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會留著,我突然覺得有些心酸,伸出手來拍了拍茅廁君的肩膀,勸他道:“心量放寬點,活著總比死了的好!”。
茅廁君微微張開了唇,訝異地看著我。 我訕訕地收回了手,走回去坐好,裝模作樣地歎了口氣,才又張嘴問道:“你說他叫你來主持這大典是什麽心思?這是要抓你的把柄還是要抓我的?”。
茅廁君想了想,答道:“應該是想給我難堪吧。”。
我愣了一愣,琢磨了半天也沒明白這事怎麽就給茅廁君難堪了 。
茅廁君那邊卻是輕輕地笑起來,說道:“既想不明白幹脆就不要想了,我來問你,你現在可還恨他之前將你置於凶險之境?”。
茅廁君話題轉的快,我有點跟不上,慢了半拍才回答道:“恨不恨的有什麽用?總得在他手下討飯吃。再說了,哪那麽多恨啊,他又不欠我的,沒理由就得把我捧手心裏哄著。事後想想,我倒是覺得這樣不錯,他一次沒賣了我,下次再賣的時候,總得事先思量思量。”。 茅廁君有些意外,怔怔地看了我片刻之後,才又說道:“你不像是人販子養大的,他沒這個見識,也教養不出你這般心胸的女子來。”。 他這樣誇我,我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擺了擺手,笑道:“我哪是有什麽心胸啊,我是沒招,隻能走一步算一步,隨遇而安了。”。 不然我還能怎麽著呢?。茅廁君算計齊晟,便從我這裏入手,想著叫齊晟自亂陣腳,結果齊晟陣腳沒亂,反而將計就計了,也是利用我把茅廁君引上了鉤。這兩個兄弟就這樣相互算計著下絆子,沒提防卻都被遠在盛都的趙王陰了一把。。
這樣的爭鬥,離得近了難免會受波及。惱不惱?惱啊,就像被人打了左臉,想扇回去嗎?傻子才不想呢,可手沒那麽長啊,有伸出去的那勁,還不如趕緊抽回來把右臉護起來,省的再挨一巴掌。
看開了,自己反倒還痛快點。我與茅廁君兩個相對無言,他默默地坐了片刻,起身走了。綠籬滿眼憂慮地從殿外進來,低聲埋怨我:“娘娘真是糊塗,這會子避嫌還來不及呢,怎地還要與他獨處?若是被有心人傳到皇上耳朵裏,您洗都洗不清了。”
我趕緊裝沒聽見的,起身移到了內殿裏,趴在床上叫綠籬給我敲背。綠籬手上忙活著,嘴裏也不得閑,小聲地嘀咕著:“娘娘,您總是這個樣子可不成,宮裏那麽多人都看著您呢,您整天不出門,那夥子狐媚子們都要上天了,這些日子為了位份上躥下跳的,一個個打扮的妖裏妖氣地,千方百計地往皇上身邊湊。”我不由歎了口氣,想想這夥子嬪妃也挺可憐的,年紀輕輕的整日裏這麽旱著,齊晟這事幹得真他媽不地道!你愛江氏是愛江氏的,可偶爾也得給別的花草澆澆水嘛!綠籬聽我歎氣,準是又會錯了意,便聽得她恨恨說道:“娘娘該拿出點往日的手段來,好好整治整治這幫子小妖精才好!快拉倒吧,我閑得去惹這事。我趕緊止住了綠籬的話,苦口婆心地勸道:“綠籬啊,雖然與人鬥其樂無窮,可咱眼光能放寬點不?你非盯著那些花花草草地幹嘛?打扮的妖氣好啊,賞心悅目啊,沒聽說過一花不是春,群芳爭豔才成景嗎?”。綠籬小姑娘歪著腦袋很是專注地思考了一番,頓時醒悟,十分敬佩地看著我,讚道:“還是娘娘明白!”。 我點了點頭,還來不及欣慰一下,便又聽綠籬接著說道:“奴婢明白了,就叫她們幾個自去爭,鬥得個兩敗俱傷,咱們隻等著坐收漁利就好!”。 我愣了一愣,丫頭啊丫頭,我話裏的重點不是“爭”,而是“豔”好不好?好不好?
不過綠籬這話卻也提醒了我,指望著女人那點小心眼來自發自動地維護後宮穩定和諧那是不太可能了。與其叫她們自己亂哄哄地鬥成一團顯得咱這個準皇後沒手段,還不如想法叫她們鬥不起來才好。可這一個個如狼似虎的,“肉”卻隻有齊晟那麽一塊,偏還叼在江氏嘴裏呢,這可如何分得均嘛!哎呀呀,可是要了老子的親命了。我這裏發著愁,多日不見蹤影的齊晟卻突然來了我的殿裏。綠籬跟吃了喜鵲蛋一般,臉上憋不住的喜氣洋洋,我卻暗自心驚,茅廁君白天這才來見了我,齊晟晚上就過來了,他這是什麽意思?捉奸也不是這個捉法啊!
齊晟沒穿龍袍,隻一身玄色錦袍,獨自走進內殿,二話不說拉了我的手就往外走。
我急忙著衝綠籬招手,示意她趕緊跟上。綠籬躲柱子後快樂地衝我揮了揮手裏的小手絹。我頓時欲哭無淚。齊晟扯著我繞遊廊,摸小徑,一直走到皇宮東北角一處極僻靜的小宮室外才停了下來,然後鬆開了我的手,默默地望著那宮室裏有些昏暗的燈火發起呆來。我有點猜不透他的心思,這個時點上拉著我來這麽僻靜的地方,這是做的什麽打算?
齊晟突然沒頭沒腦地說道:“她就在裏麵,吃了很多的苦,是我有負於她。”
我心裏一凜,頓時反應過來這個“她”說的是誰了,趕緊一把反手抓住了齊晟的手,叫道:“你不能這樣!現在可不是惹張家的時候,你可一定要冷靜,愛情誠可貴,皇位價更高!她吃苦,這宮裏誰不吃苦了?黃良媛、李承徽、陳良娣她們整日裏守活寡一般,就不苦了?”
齊晟轉過身看著我,眼中神色晦暗不明。我生怕他一到了江氏近前就會腦供血不足,忙又給他分析這裏麵的利弊:“我做不做皇後不打緊,隻要有吃有喝,不做更好,問題是你怎麽安撫張家?沒有我的後位,他們還為嘛要支持你?到時候張家一翻臉,轉而去支持老九怎麽辦?豈不是又要打了起來?”其實打起來我也不怕,問題是我現在的身份實在尷尬,不論是哪一方勝了都不會有我的好,這壓根就不是我躲一宮殿裏不理世事就能解決的!。齊晟沉默片刻,突然問道:“你可能容得下她?”。“容!絕對容得下!”我急忙叫道,又生怕齊晟覺得我沒誠意,趕緊舉了右手發誓一般,“你叫我把她當祖宗供起來都行,隻要你先別和她一生一世一雙人人去!你告訴她,叫她放心,我保證能把黃良媛她們都看嚴實了,絕對照不了你倆的麵!就是不小心飛隻蒼蠅到你跟前去,那是隻公的!”
眼見著齊晟卻沒什麽反應,我心裏越來越沒底,到後來心裏卻是突然騰起了一股子邪火來,忍不住破口大罵道:“我擦!女人不懂事胡鬧,你一大老爺們怎麽也跟著糊塗了呢?還一生一世一雙人,這是個皇帝該幹的事嗎?你不想著怎麽治理國家處理朝政,卻整日裏把心思放一燒火棍子的褲腰帶上,有意思嘛?女人算什麽啊?胖的瘦的美的醜的,吹了燈有嘛不一樣的?啊?有嘛不一樣的?她們願意情啊愛的糊弄自己高興,你也就跟著一起糊弄糊弄就得了,怎麽還要動真格的了呢?你是個大老爺們啊!你是個皇帝啊!好好的三宮六院你不要,你是男人嗎?你傻啊?”我一口氣罵爽了。齊晟被我罵傻了。我停下了大喘了幾口氣,平複了一下情緒,然後立刻也傻眼了。。 這世上誰最sb啊?不是楊嚴,不是茅廁君,不是齊晟,那是我啊!是我啊!我這是對著一個皇帝吼了什麽話啊?。 我想著若想糊弄別人,首先就要糊弄了自己,於是,我趕緊催眠自己當剛才的事情都沒發生,揮袖撲打了幾下自己身上,語氣輕鬆地說道:“蚊子還不少,哈?”。 齊晟一直沉默。齊晟比我高了許多,又是背著月光,我看不清他麵上的表情,隻是覺得他身上有森森的冷意滲了過來。。 我趕緊想如果這會能跑了,叫人聯係了張家與茅廁君臨時起兵,也不知能有幾分勝算。悲催的趙王同誌能用得上不?
第 36 章
我這裏一心想跑,那邊齊晟卻是啞聲問道:“我在你眼裏便是如此?”
我擦!難不成我說了這麽多,他都以為我一直在說反話?他這都什麽理解力啊?
不過我沒敢答話,我就覺得吧,無論我先說什麽他都高興不了,幹脆不如裝啞巴的好。
齊晟那裏又沉默了片刻,伸手拉了我就要往那宮室裏走。
我急忙掙了掙,卻發現他手上攥得很緊,壓根就掙不脫,隻能告饒道:“皇上,這事就不是咱倆拉著手去辦的事!你要是想讓我去做惡人呢?你就鬆手,放了我一個人過去,你先在外麵等會兒,也能顯出你是英雄救美的範來!”
齊晟回了頭來看我,怒道:“你閉嘴!”
我這人沒膽,嚇得連忙閉了嘴。
齊晟雖傷了一隻手,可另外一隻卻是極有勁,連拉帶拽地把我扯到了那宮殿外,外麵早已有值夜的宮女見到了我們,急忙上前來衝齊晟行禮,叫道:“皇上!”說著又衝我福了一福,張了嘴卻不知道該稱呼什麽好,一張笑臉頓時都急紅了。
我看得心疼,趕緊擺手:“沒事,沒事,心意到了就好。”
齊晟卻是冷聲說道:“沒長眼睛?這是皇後!”
小宮女忙給我跪下了,惶急地叫道:“皇後娘娘恕罪,奴婢有眼無珠不識的娘娘。”
我卻是一怔,不由得向齊晟看了過去。嚇!難不成這小子被我罵開竅了,不打算和江氏一生一世一雙人了?
齊晟那裏卻是冷哼了一聲,扯著我繼續往殿裏走。我回頭看那小宮女,見她才不過十三四歲的模樣,長得嬌嬌小小的,此刻已是嚇得伏在地上顫顫發抖,心裏頓時更軟了,隻回著頭叫道:“趕緊起來,地上涼!可憐見的——”
齊晟手上的力道頓時更大了些,疼得我哎呦了一聲,也沒能把剩下的那半句話說完,人已經是被他扯進殿去。
殿裏還有幾個宮女在守著,見了齊晟進來齊齊迎上來行禮,齊晟喝了一句:“都滾出去!”說著直把我拉到內殿門口,這才猛地停下了,用力抿了抿唇後,扯著我進了內殿。
他人高馬大,張氏身材雖也算高挑,可步子卻比他小了許多,所以我便被他拉扯得有些踉蹌,直往前衝了好幾步這才停了下來,然後就看到了床上身形消瘦白色蒼白的江氏來。
齊晟此刻終於鬆開了我的手,看著江氏沉默不語。
江氏也睜開了眼,目光從我身上轉到齊晟身上,又從齊晟身上移到了我的身上,幾次來回之後,唇角上就泛出了一絲淡淡的苦意來。
看著江氏那張小苦臉,我也是十分苦悶啊!
活了二十多年,我哪經曆過這種場麵啊,就我和她這關係,放現代也算得上是正室和小三了吧?
該怎麽著才算是正常的?是該打江氏一巴掌,還是該轉頭抽齊晟?
我下意識地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打江氏,不忍心,抽齊晟,沒膽量。
好吧,老子是真的尿(sui)了。
我連連吸氣,幾次努力,終於對著江氏說出一句話來:“你……受苦了!”
此話一出,齊晟與江氏均是一愣。
我第一句既說出了口,後麵的話也順溜了許多,上前看了看江氏,問道:“身上的傷可是好些了?最近吃著些什麽藥呢?住的可還習慣?有什麽不滿意地盡管和我說,我幫你安排。且先放心在這裏住著,不用想太多,自己身體好了最重要!皇上那你放心,我替你看緊了,現在雖不能給你個名分,不過你也得理解一下皇上,他也有他的苦衷,他心可是一直在你這裏的……”
江氏傻了,一雙杏眼眨啊眨的看著我,小嘴哆嗦了幾哆嗦都沒能說出話來。
齊晟卻是直接上前一把把我從床邊提了過來,直接拎到了殿外,怒道:“你給我在這裏等著!”
我不敢和他起爭執,連忙舉了雙手保證:“沒問題,沒問題!”
齊晟怒氣衝衝地瞪了我一眼,轉身又進了殿內。
我心裏此時卻是已經安穩下來,齊晟既然承認了我皇後的名分,這樣說來這會子就是去想法安撫江氏了。。
果然也不知道齊晟與江氏在裏麵說了些什麽,就突聽得江氏音量拔高,冷聲叫道:“皇上不用替映月考慮,就當映月死了就是了!”
我一時好奇心起,忍不住往內殿門口湊近了點,用手罩在耳朵旁聽他二人的談話。齊晟的聲音有些低沉,也聽不清他到底說了些什麽,隻聽得江氏過了一會緩緩說道:“你若無情我便休,皇上請走吧。”
殿內頓時靜了一靜,然後就聽到齊晟的腳步聲從內向外而來。
我忙踮著腳尖往外跑,人剛離了殿門,齊晟的身影已是出現在視線之內。我忙又裝模作樣地抬頭去看月亮,直到齊晟走到我身邊了這才驚愕道:“啊?聊完了?”
齊晟麵色陰沉,也不接話,隻微微低了頭打量著我。
我索性就大方地認了,“江氏的話隻言片語地聽到了那麽一點,連不成句。你的話卻是一個人沒聽到,大可放心!”
齊晟沒說什麽,拂袖就向外走去。
我又回頭看了眼,飛快地合掌衝著內殿的方向拜了拜,江氏你就先認了吧,待我以後根基穩固,大權在握之時,一定全了你和齊晟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心思!
阿彌陀佛,上帝保佑!。
八月十九,冊後大典。
大明宮中,我穿著皇後禮服,戴著鳳冠霞帔,在齊晟身前是跪了又跪,拜了又拜,幾次折騰,人都快暈沉了,這才走完了那一套法定冊後程序,有了皇後的“證”!。
齊晟再執起我的手,帶著我一步步走出大明宮,一同俯視高台之下的芸芸眾生。
在文武百官千百將士的高呼聲中,我第一次真切地體會到了唯我獨尊天下盡握的感覺。醉臥美人膝,醒掌天下權,男人一生所求,不過如此了!。
這感覺,真他媽好啊!。
當然,要是身邊沒有齊晟那就更好了!。
冊後當夜,皇帝按理是要歇在皇後處的。綠籬很興奮,我很苦悶。
綠籬往浴桶裏撒著玫瑰花瓣,紅著眼圈念叨著:“娘娘熬了這許多年,總算是熬到了,老夫人要是能親眼看到娘娘的冊後大典,那該有多好啊!”。
哎?這話怎麽從綠籬嘴裏出來就有點變味啊,說的好像張老太太早就翹了辮子一樣,人張可是活的壯實著呢!。
我瞥了綠籬一眼,張了張嘴,還是忍下了。。
綠籬把一籃子花瓣都撒我浴桶裏了,還覺得不夠,從旁邊抓了一籃過來,往浴桶裏倒。
我實在忍不住了,和綠籬打商量:“綠籬啊,咱能別再仍花瓣了嗎?你這是洗我呢還是洗花瓣呢?”。
綠籬聞言恨鐵不成鋼地瞪了我一眼,眼圈立刻不紅,隻嚴肅地教育道:“娘娘,這都什麽時候了,您還有心和奴婢調笑,一會子皇上就該來了!不把您身子洗得香噴噴的,行嗎?李承徽那膚如凝脂是怎麽來的?那可是整日裏用羊奶泡出來的!就黃良媛的胸,您可知道她每日裏吃多少木瓜?還有陳良娣……”。
“得!打住!”我趕緊止住了綠籬的話,“我泡,我泡還不成嗎?”。
綠籬得意了,又往浴桶裏倒了半籃子的花瓣,然後又在我耳邊小聲說道:“娘娘,我給您和黃上預備了點美酒,你會皇上來了,您就邀著他一起喝點。”。
我一愣,頓時明白了綠籬的意思,快拉倒吧!一次酒後失身就足夠了!沒聽說這事也能多玩幾回的!。
綠籬見我不語,遣退了旁邊服侍的幾個宮女,苦口婆心地勸我:“娘娘,奴婢知道皇上寒了娘娘的心,可您得生下皇嗣,隻有這樣您地位才能穩固!就因為這,家裏把太醫院的宋太醫都打點好了!”。
那個擅長婦科的宋太醫?
我打了個寒戰,一想起自己以後還要懷胎十月生兒育女,就覺得肚子裏一抽一抽的疼。不成,這事說什麽不成!孩子得有,但是那不能是我生的,不論哪個生都成,隻要他母族寒微就成!
最最好,叫齊晟與江氏生個孩子,好歹也算得上是他二人“愛情”的結晶。
齊晟來得很晚,我已是坐在內殿打了半天的瞌睡。
綠籬一個勁地杵我,“娘娘,醒醒,娘娘,快醒醒,皇上來了!”
我一個激靈,頓時清醒了過來,抬眼看去,隻見齊晟也已換上了常服,龍行虎步地從殿外進來。
綠籬帶著人迎上前去替齊晟更衣。
齊晟卻是揮了揮手,屏退了綠籬等人,他視線從案幾上的酒壺上劃過,嘴角上便挑上了一抹諷刺的冷笑,走到我麵前坐下,嗤笑說道:“你不用借酒裝瘋,我在你這坐坐就走。”
我一時有些愣,眼睜睜地看著齊晟把兩人麵前的酒杯倒滿,獨自先飲了一杯,默了一默,這才淡淡開口道:“我九歲的時候就知道以後要娶張氏為妻。”
嗬!這是要喝酒談心了?我趕緊又給他滿上了酒,也不說話,隻靜靜地等著他的下文。
齊晟看著我譏誚地笑了一笑,“人們都說是因有人在成祖麵前讚我好聖孫,所以成祖才傳位給了先皇,想經由先皇之手將皇位傳到我手上。其實,根本就不是這樣的事。”
本著做一個好聽眾的原則,我適時地睜大了眼睛,問:“哦?那是怎麽回事?”
齊晟扯了扯嘴角,“張氏祖父張生乃是成祖最寵信的武將,成祖微服出去的時候經常會去張府落個腳,最初時我隻當這是因為成祖寵信張生的緣故,後來我才知道,成祖每次去那裏,不過隻是想遇到一個人而已。”
我心裏一動,我擦,成祖去張家不會也是去偷情的吧?對象是誰?難不成還是少有美名的言氏?
齊晟喝了杯酒,目光轉到了我臉上,說道:“就這樣去了許多次,有一次,成祖終於遇到了那個人,當時正是寒冬,那人卻帶著五歲的張氏在後園子裏打雪仗玩,成祖站在一旁靜靜地看了許久,那人才發現了成祖,帶著小張氏過來給成祖見禮,說看到小張氏一時想到了自己小的時候,便也起了童心,還笑著問我和老九要不要和她們一起玩。我那時性子比老九野許多,也貪玩,早就在一旁看得十分動心,聽她邀便過去了,老九卻是搖頭說要陪著皇爺爺,不肯和我們一起去玩。”
我聽了個稀裏糊塗,齊晟那裏卻是已喝了許多的酒,說到這停了下來,視線雖看向我,卻又像是已經透過了我,落在了很遠的地方。
齊晟忽地自嘲地笑了笑,“從那起,成祖就明顯地待我與其他皇孫不同,他曾笑著問我張氏如何,我就答女孩子又嬌氣又蠻橫,是個麻煩。成祖當時卻不高興,說張氏是個可愛的小姑娘,誰能娶她是誰的福分。那以後,成祖再問我張氏怎麽樣的時候,我就一直說張氏的好處了。”
我這算聽明白了點,頓時對齊晟很是同情起來,靠著女人發家,這事擱誰身上都是個膩歪。
眼看著齊晟有點喝高了,我便又給他添滿了酒,勸道:“反正都是過去的事了,不提也罷!喝酒喝酒!”
齊晟卻沒端酒,扶著案幾站起身來,晃晃悠悠地向殿外走去。
我跟在後麵急忙招呼齊晟貼身的小太監:“趕緊地,扶著點,東北角上的幽蘭殿,認識路不?”
齊晟回頭又冷冷瞥了我一眼,衝那小太監吐出幾個字來:“回寢宮。”
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終於長鬆了一口氣。
綠籬卻是悔恨地直撞牆,嘴裏念叨著:“都怪奴婢,好好地非喝什麽酒啊,喝什麽酒啊!”
我考慮到她一時半會撞不到牆,也撞不死自己,又想明天還有更費力勞神的事情,便也沒理會她,洗洗自己睡了。
第二日,帝後不和的傳言便在後宮裏流傳開來。
茅廁君來給我做冊後大典的事後總結匯報工作,我遣退了所有的人,用了幾根筷子,蹲地上給他講解為嘛三角關係乃是世上最最穩固的關係! |
第 37 章
“那!你看,如果這是齊晟,這是江氏,那麽這一根就是我,我們三個組成了後宮之中的三角,缺一則後宮不穩。”我用筷子搭成了個三角型,擺在了茅廁君麵前,回手又取了三根過來,“而這三根,齊晟,你九皇子楚王殿下,張家,是眼前朝堂之上的三角,少一個則必起血雨腥風。”
茅廁君抬眼看了看我,問:“趙王呢?趙王算那一角?”
我不由得咂了一下嘴,“咱能別提那倒黴孩子嗎?”
茅廁君看著我不語。
我無奈,隻能又添上了一根筷子,在地上兩個三角形上都比劃了比劃,說道:“這四角關係呢,卻是世上最不穩定的,你看,往那邊倒都有可能。而趙王,他現在就是第四個邊,無論放在後宮還是前朝,都屬於不穩定因素。咱們先不提他!”
茅廁君了然地點了點頭,沉默了片刻,卻是問我:“這也是人販子教你的?”
我咂了咂嘴,歎道:“得!咱們還是說趙王吧!”
茅廁君揚眉笑了,用手將地上的筷子劃拉到一起,說道:“嗯,這些我都明白了,隻是,你為什麽要和我說這些?”
我蹲地上有段時間了,腿有些麻,幹脆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從茅廁君手中又抽出三根筷子來,看著他說道:“因為我還要與你說一個三角關係,這才是我真正想和你說的,前麵兩個不過是舉個例子而已。”
茅廁君不語,靜靜地看著我。
我盯著他的眼睛,將手中的三根筷子一一擺到地上,沉聲說道:“這是你,楚王殿下齊翰。這是我,皇後後張氏,而這一根……”我將手中最後的一根筷子放下,“是齊晟的某個兒子。”
茅廁君許久都沒有說話,隻靜靜地看著我。
我坦蕩地和他對視,等待著他的答複。
不知過了多久,茅廁君終於低聲問我:“你想做太後?”
我鄭重點頭,答:“不想做太後的皇後不是好皇後!”
茅廁君輕輕地笑了。
我也跟著笑了笑,從地上站起身來,用腳將地上的筷子都踢到了一旁,與茅廁君說道:“你回去好好想想,想好了給我個回話。”
不曾想茅廁君倒是個極爽快的人,過了沒兩天就派人給我送了個金三角來。
綠籬臉上卻有些不高興,嘟囔著:“沒見過給人送禮送這東西的,分明就是對娘娘不敬!”
我勸她:“你有發牢騷的功夫,不如去盯著黃淑媛她們點,別一個不留神再叫她們鑽了空子,咱們說什麽也不能叫她們趕前頭生了孩子。”
綠籬聽了這話精神頭立刻上來了,幹勁十足地出了興聖宮,本著“籬笆紮得牢,野狗進不來”的原則,在通往承乾宮的各個小道上安插了人手,高標準,嚴要求,一旦有後宮嬪妃試圖接近齊晟,或是齊晟試圖接近那個嬪妃,絕對要在第一時間將消息送到興聖宮。
對於綠籬工作能力我給予了高度的肯定,同時,對其兢兢業業的工作態度,我更是佩服的五體投地。
不過,很快就發現,這項工作看似開展的很熱鬧,實際上卻沒什麽作用。
因為,齊晟壓根就哪個美人都不親近,除了偶爾去一趟東北角上的幽蘭殿之外,壓根就不往後宮裏來!而幽蘭殿裏住的什麽人,大夥竟然誰也不知道!
後宮眾人意識到這個問題之後,承乾宮外頓時清淨了許多,同時,我的興聖宮也熱鬧了起來,各宮來抱怨叫苦的嬪妃絡繹不絕,都快把興聖宮的門檻踩斷了。
對於諸位美人的哭訴,我隻能表示深切地同情與無能為力,老天不下雨,你能有什麽辦法?
實際上,我心裏也挺著急,齊晟一日沒兒子生出來,我一日就升不到太後的位子上去。
既然齊晟隻肯偶爾去一趟幽蘭殿,我也隻能往江氏身上使勁了,可著勁地往幽蘭殿裏送各種滋補品,恨不得江氏立刻活蹦亂跳起來,也好與齊晟郎有情妾有意,幹柴逢烈火,曠男與旱女!
可那次擊球賽上,江氏傷得挺重,胳膊腿算齊了足有三處骨折,俗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再加上她身子骨本來一直就弱,這下子可好,三天兩頭得就暈死過去,直到入了冬,還時不時地急詔太醫。
我心裏十分氣憤,元宵節家宴上再看到趙王時,臉上就忍不住露出了些許鄙夷之色。
趙王迎著我的目光看上來,卻是譏誚地笑了笑,遠遠地衝我舉了舉杯,然後一仰而盡。
我心裏大怒,示意身後的綠籬上前,暗中吩咐:“把趙王的酒給我換了,可著勁大的上!”
綠籬雖然不明白我為何和趙王突然結了怨,卻仍是堅定地去執行我的命令去了。一會之後,趙王那裏就明顯地喝高了,晃晃悠悠地起來就往外走,身後的內侍想要扶他,卻被他一把推開了,獨自踉蹌著出去了。
我心中大喜,暗中瞥了一眼身邊的齊晟,見他絲毫沒有注意我這裏,趕緊帶著綠籬也悄悄的起身下了殿。
到了殿後,我先蹦了蹦,活動一下手腳熱熱身,然後便把披風接下來丟給綠籬,囑咐:“你一會兒看準了,兜頭給他蓋上去,使勁抱緊了他的腦袋。”
綠籬十分地緊張,抱著披風說話還打著顫,“娘娘,我我我沒趙王殿下高,我怕夠不著他啊!”
“笨!蹦起來往前撲,他都醉成那樣了,你怕什麽!”
綠籬還是打退堂鼓:“要不咱們找兩個小太監來做這事吧,一準的成。”
我忍不住伸手拍了一下綠籬的腦門,“這事找了別人做早晚得露餡,再說了,自己上手才解氣!我早就瞧那小子不順眼了,今可算是逮著機會了!”
綠籬還是遲疑著,我便啟發她:“你就想她是黃良媛好了!”
綠籬臉色亮了亮,不過還是帶著些畏縮之色。
我想了想,便又說道:“這樣吧,你權當他是江氏,反正他們曾是夫妻,夫妻本一體嘛,也差不了太多。”
綠籬精神立刻抖擻了起來,從地上蹦了蹦,低聲歡呼:“娘娘,咱們再找根棍子去吧!”
望著綠籬那張雀躍的臉,我終於明白,有一種狗,天生就是用來追兔子的。
綠籬左顧右盼,試圖在附近找著根棍子。我忙扯住了她,小聲勸阻:“快省省吧,等你再找著該棍子,黃花菜都涼了。”。 趙王轉過去有一會了,我估計著,就算是大號,這會子也該回來了。我指揮著綠籬躲在一根粗大的廊柱之後,自己則藏身在另外一根後麵。。 片刻之後,便聽得有腳步聲從遊廊那頭由遠及近,我悄悄地探了個頭,果見趙王獨自一人一步三晃地從遠處來了。。 我趕緊衝著綠籬做了個手勢,示意她準備好。。5 綠籬似還有點緊張,一隻腳不自覺地輕輕敲著地麵,踩鼓點一般地打著節奏。我有一種預感,這丫頭要給我壞事。。 果不其然,趙王腳步聲越來越近,耳聽著就要到了跟前了,忽聽得綠籬大喝了一聲,然後就舉著披風撲了出去。。 我以手覆額,悔得腸子都青了,又恨不得一巴掌把綠籬給拍暈過去,有這樣偷襲前還給人家個信號的嗎?綠籬,咱們這是要打人悶棍啊,不是要做劫人劫財的山大王啊!。0
唉!果然隔行如隔山啊!。 此刻再埋怨綠籬已然沒用,我急忙也跟著後麵衝了出來,隻期冀著綠籬瞎貓碰上死耗子,趙王醉大發了,隻被她聲音一嚇就癱倒在地上才好。。 不過,這得醉多麽大發才能有這個效果啊!。 就見趙王身形極迅疾的一晃,避過了綠籬如猛虎般一撲,然後腳下一勾,綠籬人便繼續向前撲了過去。同時,趙王掌刀揮出,隻劈向綠籬頸後。。 我一看大驚,忙叫道:“手下留人!”。 趙王的手略頓了頓,還是繼續劈了下去,不過勢道卻是明顯著減弱了許多,便聽得綠籬小姑娘悶吭一聲,人就委頓在了地上。。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說的就是綠籬這樣的!。 我又氣又急,忙上前去看,先摸了她頸側的動脈,又測了測她的鼻息,見她隻是暫時昏迷了過去,這才放下心來,轉回頭看向趙王。。 趙王忙用手扶了頭,醉酒似地往廊柱上倚去。。 我說道:“行了,快別裝了,趕緊地吧,這地上這麽涼,躺久了非得生場大病不可,過來搭把手,把她給我扶起來。”。 趙王身子明顯僵了僵,不過卻是站直了身體,走上前來彎下腰眯著眼睛探究地打量我。
我左右看了看,指了不遠處的望梅軒,說道:“就那裏吧,還暖和點。”
趙王這回挺幹脆,俯下身去雙手一抄就把綠籬從地上抱了起來,大步地向著望梅軒走去。望梅軒裏並無宮人守著,趙王將綠籬放在了軟榻上,這才轉回身看我,問道:“皇嫂,您該說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了吧?”。 我沒理他,用披風給綠籬蓋嚴實了,轉身出了門。。 趙王似怔了片刻,這才跟在後麵出來,與我一同蹲在門外的台階上。。 兩人一時都沒說話,隻看著台階下綻放的寒梅發呆。片刻之後,我轉頭問他:“你想知道這是怎麽回事?”。 趙王沒說話,隻點了點頭。。 我很是挑釁地看著他:“沒怎麽回事,就是看你不順眼,想揍你一頓出出氣。”
趙王揚眉,頗為意外:“難道並不是為了報複宛江之事?”。 我嗤笑一聲,搖了搖頭,“沒想那麽多。”。 趙王愕然地看著我,我轉回頭去繼續看著梅林發呆。 過了一會,忽聽得趙王幽幽問道:“你可知道映月的事情?”。 我不由撇了撇嘴,答道:“正在幽蘭殿呢,我整日裏山珍海味地養著她,愣是多不出一點肉來,她那肚子也真夠沒良心的!”。 趙王的麵色更是驚愕,好半晌才恢複了常態,歎道:“沒想到你落了回水,人倒是通透了許多。”。我琢磨齊晟不可能滿世界宣揚我是借屍還魂的事情去,所以聽也便隻輕輕一哂,說道:“鬼門關裏轉一圈回來,就是塊石頭也得浸成水晶石了。”。 趙王聽了又是一陣沉默,突然說道:“她口口聲聲愛得不是三哥的權勢,你說我除了不是太子,哪裏不如三哥?如果我與三哥的身份換一換,她還會如此麽?”。 趙王這問題問的很有深度,我琢磨了半天也沒法給他一個確切的答複,隻能反問道:“你有沒有問過屎殼郎為嘛生下來就喜歡滾糞球?難道換成別的球不一樣滾麽?”。 趙王一愣,隨即便又放聲大笑起來,笑著笑著,人竟然都仰倒在了地上,好半天都停不下來,喘息這笑道:“她說要專一的感情,我便遣散了所有的侍妾,她說愛情裏容不下一粒沙子,我便對身邊的侍女都不假顏色,我哄著她,敬著她,到頭來,她卻向別人要著一生一世一雙人。”
話到後麵,趙王聲音已是有些哽咽,他用手背遮了眼,停了好半天才又問我道:“三嫂,你說天下怎麽還會有這樣的女人?她到底是怎麽想的?”。 我無語,皺眉苦想半天,隻得誠實答道:“我實在不太了解屎殼郎的生活。”
趙王又笑開了,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盯著我說道:“三嫂,我現在突然發現自己很喜歡你。”
我一驚,卻見趙王身後的門悄悄地開了,綠籬做賊一般從裏麵探出頭來,手裏還舉著我那條鬥篷,衝著趙王就撲了過來。。@
趙王這回沒提防,又因是蹲在了台階上,便一下子被綠籬撲倒了下去。。 綠籬整個人都騎在了趙王身上,回頭衝著我興奮叫道:“娘娘,還打不打?”
我怔了,很是敬佩地仰望了綠籬片刻,一發狠捋了袖子就過去了,“打!交情是交情,打架是打架!綠籬,給我狠狠地揍!說嘛也得把宛江之仇報了回來!”。 我與綠籬對著鬥篷拳打腳踢,鬥篷之下傳來趙王略有些悶的聲音:“三嫂,別打頭臉!一會兒還要回大殿!”。 我心中惡氣更勝,衝著趙王又狠踹了幾腳,這才罷了手,拍拍手掌吩咐綠籬:“夠了,出氣了,咱們走!”。 說完便拉了綠籬大步離去。。 回到大殿,酒宴還在進行,我坐回到席位上,氣還沒喘勻實了,就聽身旁的“糞球”同誌冷聲問道:“剛才哪裏去了?”。
第 39 章
我稍一思量,轉頭低聲答道:“我報仇去了!”。
齊晟麵容微微一僵。
我便傾過身子湊近了他,在他耳邊低語道:“我一看見趙王就來氣,對自己媳婦也能下那狠手,真不是個東西。就這他剛才竟然還敢挑釁呢!我氣不過就帶著綠籬去打他悶棍了。”
說著衝著剛落席的趙王處抬了抬下巴,問齊晟:“哪!你看看,技術不錯吧?一點沒傷到他的頭臉。”。
遠處的趙王看到了不明所以,忙用雙手端了酒杯高舉過頂,畢恭畢敬地向我遙敬了一杯。
我這次很是大度地衝他舉了舉杯,轉過頭與齊晟說話的時候就忍不住有些眉飛色舞:“瞧瞧,打服了吧!”。
齊晟的臉色卻越來越黑。
我便暗自琢磨到底是哪句話又惹了他不痛快,還沒想出來,便聽得齊晟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來:“你是皇後!”。
這一下心裏頓時有了數,什麽戲做太過了都不成,天真爛漫一個不成就成了裝瘋賣傻,唉!這火候還真是難於把握!。
我默了一默,立刻端莊了姿態,淡定答道:“臣妾知道了。”。
許是我態度良好,齊晟雖沒說什麽,不過臉色卻是緩和了不少。我放下心來,開始把注意力放到殿中的諸人身上。
趙王那裏自不必說,這下變得十分地乖覺老實,每當我視線轉過去的時候,他都能及時地察覺到,然後很是恰當地表現一下仰慕愛戴之意。。
茅廁君那裏也一如既往的淡定,不過,我知道他最近的日子並不好過,齊晟一直在找他的麻煩,總是給他些無足輕重的差事,然後又對他大肆訓斥。。
換句話說,齊晟一直在雞蛋裏挑骨頭。。
我無能為力,隻能看著,然後等著齊晟收拾完了幾個兄弟,在轉回頭來收拾張家。我想茅廁君也很清楚,所以他也隻能先熬著,盡量熬長一點時間,熬到齊晟有了兒子,熬到我們的結盟有了第三角來支撐。。
我一想到這就覺得來氣,若不是因為趙王把江氏禍害的太慘了點,江氏這會子沒準也能懷上了,那才是真的皆大歡喜!。
一想到這,我忍不住又去橫了趙王一眼,正好又對上了趙王的視線,他愣了一愣,然後表情很無辜。。
我最受不得一個大男人做此等賣萌的勾當,氣得側臉交代綠籬:“下次見到趙王了,還給我可勁地揍他!”。
綠籬卻沒應聲,顯得有點心不在焉。。
我有點納悶,不過正好趕上有人前來敬酒,一時也沒顧得上問她,待我這裏喝了酒再回頭的時候,身後已是沒了綠籬的身影。綠籬這丫頭連去個茅廁都要向我報備一下,從來就不是一個無故曠工的職員,這會子卻突然不打招呼就離開了……我心裏隱隱有些不安,。
齊晟忽然轉過了頭低聲問我:“怎麽了?”。
我心裏一驚,忙掩飾地搖了搖頭,回答:“沒事,就是喝的有點多了,頭暈。”
齊晟目光在我臉上停了片刻,輕輕地嗤笑了一聲。我一聽他這動靜,就覺得這廝不知又看出我什麽破綻來了。我十分地討厭他這種冷嘲熱諷的態度,有話說話,有屁放氣,有事沒事地嗤笑兩聲,你這是想說話呢還是想放屁呢?。
我肚中腹誹著,臉上卻不敢帶出絲毫不滿來,幹脆就裝沒聽見的。
又聽得齊晟叫我:“一起去給皇祖母和太後敬杯酒吧。”。
他這要求提得不算過分,我沒絲毫拒絕的理由,所以隻能端著酒杯站起身來,走向太皇太後林氏和太後那席,太後沒說什麽,隻含笑地飲了酒,而太皇太後那裏卻是先扯著齊晟低語了幾句,然後又一把拽住了我,拉到身邊苦口婆心地囑咐:“芃芃啊,男人都是強驢子,得順著毛捋,最不該做的就是和自家男人賭氣。”。
我有些尷尬,勉強點了點頭,林氏這才算鬆了手。。
齊晟還在前麵幾步遠的地方等著我,然後又伸手拉了我的手走回到席位上。這回,我不等他問便主動交代道:“太皇太後說了,你是屬順毛驢的,不能戧著毛捋。”。
齊晟轉過頭看著我,也低聲說道:“皇祖母也和我說了……”。
他話說一半就停了下來,我很好奇林氏會用什麽動物來形容我,於是眼巴巴地瞅著他,等著他把那下半句說完,。。
許是我的神情太過認真了些,齊晟就輕輕地扯了扯嘴角,把嘴湊到了我耳朵邊上,這才呼著熱氣說道:“她說女人得用哄的,叫我快點給你個台階下,所以,我決定今天晚上便去你宮裏歇上一宿,也叫你在後宮之中有些臉麵。”。
仿若一個響雷從頭頂劈下,我一時傻了。。
齊晟抽回了身子,漫不經心地喝著小酒,很是悠閑自在。。
我卻隻能筆直筆直地坐著,腦子裏亂作一團,心裏隻想大喊:你這臉麵還是都給了幽蘭殿的江氏去吧!我還要什麽臉麵啊!。
綠籬不知什麽時候回來了,從我身後湊了過來,十分憂愁地對我說道:“娘娘,我剛才又去了望梅軒,鬥篷不知道是誰拿走了,可別在落到有心人的手裏。”。
我回過頭去,也十分憂愁地看著她:“綠籬,鬥篷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皇上打算要夜宿咱們宮了。”。
綠籬怔了一怔,臉上立刻若陽光般燦爛了!低聲歡呼道:“娘娘,老天開眼,您總算熬到這一天了!”。
“是啊,大晚上的,老天不睡覺,竟然開眼了!”我喃喃自語道。。
綠籬低頭思量了片刻,趕緊上前把我的酒杯給添滿了,語氣誠懇地勸道:“娘娘,外麵冷,多喝幾杯暖一暖身子吧。”。
我剛剛舉杯,還未飲下,就見身旁的齊晟身影隱隱晃了晃,手中的酒杯中撒出點點滴滴的酒水來。他轉過頭瞥了我一眼,神色竟頗有些不自在,看到我也在看他,劍眉一擰,幹脆就伸手過來奪下了我的酒杯,冷聲道:“沒有酒量,就不要逞能!”。
我有些不太理解他的行徑,身後的綠籬卻是極其興奮,湊近了我耳邊得意說道:“娘娘,您看,皇上愛護您哪!”。
話音剛落,齊晟那裏不知又想到了什麽,轉過身又把酒杯塞進了我手裏,說道:“算了,喜歡喝就喝個夠吧!”。
我有些怔,愣愣地喝了那杯酒。。
綠籬又從後麵湊了上來,低聲道:“娘娘,您看,皇上多寵您哪!”一邊說著,又趕緊給我添了一杯酒。。
我突然就想明白了,合著這兩人都是打算著把我灌醉了呢?他們真當老子是傻的?!我擦,我今兒還就偏不喝了!我重重地將酒杯放到了案上,冷聲吩咐綠籬道:“我頭暈,不想喝了,回宮!”
齊晟微微側了頭用眼角瞄我,忽地笑了,輕聲說道:“也好,芃芃先回宮等著朕吧。”
我剛起身,聞言腳下老大一個踉蹌。
第 40 章
綠籬一把扽住了我,連拉帶扯地將我向大殿外拽,腳下如同生風。
我一邊被她拖著走,一邊試圖勸服她:“綠籬,上趕著的不是買賣,我理解你的心情,可這不是一個人能幹的事。而且,男女這檔子事啊,誰主動了誰就……哎!咱慢點走成麽?”
綠籬終於停下了腳步,轉回身看我。。
我剛鬆了口氣,就見綠籬衝著一直遠遠綴在我倆身後的宮女太監一揚手,然後就有兩個小宮女從後麵小步跑了上來。
綠籬幹脆利索地交代:“娘娘醉了酒,扶了娘娘,回宮!”。
我怎麽也想不到我會有被醉酒的一天!。
夜空透亮,月朗星稀,我仰頭望天,心中隻想罵人!。
被人架回了宮,被人脫衣,被人扶進浴桶中,被人洗涮,被人披上紗織寢袍……我終於忍不住開了口,給綠籬提意見:“咱們能穿厚點麽?這還寒冬臘月呢!”。
綠籬小心地往我唇上塗著胭脂,壓根沒把我的話入耳,隻著急地說道:“別說話,娘娘先別說話!”。
我老實地閉了嘴,幹脆閉目思量接下來將要麵對的一切。。
身為皇後,陪著皇上睡覺那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我既然已經做到這個位子上,這種事情再推也推不到哪裏去,除非齊晟徹底了厭棄了我。。
可如果他真的徹底地厭棄我,對我卻是百害而無一利。。
更何況男女之間這點事,你拒絕一次兩次,男人還可能覺得你有性格,多了,再多的興趣和耐心也會磨沒了
而且,反正也是有過一次,再來幾次也無所謂了。閉上眼,咬咬牙也就過去了!
……。
理由想了千千萬,卻怎麽也無法拆開心中的那個疙瘩。。
擦!為毛要是我被壓啊!!!!。
夜已深,殿中紅燭搖曳。在綠籬無數次的扒望與期盼之中,齊晟姍姍來遲。
我被綠籬扯了起來在殿門處迎駕,齊晟掃了我一眼,眉宇間竟然也閃過了一絲不自在,轉身由宮女服侍著進了側殿洗漱。等他換了衣服再出來的時候,我已盤著膝坐在床上,心中不停地默念著:我現在是皇後,我將來還要做太後,我現在是皇後,我將來還要做太後,。
殿中的人都悄悄地退了下去,齊晟坐到了床邊,靜靜地看著我。。
此時此刻,我心中卻是忽地鎮定了下來,我擦,不就是上床嘛!好歹也是個同類呢啊!比起人獸來不是還強了許多嗎?我好歹一大老爺們啊!神經用得著這麽嬌弱嗎?那些穿去異大陸的美眉們不也活得挺好的嘛!我還糾結個毛啊!。
我抬眼看向齊晟。。
齊晟微微揚眉。。
我很是淡定地問道:“是你先脫還是我先脫?”。
齊晟的表情便僵滯了下,停了一停才說道:“你先吧。”。
我覺得既然都要上床了,所以也用不著在脫衣服這種小事上矯情,再說了,誰沒見過誰啊!我極其爽快地把身上那又涼又滑又不舒服的睡袍脫了下來,正要扯肚兜的時候卻又記起件事情來,便停下了手,認真問齊晟道:“哎?你喜歡什麽樣的?”。
齊晟稍怔,下意識地“嗯?”了一聲。。
我嘿嘿地笑了,給他做了一個“你什麽都懂”的眼神,笑道:“裝什麽啊,咱們這不馬上都‘坦誠相對’了麽?有什麽喜好說在前麵最好!”。
齊晟沉默不語,臉色漸漸沉了下來。。
見他如此,我不敢再囉嗦,隻先聲明,“我沒別的要求,我隻要一條,”說著用食指比指了指上麵,繼續說道:“我要在上麵。”。
齊晟“噌”地一聲猛地從床邊站起了身,拂袖便走。。
我心中狂喜,忍不住衝著他的背影輕快地揮了揮手,然後暢快地鬆了口氣,仰麵躺倒在大床之上。哈哈,好走,不送!老子玩你一喜歡小白花的小純情男還不簡單?幾句話就能嚇退了你!
我正悶笑著,卻忽覺得氣場不對,再抬眼看過去,就見齊晟不知何時又去而複返,正站在床邊默默看我。。
我心中一驚,忙掙紮著從床上坐起身來,誰知人還沒坐直,齊晟一隻手便伸了過來,隻輕輕一推就把我推到在柔軟的被褥之上,另隻手向身後一拂,那本被金鉤勾著的帳子便如水一般傾瀉下來。
殿中燭火本就昏暗,如此一來,帳中更是隻能模模糊糊地看清人的輪廓。
我忙低聲叫道:“好男不用強!”。
齊晟的身體迎麵欺壓過來,呼出的淡淡酒氣就在我的鼻翼之側,啞聲說道:“好男不在下!”
我一怔,馬上糾正他道:“錯了!好男應是能上能下!啊!別咬人啊——”
齊晟從諫如流,唇齒從我的肩上離開,卻沿著脖頸往上而來。我擦,既然怎麽也躲不過,不如先搶占一個先機,好歹也算是老子的主場!
我忙側過頭,伸手抬住了他的下頜,用力向上撐了去,另隻手也從他肋下抽了出來,推了他的肩膀,用力地往一側翻去。薄綢之下,齊晟的肌肉堅硬緊實,如同推在一塊帶著熱度的石壁之上,紋絲不動。我咬了牙,正使著吃奶的勁,手腕卻被齊晟抓住了,輕輕鬆鬆地扯到了頭頂之上。很快,另外那一隻手也被拉了上來。。
頭頂之上,老子兩隻手終於勝利會合了。。
齊晟用一手將我雙手牢牢地固定在頭頂之上,另隻手卻探到了我的腰下……
啊 啊 啊 啊 啊!這事老子以前也做過啊!隻不過是老子是上麵那個啊!
我趁著嘴還沒被齊晟堵上之前,急聲叫道:“酒!先喝酒!”。
齊晟發出低沉暗啞的笑聲,動作卻是一點沒耽誤,隻壓低聲音說道:“一會再喝吧!”緊接著身子突然猛地一沉。我下意識地尖叫了一聲,雙手拚力掙脫了他的禁錮,推著他揚起半個身子,怒道:“我擦!前戲呢!有他媽這麽不按常理出牌的嗎?!敢情不是你疼!”。
齊晟微微一怔,隨即便失笑出聲,傾身向前欺壓了過來,笑道:“兵不厭詐!”說著伸手將我推倒下去,欺身覆了過來……。
我突然就想起很久以前聽說過一句哲理名言來,說是生活就像□,與其奮力掙紮,不如閉眼享受。我現在覺得這話真他媽對,不過改一下順序更對!。
許是齊晟覺得我沒有像在張府那一夜熱情,事情做到一半,忽地把我從床上抄了起來摟緊了,唇貼到我耳邊啞聲說道:“我既說了不會再負你,便——”。
我打斷他的話,很是嚴肅地提意見:“咱做事能專心點不?”。
齊晟身體明顯一僵,唇離了我的耳邊,沉默地看我。。
我趁機用力將他翻推到在床上,笑道:“好了,換我在上麵了!”。
齊晟這次沒反抗,靜靜地躺在那裏看著我。
我琢磨著事情已經進行到了這一步,在半途而廢實在沒有意義,索性便也豁出去了,仿照著霓虹國德藝雙馨的藝術家們的動作,在他身上實踐了起來。
齊晟的呼吸漸粗,到後麵再也壓抑不住口中的呻吟之聲,雙手更是失控地緊緊握住了我的腰。我原本還瞧著他的笑話,可慢慢地,自己竟然也做出點滋味來。正漸入佳境時,殿外卻突然傳來一陣嘈雜聲,便聽得齊晟的近侍在外叫道:“皇上,皇上。”。
我停了下,齊晟卻一把拽低了我,就勢翻身把我壓在了下麵,對著外麵的聲音充耳不聞。
外麵內侍的聲音越來越焦急,到後來竟是急聲喊道:“皇上,幽蘭殿那邊出事了!”
齊晟身體一緊,頓時一泄如注。
我擦!江氏啊江氏,你瞧你趕的這時候,你他媽要是能早點出事,老子也不用失身了!哪怕再晚點也好,老子也能體會一把女同胞的□啊!。
齊晟抽離了身體,卻沒起身,昏暗之中,隻是默默看我。。
老子被他放在了半山腰上,一肚子的火氣,沒好氣地揮手道:“快走,快走!”
齊晟沒說話,停了片刻終於起身邁下了床,招了內侍進來穿衣,然後又在我帳子外站了站,轉身離去。。
第二日,皇上在皇後宮中宿了半宿的事情就傳遍了整個後宮,那夥子嬪妃再來請安的時候看我的眼神都變了
我很理解。。
原來大夥一起守活寡,一起旱著,所以彼此之間倒還算融洽,這下好了,就我這裏下了半宿的雨,雖然地還沒澆透,可是,平衡已經被打破了。。
唉!不患寡就患不均啊!。
我琢磨著得找個機會好好地勸一勸齊晟,他的心完全可以繼續放在江氏那裏,不過身體還是應該普渡一下六宮的姑娘們嘛
綠籬反應倒是平靜,隻是自從那一夜之後便開始準備嬰兒的衣物。
我看著那些巴掌大小衣服,十分無奈,有心給綠籬普及一下一顆受精卵的形成是多麽不容易的一件事情,,可又想著說了她未必能聽懂,隻能作罷,隻是勸她道:“懷孕這事是可遇不可求的。”
我當時隻是這麽一說,萬萬想不到這可遇不可求的事情就他媽突然砸到了自己腦袋上。
宋太醫的手指從我手腕上抬起,先起身後退了幾步,然後一撩袍角就跪在了青石磚上,顫聲道:“恭喜皇後娘娘,娘娘這是喜脈!”。
我一下子怔了,下意識地問道:“你說什麽?”。
宋太醫趴伏在地上,身體隱隱顫著,重複道:“娘娘有喜了。”。
我腦子仍有些懵懵的,心裏卻是想問宋太醫一句:哎,我這懷得又不是你的種,你至於怕得哆嗦成這樣嗎? |
第 41 章
一旁的綠籬早已是喜笑顏開,驚喜萬分地說道:“娘娘有孕了!阿彌陀佛!佛祖保佑!”她雙手合十,衝著天連連參拜,又轉頭說道,“娘娘,咱們得快些把這個喜訊稟報皇上才是!”
我這會沒心情沒理會她,隻抬手止住了她的聒噪,又問宋太醫道:“你沒診錯?我月事向來不準的。”
宋太醫抖著手捋了捋胡須,又顫著聲說道:“陰搏陽別,寸脈沉,尺脈浮,鼓動滑利,陰中見陽,又有和調之象,確是有孕的脈像。隻是娘娘脾腎氣血略顯虛弱,為保萬全,老臣給娘娘開些安胎的藥調養一下。”
我聽不懂他所說的脈象,不過意思卻是理解了,那就是我確實是有了,隻是貌似胎像有些不穩,所以得先保胎。
保他個爺爺嘴的胎啊!老子一點福利還沒享受到呢,這就有了?我擦!坑爹哪!!
我沉著臉不說話。
宋太醫小心地瞄了我的臉色一眼,趕緊借著要下去開方子的由頭退了下去。
綠籬直將他送出了殿,這才轉了回來,先歡天喜地地打發了小宮女去給齊晟送信,又趕緊催促著眾人將我扶到了內殿休息,然後又怕我嫌吵,忙遣退了眾人,隻獨自留了下來陪侍。
我剛才被雷劈得狠了些,所以一直有些愣怔,這時才突然察覺出來綠籬是有些不對勁的,不由得眯了眼睛去打量她。
綠籬剛才還掛滿臉的笑容頓時全消,默默地走到我麵前跪了下來,用手輕輕底扶了我的膝,抬頭淒聲叫道:“小姐。”
和綠籬住了一年多,我多少也摸到了些她的性子,一般她叫我小姐的時候,基本都是在我被齊晟“厭棄”的時候。
我淡淡地看綠籬,隻是問:“怎麽了?”
綠籬紅著眼圈,幾次遲疑卻是先央求道:“有件事情小姐聽了千萬要受住了,身子是自己的,小姐萬不可再做出傻事來
我一聽她這鋪墊,心裏也不禁有些發虛起來。這是怎麽了?至於這麽嚴重麽?
又見綠籬深吸了口氣,這才說道:“小姐並未有孕,那宋太醫是家裏已買通的才這樣說的。”
我一怔,心中猛地湧出一陣狂喜來,頓時激得我坐直了身體,瞪大了眼直直地看向綠籬。
綠籬咬了咬牙,又發狠地說道:“前兩日幽蘭殿又召了太醫,卻是宋太醫去的,家裏覺得蹊蹺,便暗中找了宋太醫詢問,這才知道江氏那賤人竟然被診出了身孕來。”
我心中一喜未平一喜又來,一個控製不住,人噌地就從床邊站了起來!
“小姐——”綠籬驚叫一聲,撲過來死抱住了我的雙腿,低聲哭叫道:“小姐,小姐,您要忍啊,就是被打落了牙齒也要活著血往肚裏咽啊!”
我隻覺得滿身的血都往腦袋上湧了,低下頭緊緊地握住了綠籬的雙肩,聲線緊張地問:“你說的都是真的?懷孕的不是我,而是江氏?”
綠籬隻是哽咽,泣不成聲。
我急了,使勁搖了搖她,問道:“說話!到底是誰懷孕了?”
綠籬用力抹了抹臉上的淚水,強抑住哭泣,狠聲道:“是江氏那賤人,不過兩個月,也正在保胎,家裏已經使了人,盡量想法除了她腹中的孽種。可又怕有個萬一,那孽種真要是生了下來,便是皇上的長子,皇上又被那賤人蠱惑著,到時候萬一要把那孽種落入娘娘名下,那可就成了嫡長子!再立為太子便是名正言順的事情!所以家裏便迫了宋太醫,叫他給娘娘也診出喜脈來。這樣一來,若是能提前除去江氏的那塊肉,娘娘這裏怎樣都可,若是除不掉,咱們便要趕在她之前生下皇子來,叫皇上找不到絲毫借口!”
我擦,這算不算另一個版本的“狸貓換太子”?
我聽得一時隻呆愣愣地站著,有點接受無能。原本江氏能懷孕,這是多麽好的一件事情啊。江氏現在身份見不得光,隻要生下了皇子,齊晟為了不委屈那孩子,必然會先將他落到我的名下,然後再過上幾年,叫江氏改頭換麵進入宮中……
這幾年,也正是我想利用的,隻要經營得當,張家與茅廁君齊齊發難,打得齊晟絕無回天之力,到時候隻能跟著江氏去閻君那裏一生一世一雙人去!
可惜,這一切都被我的“有孕”給打破了。在經曆了被醉酒之後,我又悲催的被懷孕了……我有苦難言,真想罵人啊!
綠籬見我一直沒有反應,頓時害怕起來,搖了搖我的腿,急聲喚道:“娘娘,娘娘!”
我這才回過神來,怒道:“這事為什麽不早說?!”
綠籬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往後仰了仰,然後又撲上前來,哭著解釋道:“家裏知道娘娘性子烈,怕事先告訴了您,隻會叫您漏了馬腳,沒準一個忍不住還會打到幽蘭殿去,到時候反而是正中了江氏賤人的心意,空惹得皇上厭棄。”
看著哭得梨花帶雨一般的綠籬,我很無語,隻能頹然地坐倒在床上。皇後有孕的事情,馬上就會傳遍後宮,然後是朝廷上下……原本好好的金三角,一下子又多出一個角來。這事,我怎麽也得給茅廁君一個交代。
我抬眼看向綠籬,想著怎麽說才能叫她明白我才是她真正的老板,可一見小姑娘都哭成這個樣子了,我又硬不下心來說狠話,最後也隻能嚴肅地說道:“綠籬,以後行事,必須先向我打招呼,你現在是皇後的侍女,不是張家的侍女,我供你吃,供你穿,以後還要給你找婆家,你的衣食父母是我!你以後要是再給別人幹私活,就別怪我斷你的飯碗!”
綠籬嚇得愣怔怔的,隻一個勁地眨著大大的杏核眼,也不知道到底聽懂沒聽懂。
我無奈,隻能揮了揮手,算是揭過了這一章,交代她道:“你想個法子,給楚王通個信,叫他盡快到我這來一趟。”
綠籬愣了愣,又撲了過來,壓低聲音急切地勸道:“娘娘!您可千萬不要做傻事!宋太醫自會有法叫您不來月信,家裏也能找到合適的嬰兒,再說您現在就是找了楚王殿下來幫忙,一是宮中人多眼雜,一旦走漏風聲就是個“死”字,二是您身子還沒調養好,難保一次就能有孕,再者說即便懷上了,日子上也對不上的啊!”
我開頭沒聽懂,仔細琢磨了琢磨才明白了綠籬的意思,看著她那急切的小臉,我手都抬起來了,又強行忍住了,心裏隻一個勁地默念道:我不打女人,我不打女人……
我深吸了口氣,說道:“綠籬,你先起來。”
許是我臉色十分難看,綠籬嚇壞了,忙從地上爬了起來,怯怯地立在一旁。
我鄭重地交代她:“第一,江氏肚子裏的孩子必須保住!你傳信給家裏,叫他們絕不能動丁點別的心思!第二,齊晟不是傻子,你從宮外搞個孩子來,他不可能不知道,所以,也叫家裏死了這條心,趕緊想法把我肚子裏的這假貨名正言順地去掉!第三,給家裏說一聲,就說我十分想念二姑娘,叫她進宮陪我幾日。第四,必須盡快安排我與楚王見上一麵
綠籬點了點頭。
我鬆了口氣,臉色也緩和了些,看到綠籬還是一臉驚懼之色,不覺有些心軟,正想安慰她幾句,便聽得殿外有內侍揚聲叫道:“皇上駕到
我趕緊低聲嗬斥綠籬道:“擦幹了淚!趕緊給我笑起來!”
綠籬忙低頭揉了揉臉,再抬臉時已是笑靨如花。
我卻是有些傻眼了,我擦,這就是真女人啊,變臉比翻書還快啊,我什麽時候才能領略到這真諦啊!
轉眼間,齊晟的身影已是出現在內殿門口,也不說話,隻站在那裏神色不明地看向我。元宵節那夜之後,齊晟再沒來過我這裏,到如今已是一月有餘。因那次他從床上走的,這次床下再見,我不覺也有些矛盾,一時不知是該做出“驚喜萬分狀”還是“委屈埋怨狀”
要說還是綠籬反應快,忙過來扶了我的手臂迎上前去,口中笑道:“皇上來得正好,快哄哄娘娘吧,宋太醫給娘娘診出了喜脈,娘娘竟然像小孩子一樣又哭又笑的。”
我一個激靈,琢磨了一下,趕緊用另隻手撐住了腰。
這個情景落入齊晟眼中,他原本一直如沉水般的麵容忽地生動起來,連帶著眼中也含上了一絲笑意。 |
第 42 章
我摸不透齊晟的心思,隻能以不變應萬變.
齊晟卻是上前幾步,從綠籬手中接過了我,一手托我手臂,一手扶著我的腰,引著我向床邊走,口中淡淡地交代著:“這幾個月坐行都穩當一些,等身子結實了再說。”
我被他整得有點受寵若驚,下意識地往前挺了挺腰,可小腹處依舊是一片平坦,想現在就裝孕婦的款著實太早了些,幹脆閃開了齊晟放在我腰側的手,幹笑道:“懷個孩子而已,哪有這麽嬌氣的。”
齊晟默了下,慢慢地收回了手。
殿外忽傳來宮女的通報聲:“皇上,娘娘,陳淑妃,黃賢妃與李昭儀等人過來給娘娘賀喜,正在殿外候著。”
我怔了下,偷眼瞄了瞄齊晟,見他微垂著目光,像是沒有應聲的打算,於是隻能自己清了清嗓子,吩咐道:“叫她們進來吧。”
片刻之後便聽得一陣環佩叮當之聲,許多個靚裝美人姿態嫋娜地從殿外進來,頓時鶯鶯燕燕擠滿了內殿。隻見環肥燕瘦,各有千秋,一個賽一個的美,一個勝一個嬌,口中雖都向我說著恭喜的話,可小眼神卻都粘在了齊晟身上。
我心裏不禁又酸又澀,這許多的花朵一般的美人,竟然都要吊死在齊晟這顆歪脖樹上,天理何在啊!既然不懂得憐惜美人,不如就把這宮牆蓋得矮點,叫大夥也好爬著方便點。
齊晟卻是有些不耐煩,幾句話把一殿的美人都給我打發了,最後還交代內侍道:“皇後剛有了身孕,別叫她們過來打擾皇後,就先免了她們每日的問安吧。”
我一怔,心中頓時哀嚎,尼瑪,老子每日裏也就剩下了這點樂趣,你還要給老子斷了啊!“慢著!”我連忙喚住了欲退下去的內侍,又嚴正了一張麵皮對齊晟說道:“皇上,禮不可廢,我既是六宮之主,就更得帶頭守禮,嬪妃們的每日問安不能免,我還要帶著她們去給太皇太後和太後去問安呢!”
齊晟不語,眼神晦暗不明地看向我。
我就想著既然已是開了口,就不如把話都說明了的好,於是便遣退了宮女與內侍,深吸了口氣,這才說道:“皇上,我曾和你說過,與其兩人相互猜著心思過日子,不如都敞開了說,商量著做事。張家目前勢大,我若再生子,怕是外戚勢力更要膨大。有孕這事本不是我所願,這孩子你要不要也全在你的決定。”
齊晟麵無表情,到後麵竟是垂下了眼簾,入老僧入定一般不動了。我心裏挺著急,原本還能從眼睛腫看出點情緒來,這下可好,什麽也看不到,隻能全靠自己蒙了!
曾有高人說過,和聰明人對招,比較好的法子就是敞開天窗說亮話,你和他鬥心眼隻會叫他小看了你。而和SB對招,你最好也是實話實說,不然隻會叫他誤解了你。
我琢磨著,齊晟就算不是聰明人,可多少也能算得上是個SB,和他說直白些總是沒有問題的。我想了想,又說道:“和您說個實話,幽蘭殿那邊懷孕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您也知道,我本就無意爭寵,所以對江氏並無嫉妒之心,反倒是同情憐惜的多。隻是,趙王妃雖然算是死了,這宮裏宮外見過她的人卻是不少,怎麽也要等上幾年,大夥都把這事忘得差不多了,才好把她換個身份光明正大的搞進宮來。可那孩子卻等不得,總不能叫他無名無份地長在這宮中。所以……你若是信得過我,不如就先落在我的名下,占了嫡長的名分,即便日後你想傳位與他,也是更容易些。”
好一番長篇大論,直說得我口幹舌燥起來,我伸手去端桌上的一杯涼茶,還不及喝到口裏,茶杯卻被齊晟握住了,隻冷聲吩咐道:“叫她們換過熱的來喝。”
我話還沒說完,不打算叫人進來打斷,便隻能戀戀不舍地放下了那茶杯,舔了舔有些幹裂的唇,接著勸齊晟道:“我還是老生常談,你也別嫌我嘮叨,你總是這樣守著江氏不是法子,江氏雖是可憐,可後宮中其他女子就不可憐?你剛才也看到了,大夥看你的眼神都什麽樣了?這女人啊,最怕的就是不公平,你初一睡了江氏,十五就該換個地方,陳淑妃,黃賢妃與李昭儀你是皇帝,理應三宮六院,江氏也該理解才是,哪裏有對著個皇帝要求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呢?心在她那就夠了,宮中其他嬪妃,多少也該照顧照顧,雨露均沾才是……”
我話還沒說完,便聽得“哢吧”一聲,齊晟竟是把一直攥在手中的茶杯給捏碎了。
哎呀!果然還是太嘮叨了!
我忙又彌補道:“算我什麽都沒說,什麽都沒說,你自去和江氏一雙人去,宮裏我來打點,我來打點!”
齊晟不發一言地從桌邊站起身來,陰沉著臉看我半晌,轉身便走。
我愣愣地坐了半天,心中十分不恥齊晟這種一言不合就使性子甩門就走的行徑!
綠籬從外麵進來,見到桌上的碎瓷片,驚叫一聲撲了過來,執了我的雙手仔細打量,著急道:“娘娘這是傷到哪裏了?怎麽地流了這麽多的血?”
我一怔,去細看桌上那些瓷片,這才發覺瓷片上竟是帶了血的,連帶著地麵上都沾了點點滴滴的血跡。
我頓時悔恨得隻想撞牆,哎呀,這下可毀了,可算是把齊晟給得罪狠了!
綠籬還翻來覆去地看著我的手,試圖找出一處兩處的破口出來。
我抽回了手,吩咐她:“趕緊的,盡快把我剛才交代事都辦利索了。”
要說綠籬這丫頭的大腦回溝走向雖然有些奇特,可工作能力還是很不錯的,隻第二天,張家二姑娘便打著思念胞姐的旗號進宮來了。
張氏的祖父護國大將軍張生雖是個瘸子,可人卻是長得極好的,又加上張老太太言氏年輕時也曾是個美人,所以張家這姐倆模樣都很是不錯。若說張氏是朵富麗堂皇的牡丹,那麽張二姑娘便是支優雅清麗的白蓮了。
看著麵前含羞低頭的張二姑娘,我感慨頗深,就這樣的美人,可偏偏卻要推到別人懷裏去。哎呀呀,這不是生生地割我的肉麽!
遣退了殿內所有的宮女,又讓綠籬親自在殿外守著,我衝著張二姑娘招了招手,“坐到我身邊來。”
張二姑娘起身坐了過來,依舊是微低著頭,嫣紅的唇輕輕地張了張,出聲喚道:“娘娘。”
好大一盆涼水兜頭澆了過來,頓時把我心中的一絲綺念衝刷了個幹幹淨淨。
我清了清嗓子,低聲問道:“你可識得賀秉則賀將軍?”
張二姑娘麵上一紅,飛快地閃過一絲驚慌之色。
我暗自點了點頭,如此看來便是有戲了。
去年夏天老皇帝去阜平行宮避暑之時,有意將茅廁君的幾個候選王妃都召去阜平考察一番,張二姑娘便在受邀的名單之中。當時還是太子的齊晟怕張家和茅廁君扯上關係,特意做了手腳,由年少俊美的左翊衛將軍賀秉則去擔任護衛,為的就是叫賀秉則在途中給茅廁君來一招釜底抽薪。
可沒想到人還沒送到行宮,老皇帝卻忽地馬上風死了,賀秉則也半路轉回了盛都,帶兵力頂齊晟登基為帝。時間不過才過去多半年,很多事情還曆曆在目,可早已是物是人非了。去年端午之時,張家二姑娘還對著茅廁君羞澀不已,現如今,卻隻因聽到賀秉則的名字就滿麵緋紅了。
看來,這生米已是做成了夾生飯了。
哎,女人啊,女人,真真最是善變啊。
我暗自歎了口氣,說道:“你別問我是怎麽知道你們兩人私下交往的事情,你瞞得雖好,可這世上並無不透風的牆,家裏是早晚會知道的。若在平常人家,你們倆個郎才女貌,又是心心相印,自然是大好的姻緣。可我們張家是外戚之家,又手握兵權,已是引得皇上忌憚,而賀家偏生也是軍中砥柱,賀將軍的娘親又是太皇太後的親侄女……”
張二姑娘原本紅潤的臉色越來越蒼白,手也緊緊地捏了衣角,低頭不語。
我不忍心再嚇唬小姑娘了,便收了話,輕聲問道:“我隻問你,你可有何打算?”
張二姑娘已是泫然欲泣,突然起身跪在了我的身前,哭泣道:“大姐,我是真喜歡他,我是真的喜歡他啊!”
我忍下憐香惜玉的心,故意停了一停,才又問道:“那他呢?他如何說?”
張二姑娘遲疑了下,麵色羞紅,聲音低得如同蚊呐一般,“他說他定不會負我。”
嗯,好一個“定不會負你”!齊晟以前也這樣說過,可轉身就將老子推下了宛江。現如今,他手下的小兄弟也這樣對老子的妹子說了。
我定睛看向張二姑娘,沉聲問道:“你可豁得出去這身份地位?”
張二姑娘思量片刻,堅定地點了點頭。
“這就好說了,去找賀秉則吧,告訴他,為了他你可以舍棄張家二小姐的身份,隻圖跟在他身邊,為婢為妾都可以!”
張二姑娘驚愕地瞪大了眼。
我笑了,湊近了她低聲說道:“傻丫頭,你想想,你這樣隻會叫他感動,更加憐惜你。可賀家敢叫皇後的嫡親妹子為婢為妾麽?隻要你們倆個把事情先做了,雙方大人為了臉麵也隻能壓下這件事。更別提,還有我暗中助你呢!”
張二姑娘是個聰明丫頭,低頭琢磨了一下,已是明白我的意思。卻是羞紅了臉,低聲問道:“他……他若不……怎麽辦?”
我樂了,衝她眨了眨眼,笑道:“這事,決定權向來不在男人手裏的。”
張二姑娘一怔,頓時扭捏起來,伸出手來輕輕底捶打著我,嬌嗔道:“大姐,你真壞!”
是啊,我也覺得我真壞,可是,又有什麽辦法呢?
綠籬送走了張二姑娘,回來很是不解,問我道:“娘娘為何要鼓動二姑娘去私奔?這要是敗露了,二姑娘一輩子就毀了啊。
我覺得身邊既然就一個綠籬是可用的,有些事情又不可能全瞞住她,與其叫她半知半解地壞我事情,不如索性都敞開了告訴她。
“現在軍中三足鼎立,咱們張家為大,剩下的便是賀家與江北楊家。楊家與楚王一直不清不楚的,所以皇上不敢用,要打擊咱們張家,軍中能用的隻能是賀家。二姑娘隻要貼上了賀秉則,不管結果如何,已是在皇上與賀家之間生了縫隙,皇上再用賀家的時候,便會思量思量。”
綠籬聽得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回過神來,讚我道:“奴婢明白了,娘娘真是高明!”
這個馬屁拍得不痛不癢的,我沒理會,隻是又問綠籬道:“綠籬,你知道為什麽我什麽事都不瞞你麽
綠籬微怔,有些疑惑地看著我,想了想說道:“因為奴婢對娘娘忠心。”
我笑了笑,搖了搖頭:“忠心這事,卻是最最說不清楚的事,我信你,隻是因為你我二人的性命早就綁在了一起,我生,你活,我死,你亡。而這世上,什麽事情也比不過自己的生死最重要。”
綠籬低頭沉默許久,抬眼看向我,問道:“娘娘既然看得這樣明白,為什麽不動些心思去奪得皇上的心?人都說江氏聰明剔透,可奴婢覺得她半分都比不上娘娘
“這就是我要告訴你的另外一句話,這世上最最信不得的是人的心,最最靠不住的就是男人的心。”
綠籬怔怔地看著我,像不認識我一般,喃喃道:“娘娘,您這是怎麽了?”
我伸出手去輕撫綠籬的頭發,笑道:“綠籬,你家娘娘隻是想告訴你,男人雖然都喜歡聰明女人,可大都卻選擇了娶個笨媳婦,為的什麽?放心啊!你越蠢,他就會越放心,越不防備你。就如你在我麵前一樣,不管你暗中怎樣聰明,隻要你明麵上表現得越是少根筋,我越是放心用你。”
綠籬的身子隱隱地抖著,顫聲問道:“娘娘在說什麽,奴婢聽不明白。”
我不想過深地追究,隻揚了揚眉,道:“聽不明白就算了,現在趕緊想個法子約了楚王進宮來見我吧。”
42章
綠籬也沒再多說,隻低著頭應了一聲。她臨出去的時候,我又叫住了她,很是嚴肅地叮囑道:“為了你我兩人的小命考慮,請務必繼續保持一貫的作風!”
就見綠籬扶著殿門的手哆嗦了一哆嗦。
我有些後悔,不該把話都說得這麽明白了,萬一她一個惱羞成怒,徹底給我撂了杆子可如何是好啊!
不過事實證明,綠籬還是個好同誌滴,是不會把私人情緒帶到工作中來的,因為她很快便促成了我與茅廁君的臨時會晤。
這是成為皇後之後,我與茅廁君的第二次懇談,地點就在禦花園裏,我去給太後問了安剛回來,而茅廁君則是正要去給太後問安。於是,兩人在必經之地——禦花園,偶遇了。
對於這樣的安排,我很是無語。
綠籬看出我臉色不好,忙解釋道:“娘娘想想啊,越是這樣光明正大的,旁人越說不得什麽啊。”
那是,再不要臉的事如果能做到當眾光明正大地講出來,那也成了新聞發布會了。
茅廁君依舊是一臉的淡定從容,微微欠身一揖,出聲喚道:“皇嫂。”
我裝像地點了點頭,淡然道:“楚王殿下。”
茅廁君便淺淡地笑了笑,說道:“有些日子沒見過皇嫂了,隻聽說皇嫂懷了皇嗣,臣弟這裏恭賀了。”
我隨手緊了緊身上的披風,衝著不遠處的望雲亭抬了抬下巴,很是自然地對綠籬說道:“去那邊坐一下吧。”
綠籬忙指使著一旁侍立的宮女:“你,快些去給娘娘取了皮褥子來。還有你,趕緊去拿炭盆來放亭子裏,你……”
綠籬水蔥一般的手指隨意地點了幾下,一直跟在我身後的宮女便都呼啦啦地散了開去,各自小跑著去辦自己的差事。
我挺滿意,覺得綠籬這丫頭還是有幾把刷子的。
茅廁君唇角含笑,立在一旁沉默不語。我瞥了他一眼,率先轉身往那亭子走去。直待我走了幾步出去,這才在後麵跟了上去。
因還是晚冬時節,禦花園裏的花木還是一片蕭索之色,看入不同人的眼裏就有了不用的感受。我沒那觸景傷情的心境,反倒覺得這樣光禿禿的挺好,一眼看過去四下裏都明明白白的,哪裏也藏不了人,更不用再怕隔牆有耳。
我與茅廁君離了三五步的距離,慢慢地走著,沒來什麽鋪墊,直奔主題地輕聲說道:“有身孕的不是我,而是江氏。”
便聽得茅廁君的步子頓了頓,又沉默了一會,他那略有些低沉舒緩的聲音從後麵傳了過來:“我知道了。”
我忍不住停下身回過頭瞥了他一眼,見他唇角微微勾著,臉上的笑容雖然極淡,可眼睛卻帶著暖暖的笑意。我想他一定是都明白了,便放心地回過了頭去,暗歎果然還是和聰明人說話舒服,不用裝傻,也不用長篇大論,真是省心啊。 |
綠籬扶著我邁進了望雲亭,我轉了身子正要往美人靠上坐,卻一把被身旁的綠籬扯住了,綠籬手上的勁使得很大,口中的話卻說的無比的溫柔,另有所指地說道:“娘娘,天氣涼,你現在的身子可不能受了寒。”
我怔了怔,這才是明白了綠籬的意思,隻得頗為無奈地站直了身體。
後麵進亭的茅廁君見狀一言不發地解下了身上的披風,鋪在了美人靠上,這才退後了兩步,淡淡說道:“先坐這裏吧。”
我一直靜靜地瞅著,心中卻是對茅廁君更是佩服起來,能將哄人做到如此無形的地步,倒是沒墜了“南夏第一風流皇子”的名頭了,隻可惜老子不是女人,不會被這點小手段迷了眼睛。
我老實不客氣地坐了上去,抬頭問茅廁君道:“聽聞皇上起前幾日又訓斥了殿下?”
茅廁君一直在離我三步遠的地方垂手站著,聞言答道:“臣弟辦差不力,皇上訓斥得對。”
我卻忍不住笑了,說道:“皇上新登基,事務繁雜,難免會有脾氣不好的時候,楚王殿下也要多體諒皇上。張家那邊,我自會去交代他們,叫他們盡力的辦差,與楚王殿下齊心協力地輔佐皇上,隻等過了這陣子,一切都會慢慢好起來的。”
茅廁君聽了便輕輕地點了點頭,說道:“皇嫂放心,臣弟自會全力輔佐皇兄,也希望皇嫂早日生下皇嗣,以固國本。”
我見他如此上道,心中頓時覺得輕鬆起來,便笑了笑,說道:“你明白就好,時候不早了,你要去太後請安就盡快去吧,太後每日裏都要禮佛的,你去得晚了,會打擾她老人家誦經。”
茅廁君也不多說,隻又向我恭敬地行了禮,往望雲亭外退去。
我又出聲喚住了他,從美人靠上站起身來,叫綠籬把披風去送過去,笑道:“有這份心就好了,天氣冷,殿下還是自己披著吧。”
綠籬接過披風,一溜小跑地把披風送到了茅廁君的手裏。
茅廁君淡淡地笑了笑,抖開披風重新披在身上係好,又欠身衝我一揖,這才轉身大步離去。
綠籬回到我的身邊,小聲說道:“娘娘,既然話講完了,咱們也快點回去吧。”
遠處,抱了皮褥子宮女小步地往這邊跑著,在往後看去,還有抱著炭盆的內侍。
我搖了搖頭,既然來了,就坐一會再走吧。我在已鋪了皮褥子的美人靠上重新坐了,吩咐綠籬:“平日裏話說得太多了,累!你帶著她們去遠處玩,留我自己在這坐會。”
綠籬不解:“娘娘?”
我衝她擺了擺手。
綠籬微微地抿了抿唇,帶著幾個宮女退了下去。
望雲亭地勢頗高,放眼看去能遠遠地看到幾個宮殿群,我默默地坐了好半晌,這才起身出了亭子,走到一直垂手侍立在外的綠籬身邊,吩咐道:“走吧!回宮!”
綠籬大大地鬆了一口氣,低眉斂目地跟在我身後往回走去。
我懶得說話,綠籬也不開口,不遠處跟著的幾個宮女更是不敢出聲。於是待走到那堆假山石旁時,便清晰聽到了裏麵傳來的輕輕的啜泣聲。
我想這下壞了,又要惹事了,早知道就該敲鑼開道的!
可身為皇後,此刻又已是聽到這聲音,再裝聾子就過不去了。我歎了口氣,隻能吩咐綠籬道:“進去看看,誰在裏麵。” |
44章
綠籬二話不說,蹭蹭蹭幾步邁到假山的石洞前,底氣充足地喝問道:“皇後娘娘在此,誰在裏麵?趕快出來!”
嗯,好丫頭,這手不錯,不管“皇後”這張大旗管不管用,先扯出來再說!
假山石內靜了片刻,然後便聽到了極輕微的腳步聲,一個身材瘦小的小宮女從裏麵畏畏縮縮地出來,飛快地向我這瞄了一眼,然後撲通一聲就跪下了,連連磕頭求饒道:“皇後娘娘饒命,皇後娘娘饒命!”
她頭磕到砰砰有聲,隻不過眨眼功夫,地麵上已是見了血跡。
我看得咋舌,暗歎這丫頭簡直是太實誠了,磕頭都還這麽實在!不過,我這也沒說怎麽著她啊,至於嚇成這個樣子麽?我趕緊招呼綠籬扶住了她,說道:“沒這麽大的仇,犯不著這樣!”
小宮女聽得一愣,怯怯地向我這裏看了過來。
我也是跟著一怔,覺得這丫頭有點眼熟,想了一想忽地記了起來,哎?這不是那次在幽蘭殿那見到的那個小丫頭麽?當時見了我不知道該如何稱呼,因此還被齊晟罵了一句的。
綠籬在一旁瞧出些門道來,走進了我身旁,低聲問道:“娘娘,怎麽了?”
我沒理會她,反而走到那小宮女身前,彎下腰細看了看她的臉,隻不過十四五歲的年紀,五官還透著稚氣,臉蛋上本就帶著淚痕,這會子腦門又磕得青腫流血,更顯得十分狼狽。我看得十分不忍,想遞給她塊手絹擦擦臉,可手揣懷裏摸了半天也沒摸出東西來,隻得回身向綠籬伸手要道:“帕子!”
綠籬忙遞了一塊錦帕過來。我轉手又塞給了那小宮女,柔聲問她道:“幹嘛要躲裏麵哭?有人欺負你?”
小宮女仍是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張口結舌地愣了半天,忙又用力地搖了搖頭,這才顫著聲答道:“沒,沒人欺負奴婢。”
嗯,挺好,既然你都說沒有,那我就當你沒有好了,反正也是民不告官不究嘛!
我直起身來,拍了拍手,笑道:“那就好!趕緊的,哪來的哪去,以後抒發感情的時候別叫人聽見了,宮裏有忌諱的!” q
小宮女一臉地不敢置信,呆愣愣地看著我。
我轉身招呼綠籬:“走吧,大冷天的,早點回去!”
綠籬惡狠狠地剜了那小宮女一眼,這才走上前來扶住了我胳膊。我覺得被個丫頭扶著手臂走路實在別扭,趕緊甩開了她,“沒事,我自己走。”
我這裏剛走了沒兩步,卻忽聽得身後的小宮女突然高聲叫道:“皇後娘娘!”待我再轉回身去,她已是撲倒在了我的腳邊上,扯著裙擺哭訴道:“娘娘給奴婢做主,奴婢是冤枉的,奴婢從沒想過要勾引皇上的!奴婢隻是皇上沏了杯茶,奴婢沒有勾引皇上的。”
她哭哭啼啼地磨叨半天,我聽得腦袋發漲,也沒聽明白是個什麽意思,隻能無奈地說道:“哭要哭就敞開了嗓子哭,要說話就好好說話,你這樣叫我怎麽聽得明白?”
小宮女愣了,啜泣著看向我。
我估摸著她這是還沒哭夠,便說道:“你還是先哭一會再說吧。”
小宮女還是哽咽著不說話,我實在沒招了,隻能又與她商量道:“要不你再回那假山石裏接著哭一會?”
一旁的綠籬看得卻是急了,衝上前來揚手就給了小宮女一個耳光,怒道:“娘娘問你話呢,你嚎什麽喪!”
我心裏一驚,隨即又無奈了,綠籬最看不慣的就是要往齊晟身邊湊的女人,這丫頭還用了“勾引”這詞,綠籬能忍到現在已是實屬不易了。
小宮女被綠籬扇得歪倒在地上,嬌小玲瓏的身體更顯楚楚之態,綠籬眼中都快冒了火,捋了袖子就要上手。
我駭了一跳,忙伸手扯住了她,求道:“小姑奶奶啊,你快停手吧!”
兩人正拉扯著,忽聽得遠處有宮女恭敬地喚道:“皇上。”
我順著聲音看過去,就見不遠處,齊晟一身天青色常服,身後隻跟了一個小內侍,正往這邊而來。
我一愣,隨即便鬆了手。
一直趴在一旁小聲啜泣的小宮女卻似打了興奮劑一般,又撲到了我的腳下,哭叫道:“娘娘饒命,奴婢真的沒有勾引過皇上啊!”
我一口氣沒上來,差點憋死過去。
待喘上這口氣來,忍不住氣得去點旁邊綠籬的腦門,恨鐵不成鋼地訓道:“綠籬啊,綠籬,你叫我說你什麽好啊,你好歹也十七八了,你這麽暴躁以後……怎麽能嫁得出去噢!”
話音未落,便見正在往這邊而來的齊晟腳下似乎是被小徑上的青石縫絆了一絆。
綠籬已是從愣怔中回過神來,頓時怒極,低聲罵道:“哪個宮的這麽不長眼,竟然敢算計到我身上來了!”
“幽蘭殿的。”我隨口答道。
綠籬立刻低聲接口:“她奶奶的!”
我彎下了腰,對腳邊的小宮女低聲說道:“好了,正主來了,這回可千萬記住了,哭是哭的,可該說的話卻一句也不能耽誤了。”
小宮女微微張著嘴,傻愣愣地看著我,一時連哭都忘了。
我忍不住笑了一笑,指著身邊的綠籬與她說道:“你先瞧瞧她的,這可是個功夫,可得要好好地學一學!”
我話音一落,身邊的綠籬已是搶先向齊晟迎了過去,一下子跪倒在他身前,一邊哭著一邊說道:“皇上,都是奴婢不好,叫這個丫頭驚嚇了娘娘,娘娘剛從太後那裏問了安回來,路上遇到了楚王殿下,就站著說了兩句話,正要往回走呢,卻聽到假山石後麵有人哭泣。娘娘心善,非要看看是誰受了欺負躲這裏哭,是奴婢沒用,攔不住娘娘,叫了這丫頭出來問話,這丫頭說自己是幽蘭殿的,隻是給皇上端了杯茶,就被殿裏的人汙蔑說是勾引了皇上,非得求著娘娘替她做主,還她個清白,不然就要撞死在娘娘眼前。”
綠籬臉上哭得入梨花帶雨,小嘴裏說得卻是幹脆利索,別說小宮女已是看得癡癡呆呆的,就連我也是都看傻了。
綠籬這丫頭啊,每次都能給我驚喜啊。
齊晟眉梢輕揚,卻是向我看了過來,問道:“怎麽回事?”
我倒是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就這還問我怎麽回事?綠籬交代的多清楚啊,時間地點人物事件都有了,連帶著前情提要都講了,他還理解不了?
這他媽都什麽智商啊!
我無奈地攤了攤手,吩咐綠籬:“再哭,啊不,再說一遍!”
綠籬默了一默,就在她似深吸了口氣,正欲再來一遍的時候,齊晟那裏卻是不耐煩地說道:“算了,別說了。”
他說完走到我近前,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仍趴伏在地上低聲哭泣的小宮女,直接說道:“既然是在幽蘭殿被人欺負,那就別去那了。”
這話一出來,眾人都是一愣。
齊晟又勾著唇角笑了笑,衝我說道:“不過她既然能求到皇後這來,也算是個緣分,就叫她以後去皇後那裏伺候去吧。”
這話再一出來,連我也愣了。
齊晟唇角挑得更高,又接著說道:“天氣還涼,皇後別到處逛了,太醫那不是叫你安胎呢嗎?快點回去吧!朕還有朝事要處理,回頭再去看你。”
說完,竟甩袖走了。
我站原地半天,也沒回過味來,今兒這小子怎麽了?吃錯藥了?
綠籬不知什麽時候回到了我身邊,扶了我的胳膊,輕聲道:“娘娘,咱們回去吧。”
我“嗯”了一聲,轉身往回走,心裏總琢磨著今天齊晟這小子到底是哪不對勁了,眼看著小宮女被我“整”的這麽淒慘可憐的樣子,怎地連個反應都沒有了?
又聽得身旁的綠籬壓低了聲音憤憤道:“皇上從那邊過來,顯然是剛去了幽蘭殿,這都算計好了的,倒是小瞧了那賤人,咱們沒去收拾她呢,她倒是敢給咱們上眼藥來了!也虧得皇上現在知道娘娘是什麽人了,不然非又得吃了暗虧不說!”
綠籬說著說著,回頭又瞥了那一隻怯怯地跟在後麵的小宮女一眼,聲音陡然興奮起來,湊在我耳邊,壓低著聲音,既緊張又似興奮地說道:“娘娘,奴婢有個主意,有這麽個替罪羊在這裏,咱們正好可以把禍水引到幽蘭殿那賤人身上去!”
我一時沒聽明白她的意思。
綠籬衝我擠眉弄眼一番,又用手虛撫了撫肚子。
我這才恍然大悟,趕緊一把推開了綠籬,叫道:“你快省省吧,她是挖過你家祖墳啊,還是搶過你男人啊?哪來這麽大仇啊?”
綠籬又驚又懼地看著我,委屈地囁嚅道:“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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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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