五。
皇後扣了江氏在興聖宮,說是要處死她,沒法,我隻好陪著老五一同在興聖宮外跪著。
地上真他媽的涼!
想不到張氏竟然也來了,稀奇!她竟然也懂得什麽叫大局了?
皇後終於把江氏放了出來,我也跟著老五衝了上去,不過老五手還快,趕在我之前把江氏抱了過去。
架著江氏出來的那個小太監一直往我這瞄著,我故意慢慢地收回了手,握緊了拳頭。
不過,江氏的臉色的確慘白,我突然有些不忍,她成這個樣子,到底是為了我。
泰和十一年,臘月初八。
我從江北大營返回盛都,張氏帶了東宮那一夥子女人在宮門外等著我。
開始時她一反常態,沒把眼神黏我身上,倒是時不時地去瞟黃氏幾個,我還道她長進了不少,沒想到一進了殿她就現了原形,當著宮女的麵就挑逗於我,竟然還想著再用一次催情藥!
這女人果然是胸大無腦!
泰和十二年,元月十五。
張氏穿了一身的大紅,很樂嗬,還有心思和小宮女看玩笑。她當我真不知道紅配綠是狗臭屁嗎?
一路上,她卻挺安靜,也不黏我,我頓感欣慰,這女人總算是長進了些。
進大殿前,我牽起了她的手,她還明顯地遲疑了一下,然後看都不敢看我一眼,突然間,我很想笑。
江氏依舊消瘦,俏生生地站在那裏看著我,明明說好了要做戲,可是卻有些不忍心回應她的眼神,我是不是太對不起她了?
張氏很出人意料的淡定,竟然和老五僵持起來。
還虧得老九出來圓場,不過,他和張氏怎麽還眉來眼去了?還三六曲,三六一十八,不就是十八摸嗎!真當老子不識數嗎?
皇祖母一如既往地喜歡張氏,還將我兩個的手放在了一起。
張氏很害羞的樣子,不過回到席上卻是很激動,一個勁地抓著身旁小宮女的手。我看到了!
江氏給我做了眼色,我偷偷地離席,跟她到了太液池邊上。江氏把老五平日裏與大臣們的來往記錄交給了我,還不及說別的,就聽得有腳步聲從林子裏傳了來。還是江氏聰慧,立刻把話題引到了張氏的身上去了。
張氏真蠢,也不想想為什麽會有人引她來這裏。
還要,楊嚴,你當你上了樹,老子就不知道了麽?
泰和十二年,元月十七。
性格突然大變,又突然會唱了稀奇古怪的歌曲,宮中守衛森嚴,不可能在我眼皮底下就換了一個人進來的……張氏在搗什麽鬼?
這世上真的有換魂這種事嗎?真的有喬氏那樣的人存在?
可為什麽現在的張氏更沒腦子了?眾目睽睽之下竟然就敢放聲大唱,荒唐,真是荒唐!禁足她三個月!叫她好好學學宮裏的規矩!
另,那曲調可真難聽!
泰和十二年,五月初一。
打岔,絕對是故意打岔,我和她說大小,她非要和我扯黑白!
這人絕對不是張氏!原來的張氏絕對不能說出這樣的話來。竟然還是個軟硬不吃的女人,怎麽辦?沒辦法,先認下吧。看她的談吐,以後若是做了皇後,雖然言行可能會荒唐些,可心胸卻是有的,倒是個不錯的皇後。
隻是眼下她會不會壞我的事?現在絕對不能給張家搖擺的借口!
我輕易不許人諾言,中了邪一般竟然許了她,她竟然能說出那樣的話來!
我不生氣,不生氣,祖父說過,不論事情到了何種地步,生氣都是最沒用的,隻能叫人頭腦混亂。
還不如原來的張氏叫我省心呢!
笨,笨得要命,竟然還不會斷句!足足看了一個時辰,竟然連親媽都沒認出來!
我能掐死這個女人嗎?
老五和江氏到得真早,老五神態輕鬆,看樣子我交代他的事都辦得妥當了。江氏怎麽又穿了一身的白?不好看,有點晦氣!
張家的人很懂事,把院子安排在了紫竹林邊上,見那些人的時候能方便了不少,隻是張氏太叫我生氣,軟硬不吃油鹽不進,我偏不信問不出你的來曆來!
好吧!我暫時認了,我以後再問!
江北的人終於來了,江氏掩護著我進了紫竹林,與那些將領談了半晌,出來的時候江氏還站在外麵等著。這是一個懂事的女人,一直很懂事。
往外走的時候,江氏說她心中從來就隻有我。
我突然覺得挺對不住老五,既要用他,又要防他,還要他背著這樣一個名聲。
泰和十二年,五月初二。
江氏今天終於沒有穿白!太不容易了!
張氏眼神很飄忽,一會看老九,一會看楊嚴,時不時地還瞄兩眼我,她心裏一定有事!
張放老匹夫竟然還威脅我!你真當我沒了你張家就坐不上大位不成?
張氏怎麽會和老九坐在一起閑談?她還低著頭,一派害羞之態。她有多久沒在我麵前露過這樣的情態了?心裏突然很惱火。
她竟然還敢和我叫板!紫竹林怎麽了?這個蠢女人真不知道老五昨晚上為什麽去找她嗎?
作者,我真的不能掐死她嗎?
那好吧,那我就勉為其難地寵幸她一回吧!
感覺很奇妙,原來女人在床上也可以是這麽的……熱情奔放?
可這算她睡我,還是算我睡她?
不過,酒醒之後的她可……真害羞,一時慌的連褲子與裙子都分不清了,我突然覺得她也沒那麽叫人厭煩了,她已經不是原來的那個張氏了。
可是,她到底是誰?盡然還知道威脅我了。
笑話!
另,女人果然還是脫光了更可愛一些。
茅廁君抬眼看向我,眼中泛起溫和的微笑,側身避到了一旁,“皇嫂。”
我看著他,忽地不知道該怎麽和他說了。這事還真沒法解釋,不知怎地,我忽然覺得有點心虛,在與茅廁君錯身而過的時候,隻低聲說道:“此事所料未及,非我所願。”。
就見茅廁君神色微微一怔,隨即便也輕聲應我道:“我信你。”。
我那步子便不由得頓了頓,心中對茅廁君的敬仰之情油然而生。原來這位老兄才是手握小金人的實力派影帝,別的暫且不說,隻憑他輕輕吐出的“我信你”這三個字,就不知能哄騙了多少小姑娘的芳心去。。
再下得幾階樓梯,樓下有人低著頭“噔噔噔”地往上跑來,直到我近前了才猛地停下了,抬臉看了我一眼,麵上立現驚恐之色,然後毫不猶豫地扭頭就往下跑。。
我低聲喝道:“楊嚴,站住!”。
前麵已是跑出去幾步的楊嚴不情不願地轉回身,揚著臉向我看來,做出一副驚喜模樣,叫道:“呀!皇後娘娘,咱們可是有許多日子沒見了,您身子可好?”。
自從宛江我把他推下船之後,我與楊嚴再沒見過,可不是許多日子沒見了麽!我緩緩點頭,扶著綠籬的手邁下了最後的幾階樓梯,繞著楊嚴看了兩圈,笑著問他道:“是有些日子沒見著了,你這是一直都留在泰興呢?”。
楊嚴的額頭上見了汗光,忙點頭道:“正是,正是。”。
我探身湊近了他,低聲問:“還在宛江裏學鳧水呢?可是有了點長進?”
楊嚴抬了胳膊用袖口抹著額頭上的汗,連連答道:“長進了,長進了。”
報複這事越是吊著越會叫人寢食難安,我笑了笑,沒再理會楊嚴,轉身走了。果然,沒走得幾步,楊嚴那裏就從後麵追了上來,很是驚愕地問我道:“就這麽完了?”。
我笑著回答:“沒完啊。”。
楊嚴這孩子訝異地揚了揚眉毛,糾結地看著我,等著我的後文。。
我卻隻對著他扯了扯嘴角,扶了綠籬去了寶津樓後的廂房,不過本就沒什麽尿意,打了轉便出來了,卻不願再去樓上和齊晟等人做戲去,索性叫人給樓上送了個信,我卻是帶著綠籬回了宮。
待到晚間,多日不來興聖宮的齊晟突然來了,步態竟還有些踉蹌,顯然是喝了酒。
我不覺有些意外,綠籬倒很是高興,歡歡喜喜地給齊晟上了茶。。
齊晟擺了擺手,示意綠籬她們都下去,開口對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賀秉則求我給他賜婚。”
我愣了一愣,問:“和張二姑娘?”。
齊晟麵上已是帶了些酒意,眼眸卻是水洗一般的清亮,輕挑著唇角笑了笑,“沒錯,他說他不能委屈了張二姑娘,想明媒正娶她。”。
我一怔,我隻是鼓動了張二姑娘去勾引賀秉則,想叫賀家和張家扯上了關係,想不到賀秉則這小子竟然敢到齊晟這裏來求賜婚。。
沒想到,實在沒想到。。
齊晟斜睨我,問:“怎麽樣?有什麽想法?”。
我欽佩地點了點頭,答道:“佩服,想不到他竟然還是個重情重義的情種!”
齊晟不屑地扯了扯嘴角,又問:“還有別的嗎?”。
我想了一想,正色答道:“張二姑娘果然手段高超!”。
齊晟冷笑一聲,隔著桌子傾身逼近了我,盯著我說道:“你還要裝傻?這不正是你想要的嗎?”
我琢磨著,這小子可能是受了賀秉則的刺激,要惱羞成怒了,秉著沉默是金的原則,我老實地閉上了嘴。。
誰知齊晟卻是不肯善罷甘休,竟然伸了手來摸我的臉,聲音忽地落寂下來,低聲喃喃道:“你們張家的女人,是不是都這樣有手段?”。
我跟長了毛一般,隻覺得渾身難受,忍了忍,沒忍住,一邊去拽齊晟的手,一邊問道:“你這是誇我,還是誇張芃芃?我覺得這個問題十分有必要澄清一下,首先,我不算是張家的女人,江氏也不是張家的人;其次,以前的張芃芃還真算不上有手段,她但凡有江映月一半的本事,也不會落了那麽個下場。”。
齊晟身子一僵,緩緩地收回了手。。
我心裏一驚,懷疑準是自己懷孕懷得內分泌出了問題,要不怎麽也像個娘們一樣唧唧歪歪起來了?說話哪有這麽專揭短的,這不是生生地打齊晟的臉嘛!。
我小心地瞄了一眼齊晟,見他隻是垂著眼簾沉默,便想著許還有個挽回的機會,趕緊彌補道:“不過皇上說得也不錯,張家的女人從老到小,是都挺有手段的。”。
齊晟默然不語。。
我咂了一下嘴,決定還是和齊晟站在同一個立場上說話比較好,忙又憤憤道:“豈止是有手段,簡直是奸詐狡猾
齊晟還是沒反應,又過了片刻,這才站起身來。
我忙也跟著站起身來,問道:“這就要回去了?不再坐一會了?”然後不等齊晟答話,便極為熱情地笑道:“我送您出去!”
齊晟張了張嘴,又合上了,轉身一言不發地往殿外走,走到門口時卻又頓了頓,轉回了身看向我,說道:“你跟我來。”。
我立刻恨不得抽自己一個耳光,叫尼瑪臉上笑得這麽燦爛,叫尼瑪獻殷勤送到門口來!
我強笑著,推辭道:“天都這麽晚了,外麵夜涼,皇上有事還是明天再說吧。”
齊晟卻定定地看著我,吩咐垂首侍立在門口的綠籬道:“給皇後拿件披風來。”
綠籬十分歡快地應了一聲,轉身進了內殿,眨眼功夫就給我拎了一件大紅的穿金線繡五彩鳳凰的披風出來,卻沒遞給我,反而是交到了齊晟的手中。
她那點小心思我不用猜都知道,便忍不住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綠籬臉上的笑容卻越發的明媚,垂手退到了一旁。
齊晟抖了披風來給我係好,順勢就拉了我的手,淡淡說道:“走吧。”
說完便拉著我向外走去,我強忍著心中的怪異之感,跟著他轉朱廊,繞曲徑,過小橋,爬假山,最後終於到了太液池旁玲瓏山上地勢最高的一處涼亭。從這裏望下去,半個盛都城皆都進入了視線之內。
齊晟默默地看了看城中星星點點的燈火,轉頭問我道:“感覺如何?”
我緊了緊身上的披風,鎮定答道:“風有點大。”
齊晟借著月光看了我兩眼,輕輕地扯了扯嘴角,複又轉過頭去,忽地問我道:“你叫什麽名字?”
我想了想,答道:“還是張MM吧。”
既然已經走到了這一步,我除了叫這個名字別無選擇。
齊晟握著我的手微微一僵,卻沒轉頭看我,默了片刻,這才說道:“好,那我就還叫你MM吧,你可知道這個名字的由來?”
我駭了一跳,下意識地問道:“難不成這你也知道?”
齊晟不理會我的誇張,隻笑了笑,輕聲說道:“我行其野,MM其麥。”
我沉默著,靜靜地看著遠處的萬家燈火。
齊晟轉過頭來,問我道:“為什麽不問問為何會取之這兩句?”
我也看向齊晟,麵容平靜,正色說道:“我能不能先問另外一個問題?”
齊晟聽我這樣說稍稍有些意外,卻仍是點了點頭,“你說。”
“你先告訴我這兩句是個什麽意思!”
齊晟愣住了,瞪大了眼睛看著我,半晌之後卻是大笑出聲,驚得候在遠處的小太監與侍衛齊齊地墊腳向這邊看了過來。
我有些惱羞成怒,冷淡地看著他,心中十分痛恨這種動不動就掉書袋拽文的人,你不會好好說話麽?
好半晌,齊晟才止住了笑,眼睛卻已是亮晶晶的,微笑著解釋道:“這是詩經中的兩句話,大概意思是我行走在田野間,田野裏的麥子長的十分茂盛。因成祖心中那人名字中帶個‘麥’字,你降生的時候偏好那人又在張家,成祖便給你賜了這麽個名字。”
“嗯,”我點頭,“明白了,成祖的意思就是希望能在張家的園子時不時地見到那人,是不是?”
齊晟笑著點頭,“你其實很聰慧。”
我不屑地撇了撇嘴,問道:“這名字的由來太皇太後怕是不知道吧?”
齊晟頗有些意外,反問道:“你怎麽知道?”
“那還用說?若她知道自己丈夫心裏一直想著的是另外一個女人,怕是早就把我這把綠油油的麥子給拔了,還等叫我好生生地活到現在?”
齊晟麵容沉靜下來,若有所思地看我片刻,輕聲問道:“你這樣想?”
我不以為然地攤了攤手,笑道:“不是我這樣想,是女人們都這樣做。”
齊晟又看著我沉默下來。
我有些困了,又煩他這種說一句話歇半晌的聊天方式,便說道:“關於皇上和張氏的事情,您之前已經和我說過了,我都記著呢,時間也不早了,咱們改日再聊,都回去洗洗睡了吧。”
說完不等他開口,我便率先轉身向亭外走去。人還沒出亭子,卻聽得齊晟在後麵說道:“我今天想和你說說江氏的事情。”
我腳下頓了頓,轉回了身笑著看向他,“那也等改日再說,成不成?大晚上的不睡覺,不利於養生的。”
齊晟看著我半晌沒說話,好半天才淡淡地問道:“你是不是想氣死了我才滿意?”
我心中一驚,嚇,怎麽又被他看出來了?
8.31補更
齊晟默默地打量了我許久,這才問道:“苖苖,你是真聽不懂,還是在裝糊塗?”
我挺煩他這種凡事都不肯說透,非要你自己去理解的習慣,我低頭琢磨了一下,抬頭看他,開門見山地問道:“你想表達些什麽呢?”
齊晟瞅著我,不說話。
我琢磨著他是沒聽明白,便又換了個說法:“換句話說,你想叫我做到個什麽程度呢?比如,幾天見次麵?見麵的時候要說幾句話?熱情點好還是冷淡點好?若是微笑的話,嘴角往上彎到個什麽程度你最滿意?”
齊晟還是沒說話,隻胸口起伏的厲害。
我還真怕他跟個蛤蟆似的再氣炸了,索性全都敞開了說道:“齊晟,其實你說的那點事我聽得挺明白,你無非就是想說明,不管是你為了權娶了張氏也好,還是迫於勢舍棄了江氏也好,你都是無奈的,你本質上還是一個有情有義有擔當的漢子。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對得起的那個張氏已經死了,你對不起的這個江氏卻好好地活在宮裏,這就是事實啊!你現在要扳倒張家了,於是,你又要來給我下套了。是不是?”
齊晟雙拳緊握,立在那裏默默看我,好半晌才緩緩地吐出一口氣來,冷聲問道:“你這樣想?”
我腿空的時間久了,覺得有些麻脹,忍不住抬了一條腿放到了欄杆上,抬眼看齊晟,“不能怨我這樣想啊,你一直這樣做啊,老兄!我說齊晟啊齊晟,你這一輩子能別指著女人活著麽?你好歹也學了那麽多的帝王心術治國之策,難不成就記住了一個美人計?別介啊,還有三十五計呢!”
齊晟盯著我,隻是問:“苖苖,你恨我,是麽?”
我覺得這問題問的很微妙,回答起來有些難度。我想了想,決定換個思路來解決問題,便爽快答道:“不恨,我挺理解你的,這是真話,換我做你的位子上,我也得剪除張家的羽翼。可我現在是皇後啊,是出自張家的皇後啊,你剪除張家的勢力,就等於拔我的毛啊,我能怎麽樣?你拔一根,我叫一聲痛快?”
齊晟不答話。
我咂了咂嘴,“行,就算我不怕疼,也沒想做這個勞什子鳥人,可問題是你若是把我拔成一禿毛雞,然後再指著我非說是鳳凰,你糊弄誰呢?誰信啊?”
齊晟沉默地站了良久,輕聲說道:“你看得這樣明白……”
我歎了口氣:“事都擺在這呢,我想看不明白都難。”
齊晟自嘲地笑了笑,說道:“我就知道你一直是在裝傻氣我。”
我無奈地聳了聳肩膀,“我裝傻裝得其實也很辛苦。”
齊晟又打量我片刻,淡淡說道:“老九也不是個好相與的,你就真的信他?”
我瞪大了眼,驚訝地看著他,“沒啊,我連你都不信呢,我能信他嗎?好歹咱們兩個還一個床上睡過的,我和他能有什麽交情啊?”
齊晟無語,隻看著我歎了口氣。
我笑了,坦白說道:“不過我現在卻是明白,張家和老九哪個都不能倒,我還等著他們兩家來抬我皇後這頂大轎呢,再說了,皇上也不用急著非得把他們鏟除了不可,君主不都是講究製衡之術麽?叫他們相互製衡著不挺好麽?人多好抬轎啊!”
齊晟也笑了笑,“苖苖,你是我從未見過的女子。”
我點頭,“嗯”了一聲,暗道你是沒見過我這樣的女子,你若是穿到張氏那,估計你也沒見過張氏那樣的男子……
齊晟突然向我伸出手來。
我一下子怔了,不知道他這是什麽意思。
齊晟手停在半空中,衝著我微微勾了勾。我遲疑著把自己手搭在了他的手上,他一把將我拽了起來,突然用雙手握住我的腰將我舉到了欄杆上,然後扭轉過我的身子,叫我麵朝向亭外。
遠處,往上看是夜空中璀璨閃爍的星辰,往下看是城中星星點點的燈火,迎麵有夜風徐徐襲來,帶著春夜裏飄渺的花香。
我擦,雖然我是顆爺們心,也不得不承認齊晟這招做得實在是妙!
就聽得齊晟在我身後輕聲說道:“苖苖,我們兩個打個賭,好不好?”
第52章 (半章)
我看著眼皮子底下頗為陡峭的地勢,心裏琢磨著我若是說個不好,他會不會在一把將我推下去,造成個“意外自殺”?
許是因為我半天沒說話,齊晟輕輕地把額頭抵在了我的後背上,又軟著腔調,低低地問我道:“嗯?苖苖?”
我一陣肉麻,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先深吸了口氣,這才轉回身看著他問道:“賭注是什麽?”
齊晟仰著頭看我,皎潔的月色在他深暗的眸子裏泛出清潤的光輝,一字一句地答道:“江山,還有你、我。”
我又問道:“怎麽個賭法?”
齊晟答道:“賭我能護你一世周全。”
我笑了笑,沒說話。
齊晟又說道:“若是我輸了,我把江山讓給你。可若是我贏了,”他頓了頓,深深地看著我,“你要對我一心一意,陪我共賞這萬裏江山。”
我爽快答道:“不賭!”
齊晟微微一愣,似是有些意外,問:“為什麽?”
我忍不住笑道:“你把我當小姑娘哄呢?你若是輸了,那就是說你護不了我周全,那個時候,你還能把江山讓給我?你當江山是自己褲子呢?想脫就脫?”
齊晟靜靜地看著我,許久沒有說話。
我心裏也不禁有些犯虛,琢磨著自己說話是不是又太過粗魯了一些。
齊晟最終笑了笑,雙臂合攏,將我從欄杆上抱了下來,說道:“回去吧。”
他不容分說,拉了我的手往亭外走去。我幾次試探地往回抽了抽手,他卻反而抓得更緊,我隻得死了心,老實地落後他半步,任他拉著走路。
兩人一路無言,齊晟直把我送到興聖宮外,這才轉身離去。
綠籬還守著燈沒睡,見我獨自一人回來十分驚訝,後來又聽我說拒絕了和齊晟打那個賭,氣得差點沒噴出一口鮮血來,一臉恨鐵不成鋼地教導我:“娘娘!您怎麽就不明白呢,皇上那不是和您打賭,他是要想要許您誓言啊!”
“是啊,我看他那模樣也是要起誓,”我點頭,把腿抬高了,一邊享受著綠籬的按摩,一邊問她:“那又怎樣呢?換你你就信?”
綠籬愣了愣,仔細地思量了一思量,換了個話題說道:“娘娘,您還真打算從後宮裏光選佳麗啊?”
她一說這個,我頓時來了精神,用手一拍床幫,叫道:“真,比真金白銀還真!”
綠籬說道:“娘娘,奴婢倒是覺得這是瞎折騰,除了太後那想著趁機安插幾個眼線,沒準會挑幾個狐狸精送過來,別的宮裏送的,怕是連咱們宮裏的粗使丫頭都不如。”
我聽了一愣,“不會吧?大夥怎麽也得照顧照顧麵子吧?”
綠籬不置可否,隻輕輕地撇了撇嘴。
果然,第二日,太後那裏挑選出來的宮女最先到了,品質也最高,一下子來了七八個,高矮胖瘦來了個齊全,有臉若銀盤豐滿圓潤的,也有杏眼桃腮身如弱柳的……齊刷刷地在我麵前站了一排。
那送人來的管事姑姑滿臉堆笑地說道:“太後娘娘說了,叫皇後娘娘可著順眼的留下一兩個即可。”
我心情大好,爽快地一擺手,“全都順眼,都留下吧!”
那管事姑姑大喜過望,嘴都快合不攏了,誇了我好半天的賢惠大度,這才喜滋滋地走了。
其餘宮裏送來的“佳麗”,那就不太“佳麗”了。更過分的是黃賢妃那,竟給我送了個乍一看挺醜,仔細一看更醜,甚至與曆史上某位賢後都高度仿真的來!
我不由得感歎,黃賢妃真是一個很有骨氣的女子……
綠籬大為惱怒,恨恨道:“娘娘,您看看,她這是什麽意思?是什麽意思?”
我隻得轉身安撫綠籬:“淡定,要淡定,送美貌的來吧,你不淡定,這送了這麽一安全的來了,你怎麽又不淡定了?”
綠籬深吸氣,明顯在努力壓製自己的怒火。
一旁的寫意卻還覺得不熱鬧似的,緊著在邊上煽風點火,“娘娘,這不是容貌的問題,這是黃賢妃對您不敬!”
我很是不悅地橫了寫意一眼,“哎?我說你能敬業點嗎?你一職業眼線,沒事你腿上勤快點,經常往幽蘭殿跑跑也就得了,你挑什麽火呢?”
寫意聽了臉色一白,立刻給我跪下了,一邊磕頭一邊哭著辯白道:“娘娘冤枉啊,冤枉啊,奴婢自從進了興聖宮,連宮門都不曾出去過一次啊,奴婢早已是洗心革麵了啊,奴婢早已經發誓拋卻前塵,對娘娘盡忠了啊……”
嗯,小模樣哭得是梨花帶雨,小嘴上倒是說的幹脆利索,活脫脫又一個綠籬出來了。我轉頭看向綠籬:“你功不可沒啊。”
綠籬十分不好意思地擺了擺手,謙虛道:“還是苗子好,孺子可教,可教……”
跪在殿中的那個“佳麗”卻是沒了耐性,抬著臉,粗聲粗氣地問我道:“皇後娘娘,可是要留下奴婢?如果不留,奴婢還得趕著回去呢,籠上的粉蒸排藕快到起鍋的時候了。”
我點頭,“嗯,好,好,你也留下吧,先別看你的粉蒸排藕了,還是去後麵的小廚房看看我要的那道蒜香蒸肉怎麽樣了。”
那“佳麗”愣了一愣,不過也是個爽快人,就此一拍大腿,“好咧,奴婢這就過去!”
大夥都被這“佳麗”的爽快給鎮住了,半晌沒出聲。
我咂了砸嘴,打破了這陣沉寂,讚道:“果真是個爽快人,宮裏就缺少這樣的人才。”
話音一落,我就見綠籬與寫意齊齊地哆嗦了一下。
我裝作沒有看見模樣,隻清了清嗓子,轉頭吩咐綠籬道:“把今兒留下的佳麗上個數,都先留在咱們宮裏,找幾個妥當的嬤嬤教一教規矩,然後挨著個地給皇上寢宮裏送。”
綠籬聞言,杏核眼頓時瞪成了杏子般大小,驚愕道:“娘娘,真的要給皇上送過去?”
我遲疑了一下,說道:“要不就先把最漂亮的那幾個挑出來,留在我身邊伺候著,先送剩下的。”
綠籬估計是會錯了我的意,立刻大鬆了口氣,停了停,才又問我道:“怎麽個送法?先送哪個?”
我認真思量了片刻,與她商量道:“要不就叫她們抓鬮?”
殿中眾人又都是一陣靜寂。
我卻覺得這實在是個公平的好法子,寫個‘上’字丟裏麵,誰抓到了,誰就先上!我張了嘴正要細說,綠籬那裏已是緊忙著堵住了我的話,幾步上前扶起我,一麵扶著我向寢殿裏走,一麵高聲說道:“奴婢知道了,娘娘勞累了這白日,也該乏了,快點躺下歇一會去吧。”
待進了寢殿,綠籬步子才慢了下來,轉過頭憂愁地看著我,問:“小姐,您這是怎麽了?”
是啊,我這是怎麽了?我一時也迷惑了。
過了幾日,趙王突然來宮裏探望我,我遣退了身邊服侍的宮女,向他描述我這些日子的心情,“我心裏突然很害怕,是從沒有過的慌亂,就像是不會水的人落入了深不見底的湖水中,抓哪裏都是一把空,四處都沒有著落,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湖水淹沒口鼻,然後靜靜地等待著,要麽憋死,要麽嗆死……”
趙王還是習慣性地蹲在廊下,轉頭瞥了一眼坐在太師椅上的我,視線從我日漸隆起的肚皮上一掃而過,然後很是平靜地說道:“皇嫂,你不是已經會水了嗎?”
我噎了一下,覺得自己剛才那麽文藝的腔調都白打了,立刻高聲喚人:“綠籬,快點領著趙王殿下去趟幽蘭殿。”
綠籬從偏殿門口探出頭來,趙王見了忙衝她擺手,轉過頭來連聲告饒道:“皇嫂,我知錯了,我是真錯了。”
綠籬見我再沒表示,便又縮了回去,趙王這才長吐了口氣,默了片刻,才又說道:“皇嫂,你不了解他,他看似無情,實際上卻是個極為重情的人。”
我不由樂了,問他道:“他對誰重情?對你媳婦?”
趙王麵無表情,平靜說道:“他對我也重情,我上次在他背後狠狠地捅了一刀,你都忍不住暴打了我一頓,可是他卻沒怎樣我,隻叫我做個閑散王爺,富貴榮華樣樣不少。若是換了別人,我怕是早不知道死了幾回了。”
我冷笑,說道:“你死不了,是因為太後手裏握著先帝的遺詔,不準他殘殺手足,你還真當他是記你的情?”
趙王抬眼看向我,慢慢說道:“一個帝王,若是想要一個閑散王爺死,可有無數的法子叫我死得名正言順,可他卻沒有殺我。”他停了停,又繼續說道:“皇嫂,你之所以會覺得自己像是溺了水,因為不論是皇兄還是老九,你都不信任,哪怕是你身後的張家,你都是不能全然信任的,所以你才會害怕,會慌亂,會覺得抓哪裏都是一把空。與其這樣,還不如放開了手,任自己隨波逐流,隻要會水,總有能上岸的那天。”
我想不到他這樣的人也能說出如此富含哲理的話來,一時不覺有些愣怔。
他靜靜地看了我片刻,卻是笑了笑,從地上站起身來,笑問道:“皇嫂,別胡亂尋思了,還是安心養胎吧,生個白白胖胖的公主出來,皇兄必然十分歡喜。”
說完便轉身走了。
我又愣愣地坐了片刻,這才回過味來,衝著他的背影怒聲罵道:“你才生公主呢,你一家子都生公主!”
時節進入六月,天氣越發地熱了起來,朝中各方勢力不禁也有些躁動起來。齊晟有意將張家兵權回收,但張家卻借口北疆形勢緊張,不肯放出手中兵權。同時,一直臣服於南夏的雲西各部族也開始蠢蠢欲動,幾次與南夏駐軍發生衝突。鎮守雲西的賀良臣奏請朝廷對雲西的叛亂予以嚴懲,可朝中卻形成了以楚王為首的“溫和派”,力主對雲西應以安撫為主,反對武力鎮壓。
朝中各方勢力正糾結著,齊晟卻又出人意料地給賀秉則與張家二姑娘賜了婚。
此事一出,頓時在朝中激起了層層浪濤。
賀秉則是賀良臣的獨子,而賀良臣則是齊晟最為倚重的老將,賀家,分明是為齊晟保駕護航的巨艦,而張家,卻是另外一艘軍中大船,這兩家的結親,到底是誰向誰拋出了繡球?
我從綠籬口中聽到“繡球”兩字,不由得噴笑出聲,笑道:“這繡球倒是實在,後麵還拴著鐵索呢,也不知道誰能把誰拽了過去。”
綠籬也笑了笑,又說道:“家裏送了信來,說是二姑娘的婚期選在了八月裏,不冷不熱,最是正好。”
我聽了卻是有些意外,現在眼瞅著就要進入了七月,這要是趕在八月裏成親,時間上可是夠緊的。
綠籬看出了我心中的疑惑,她小心地看了看殿外,湊近了我低聲說道:“沒法子,二姑娘的肚子等不及了……” |
第 53 章
我一下子愣住了,看著綠籬說不出話來綠籬生怕我不理解似,把手放到自己腹部比了一比,又小聲說道:“大了……”我緩緩地合上了嘴,了然地點了點頭,一抬眼見綠籬還眼巴巴地等著我的回應,隻得又咂了咂嘴,歎道:“果真是塊好地。”。綠籬聞言神色怪異,小眼神不由自主地往我肚子處瞟了過來我低頭瞅了瞅已如西瓜般的肚子,不知怎地就想起了那才下了半場的雨,索性也扯了扯嘴角,自嘲道:“張家的地都不錯!”。
正說著,齊晟卻是從外麵進來了。看我與綠籬兩個人挨得極近,神態隨意地問道:“說什麽悄悄話呢?”。自從那夜在涼亭中與齊晟一番“懇談”之後,我們兩人之間的相處融洽了許多,齊晟不再像之前十天半月不進我的宮門,反而是隔三岔五地就來我這裏坐上一坐,也不談朝事,隻隨意地扯上幾句閑話,可惜我們兩個實在沒什麽共同語言,所以往往說到後麵便會冷了場
我覺得兩人相對無言挺尷尬的,就打算趁著他在這兒的機會向他推薦暫居在我宮裏的佳麗們,叫她們輪著番地給他上茶上水上糕點,直到齊晟瞧中了其中一個為止不過帝王就是帝王,說什麽話都是點到為止,不肯說得太透,比如他從不說自己看中了哪個,而是說:“芃芃,你這的茶葉倒是不錯。”
又或是說:“芃芃,今兒這桂花糕不錯。”
再或者是說:“芃芃,水晶糕倒是做得精致。”
這個時候我心裏就有數了,便偷偷給綠籬做個暗號,叫她趕緊把送茶的又或是端桂花糕的佳麗洗涮幹淨,等到晚上天一黑就給齊晟送寢宮裏去。
齊晟都沒什麽表示,也沒說到底是桂花糕好吃還是水晶糕好吃,不過他的胃口倒是不錯,因為送過去的佳麗就沒一個能再回來的
不過,齊晟的口味也是越養越刁,到後來,我這裏茶水點心都上了一個遍了,他也不開口說哪個好吃。有一次我實在沒法了,隻能問他:“皇上,您吃粉蒸排藕嗎?我叫她們給您上一份?”
“粉蒸排藕?”齊晟微張了嘴,有些愕然。
我點頭,生怕他在被那“粉蒸排藕”給嚇著了,緊著又解釋:“形、色看著雖難看了些,不過味道卻是極不錯的,沒準就能合了您的口味。”。
齊晟穩了穩心神,擺手道:“算了,算了,朕最近吃素,不沾這些葷腥。”
再後來,他來我這裏就滴水不沾了,我後麵的那些佳麗就再沒機會送出去。 綠籬忙曲膝向著齊晟行禮,下去給他端茶。
齊晟卻是往我這邊走了過來,隨意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還不忘剛才的事,追問道:“和綠籬說什麽呢?怎麽聽著還提到了張家的地?”。
我一噎,正不知道這話該怎麽圓,綠籬已是端了茶回來,很自然地笑著答道:“娘娘說張家在翠山那邊的幾個莊子不錯,該挑出兩個來給二姑娘做陪嫁。”。
齊晟聞言便點了點頭,轉頭對我說道:“翠山那邊還有不少皇家的莊子,拿了一個出來給了賀秉則也成。”。
我不由咋舌,皇家的莊子可是比張家的莊子大得多了,齊晟對這賀秉則還真是夠大方的,可見賀秉則雖因賜婚一事惹得齊晟不喜,但是卻沒失去他的信任。
齊晟瞥了我一眼,又問道:“想張二姑娘了?”。
我自知和張家二姑娘沒多大交情,若是說想她了齊晟一定不信,可礙著綠籬還在一邊站著,我隻得裝模作樣地感歎道:“我出門的時候她還是個小丫頭,轉眼間她也要嫁人了,這日子過得可真快。”
齊晟聽了似笑非笑地說道:“他們成了親會來宮中謝恩,倒時候你留她好好敘敘便是。”
我自然明白他這“好好敘敘”暗含深意,不過我也正是這麽打算的,反正也逃不過他的耳目,不如就大方地承認了。我點頭,說道:“見一回挺不容易的,是得好好敘敘。”
齊晟笑了笑,又坐了片刻,這才走了。待他走了,綠籬收拾著桌麵上動也未動的茶水,像是心有餘悸般地說道:“娘娘,奴婢突然覺得現在的皇上和以前的不太一樣了,雖然看著像是脾氣小了許多,臉上也常帶笑了,可奴婢見了皇上卻更覺得害怕了。”。
我深有同感地點了點頭,正色說道:“嗯,咬人的狗一般都不叫。”。
綠籬的手便跟著哆嗦了一哆嗦。
到了八月底,張家與賀家正式聯姻,因為是齊晟的賜婚,所以賀秉則和張家二姑娘的婚禮很是風光,據說隻二姑娘的嫁妝這邊進了賀府的門,那邊還有沒出張府的門的呢,看得盛都百姓齊齊咋舌,賀家娶得哪是媳婦啊,這是往家裏搬了座金山啊!。
不過,即便這樣,賀府的當家主母林氏的臉依舊是拉著個老長,比往日裏長了足足有一寸有餘。倒是二姑娘,臉上雖難掩新婦的羞澀,卻一直帶著溫和的笑容,不管婆婆如何待她,都是一副柔順模樣。
兩者相較,高低立顯。
太皇太後宮中,我瞥了一眼來謝恩的林氏和二姑娘,側過頭偷偷地與綠籬歎道:“二姑娘不簡單啊,人前小白花,人後霸王花,這才是高手中的高手啊!”。
綠籬怔了一怔,忽地低聲問我道:“比咱們幽蘭殿的那位呢?”。
53章 (更全)
我一下子愣住了,看著綠籬說不出話來。
綠籬生怕我不理解似,把手放到自己腹部比了一比,又小聲說道:“大了……”
我緩緩地合上了嘴,了然地點了點頭,一抬眼見綠籬還眼巴巴地等著我的回應,隻得又咂了咂嘴,歎道:“果真是塊好地。”
綠籬聞言神色怪異,小眼神不由自主地往我肚子處瞟了過來。
我低頭瞅了瞅已如西瓜般的肚子,不知怎地就想起了那才下了半場的雨,索性也扯了扯嘴角,自嘲道:“張家的地都不錯!”
正說著,齊晟卻是從外麵進來了。看我與綠籬兩個人挨得極近,神態隨意地問道:“說什麽悄悄話呢?”
自從那夜在涼亭中與齊晟一番“懇談”之後,我們兩人之間的相處融洽了許多,齊晟不再像之前十天半月不進我的宮門,反而是隔三岔五地就來我這裏坐上一坐,也不談朝事,隻隨意地扯上幾句閑話,可惜我們兩個實在沒什麽共同語言,所以往往說到後麵便會冷了場。
我覺得兩人相對無言挺尷尬的,就打算趁著他在這兒的機會向他推薦暫居在我宮裏的佳麗們,叫她們輪著番地給他上茶上水上糕點,直到齊晟瞧中了其中一個為止。
不過帝王就是帝王,說什麽話都是點到為止,不肯說得太透,比如他從不說自己看中了哪個,而是說:“芃芃,你這的茶葉倒是不錯。”
又或是說:“芃芃,今兒這桂花糕不錯。”
再或者是說:“芃芃,水晶糕倒是做得精致。”
這個時候我心裏就有數了,便偷偷給綠籬做個暗號,叫她趕緊把送茶的又或是端桂花糕的佳麗洗涮幹淨,等到晚上天一黑就給齊晟送寢宮裏去。
齊晟都沒什麽表示,也沒說到底是桂花糕好吃還是水晶糕好吃,不過他的胃口倒是不錯,因為送過去的佳麗就沒一個能再回來的。
不過,齊晟的口味也是越養越刁,到後來,我這裏茶水點心都上了一個遍了,他也不開口說哪個好吃。有一次我實在沒法了,隻能問他:“皇上,您吃粉蒸排藕嗎?我叫她們給您上一份?”
“粉蒸排藕?”齊晟微張了嘴,有些愕然。
我點頭,生怕他在被那“粉蒸排藕”給嚇著了,緊著又解釋:“形、色看著雖難看了些,不過味道卻是極不錯的,沒準就能合了您的口味。”
齊晟穩了穩心神,擺手道:“算了,算了,朕最近吃素,不沾這些葷腥。”
再後來,他來我這裏就滴水不沾了,我後麵的那些佳麗就再沒機會送出去。
綠籬忙曲膝向著齊晟行禮,下去給他端茶。
齊晟卻是往我這邊走了過來,隨意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還不忘剛才的事,追問道:“和綠籬說什麽呢?怎麽聽著還提到了張家的地?”
我一噎,正不知道這話該怎麽圓,綠籬已是端了茶回來,很自然地笑著答道:“娘娘說張家在翠山那邊的幾個莊子不錯,該挑出兩個來給二姑娘做陪嫁。”
齊晟聞言便點了點頭,轉頭對我說道:“翠山那邊還有不少皇家的莊子,拿了一個出來給了賀秉則也成。”
我不由咋舌,皇家的莊子可是比張家的莊子大得多了,齊晟對這賀秉則還真是夠大方的,可見賀秉則雖因賜婚一事惹得齊晟不喜,但是卻沒失去他的信任。
齊晟瞥了我一眼,又問道:“想張二姑娘了?”
我自知和張家二姑娘沒多大交情,若是說想她了齊晟一定不信,可礙著綠籬還在一邊站著,我隻得裝模作樣地感歎道:“我出門的時候她還是個小丫頭,轉眼間她也要嫁人了,這日子過得可真快。”
齊晟聽了似笑非笑地說道:“他們成了親會來宮中謝恩,倒時候你留她好好敘敘便是。”
我自然明白他這“好好敘敘”暗含深意,不過我也正是這麽打算的,反正也逃不過他的耳目,不如就大方地承認了。我點頭,說道:“見一回挺不容易的,是得好好敘敘。”
齊晟笑了笑,又坐了片刻,這才走了。待他走了,綠籬收拾著桌麵上動也未動的茶水,像是心有餘悸般地說道:“娘娘,奴婢突然覺得現在的皇上和以前的不太一樣了,雖然看著像是脾氣小了許多,臉上也常帶笑了,可奴婢見了皇上卻更覺得害怕了。”
我深有同感地點了點頭,正色說道:“嗯,咬人的狗一般都不叫。”
綠籬的手便跟著哆嗦了一哆嗦。
到了八月底,張家與賀家正式聯姻,因為是齊晟的賜婚,所以賀秉則和張家二姑娘的婚禮很是風光,據說隻二姑娘的嫁妝這邊進了賀府的門,那邊還有沒出張府的門的呢,看得盛都百姓齊齊咋舌,賀家娶得哪是媳婦啊,這是往家裏搬了座金山啊!
不過,即便這樣,賀府的當家主母林氏的臉依舊是拉著個老長,比往日裏長了足足有一寸有餘。倒是二姑娘,臉上雖難掩新婦的羞澀,卻一直帶著溫和的笑容,不管婆婆如何待她,都是一副柔順模樣。
兩者相較,高低立顯。
太皇太後宮中,我瞥了一眼來謝恩的林氏和二姑娘,側過頭偷偷地與綠籬歎道:“二姑娘不簡單啊,人前小白花,人後霸王花,這才是高手中的高手啊!”
綠籬怔了一怔,忽地低聲問我道:“比咱們幽蘭殿的那位呢?”
我思量了一下才答道:“沒有可比性,江氏不管是什麽花,反正都離了枝了,不足為患!”
綠籬還欲再問,那邊的太皇太後已是轉頭瞧向了我這裏,笑得很是慈祥,“皇後身子沉了,又在這坐了這許久,千萬別累著了,還是早些回去歇著吧。二姑娘也陪著你姐姐過去,姐妹兩個關上門也好說幾句私房話,一會子你母親走得時候,我再使人去叫你。”
我稍稍有些意外,由綠籬扶著站起身來,恭敬地應了一聲“是”。
二姑娘嘴上謝著恩,眼睛卻是偷偷地去瞄賀母的臉色。賀母見她如此,臉上便又黑了兩分。一旁坐著的太後卻是先笑了,打趣道:“分明是母後自己想要留自家侄女說些貼心話,卻偏要借著人家姐妹的由頭,得了,臣妾也緊著回自己宮裏去了,省得在您老人家這礙眼了。”
雖是這樣說著,人卻是沒動地方。便見太皇太後指著她對眾人笑道:“瞅瞅,這都是做太後的人了,還這般耍貧,也不怕皇後笑話你。”
太後就掩著個嘴嗬嗬地笑,殿中的眾人也忙都跟著湊趣地笑了起來。
婆媳大戰如火如荼地在中國延續了幾千年,我自問沒本事能叫她二人化幹戈為玉帛,又怕一個不留意那火星子再燎到自己身上來,忙借著太皇太後早前的話起身告辭。估計二姑娘也看出了些勢頭,這回連自己婆婆都顧不得再瞄上一眼,與綠籬兩人一邊一個地架起了我,如火燒屁股一般,腳不停歇地出了殿門。
回到興聖宮中,綠籬借口去倒茶避了出去,二姑娘一看左右再無別人,一言不發地跪到了地上,鄭重地給我磕了兩個響頭,口中說道:“菁菁謝大姐成全之恩。”
我有心敲打她,也沒急著叫她起身,隻是說道:“過往的事情我都不問了,我隻告訴你一句話,若說丈夫是女子在娘家的臉麵,那這娘家是女子在婆家的腰杆。皇上之所以給你賜婚,不是因為你嫁的是賀秉則,而是因為你是咱們張家的女兒!你是個懂事的,別的話我就不多說了。”
二姑娘明顯地愣了一愣,這才又深深的磕下頭去,沉聲說道:“菁菁明白了,謝大姐教誨。”
我衝她抬了抬手,示意她起來,又與她閑話了幾句,沒等著太皇太後派人來叫,便叫綠籬送她回太皇太後那裏。
綠籬這丫頭腿腳利索,沒一會兒的功夫就回來了,神神秘秘地走到我身邊,連說帶比劃地小聲嘀咕:“奴婢送二姑娘過去的時候,賀夫人那臉拉得足有這麽長,連眼圈都是紅的,一看就知道是被太皇太後訓斥過了……”
嘿!這一臉的幸災樂禍啊!
我笑笑說道:“綠籬你還別笑話人家賀夫人,你想想啊,要是你有個獨生兒子被人用繩子捆結實了吊在兩艘大船之間,這兩艘船若是能一直親親密密地攜手並行還好,若是一旦翻臉,不管從哪邊揮刀砍繩子,這當中的兒子都要落水,你是他娘,你能不哭嗎?估計你連跳河的心都有了。”
綠籬認真地想了想,一本正經地點頭歎道:“哭,一準得哭,奴婢隻怕到時候連哭的地方都找不著。”
看這丫頭一點就透,我心中大為寬慰,一麵下意識地摸摸自己滾圓的肚皮,一麵笑道:“道理就是這樣,所以賀夫人有臉色也不奇怪的。”
兩人正閑說著,寫意從殿門外稟道:“娘娘,承乾宮來口信了,說是皇上一會兒過來用晚膳。”
此話一落,我隻覺得胸口有些憋悶,一旁的綠籬倒是立刻喜笑顏開,瞅了我一眼後忙又強壓下了滿臉喜色,苦口婆心地勸道:“娘娘,奴婢說句僭越的話,皇上已是向您低頭了,您也別太駁他的麵子,若是真的惹惱了皇上,吃虧受苦的還不是娘娘自己嗎?”
我明白綠籬的意思,她這話直白了說就是齊晟已經夠給我臉的了,我千萬不能給臉不要臉,可著勁地裝字母,哪天裝字母裝過頭,一下子裝成單詞了那就完了。
我默默地坐了片刻,轉頭問綠籬:“你喜歡用自己的熱臉去貼人冷屁股嗎?”
綠籬被我問的一怔,下意識地搖了搖頭。
哪,連綠籬一個小小的宮女都不喜歡,齊晟作為天底下最有權勢的男人,每日裏連小手指頭都不用勾,就會有無數的美人往他身上撲,他為什麽要來這裏看我的冷臉?
“人有所求,所以才會伏低做小,所求愈大,姿態愈低,明白嗎?傻丫頭!”
綠籬又搖了搖頭,仍是一臉不解。
我想了想,決定換種表達方式,便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上簡單地畫了一個迷宮圖,一個入口,卻有著幾個出口,然後指著那些出口說道:“這男人啊,在走迷宮的時候都會表現的對你極好,卻不見得是為了從‘情愛’這個出口出來,他們或為‘權勢’,或為‘名利’,甚至隻是圖個‘刺激’,你不能隻在一個口蹲著傻等,明白了嗎?”
我這樣一解釋可好,綠籬連帶著小眼神都有些直了,搖頭道:“奴婢還是不明白。”
我本有心再給綠籬講解幾句,省得以後她被男人賣了還要給人生孩子呢,可看到她這一臉的懵懂之色,忍不住長歎了口氣,唉,女人啊,哪怕看著再機靈,可一扯到情啊愛的上麵就糊塗了。
算了,我還是省省吧,與其費勁給她開竅,還不如想法把她賣一個富裕點的厚道人家算了。
待進入九月,天氣一早一晚地涼爽起來,我那挺了幾個月的肚子終於停下了繼續變大的勢頭,眼瞅著就要瓜熟蒂落,事到臨頭,我倒是一反以前惶恐忐忑,意外地鎮定下來。
因是齊晟的頭一個孩子,我又占著皇後的位子,所以各方大佬都對這一胎極為關注,興聖宮的編製頓時滿員,那接生的穩婆都嚴重超編了。齊晟早前就派來的兩個,太皇太後與張家又各自送了兩個過來,後來太後覺得自己沒有表示麵子上過不去,索性也送了兩個穩婆過來。
好嘛,正好湊足了八個,夠開兩桌麻將的了。
我與齊晟提意見,說穩婆有兩個經驗老道的就夠了,這又不是要搞八仙過海,非但湊足了數才能成仙,你搞這麽多來,萬一有個事,聽誰的是呢?
齊晟沉思片刻,答道:“要不再多叫兩個擅婦科的太醫在這候著吧,還穩妥些。”
我真想翻個白眼,一想那動作太娘了,這才強忍住了,沉著臉問他:“用不用再叫兩個擅長兒科的來候著?”
齊晟正色道:“還是你想得周到,我倒是把這點給忘了。”說著便又轉頭吩咐隨侍的內侍,“去太醫院問問,看看哪個最善兒科。”
得!又湊了一桌麻將來。
到了九月中,齊晟往我宮中跑得越發勤快起來,由三天兩頭逐漸地變為一天兩趟,到後麵索性宿在了我的宮中。
齊晟對我如此熱情似火,叫綠籬真是又是歡喜又是愁,一會子滿臉喜色地和我念叨:“娘娘,皇上是真看重您和小殿下呢。”一會子又忍不住發起愁來,瞅著沒人時和我低聲抱怨:“娘娘,皇上一直在這,家裏的東西怎麽送得進來啊?”
張家為了保證我能“一舉得男”,早已是在宮外有所安排,有好幾個和我產期相近的孕婦都時刻準備著呢,本來這事都已是疏通好了的,可眼下齊晟連著宿在我宮中,若是想在他眼皮子底下搗鬼,這可真是太難了。
九月二十三日晚上,我正打算叫綠籬給端些宵夜吃了再睡的時候,猛然覺得腹中一陣抽痛,在經過了最初的慌亂之後,我突然間意識到,他大爺的!老子這回是真的要生娃娃了。
作者有話要說:一些廢話。
54
齊晟這陣子一直宿在我的宮中,可今天雲西那邊來了六百裏加急奏報,他一直召了幾個重臣在大明宮議事,晚飯前還派人傳了話回來說今夜裏就不過來了,誰想到我就偏偏趕在今兒晚上要生了!
綠籬那裏早已是嚇得臉色都白了,卻強自鎮定著,湊在我耳邊低聲問道:“娘娘,趁著皇上不在,可叫家裏人先把孩子送進來?咱們隻留了家裏送過來的穩婆在產室,到時候不論娘娘生男生女,都說做是雙生子便是!”
我擦,你這丫頭也太敬業了,老子都這樣了,你還有心思玩陰謀詭計啊!雙生子也是能隨便生的嗎?這宮裏七八個穩婆都從沒摸出過我這是雙生子來,你叫我突然給生了兩個出來,別人怎麽想?
好吧,就算她們摸不出來是因為業務不過關,與我不相關。可你也得想想現實啊,人家那一胎生兩三個的,那娃娃能有多大?而我這裏生出來的是多大?你從外麵抱進來的那個又有多大?你說我抱兩個加起來小二十斤的娃娃送齊晟麵前去,我好意思說都是從我肚子裏出來的嗎?
你真當齊晟是個傻子嗎?我肚子在這擺著呢啊,他又不是沒見過,他能信嗎?
我忙搖頭,“快拉倒吧!這宮裏有八個穩婆,你隻留張家的那兩個,你生怕別人不知道你要搗鬼是不是?”
綠籬瞪大了眼,問道:“那怎麽辦?”
我想了想,答道:“還是聽天由命吧,你叫人進來,先把我扶到產室裏再說吧。”
綠籬認同地點了點頭,深吸了一口氣醞釀了一下情緒,然後便突然慌失措地高聲叫道:“快來人啊,娘娘要生了,娘娘要生了!”
這一喊不要緊,就如水潑滾油鍋,興聖宮裏頓時就炸了。
穩婆宮女各處亂竄,幾個穩婆卷了袖子齊齊上陣,團團把我圍住,七言八語說得那叫一個熱鬧!寫意等幾個宮女都被她們指使蒙頭了,一時也不知道該聽誰的吩咐好了。
你大爺的,老子總算見識到什麽叫“人多不幹事,雞多不下蛋”了!好容易挨到一陣陣痛過去,我指著圍在四周的穩婆們怒聲罵道:“都他娘的給我閉嘴!”
這穩婆們估計是沒見過我這樣脾氣火爆的產婦,嚇得立刻噤了聲。
自古以來女子生產便是極危險的事情,更是有“一腳踏進鬼門關”的說法,老子可不想在這鬼門關的門口再被人從背後偷偷推上一把。
我轉頭看向一直守在身側的綠籬,見她麵上雖然還帶著些許的慌亂,可眼神卻是十分地鎮定,便暗中輕輕地捏了捏她的手掌,吩咐道:“留兩三個老嬤嬤下來,其餘的都叫她們外麵等著去。”
綠籬明白了我的暗示,衝我輕輕地點了點頭,然後便抬頭看向那幾個穩婆,看似隨意地指點了其中三個,說道:“你們三位留下,別的人都出去!”
那沒被點名的幾個穩婆似都大鬆了口氣,相互看了看,趕緊低著頭退了出去。
殿內頓時清靜下來,我叫綠籬扶著我坐起身來,仔細地打量了一番被留下的三個穩婆,猛地冷聲喝道:“都給我抬起頭來!”
那三個人不約而同地抖了一抖,遲疑地抬頭看向我。
這三人,其中有兩個是齊晟送過來的,在我宮裏待了有多半年了,是早就熟識了的,剩下的一個卻是張家前段時間送進宮的了。
我盯著她們幾個,□裸地威脅道:“我不說廢話,我若母子平安,自然少不了你們三人的榮華富貴,可我若是有個好歹,也會有人替我報仇解恨,別以為有人在背後給你們撐腰就能平安無事,他護得你們一時,卻護不了你們一世,保得了你一人,卻保不了你全家!”
話剛說到一半,那三人便噗通一聲齊齊地跪下了,一個勁地連連磕頭,顫聲道:“娘娘饒命,娘娘饒命。”
我在一陣咚咚咚的磕頭聲中撂完了那些狠話,見這三人磕得這麽實在,又沒個停下的意思,生怕她們幾個再都磕暈了過去,隻得趕緊給綠籬使了個眼色,叫她出來唱一唱白臉,安撫這幾人一番。
綠籬忙對著那三人說道:“三位嬤嬤快些起來,隻要娘娘能平安誕下皇嗣,各位便都是有功之臣,日後少不了榮華富貴的。”
那三人這才惶恐地從地上爬了起來,還沒等站直了腰,就聽得綠籬又繼續說道:“這才對嘛,娘娘是個直爽脾氣,才與幾位嬤嬤把話都講透了的。大家別害怕,娘娘待人可是極寬厚的,上次宮裏的梳頭丫頭把娘娘的頭發扯落了好幾根,娘娘也不過是隻叫人打了她四十棍,都沒……”
我連忙掐了綠籬一把,止住了她下麵的話。
丫頭啊,掉幾根頭發就能打人家四十棍,四十棍都能打死一個壯漢了!就這還叫待人寬厚?綠籬,有你這麽安慰人的嗎?
果不其然,那三個穩婆腿上一軟,又都跪下了,嚇得身子也跟著哆嗦起來。
我一看總怎麽下去也不行啊,隻得又親自出馬安撫她們道:“行了,都起來吧,這會子害怕也沒用了,既然大夥的命都捆一條船上了,就都齊心協力同舟共濟吧!”說著又指了當中那個模樣最為幹練的婆子說道:“吳嬤嬤,以你為主,她們兩個為輔,趕緊地吧!”
話音剛落,卻又是一陣陣痛襲來,這次卻比上次還要厲害,就跟潮水一般湧了過來,連帶著還向下擴撒了過去,痛得我忍不住向後仰倒過去。
綠籬忙又攥住了我的手,急聲叫道:“娘娘,娘娘,你挺住,挺住啊。”
我擦,我挺你個頭啊,我挺住挺不住也得生啊!說這廢話有用嘛!
關鍵時刻還是老同誌顯示出了高超的職業素質,那吳穩婆估計是把事情都想明白了,噌地一下子從地上竄了起來,二話不說掀了我裙子就做起了產科檢查,過得片刻就聽得她沉聲說道:“娘娘別慌,這是剛開始的陣痛,離生還得有段功夫,您先攢著些氣力。”
她說著又轉頭交代綠籬道:“綠籬姑娘,一會子娘娘過了這陣痛,咱們扶著她下床來走一走,這樣子生得更快一些。”
另外兩個穩婆也回過神來,應和道:“就是,就是,下來走一走,宮口開得快。”
我這裏早已是疼得七葷八素的,若不是礙著麵子,都恨不得哭爹喊娘的了,哪裏還有功夫想什麽宮口宮門的,隻覺得過了好一會,那痛感才下去了,然後就被她們幾個架著下了產床,在殿裏溜達起來。
正咬牙溜達著,就聽得寫意在殿外驚喜地喊道:“娘娘,娘娘,太後娘娘來了,太後娘娘來了。”
我正一肚子怨氣沒地方撒,聞言便沒好氣地叫道:“請到正殿裏歇著去!”
片刻之後,寫意又滿是歡喜地喊道:“娘娘,娘娘,太皇太後來了,太皇太後來了。”
我咬了咬牙,強忍著怒火,吩咐:“也請到正殿裏歇著去!”
誰知剛過了沒一會兒,外麵又傳來寫意激動高昂的聲音,“娘娘,娘娘,皇上回來了,皇上回來了!”
擦啊!我說你至於激動成這個樣子嗎?不就是齊晟來了嗎?我聽你聲音還以為是玉皇大帝要下凡了呢!
我這裏陣痛發作的更加頻繁起來,脾氣是真忍不住了,便揚聲罵道:“去去去,都到正殿裏坐著去,你給他們支張桌子,湊在一起打馬吊好了!”
綠籬見我發火,忙在一旁勸道:“娘娘別急,別急,皇上他們也是看重娘娘,心裏放心不下。”
身旁吳穩婆還嫌不夠亂一般,又緊著交代我道:“娘娘,您別這樣張嘴吸氣,容易腹痛的,您得這樣……”她說著,還給我做起了示範。
就這樣足足折騰了一夜,我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在地上溜達了多長時間,什麽時候上了產床,中間又被加了幾頓飯。待到外麵天色漸明的時候,我那陣痛已是連上了趟,疼到後麵連神智都開始不清起來。
昏昏沉沉中,像是綠籬在我耳邊念叨:“娘娘,娘娘,皇上一直在外麵守著,您別死忍著,放開了嗓子哭喊幾聲,也好叫皇上焦焦心。”
他再焦心有個毛用啊?能換他進來替老子生娃娃嗎?
我疼得實在是太厲害了,連叫喊的勁都沒有了,隻恨不得司命那廝現在能提了我的魂魄走,哪怕是進地府的油鍋裏洗個澡也比這會子舒服一些。
又有人過來強行地掰開了我的嘴,也不知道塞了什麽辛辣的東西到我嘴裏。
還有人在用力地往下推著我的肚子,厲聲喊著:“用力!順著奴婢的手用力!”
好吧,老子把吃奶的勁都使上了,拚了老命地用了把力氣,就聽得吳穩婆驚喜地叫道:“出來了,頭出來了,娘娘再緩著點用力,好,好好……”
就覺得腹中一空,似有什麽東西從我身體中一下子滑了出去,撕裂般的痛感頓時消失了。
片刻之後,聽得幾聲清脆的拍擊聲,緊接著就響起了嬰兒的啼哭聲,又聽得有人歡天喜地的叫道:“是個小公主,恭喜娘娘,賀喜娘娘。”
不知怎地,我腦子裏忽地閃過了三俗大師的那句話——一窩一個公主,一窩一個公主,最後一窩一氣生了倆公主……我擦!老天,你真想著這麽玩我的嗎?
我隻覺眼前一黑,頓時沒了意識。
再醒過來時外麵天色又是黑的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隻覺得身體像被人拆散了又重新組裝起來的一般,各處的關節都僵硬無比。
齊晟正握著我的手坐在床邊,見我醒來便傾身湊上前來,輕聲問道:“醒了?可覺得好些了?”
我腦子還有些混沌,愣怔了片刻,問道:“孩子生出來了?”
齊晟微笑著點了點頭,答道:“是個小公主,長得很像你。”
一提“公主”兩字,我立刻清醒了過來,見齊晟還攥著我的手,下意識地就抽了回來,隨口應承他道:“哦,公主啊?”
齊晟臉上的笑容就有些僵滯,默了一下才又說道:“奶娘已經抱下去喂奶了,我叫她們抱過來給你看?”
正說著,綠籬端著碗熱氣騰騰的湯麵從外麵進來,見我醒了也是十分驚喜,忙疾步走上前來,叫道:“娘娘,您醒了?可是覺得餓了?奴婢給您做了雞絲麵,您吃一些吧。”
齊晟那裏還看著我,等待著我的回答,綠籬不知緣由,又問了我一遍要不要吃雞絲麵,我很有猶豫了一番,終於還是在吃飯與看孩子之間做出了選擇,“還是先吃點東西吧。”
齊晟眉宇間閃過一絲失落,卻沒說什麽,隻起身讓開了床邊。
綠籬先把我從床上扶了起來,在我身後墊上了厚厚的靠墊,這才端著碗喂我吃東西。
一碗熱熱的湯麵下肚,我這才覺得自己又活了過來。
綠籬拾了碗筷出去了,殿中又隻剩下了我與齊晟兩人,齊晟站在床前看我片刻,忽地低聲說道:“芃芃,我很歡喜,我真的很歡喜。”
我本就覺得身體乏憊,實在沒有興趣和他鬥嘴皮子上的心眼,索性說道:“臣妾還是覺得疲乏難耐,想再睡一會兒,皇上也早些回去歇著去吧。”
說完便自顧自地在床上躺了下去,就見齊晟又默默站了一會兒,這才轉身走了。
此後一連幾天,後宮諸人紛紛到我宮裏來恭賀我喜得公主。
緊接著,宮外的那些公主、郡主、王妃 、夫人之類的也都走馬燈一般來我這裏報到,就連趙王、楚王兩個還是孤家寡人的難兄難弟,也叫人給我捎了賀禮過來。
就這樣,興聖宮中一直熱鬧了少半個月才清淨下來,這時候人們才突然發現,這些日子皇帝齊晟的身影卻從來沒有在皇後宮中出現過。
宮中什麽傳言都有,經過綠籬的整理總結,可以歸納為兩大類:
一說是因這幾日接連有雲西的緊急奏報送來,齊晟實在分不出身來後宮之中。
二說是因為皇後生了個公主,叫一直盼望子嗣的齊晟大為失望,於是化失望於力量,一心撲在了朝政之上,連女色都不沾了!
綠籬一麵給我綁著腹帶,一麵說道:“娘娘別聽那些閑言碎語,那日得知娘娘生了個公主,皇上可是高興得喜笑顏開的呢,當場就給小公主起了名字,奴婢還不曾見過皇上那樣高興過呢!依奴婢看啊,定是朝事太忙了,皇上才抽不出身過來看娘娘。”
齊晟來不來看我,我倒是不在意,不過聽他最近在大明宮中勤於政務,我心中卻是一動,想了想便交代綠籬道:“不管是什麽原因,他心情不好總是有點的,你想法借著太皇太後的手,偷偷地安排幾個美貌溫柔的宮女到大明宮去,到時候定然能有意外之喜!”
綠籬正給我收著腰,聞言手上猛地一緊,差點沒把我勒得閉過氣去。
我忙叫道:“輕點,輕點!這是我的腰,不是江氏的脖子!”
綠籬卻沒理會我這個岔,隻是問道:“娘娘,前陣子咱們也沒少往皇上身邊送美人,我聽說皇上可是一個都沒沾的,這會子為何還要送美人過去?”
唉,綠籬啊綠籬,你這就不懂男人了!
齊晟之前不沾那些美人是因為那都是從我這裏送過去的,他為了防止身邊埋下我的眼線,對那些美人自然是碰都不碰的。可若是太皇太後送過去的宮女,自然就沒那麽多顧慮了。
這男人身邊一旦有了無關緊要的美女,誰還願意總去勞煩自己的五姑娘啊!
更何況最近又朝事繁忙,他那裏每日都得批閱繁多的奏折,必然會覺得枯燥壓抑,少不得想要找個解壓的途徑。
綠籬那裏還眼巴巴地等著我的答案,不過這些男人的齷齪心思我卻沒法對這小丫頭講出來。
我一麵自己動手鬆著腰間的緞帶,一麵笑道:“此一時彼一時嘛,你別問了,照我說得做就是了。”
綠籬遲疑了一下,卻是說道:“奴婢瞅著啊,皇上像是並不喜歡娘娘做賢良淑德的,娘娘還不如換個法子,也學學那江氏,也向皇上要一要專寵,沒準皇上真能為娘娘散盡後宮呢!”
我心道快拉倒吧,江氏為了齊晟算是都拋家棄夫不顧生死了,也沒能要得來“一生一世一雙人”,到最後不過是落得個幽蘭殿養老的下場,就這還是靠著齊晟的愧疚之心。
我腦子抽風了才會放著一個大好的皇後不做,哭著求著去做一個隻仗著男人情愛活著的寵物呢!
綠籬見我這裏不說話,張了嘴還欲再勸。
我忙止住了她,轉而問道:“哎?我說綠籬,咱眼光能別總放在男人這一畝三分地上嘛?你好歹也是皇後的心腹,你也關心關心朝堂,琢磨琢磨政事。這陣子雲西那邊總送急報,到底是個什麽情況?朝中是否要發兵平叛?若是真打起來,是就用雲西賀家的兵力,還是會趁機叫咱們張家帶兵南下,借以削弱張家的兵權?可北疆那邊形勢又如何?一旦齊晟執意叫張家帶兵南下平叛,必然會導致北疆兵力空虛,北漠是否又會像數十年前一般趁機南下?萬一北疆告急,誰又可以守靖陽?是豫州的莫氏,青州的薛氏,還是泰興的楊家?莫氏與薛氏那裏能力要稍遜一些,倒是楊豫那裏比較合適,可他兒子楊嚴卻是跟楚王上了一條船,齊晟能否信任他?”
“等等!”綠籬急忙大叫,“等等,娘娘,奴婢聽糊塗了,您說慢點。”
我樂了,笑道:“瞧瞧,這才不過是一個雲西叛亂,就武將之間的那點事你都聽糊塗了,若是再加上朝中文臣們之間那錯綜複雜的關係,你腦袋豈不是都要成了漿糊了?”
綠籬很是認同地點了點頭,歎道:“不用再加了,奴婢的腦袋現在就已經是轉不動了。原來前朝的事情竟然這樣複雜,奴婢還以為咱們後宮是這世上最最險惡的地方呢。”
我搖頭,“一夥子女人能鬥出個什麽結果來?誰能多陪著齊晟睡兩覺?可這有用嗎?外麵若是沒有得力的父兄撐著,你也不過是皇家的一個玩物。說到底,後宮不過是朝中各方勢力的一個剪影罷了!除非皇帝昏庸軟弱,這才使後宮女子有機會借他的名義掌一部分皇權。否則,隻一個圈在後宮的女子,外無朝臣支持,就算你能打遍後宮三千佳麗無敵手,又能怎樣?”
綠籬早已是聽傻了,愣愣地看著我,好半晌才問道:“娘娘,這樣說來,那咱們還有什麽好爭好鬥的?管她什麽江氏不江氏的,隻要張家無事,誰也動不了您的皇後之位啊!”
我聽她如此說,不由得老懷欣慰,歎道:“丫頭啊,你總算是想明白了!”
綠籬接過我手中的緞帶,仔細地幫我把腰束好,過了一會兒卻又突然問道:“娘娘,若是如您說的那般,後宮不過是前朝勢力的剪影,可宮中黃氏、陳氏等人的娘家都不過是中等之家啊,那李氏的父親更不過隻是一個小小的知府,她們怎能代表得了朝中的一方勢力?按您說的道理,宮中應該有賀氏、楊氏、薛氏等人家的女子才對啊!”
綠籬能問出這樣的話來,叫我不覺有些意外,同時也不由得高看了她一眼,想不到這丫頭年紀不大,倒是個善於思考的好學生!若她真能跳出男女情愛的圈圈框框,倒是一個可造之材!
我思量片刻,答道:“由此可見齊晟此人是個十分強勢的人,做太子時的百般忍讓實屬無奈之舉,一旦皇權在握,他絕不允許自己受製於他人,更不允許自己的後宮成為平衡朝中勢力的工具。所以,他寧肯在前朝小心經營步步荊棘,也不肯將其餘幾大家族的女子納入後宮,借以來分化張家的勢力。”
我轉過身,鄭重地看著綠籬,輕聲說道:“綠籬,你要記住,咱們要鬥的從來不是宮中的鶯鶯燕燕,而是——齊晟。”
綠籬果真是個好姑娘,她並未躲避我的視線,而是抬眼直視著我,認真地問道:“那我們要依靠的是張家才是,娘娘為何還要聯絡楚王?”
“製衡!”我低聲答道,“君主之道就在於製衡,即便是我們,也不能看著張家一家獨大,因為咱們是嫁出來的女兒,說句大逆不道的話,就算張家最後能走到廢齊晟而自立那一步,好處也落不到我這個齊室皇後身上。所以,咱們要想好好地活著,現在隻能製衡!”
綠籬聽了,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我上下打量了這丫頭兩眼,發現她這兩年出落地越發俊俏,整個人都水靈靈的,眼角眉梢都帶了些嫵媚。
我心中一動,忽地問她道:“綠籬,你今年多大了?”
綠籬的思路像是還放在“製衡”之說上,聽我忽地發問不由一愣,反應了一下才答道:“奴婢今年十九了啊。”
我不由得一驚,呀,都十九了?這放在古代可算是大姑娘了,要是再不嫁就得要老在我手裏了!
綠籬那裏問道:“娘娘怎麽突然問起這個來了?”
我稍一核算,問她道:“你自己可有什麽中意的人?”
綠籬怔了一怔,這才明白了我的意思,頓時羞得滿麵緋紅,低下頭去揪著衣角扭捏道:“娘娘!”
這一聲三顫的,我都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這到底是有還是沒有?”
綠籬飛快地睃了我一眼,很是忠心地說道:“奴婢不嫁,奴婢要一輩子伺候娘娘。”
我感動地點了點頭,“好,你若是真想一輩子跟在我身邊,我也成全你!”
綠籬聞言頓時不扭捏了,立刻變了說法:“奴婢還沒中意的人呢!全憑娘娘給奴婢做主。”
55
我樂了,這才正常嘛,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又不想和老子搞蕾絲邊,怎麽可能想要一輩子老在宮中嘛!
我又問道:“那你覺得趙王如何?”
綠籬這下子是真愣了,睜大了眼睛看我半天,遲疑地問道:“娘娘說得是哪個趙王?”
我奇怪了,這趙王還能有幾個?
又聽得綠籬問道:“可是娶了江氏的趙王?”
我點頭道:“沒錯,就是他啊。”
綠籬這次頭搖得很是堅定,“不行,奴婢不想和江氏共侍一夫!”
我實在不理解綠籬這丫頭和江氏哪來的這麽大的仇,再說人家江氏也已經死遁了,這會子正老老實實地在幽蘭殿待著,等著齊晟給她一生一世呢,和趙王也沒關係了啊!
我有心用綠籬去拉攏趙王,便好言勸道:“不管江氏如何,那前趙王妃都已是死的,永遠不會再回趙王府了,和你有什麽關係。再說了,趙王雖然是個二婚吧,可人家畢竟是個皇子啊,小夥子長得又精神,你能嫁給他也不算虧啊。”
綠籬還是搖頭,又說道:“奴婢身份卑微,實配不上趙王殿下!”
我生怕綠籬是在欲迎還拒,又試探地說道:“即然這樣就先算了,我再給你留意著,看看朝中還有沒有些別的好的。”
綠籬低著頭沒說什麽,隻替我整理著容妝。
我見她這是真不願意,便想著就此算了,結親嘛,就是要結兩“性”之好,若是再結成了仇可就大大的不好了。
誰知過了一會兒,綠籬替我打理完了,忽然低聲問我道:“娘娘,您要用趙王?”
我稍一愣怔,決定還是和她實話實說的好,便答道:“也算不上用,隻是想先埋下一步棋。世事無常,誰也說不準到最後會得了誰的好,吃了誰的虧。萬一以後他能得了勢,有你在他身邊的話,我也能沾點光。”
綠籬一聽我說趙王以後也可能得勢,小臉上的表情那叫一個驚訝啊,連嘴角都跟著不由自主地撇了撇。
哎!綠籬小丫頭你快把腦門上的“不屑”兩字擦了,還別這麽瞧不起趙王,這生活總比小說還精彩,萬一齊晟與楚王鬥得兩敗俱傷,最後攜手去麵見如來佛祖,還真沒準就能叫趙王撿了漏,曆史上這樣的事情可是不少!
綠籬瞧了瞧我的麵色,遲疑了一下,垂著眼皮說道:“娘娘若是覺得趙王有用,那就把奴婢賜給他吧。隻要是為了娘娘,奴婢做什麽都願意。”
話雖是這樣說著,小模樣卻是無比的委屈。
我一瞅她這樣,隻得擺手道:“算了,算了,此事以後再說。”
那邊暖閣裏,乳母已是給小公主喂完了奶,叫了寫意過來問要不要抱了小公主過來給我看。
我不覺有些猶豫。
上輩子我這個連爹都還不曾做過的人,眼下卻一下子給升級成了媽,一時真是有些接受不了。
這就好比你一個用慣了XP係統的人,迫於無奈用上了lion係統,本來就手忙腳亂不知道哪是哪呢,偏偏又有客戶趁你不注意的時候給你裝了一新程序,更坑人的是這程序還是他媽的開機就自動運行,時不時地就要跳出來更新一下!
我很是不適應,每次對著她的時候心裏都會有些糾結,我這到底算是她爹還是她娘……
綠籬瞧我不說話,還以為我是因為生了女孩不喜,急忙勸道:“娘娘,人都說先開花再結果,有了小公主,就不愁小皇子的。再說了……”
我實在怕了綠籬的嘮叨,又怕她習慣性地往齊晟身上拐,忙止住了她的話,“得,叫她們把孩子抱過來吧。”
綠籬得了我的話,喜滋滋地叫寫意去暖閣裏傳話。
過不一會兒,寫意便同著乳母一起把那小娃娃抱了進來。
我往乳母懷裏一探頭,見那小娃娃已是不像前幾天那般紅彤彤的了,五官似又長開了些,白白胖胖的很是可愛。
乳母見看孩子,忙問道:“娘娘可要自己抱一抱小公主?”
我一怔,還沒說話,那邊綠籬已是上趕著答道:“抱,娘娘試著抱抱小公主吧。”
乳母聽了,二話不說就將小娃娃往我懷裏送了過來。
事到如今我也不好不接,隻得架了兩條胳膊起來去接小娃娃。乳母動作嫻熟地將孩子交到了我懷裏,又在一旁細聲軟語地指導著,“娘娘的胳膊不用這樣端著,放鬆些就好。”
我何曾抱過這樣的小娃娃!隻覺得懷裏像是抱了一個麵團,處處都是軟的,虧得有小繈褓包著,這才能有個落手的地方。可即便這樣,不過片刻功夫我就緊張地出了一腦門子的汗,胳膊也越發地僵硬起來,連動一動都不能了。
這哪是抱個孩子啊,這抱得就是個炸藥包啊!
綠籬與寫意兩個偏偏還湊在一旁添亂,一個輕叫:“哎呀,娘娘!您看小公主睜眼了,睜眼了。”
另一個低呼:“娘娘,小公主長得真像您哪,您看看這眼睛,嘴巴,和您都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我聞言不由仔細瞅了瞅小娃娃的五官,分明長得和齊晟更像一些嘛,怎麽就成了和我一個模子裏出來的了?這模子走形走得也忒厲害了點吧!不過,這奶娃娃倒是真的挺可愛,尤其是那紅紅白白的小胖臉蛋,叫人見了就忍不住想用手指頭戳一戳。
幾個宮女正圍著我嘰嘰喳喳,一連多日都不曾登我門檻的齊晟卻是從外麵進來了。
我這裏還沒反應過來,圍在身旁的綠籬等人卻是“嗖”的一下子散了開去,齊齊地曲膝給齊晟行了一禮,然後便都低頭斂目地往我身後退了下去,就連那本就站得靠後的乳娘都又往邊上退了一步,低著頭站住了。
嗯,不錯,都挺懂禮的,可為嘛沒人記得把我懷裏的小娃娃也接過去?難不成叫老子抱著這娃娃給齊晟行禮?
許是我抱得她不舒服,小丫頭嘴巴撇了撇,忽地放聲大哭了起來。
我頓時驚得差點三魂離體,差點順手把她給扔了出去。
齊晟那裏已是走到了我的近前,視線從我麵上一滑而過,然後便落在了小娃娃身上,認真地看了片刻,問我道:“她哭什麽?”
我張了張嘴,實在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這個問題,隻得低頭問懷裏的小娃娃道:“哎?你哭什麽?”
小娃娃嘴巴撇了撇,哭得更大聲了。
我很是無奈,抬頭回答齊晟道:“哪,她不肯告訴我,要不你自己問問試試?”
齊晟沒答話,隻表情古怪地看著我。
站在一旁的乳母估計是實在看不下去了,上前兩步湊到我身邊,小心地說道:“娘娘把小公主交給奴婢抱吧。”
我聽了這話頓時覺得心中一鬆,抱了這許久的炸藥包總算能遞出去了,伸了胳膊正要遞給乳母,卻聽得齊晟在一旁突然說道:“我抱一抱試試。”
我瞅瞅齊晟,又瞅了瞅乳母,略一思量,轉身便將小娃娃交到了齊晟懷裏。老子受了這半天的罪,也該換你嚐一嚐這滋味了。
不曾想小娃娃到了齊晟懷裏卻是突然不哭了,隻瞪著圓溜溜的眼睛看齊晟。
我看得又是驚訝又是妒忌,一旁的眾人倒是都跟著湊趣,有說什麽小公主和父皇投緣的,還有說小公主長得真像皇上的,簡直就是和皇上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一般。
哎,綠籬啊綠籬,我說你剛不還說這娃娃和我像是一個模子裏的嘛?怎麽這才屁事節的功夫,就轉到齊晟那個模子裏去了?
一夥子人正恭維著齊晟,就聽得門外有宮女稟報,說是黃賢妃,陳淑妃與李昭儀等人過來看望皇後娘娘和小公主,卻是沒提齊晟。
不過齊晟前腳剛,她們幾個後腳就追了過來,這到底過來是看誰,大夥都心知肚明。
綠籬麵上就忍不住有些惱,我卻忍不住暗自歎氣,這齊晟半月沒進後宮,她們幾個要不是真等得急了,也不能做出這樣的事來。
唉,都是青春大好的年輕女子,整日裏守著這活寡,不是在守寡中爬牆,就是要在守寡中變態了。
我低低地歎了口氣,吩咐宮女把那幾人請進來。
齊晟卻是抬眼向我看了過來。
我正好也在看他,琢磨著這小子是我親自驗過貨的啊,一沒隱疾二沒陰影,動力足耐力久的,怎麽就對美女不感興趣呢?要知道古往今來英雄都是愛美人的啊,不知道有多少英雄沒死在敵人的刀下,卻敗在了美人關前,更別說犧牲在美色戰場上的皇帝有多少了……
我估摸著,齊晟這樣的,且不論他算不算得上英雄,隻在皇帝界都算是朵奇葩了。
黃賢妃幾個輕輕嫋嫋地進來,口頭上都說著來瞧小公主,可等湊近了齊晟,那眼神卻都忍不住往他身上轉悠了過去。
更有那膽大的黃賢妃,借著去逗弄小公主機會,把整個胸脯都壓在了齊晟的手臂上。就見齊晟的眉頭就隱隱皺了皺,往旁邊退了一步,轉身將小公主交到了乳母手上。
黃賢妃臉色便有些尷尬,站在那裏窘紅了臉,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的。
我瞧得有些心軟,忙清了清嗓子,叫乳母把小公主抱到暖閣裏去喂奶,又吩咐綠籬給齊晟及各位美人讓座上茶。
齊晟掃了我一眼,借口前朝還有政事,便先走了。
我以為齊晟這麽一走,這幾位美人也得跟著走了,誰知道她幾個卻沒走的意思,看樣子像是有話要說,可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瞅瞅你,相互望了半天,就是沒一個人肯先開口。
我最怵猜女人心思,見狀就問道:“幾位有什麽話要說?”
倒是黃賢妃是個性子直爽的女子,一咬銀牙從座上站了起來,說道:“皇後娘娘,臣妾幾個有話想說,還請您屏退他人。”
我很是意外,看了綠籬一眼,見她也是一臉糊塗,顯然也猜不到黃賢妃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來。
不過她既然提出來了,我總不能不給美人個麵子,便揮了揮手,示意綠籬與寫意幾個都出去。
待殿裏隻剩下了我與這幾個美人,黃賢妃先看了其他幾人一眼,帶頭走到我身前跪了下來。她這一跪可不要緊,另外的陳淑妃與李昭儀等人也起身過來跪下了。
除了過年過節的,這些嬪妃還從未對我這個皇後行過這樣的大禮,我驚得差點沒竄椅子上去,忙問她們道:“這是怎麽了?離過年還遠呢啊!”
黃賢妃幾個卻是紅了眼圈,悲切地說道:“臣妾幾個求皇後垂憐,許咱們出家去給太皇太後、太後,皇上和皇後誦經祈福。”
這是唱哪一出啊,要搞集體出家呢?難不成是嫌我這個皇後專寵,霸占著齊晟了?
可這也忒冤枉我了啊,我來這皇宮都快三年了,滿打滿算就和他睡過兩次啊,真不算多啊!再隔長點時間都快比上奧運會了。
那李昭儀心眼多,抬頭瞄了我一眼,又重新俯□去,哭訴道:“娘娘,臣妾們知道娘娘您大度賢惠,對咱們又一直是寬厚仁愛,咱們也是對娘娘感激萬分的。可臣妾們心裏是真的苦啊,自從皇上登基,他就再沒去過咱們幾個的宮裏。臣妾幾個想著,既然咱們這樣不討皇上的喜歡,不如就都把這位子讓出來,也好叫皇上選可心的人入宮伺候。”
她這樣一說,其餘的幾個也是跟著隨聲附和起來。
我一看今兒這事不好辦了,各部門主管商量好了一起來辭鬧職,搞得我這個後宮總經理很是被動。
這樣可不行,我得好好勸一勸,怎麽也得先把各位主管安撫下來才好。
“起來,都起來,有話都好好說,咱們大夥誰都不容易。”
我扶了這個拉那個,親自把這幾位美人重新讓到了座位上坐定。
這個時候,是萬萬不能說公司董事長是錯的了,除非你打算親自去抗這麵大旗,帶著這幫子小主管們一同造反。
我想造齊晟的反嗎?自然想啊,可造反也不能帶著這幫子女人們玩啊。
我清了清嗓子,替齊晟開脫道:“大夥的委屈我明白,不過皇上這些日子也實在是忙了些。自從皇上登基,各處大事小事不斷,不是北疆生事,就是雲西鬧亂,他就是有心往各位那裏去,他也沒那空啊。再說皇上又一門心思想要做聖君,在女色上總是要節製一些的,他又不是隻晾著你們幾個,他後宮都很少來的……”
說著說著,我自己就說不下去了。
這他媽不是不聖君跟睡不睡後宮有個屁的關係啊?周文王是不是聖主?唐太宗算不算明君?他們朝政不忙嘛?可人家後宮少睡了嗎?兒子少生了嗎?這曆史上的皇帝從夏商周往後數,除了個別有難言之隱的,有幾個皇帝不愛美人的?齊晟老兄,怎麽輪到你這你就例外了呢?
黃妃幾個不說話,隻是十分淡定地看著我。
第 56 章
這幾個美人也都不是什麽厚道人哪,明知道我這個皇後不討齊晟的喜,你們來找我說這個有什麽用?再說了,我這連月子還沒出呢,好歹你們也得等我休完了產假再來鬧吧。
想到這,我也沒那麽好脾氣了,扯緊了麵皮裝腔作勢地掃了她們一眼,說道:“總之一句話:皇上忙,對大夥難免有個顧不到。大家的情緒我能理解,我呢,盡量勸著皇上多往各位那裏走一走,大夥回去呢也都再考慮考慮,要是實在是看破紅塵想出家呢,我也不攔著。”
估計是沒想到我能這麽狠,待這番話一說完,下麵幾個美人頓時怔了。
我一看心裏頓時有數了,好嘛,你們這不是真要出家啊,你們這是拿這個來威脅我啊。
我也就起了個壞心,也想嚇唬嚇唬她們,幹脆又說道:“你們幾個都是住慣了富貴鄉的,若是去清苦的寺院必然會不慣,不如我奏請皇上給大夥蓋座新的,找塊風景好的地方,你們幾個湊在一起也能做個伴。”
說著,便叫了綠籬進來,吩咐她去找人選址。
綠籬心眼子也不少,口中雖應得幹脆,卻是沒有立刻轉身就走。
黃賢妃幾個相互看了看,連忙都站了起來,立刻向我表示說想出家不過是幾人一時的衝動,還是很不成熟的想法,希望我能容她們回去再好好考慮一下。
凡事總不能把人逼得太過,見她們幾個這樣,我略做遲疑一下,便也借著台階就下了,隻說道:“也好,等你們考慮好了,回頭咱們再細商量這個家怎麽個出法。”
誰知她們幾個這一考慮,竟然考慮到年底也沒能給我一個回信。倒是齊晟自從那次後往我這裏跑得勤了不少,隔三差五地就會抽個空子過來瞅一瞅那小丫頭,有時候還要親手抱一抱。
過了除夕緊接著就是元宵節,每年這個時候都要照例在延春殿舉行皇家晚宴。
我與綠籬提起黃賢妃要出家的事,綠籬對那幾個妃子的態度是一貫的不屑,憤憤然道:“娘娘也太好脾氣了,她們幾個也就是愁著您心善,這才敢蹬著鼻子上臉,要想出家自己關了門鉸頭發去,來咱們這裏說什麽!”
寫意正在衣櫃裏給我找晚宴上要穿的衣裙,聽見了緊跟在後麵煽風點火,“就是就是,你瞧瞧那黃賢妃,每次見了皇上都恨不得把自己貼到皇上身上去了,不就是胸口比別人多二兩肉嘛,生怕別人看不到似的,整日裏挺著個胸……”
聽了這話,我就不由自主地低頭看了看自己胸前。
張氏這身材本來就算是玲瓏有致型的,現在又因生了娃娃,這胸前的波濤就更為壯觀了些,比起黃賢妃來也不逞多讓了。
綠籬在一旁緊著幹咳了兩聲,寫意那裏猛地便停下了,轉回身膽怯怯地瞄著我,眼圈都紅了,隻等著我一有所表示就跪地上哭求賠罪。
“沒事,沒事。”我很是不在意地擺了擺手,“再說黃氏也沒錯,有資本就得露出來嘛,回頭你們也多找些豐胸的補品吃一吃,這女人嘛,還是胸大了有優勢的。”
綠籬與寫意兩個相互看了一眼。
我瞧見她們兩個的小動作,合計著這倆丫頭可能是被我說開了竅,也要好好地補一補,誰知沒過一會兒,寫意卻給我從衣櫃裏挑了一件低胸的宮裙出來,興高采烈地說道:“娘娘,晚宴上就穿這一件吧,最襯娘娘的身材。”
我看了兩眼那裙子,很是無奈,“寫意,這連正月還沒出呢,你倒是真不怕我凍著!”
綠籬聞言,緊著又抖開了一件皮草鬥篷,笑道:“不怕,娘娘裹著這個,奴婢把手爐給娘娘燒熱些,輦車上再多放個火盆。”
寫意還在一旁補充道:“延春殿籠得有火龍,進了殿隻熱不冷的。”
說著便同綠籬一起上前幫我更衣,嚇得我一把推開了她們兩個。
快拉倒吧,你家娘娘現在是皇後,是良家婦女,是國母,國母!什麽叫國母懂不?要的就是端莊矜貴的派!這等就差把“勾人”兩字寫胸脯子上的衣服能穿嗎?
再說了,想當初我在宛江落水的時候,身上好歹還穿著齊晟那身濕衣,麵前也不過茅廁君一個小叔子,齊晟那臉還黑得跟鍋底一般呢!眼下大冬天的,你叫我露著半拉胸脯子出去給整個皇室的老少爺們兒看,他還不得吃了我?
不行,絕對不行!
我嚴詞拒絕了綠籬與寫意兩個的建議,改穿了一身正統的皇後禮服,先去了大明宮等著齊晟,又與他一同去請太後與太皇太後,待一夥子人都會齊了,這才浩浩蕩蕩地去了延春殿。
延春殿裏果然溫暖如春,黃妃幾個也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個個媚眼如絲,恨不得都把齊晟捆把結實了拽自己身邊去,一點也不像那看破紅塵,一心向佛的。
我看了很是欣慰,這些美好的如妖精一樣的女子們還是留在人間禍害吧!就不要去打擾佛祖的清修了……
茅廁君與趙王兩個依舊是老樣子,一個單身,一個喪偶,兩人一左一右各占一席相對而坐,倒是對稱。
太後對茅廁君的終身大事很是著急上火,太皇太後對趙王續弦的事情也很上心,隻是茅廁君與趙王兩個段位太高了,根本不為所動。
太後一提娶親這事,茅廁君就明確地婚姻大事不能將就,總得找一個自己真心喜歡的女子才能過一輩子。
太皇太後眼神剛往趙王那裏一瞄,趙王就立刻舉杯飲酒做各種情傷難抑之狀,害的太皇太後連續弦這事提都不敢提了。
我再扭頭看一眼視殿中各種美人如無物的齊晟,覺得這哥仨在對待美人的態度上還真有點像!那樣的先帝能生出三個這樣的兒子來,也真算是個奇跡了!
酒宴舉行到一半,趙王又離席出去,我一猜他這定是要出去放水,想了想,便也不動聲色地起身帶著綠籬出去。
自從出了殿門,綠籬就開始活動手腳,很是歡快地向我保證道:“娘娘放心,今年奴婢一定不會壞娘娘的事。”
我猜著綠籬是誤會了領導的意圖,便解釋道:“今年咱們不打趙王了。”
綠籬一愣,瞪著那純真無邪的大眼睛問我道:“不打趙王了?那咱們今年打誰?”
我很是無奈,轉頭看她,“誰也不打!”
綠籬一時有些無法接受這個答案,氣勢頓時頹了下來,很受打擊。
我笑了笑,帶著她踏雪往殿後而去,到廊子裏去蹲守趙王。
趙王如廁出來,一見又是我與綠籬兩個守在道邊,麵色倏然一變,忙作揖求饒道:“皇嫂,好皇嫂,今年可是不能再打了。”
我想他和綠籬還真是登對,連大腦回溝的走向都這般想象,這以後要是能在一起了,定然容易溝通。
我笑著,擺手:“不打,不打,今兒是有正事商量。”
趙王聽了麵露疑惑之色,問我:“皇嫂有什麽事要吩咐臣弟?”
我看了看四周,覺得這不是說話的地方,便引著趙王去了不遠處的望梅軒,留了綠籬在外麵守著,自己則帶著趙王往裏麵走。
趙王邁台階的時候猶豫了下,停下來一本正經地與我商量道:“皇嫂,要不還是叫綠籬姑娘進去吧,咱們兩個在外麵,就跟去年一樣。”
我明白他是想要避嫌,想了想覺得他考慮的也對,便又把綠籬叫到了跟前,說道:“你進去暖和一會吧,我和趙王在外麵談些事。”
綠籬十分驚訝,“讓奴婢進去?娘娘,這合適嗎?”
“沒事,沒事,”我看了一眼趙王,笑道:“去年你自個還在裏麵睡了一陣呢。”
趙王聽了麵上便有些不好意思,對著綠籬輕輕欠了一欠身。
綠籬遲疑了片刻,還是照著我的吩咐進去了,趙王十分殷勤地上前給她關上了門,這才轉回身來看著我,問道:“皇嫂要與臣弟說什麽事?”
我想著能找個地方坐下聊,可四下裏看了看卻沒看到能坐的地方,隻得又像去年那樣在台階上蹲下了。
見我如此,趙王明顯有些緊張,特意選了個離門口遠點的地方蹲下了,小心地與我表白道:“皇嫂,臣弟早已是看破情事了,正想拋卻往事重獲新生呢,再不想提與任何與江氏有關的事情了。”
我不由怔了一怔,這才想起來去年這個時候我曾用屎殼郎比江氏的事情來。
趙王還一臉小心地看著我。
我笑了笑,“今兒咱們不提屎殼郎的事情……”就見趙王那裏明顯地鬆了口氣,我又繼續說道:“咱們聊聊糞球的話題吧。”
趙王的表情就有些囧。
我隨意地問他道:“你自小便與皇上的感情很好?”
趙王許是沒想到我會問起這個來,稍稍怔了一怔,想了想這才答道:“臣弟母妃去世的早,是在靜賢皇後宮中長大的,所以皇上待臣弟便比其他的兄弟要親厚一些。”
我聽著便點了點頭,他所說的靜賢皇後是齊晟的生母,也是老皇帝的原配媳婦周氏,這位悲催的周氏剛由太子妃升職為皇後沒幾天就掛了,老皇帝裝模作樣地悲傷了幾天,然後就以後宮不能無主為由提拔了寵妃宋氏做皇後,也就是現在的太後,茅廁君的生母。
據說靜賢皇後在世時,老皇帝對太子齊晟還是很不錯的,隻是後來靜賢皇後一死,老皇帝便對齊晟疏遠了許多,又加上齊晟也漸漸大了,在軍中的威望日益漸增,老皇帝對他的太對便有疏遠變為忌憚了。
果然是有了後媽就有了後爹啊。
我無意八卦上一輩們的情事家事天下事,隻想知道齊晟現在為嘛跟美女這麽過不去,可這話卻實在不好問出口,總不能直接問趙王:哎?你知道你哥為嘛明明是個可以坐擁三千佳麗的皇帝,卻選擇過苦行僧一樣的生活嗎?
我琢磨了又琢磨,還是覺得話說得模糊些比較好,便轉了頭看趙王,問道:“皇上他……以前是不是受過什麽刺激?”
趙王一臉愕然地看著我。
我隻得又解釋道:“比如說受過……女人刺激什麽的?”
趙王臉上的愕然之色又加了兩分。
沒辦法,對於這樣的人也隻能敞開山門說亮話了,我咂了咂嘴,很是無奈地說道:“我總覺得皇上像是不太喜歡女人,我查了內起居注,從去年開春到現在,皇上就沒睡過一個後宮的美人。”
許是我這山門開得有點大,話也太直白了些,趙王一時有點傻,好半天才結結巴巴地問道:“一直沒睡過?”
“一直睡在大明宮,連黃氏幾個的宮裏都不曾去過……”後麵的話我沒說,隻是聳著肩膀搖了搖頭。
趙王57
我深吸了口氣,控製著脾氣,與他說道:“皇上是不是情種我不關心,隻是黃妃幾個總是到我那裏抱怨,叫我很難做。既然皇上對女人沒什麽陰影,你能不能勸他幾句,叫他也偶爾去安撫一下後宮的這幫女人們,不管喜歡不喜歡,都是他娶進來的,總不能真叫人家虛度了大好的青春年華。”
趙王表情有些意外,頓了一頓才又說道:“皇上是真忙吧,雲西那邊總不消停,北疆也也頻發事端,朝中諸多事情也是不叫人省心,皇上是真不容易,哪裏還有心思去後宮。”
我想了想,問道:“朝中局勢真地緊張到了如此地步?”
趙王點頭,答道:“我雖然閑散,可軍中卻還有幾個私交不錯的將領,聽他們說雲西平叛已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皇上已經命人籌集糧草,緊接著就是要動兵馬了。”
我已猜到齊晟要打雲西,卻沒料到他動作會這樣快,而且張家那裏也沒聽到什麽調兵的消息,現在聽趙王這樣一說,不覺有些驚訝,問道:“可是知道這兵馬要如何動?要誰去雲西平叛?”
趙王看了看我,答道:“瞧著皇上的意思是想借此機會把整個雲西都拿下來,廢除其附屬國的地位,建州設郡。這樣一來,隻靠賀良臣手裏的那點兵是不夠的,必然要從別處調兵。京都戍衛軍必然是不能動的,那就隻能從江北調了。”
果然是要趁機消減張家的兵權了嗎?我不由有些緊張,定定地看著趙王,等著他的後話。誰知這小子卻隻是淡淡笑了一笑,說道:“至於具體會動那裏的兵力,臣弟也不知道了。”
去你大爺的吧!你若是不知道,你剛才還說那麽多?你無非就是想吊老子胃口罷了!老子就還偏不求你了,我就不信我自己打聽不出來!
我從台階上站了起來,二話不說,抬腳就走。
路上卻一直覺得有點不對勁,卻又不知道到底是哪裏不對,待一屁股都坐席上了,這才猛地想起一件事來,哎呀,我怎麽就把綠籬那丫頭給扔望梅軒了啊!
我第一個反應是抬屁股回去找綠籬,可屁股剛抬了抬就想起自己身邊還坐著一個齊晟來,用眼角餘光一瞄,果然不出意外,這小子也正在看我。
我那屁股就沉了一沉,又重新坐回到了位子上,琢磨著綠籬也這麽大的人了,又是皇後的貼身宮女,在這宮裏估計也沒人敢招惹她。
這樣一想,我便坐的安穩了些,故意視齊晟的目光而不見,裝模作樣地端起杯酒來,湊到了嘴邊細細地抿著。
齊晟的視線隻在我身上停留了片刻,便轉過了頭去和太皇太後閑談起來。
我不自覺鬆了口氣,一直提著的小心也放了下來,頓時覺得這麽小口地抿酒實在太娘,索性就將一杯酒都灌入了口中,還不及咽下,卻見綠籬低著個頭,做賊一般從外麵摸了進來。
我瞧得奇怪,待她在我身後跪坐了,忍不住回頭低聲問她道:“怎麽了?”
綠籬臉色漲的通紅,吭哧半天隻說出幾個字來:“娘娘,奴婢,趙王,奴婢……”
我聽得奇怪,轉頭去看趙王的席位,見那席上還空著,趙王竟然還沒回來。我又回頭瞧了一眼綠籬,心中陡然一驚,壞了,望梅軒那裏一向冷清,不會是已遭了趙王那廝的“毒手”了吧?
正又驚又怒又後悔間,又聽得綠籬吭哧道:“奴婢,奴婢把趙王給打了……”
我這一口怒氣還沒噴出來,瞬間又被吸回了肺裏,當時就嗆懵了。
尼瑪趙王再無權無勢也是個王爺好不好?他是齊晟的弟弟,是太皇太後的親孫子!
我去年能打他那是因為他們哥仨兒在宛江差點沒玩死了我,他們齊家實在對不起我,不管是他也好,還是齊晟也好,心中多少都是覺得對不起我的。所以我打了也就打了,可他是你綠籬能打的個人嘛?
綠籬小心翼翼地瞄著我的臉色,一臉的心虛,囁嚅道:“奴婢在裏麵等得困了,不小心就迷瞪著了,醒來的時候就見眼前湊著一人,當時嚇了一跳,想也沒想就打了……”
聽她這樣說,我合計著趙王也不全算無辜,又見綠籬可憐巴巴的小模樣叫人心軟,隻得小聲安慰她道:“算了,打了就打了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隻要沒打頭臉就好……哎?你沒打他頭臉吧?”
綠籬沒說話,隻眨巴著一雙大眼睛,既是歉意又是害怕地看著我。
我與她對視片刻,轉頭看了眼那處依舊空著的席位,這才猛地醒悟過來,隻恨不得把這小姑奶奶立刻打包塞回去張家去!我擦!這晚宴剛剛過半,趙王就這樣一去不複返了,你叫齊晟那裏怎麽想?
太皇太後要是再問一句“趙王呢?”怎麽辦?啊?你叫我怎麽辦?
正這樣想著,就聽得太皇太後那邊奇道:“哎?老五呢,怎麽出去了這半天都不見回來?”
我下意識地哆嗦了一哆嗦。
齊晟視線從趙王空空的席位上轉回來後就落到了我身上,目光中帶著詢問。
我琢磨著這事要是落到綠籬身上她就隻有死路一條,當今之計也隻有我替她頂缸了。我幹咽了咽吐沫,也如綠籬那般吭哧道:“我,我又把趙王給……打了。”
齊晟原本狹長的眼睛瞬間就大了一圈,默默看我片刻後,轉頭對著太皇太後笑道:“許是又喝多了,不知在哪耽擱住了,朕叫人出去看看。”說著便吩咐後麵的內侍,“去看看,若是趙王醉的厲害,就扶他去暖閣裏睡一會兒,別受了寒。”
話音未落,卻是有小內侍進殿來稟報,說是趙王酒醉得厲害,已是找地方歇著去了,待酒醒了再來和太皇太後、太後、皇上和皇後賠罪。
小內侍說到“皇後”二字的時候還特意向我看了一眼,害我一陣心虛。
齊晟便笑道:“我就說老五是喝多了,不知躲到哪裏睡覺去了,皇祖母不用為他擔心。”
估計太皇太後誤會趙王還是為情所傷,所以才要借酒消愁,聽了這話麵上便添了幾分不悅之色,低聲嘀咕道:“好好的一個孩子,就叫那個狐媚子給毀成了這樣,著實可恨。”說著便看了齊晟一眼。
齊晟裝沒聽見的,轉過頭來問我:“葳兒那裏可好?”
我很配合地點頭,“好,挺好,已經能自己翻身了。”
齊晟表情很是驚訝,揚著眉梢問我:“都能自己翻身了?”
尼瑪,你還能更裝一些嗎?你上次去的時候還跟逗狗一樣逗那小娃娃翻了好幾次身,這會子就忘了?
齊晟那裏還一臉期待地等著我的回話,我隻能也跟著換上一臉的幸福喜悅之色,點頭:“能,都能一下子翻好幾個呢。”
許是大夥少見帝後能聊得這樣熱絡過,一時間公聊私聊都停下了,齊齊地往我們這一席看了過來。
眾目之下,我與齊晟兩個不覺有些尷尬,不約而同地伸手去端席上的酒杯來做掩飾,待都把酒杯端起來了,才發覺就這麽自個喝自個也不合適,隻得又舉杯相互讓了一下,這才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太皇太後那裏瞧見了,頓感老懷欣慰,指著我們兩個與眾人笑道:“成祖皇帝曾說過,女子不該總是一副嬌滴滴的病弱模樣,要有幾分男子的剛強才好,也隻有這樣的女子,才能伴著丈夫一同搏擊風雨,翱翔於九天之上。我現如今瞧著,皇後倒是越來越有幾分成祖皇帝所說的風姿了,不隻為人處世越發地大氣,就連飲起酒來也絲毫不遜男子的豪爽,倒像是個真丈夫。”
我一口酒還沒全咽下去,聞言差點沒噴了出來,強強地忍下了,卻有酒跑進了氣嗓裏,嗆得我一陣劇咳,眼淚立馬就出來了。
齊晟轉過頭,目光複雜地看向我。
我衝他擺了擺手,想示意他沒事,可手還沒來得及擺幾下就趕緊收回來捂住了自己的口鼻,悶聲咳嗽起來。
綠籬忙著從後麵湊上來幫我拍背,沒拍兩下就被齊晟給替下去了。
齊晟一麵輕輕地拍著我的背,一麵向著太皇太後笑道:“皇祖母別誇芃芃了,她受不住誇。”
老太太臉上笑得越發地開懷,又指著我與齊晟說笑了幾句,便說自己乏了,要回宮歇著了。她一說要走,太後也不好再繼續坐著了,便也跟著起了身。
大夥一看忙都站起身來恭送這兩位退席,齊晟還順手拉了我一把,帶頭將太皇太後與太後送了出去。
她兩位一走,這晚宴也算是到了尾聲。隻是直到宴席散場,趙王也沒能回來。
我估摸著他這一覺得睡上幾天才能出來見人。
從延春殿出來,我和齊晟有點順路,便一直默默地跟在齊晟右後三步遠的地方,隻希望他能無視掉我,千萬別問我好端端的為什麽又打趙王,又或者是問我喝酒為何會如此豪爽……
這兩個問題都很難回答,不過如果二選一的話,我還是希望他能問我為什麽又揍了趙王那倒黴孩子。
可惜這廝一直都沒開口。
我也就蔫蔫地跟著他走,可走著走著卻察覺出不對勁來。
不對啊,這是回興聖宮的道啊,他不該往這個方向走啊!自從我生了娃娃之後,他就不在我宮裏留宿了啊。
難不成他今兒晚上又要夜宿在我的宮中?
這個念頭剛一冒頭,我就忍不住打了個冷戰。我擦,不會又是一年一次的“同房夜”吧?去年他睡了老子半宿,老子挺了大半年的肚子,今天他再睡半宿,老子是不是又得挺半年肚子?
麵前幾步遠的地方,齊晟的身姿挺拔,走得十分平穩。
我邁著賊一般的步子,內心十分忐忑,時不時地回頭瞄落在後麵的綠籬一眼,希望她能上來救個場。
綠籬也看出點端倪來,有心上前,可那視線滑到齊晟身上時卻瑟縮了一下,然後便垂下頭做縮頭烏龜。
我就知道不能和女人講義氣!尼瑪你打趙王時的勇氣都哪去了?老子都替你頂缸了,你就不能遞塊磚來給老子墊墊腳?
就這麽一路沉默地回到了興聖宮,進了殿,齊晟一點沒和我見外的意思,神態自如地叫宮女侍候著他換了便服,轉身就坐到了一旁的軟榻上,然後抬頭看向我,不鹹不淡地說道:“芃芃,你過來,朕有話問你。”
還是不信,追問我道:“難道也不曾召什麽人到大明宮裏?”
我依舊是無奈地搖頭。
趙王已是鎮定下來,沉思半晌,語氣頗為沉痛地說道:“皇上從來就是一個用情專一的人。”
我琢磨著他是不是又想到了江氏身上,心中不免覺得有些歉疚,正想開口安慰他兩句,卻見他有抬起頭來,看著我說道:“我們齊家的男子向來如此,潔身自好,至情至性,貫出情種的。”
潔身自好?那你叫死在美人身上的老皇帝情何以堪哪?
趙王默默地看著我,一臉的嚴肅正經。
我也靜靜地看著他,十分想把自己的鞋底子踏到他的臉上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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