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蝸牛有愛情》作者:丁墨 (五十六) ~~ (六十)

第56章

“有了。”

窗外晨光黯淡,房間裏溫暖靜謐。兩人對望著,一時都沒講話。

大清早的,季白的確被這消息震得有點懵,但也隻懵了一瞬間,喜悅便像大片大片清新的綠草,在心頭快速而無聲的滋生。

他一把將她拉進懷裏,低聲問:“我不是都戴套了嗎?你也吃藥了。”

有一段時間,季白沒戴套,許詡吃一種市麵常見的長期安全避孕藥。她悶悶的答:“霖市天氣濕潤,可能是藥受潮了。而且還有一次你出來的時候,套不是蹭掉了嗎?”

季白凝視她片刻,將她的雙手包在自己掌心,聲音中有了笑意:“怪我。”

許詡低頭不吭聲。

見她如此沉肅模樣,季白心裏咯噔一下。

如果許詡要打掉這個孩子,季白其實不會太意外。她才剛畢業,年紀也小,之前從無生孩子的打算。加之性格獨立,事業心又重,很有可能做出這樣的取舍。

可季白從小接受的教育,墮~胎這種事就不應當發生。

而且他怎麽可能讓自己的女人去打胎?對身體傷害太大了。

他抬眸看著她安靜而蒼白的小臉,心頭的柔軟漸漸蔓延。但說服她留下孩子,也是毋庸置疑的事。沉吟片刻,剛想開口,卻見她忽然抬頭,一臉堅決的看著自己。

季白心口倏地一緊。

許詡盯著他,開口了:“還需要去醫院複查確認,不過□不離十。”

頓了頓說:“如果懷了,坦率的說,不管你怎麽想,這個孩子我都要生下來。”

窗外的天空露出微白顏色,周圍的一切寂靜如夢。季白看著她那雙清黑澄澈的眼睛,心頭唯有陣陣暖流輕快的激蕩著。

也許是見季白沉默不語,許詡微蹙眉頭,一板一眼繼續解釋:“我做這個決定是經過周全考慮:二十五六歲是女性最佳受孕年紀,墮胎對身體有一定傷害。而且這畢竟是一條生命,我不能接受……”

“好。”低沉醇厚的嗓音,打斷她的論述。季白一把將她扣進胸膛,低頭就吻下來。

唇舌熱烈的糾纏片刻,他才放開她,黑眸依舊近在咫尺盯著她,沉沉含笑:“既然你想生,我當然聽你的。”

許詡忍不住也笑了。

其實驗出懷孕後,她整晚心情都有點沉重。雖然當機立斷決定生,但到底事關重大又沒有任何準備,如何能輕鬆下來?季白此刻毫不掩飾的歡喜和讚同,著實令她寬慰不少。

季白抬頭看著牆上的鍾:6點,離上班還有兩小時。這幾天白天都不能請假。

“換衣服,現在就去醫院。”

“嗯。”

許詡洗漱的時候,季白已經換好衣服,打電話給朋友,聯係市婦幼醫院。一切安排好後,他拿起桌上的車鑰匙,往門口走了幾步,又轉身回來,打開抽屜,拿出藏在一疊衣服裏的戒指,揣進兜裏。

天空陰雨綿綿,大清早醫院裏冷清而寂靜。兩人在婦產科等了一會兒,就來了位醫生。

檢查結果很快出來了,每項指標都很符合標準,確認懷孕無誤。

兩人回到車上時,雨還下個不停。天色也亮起來,整條街濕漉漉的像是籠罩在水霧裏。

季白並沒有馬上開車走,而是將車停在醫院外的林蔭道上,握著她的手,靜靜望著雨簾。

許詡也沉默著。這個消息到底來得突然,她有很多事需要琢磨。

季白也在琢磨:最近都在忙案子,但必須抽個時間,去她家裏提親;原本想先舉行訂婚儀式,也可以省了;案子一結束就籌備結婚,但時間太緊迫,無論怎樣,可能都要大著肚子舉行婚禮了……

他的手也伸進口袋裏,握住了戒指盒。此情此景實在太普通太不浪漫,但他嘴角的笑意還是有點抑不住。

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剛想把戒指拿出來,就聽她說:“三哥,結婚的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季白心頭微動:“你說。”手在口袋裏握著戒指不動。

許詡轉頭望著他,目光坦誠:“懷孕是懷孕,結婚是結婚,我們不必為了孩子提前結婚。我們倆說到底隻相處了半年,雖然我已經非常愛你,但婚姻是一輩子的承諾,還是要慎重。

我們現在還處於一開始的蜜戀期,應該對彼此了解更多,再磨合一段時間,感情穩定成熟,水到渠成再考慮結婚。這樣婚姻才能更穩定、更持久、更幸福。

當然,孩子還是隨你姓。”

窗外的雨淅淅瀝瀝,路上的車輛越來越多。季白望著許詡,沉默不語。

他早該料到的,未婚先孕在她心裏,根本不算個事。她希望感情更成熟再結婚,也符合她謹慎遲鈍的個性。其實他一開始也是打算先訂婚,可以明年再去領證。

不過,她直愣愣的那句“我已經非常愛你”,又叫他心頭陣陣悸動。兩人都沒說過“我愛你”這樣的甜膩話,誰想她今天不經意的脫口而出。

隻是……按她這麽說,將來兒子都滿地跑了,他也不一定有名分?

那他作為男人,也太失敗了。

他當然不會讓這種事發生。

沉吟片刻,他柔聲開口:“許詡,結婚的事當然要你願意才行。不過你也不用太早下定論——你看,現在剛懷孕,生孩子還得一年時間。到時候我們也相處快兩年了,那時候你的想法肯定跟現在不一樣。你剛跟我好的時候,應該也沒想到現在會‘非常愛我’吧?我看可以到時候再決定。這才是慎重負責的態度。”

許詡心想確實是,點頭:“好。”

季白微微一笑,不再涉及這個話題。雖說是緩兵之計,說服了她到時候再決定,稍稍有點悵然,口袋裏的戒指又得繼續雪藏。但他倒不是很憂心——且不說到時候必然父憑子貴,她自己半年就非常愛他了,再過一年,肯定離不開他。

兩人都沒再說話。季白將車開得格外平穩,在車流中穿行。

遇到紅燈,徐徐停下。他一側眸,見許詡又拿出了凶案照片在看。

季白原本沒在意,過了一會兒反應過來——這胎教著實血腥。

可她身為刑警,根本不可避免。最後季白還是開口:“能少看就少看一點。”

許詡卻有點發愣,根本沒答。忽的抬頭看著他,眼睛裏有熠熠亮光:“我想起在哪裏見過相似的畫麵了!”

季白和許詡直接開車到了省廳,找到許詡的師兄——孫清林的辦公室。

孫清林看到他們,有點意外,微微一滯後,問:“季隊,許詡,有什麽事?”

許詡將凶案照片遞給他:“師兄,這個現場你有印象嗎?”

孫清林接過一看,神色驟變。

許詡在警校時,協助教授重點研究美國案件,亞洲案件主要由孫清林負責。所以許詡有印象在哪裏看過類似照片,卻不像孫清林如此篤定。他很快從檔案櫃裏拿出一盒資料,放到兩人麵前。

一張張照片,美好得就像生活裏的畫。一個個年輕漂亮的女人,蜷首側臥,躺在草地上、土地裏、森林中、溪水旁……連衣服的風格,都跟死者白安安類似,都是暖色調,看起來無比清新柔和。

孫清林坐下來說:“這是三年前香港的‘天使殺手’案,目前查知受害者八人,未知受害者數目不明。全都是22-25歲企業白領,都失蹤一段時間,最後死於氰化鉀中毒。這個案子當時在香港很轟動。”

季白和許詡都點頭。他們都聽過這個案子,隻是沒有深入了解。

孫清林又拿起白安安的照片:“凶手當年被警方追捕,墜海身亡。有人說他死了,也有人說他潛逃出國。但是看到這個照片,我幾乎可以斷定,凶手即使不是他本人,也是他的狂熱模仿者。”

季白和許詡都是一靜。許詡問:“師兄,你重點研究過這個案子,有他的犯罪心理畫像嗎?”

孫清林:“我不僅有他的心理畫像,我有他的全部資料和照片。”語氣愈發沉重,“他是霖市人。”

他很快找出一個文件夾,遞給兩人。

照片上的男人很年輕,穿著簡單的白襯衣和西褲,打領帶,留著平頭,棱角分明臉龐上,有俊朗英氣的五官,薄薄的唇角,還有溫和的笑意。

孫清林:“馮燁,案發時22歲,今年25歲。因為成績優秀,以全額獎學金考入香港大學建築係,畢業後在某上市企業任職員,獲得香港居民身份。案發後證據確鑿,被全港通緝。後來就失蹤了。”他歎了口氣,“如果真是他沒死,回到霖市……”

季白問:“有他在霖市的地址嗎?”

“有。”他翻出頁資料遞給兩人。

半個小時後,季白將車停在市裏一家老國營企業的宿舍小區外,同時調集幾名刑警,在周圍戒備。

馮燁的資料,兩人已傳回刑警隊,通令全市搜捕該人,同時聯絡香港警方,獲取更多資料。大夥兒得到這個消息,振奮的同時,心情更加沉重。

沿著老舊小區的狹窄道路往裏走,季白腳步一頓:“要不你回車上等著?”

許詡瞥他一眼:“沒必要。”

季白便不再勸,隻叮囑其他刑警,加倍當心。

這案子的凶手是心理變~態者,許詡的工作將起到非常重大的作用。他身為刑警隊長,不可能讓她置身事外。

隻能將她保護得更好。

馮燁的家在六層,開門的是他的舅舅。是一位四十餘歲的清瘦男人,廠裏的技術員。

“馮燁還有其他親人嗎?”許詡問。

他答:“沒有,他的父母早年就死了。”遲疑片刻問:“警察同誌,你們想調查什麽,香港的案子……已經過去幾年了,馮燁不是也已經掉進海裏死了嗎?”

大家當然不答。季白說:“我們想看看馮燁的個人物品。”

舅舅點點頭,把他們領到陽台,指著陽台一角的雜物:“很多都扔了,剩的都在這裏了。你們看吧。”也許是不願多聊,轉身剛想走,季白又問:“最近還有沒有其他人來找過馮燁?”

舅舅有些詫異:“沒有。當然沒有。”

“那家裏有沒有發生過什麽異常?”

舅舅有點意外的看著他:“你怎麽知道?上個月,遭過一次賊。當時是半夜,我聽到動靜跑到陽台,人已經不見了,東西翻得亂七八糟。但是沒丟什麽。”

季白和許詡都是心頭一凜。這個賊,會不會跟馮燁有關?

舅舅回答完問題,去前廳了,季白和許詡拿起馮燁的東西,仔細翻看。約摸過了半個小時,季白忽然一愣,將一張照片遞到許詡麵前。

是馮燁的高中畢業照,他站在後排正中看起來比孫清林處的照片多了幾分稚氣清秀。許詡沒看出異樣,目光快速掃過照片上所有人,看到前排的女生,心頭微驚:“姚檬?”

季白點頭:“他們是同班同學。”

隻見照片上的姚檬留著垂順長發,穿著校服長裙,那時候就顯得嬌豔動人。

許詡:“我回警局就跟她聯絡,看她是否了解馮燁的狀況。”

兩人繼續翻照片,卻都是馮燁小時候照片,並沒有有價值的線索。季白又拿起旁邊的一堆書開始翻看,忽的一怔,將一張照片抽出來,遞給許詡。

許詡一看,也愣住了。

是姚檬的單人照。她穿著警校的製服,坐在陽光樹蔭下,正低頭看書。行人在她身旁留下剪影,而她恍然未覺。

這看起來,像是一張幾年前的偷拍照片。

第57章

是夜,月色溫涼,秋意湛湛。

姚檬的住處是市區一套兩居室,林清岩也在,跟姚檬穿著同款家居服,高大又清爽的樣子。兩人看到季白和許詡上門,都有點意外。

四人在沙發坐下,林清岩微笑站起來:“我去泡茶,你們聊。”

看到馮燁的照片,姚檬的神色有片刻凝滯。

“我們是高中同學。‘天使殺手’案我也聽說過,但並不是很了解。出什麽事了?”

姚檬可能有危險,當然不會瞞著她實情。許詡拿出份案件基本資料,遞給她看。姚檬靜靜看完,臉色有些發紅,點頭:“我知道了。但這跟我有什麽關係?”

看到那張偷拍照片,姚檬微怔。

季白問:“你們私交如何?”

“普通同學,交往不深。”

這時林清岩端著茶走過來,看到三人凝重神色,在姚檬身邊坐下,柔聲問:“怎麽了?”

姚檬抬頭朝他笑:“沒事。他們找我了解以前一個同學的情況。”

又聊了一會兒,季白和許詡站起來:“那我們就不打擾了。”

姚檬也笑著站起來:“我送你們。”轉身對林清岩說:“我很快就回來啊。”

三人一路沉默,一直走到小區外無人的林蔭道,姚檬輕聲說:“許詡,咱倆說會兒話。”許詡點頭,季白看一眼兩人,先走回車上坐著。

兩人找了張長椅坐下,許詡靜靜望著她。姚檬抬頭看一眼明朗的夜空,抿嘴笑笑:“剛才清岩在,我不想說。不過不說,你們去學校調查也會知道——我跟馮燁……高中談過一段時間戀愛。”

許詡心頭微震。盡管剛才看得出姚檬有所隱瞞,但她也沒想到兩人竟然有過這種關係。

姚檬的聲音靜靜的:“跟這種禽~獸談過戀愛,我都不知道說什麽好。”

許詡看著她譏諷的表情:“你……很愛他?”

姚檬一怔,笑笑搖頭:“怎麽會?那時候年紀小不懂事。”

是愛嗎?姚檬也不知道。

對季白,是傾慕中夾雜著濃濃的崇拜,被拒絕後自尊心雖然受傷,但也不會痛得死去活來,隻是終究有些落寞。所以此刻談及與馮燁的戀情,下意識也想避開他;

對林清岩,是成熟、穩定的歸宿感。他的魅力和氣質,深深打動了她。然而無可否認,他的金錢和地位,也是姚檬會考慮的東西。他更像是姚檬挑選的結婚伴侶。

可是馮燁?

十七八歲的熱烈、衝動,兩個同樣優秀的少年,當時覺得愛得不能自已一定要一生一世,回頭再看,不過付諸一笑。

他貧寒的家境,他固執的性格,還有他即將赴香港讀書,都是姚檬當年跟他分手的原因。隻是這麽多年過去了,對於當年這份純粹的感情,每當想起來,還是 會心頭鈍痛滯澀。而這種感覺,是季白、林清岩都不會帶給她的。後來聽聞“天使殺手”案後,這種痛,就變成了深深的厭惡。連帶著,對任何強~奸犯,姚檬看都 不想看一眼。

許詡靜默片刻,問:“他當時是否表露出心理變態傾向?”

姚檬搖頭:“那個年紀的男孩,都是桀驁又衝動的,他算不上特殊。而且我們隻好了一年,了解其實不深。”感情來得濃烈,但更多時候都是懵懵懂懂,自以為是。

許詡又問:“那性方麵呢?他有什麽癖好?”

姚檬垂頭:“我們沒有發生過性~關係。”說完一怔,跟許詡對視一眼。

兩人都想到了。這樣意味著她更危險——因為如果真的是馮燁回來,他還沒得到過姚檬。

許詡:“我讓隊裏派人24小時保護你。”

“不,不要。這樣會影響我的工作。”姚檬蹙眉。

警察保護當然會引起旁人注意,傳出去公司老總是變態殺手的覬覦對象,雜誌社也不必開了。

但許詡還是不放心。見她不出聲,姚檬笑笑說:“你放心,我每天兩點一線,公司到家裏,而且平時都跟同事在一起,清岩也經常接我,想要誘拐我,還是不 容易的。而且,你們現在也不確定就是他吧?他墜海身亡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頓了頓又說:“這樣吧,我回去就把這件事跟清岩提一下,就說是我中學時的騷擾 者,讓他安排兩個保鏢給我。你就放心吧。”

許詡這才點頭。

許詡和季白駕車離開後,姚檬在小區門口發了一會兒呆,才回到家中。一進門就見林清岩拿著本書,坐在沙發上靜靜看著。姚檬微微有些發怔。三十五歲的男人,既有長輩般的儒雅溫潤,卻又安靜清俊如幹淨的青年。

她走過去,靠著他的肩膀。

林清岩放下書,將她摟進懷裏:“寶貝,沒事吧?”

她將頭埋在他胸口,仰起臉笑笑:“沒事啊,跟許詡聊得久了一會兒。”

——

接下來的十幾天,警方抽調大量警力,對馮燁進行全省搜捕,依舊無果。針對受害人白安安的調查,也沒有進展。

刑警隊眾人的神經一天比一天緊繃,害怕哪天就突然冒出第二個受害者。

隻是案子沒破,生活還是要過。季白並沒有將許詡懷孕的事告訴隊裏的人,目前案件緊張,不可能還因為私人的事,叫大家分心。他隻告訴小趙——許詡最近身體不太好,讓他平時替自己留意,小趙自然滿口答應。隊裏的雜事都是他管,有他留心,許詡在生活細節上倒是得到不少照料。

不過,雖然案件緊張,許詡的懷孕狀態可謂是順風順水,除了開頭幾天有點惡心,很快就一點事也沒有了,每天都精神奕奕,臉色也紅潤了不少。季白則說,這是自己的強壯基因正在改變許詡的體質。

這天中午,大夥兒到食堂吃飯。因為工作太緊繃,吃飯時是難得的放鬆,所以反而會聊得比較積極。

食堂人多,季白怕許詡被碰著,讓她坐在位置上,按她平時食量,給她打來飯菜,就在她身旁坐下,邊吃邊聽其他人聊天。

許詡一直安安靜靜吃,也沒引人注意。過了一會兒,忽然推推季白。季白轉頭一看,盤子裏空空如也,今天吃得倒挺快。

“吃好了?我陪你上去?”

許詡:“我還要這麽多。”

話音剛落,大夥兒全看著許詡——她食量小是眾人皆知的事,今天戰鬥力簡直逆天了。

許詡微赧:“今天有點餓。”

大夥兒當然不能讓女孩子尷尬,都笑著是該多吃,平時吃太少。

大胡插科打諢:“嫂子還在長身體,飯當然要吃夠。”

大夥兒都笑,季白淡笑拍拍大胡肩膀:“有眼光。”

——

吃多的後果就是犯困。為了讓許詡能休息好,季白專門跟局裏申請了一間宿舍,讓她每天中午能小寐片刻。

午後的房間,溫熱又寂靜,樓道裏也是靜悄悄的,窗外有樹枝輕輕擺動。許詡靠坐在床上,季白摟著她的肩膀,目光自然而然落在她還很平坦的小腹上。

“我看看長了多少肉。”他起了興致,俯頭過去。

許詡一低頭,便見他英俊的側臉貼著自己,俊朗烏黑的眉目格外溫和。許詡忍不住伸手摸摸他的短發。

隻是懷孕才兩個月,當然是什麽也看不出來。季白剛要抬頭,卻瞥見她的胸。她今天穿的是件白襯衣,玲瓏又貼身。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還是角度原因,竟顯得比平時要飽滿逼人。

季白起身,埋首到她領口,在一片雪白的酥軟上落下一吻:“都長這兒了吧?”

許詡失笑,輕輕抓住他的襯衣衣領,湊過去安安靜靜的吻著他。

就在這時,季白電話響了。兩人瞬間鬆開彼此,同時看著手機。

是老吳:“頭兒,剛剛發現了第二具屍體。”

——

季白等人趕到案發點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

這是與上一處棄屍點相距數十公裏的山區,位置要更偏僻。此時暮色朦朧籠罩大地,屍體就躺在一個山洞前的樹林中,同樣靜美,同樣詭譎。

法醫正在初步檢驗屍體,季白許詡隔著幾步遠,皆是沉默不語。趙寒報告:“死者李恬甜,24歲,音樂學院研究生。一周前失蹤。因為她是跟同學在校外租房住,平時又經常夜不歸宿、自己出去旅遊,所以同學也沒在意,沒有報警。”

這是法醫也起身走過來:“死亡時間前天8點至12點間,跟上一具屍體的狀況基本一致,隻是時間長,腐化程度要更高一些。另外,□的裂傷更重,有些傷口疑似死後造成的,需要進一步鑒定才能確認。”

眾人都是心頭一凜,大胡低聲罵道:“靠,更變~態了。”

——

季白正在周邊樹林地麵勘測,一回頭,就見許詡走到自己身邊,默默站著,緊蹙眉頭。

“怎麽了?”

許詡抬眸望著他:“雖然說馮燁掉海生還的可能性很小,但是之前我還懷疑凶手可能是馮燁,畢竟作案手段太像了。但今天出現第二具屍體,我反而覺得不是他了。”

季白露出微笑:“繼續說。”

許詡答:“除了外形氣質相近,兩名死者還有個很大的共同點——她們失蹤一段時間,都沒有引起身邊人注意。凶手似乎不知不覺就將她們誘拐了。我認為這不是偶然。凶手應當在誘拐前,對她們倆進行了一段時間的跟蹤觀察,非常了解之後才下手。這也符合他建立親密關係的心理。”

“然後?”

“這就出了問題——李恬甜失蹤是在一周前,這個時候,我們已經針對馮燁,抽調大批警力進行追緝。市內幾乎每條街上,都有便衣進行巡邏。交警的監控係統也全天候發揮作用,如果是馮燁,他怎麽能躲過我們的密集搜捕,在市內完成跟蹤、誘拐這些複雜的步驟呢?

而且按照你上次的推論,凶手應該有相對空閑的時間、一輛車、一間房子。可是馮燁被香港、大陸還有國際刑警通緝,他如果流竄到霖市,應該也過得很潦倒,能夠這樣有條不紊的犯案,具有很大難度。

所以我現在傾向於凶手另有其人。無論他是什麽動機模仿馮燁作案,他都成功的擾亂了我們的視線。”

兩人說話的空檔,老吳等其他幾個資深刑警也圍了過來。聽她說完,眾人也紛紛點頭。大夥兒經驗都豐富,這些天搜捕下來,跟她也有同感。

季白看著許詡:“馮燁案對你的最大價值,是幫助你去理解凶手的作案心理。我們不能假定馮燁是罪犯,而應該當成全新的案子和凶手去偵破。而物證,才是確定罪犯的首要根據,你們看這裏。”

大夥兒都是一怔,季白低頭看著之前正勘測的地麵,這裏土質鬆軟,有零星的落葉。他蹲下來,輕輕拂開落葉,泥地上赫然出現大半個清晰的腳印。

大夥兒頓時振奮不已。

很快就對腳印勘測完畢。季白沉聲說:“凶手穿42碼鞋,馮燁的資料是44碼。”

有人疑惑問:“會不會是凶手留下假的腳印,混淆視聽?”

老吳也蹲下端詳著腳印,答:“不會。首先,白安安案發後,頭兒就下令封鎖消息。凶手並不知道第一具屍體已經被我們發現,沒必要故弄玄虛留下腳印;其 次,從腳印深度看,應當是背負了重物的,腳印恰好也正對屍體方向,所以應該是凶手背屍體時留下的。這裏落葉較多,所以凶手一時未察覺,留下這個寶貴的腳 印。”

——

這天大夥兒收隊已經是半夜。雖說依然不知道凶手身份,但至少排除了馮燁的作案可能,同時也獲知了關於凶手的一點線索。

一回警局,季白就對趙寒說:“跟姚檬說一聲,讓她不必太擔心。”

大夥兒也都點頭。雖說姚檬離開警隊,但小姑娘要是被變~態殺手盯上,也太可憐了。如今至少可以放心點了。

趙寒打電話過去時,姚檬正在林清岩家裏。夜深了,她和林清岩本來已經熟睡,見是警局電話,她走出臥室,帶上門,一直走到客廳玄關才接聽。

“姚檬,凶手確定不是馮燁,他應該已經死了,你不必擔心了。”趙寒說。

姚檬靜了一瞬,微笑答:“好,那我就放心了。你們是怎麽確定的?”

因為姚檬是重點保護對象,趙寒也不用瞞她,低聲答:“鞋號不對。”

姚檬想了想:“馮燁是44號。”

趙寒:“對,凶手是42號,保密哈。”

“嗯。”

掛了電話,姚檬在玄關站了一會兒,懸了多日的心,終究還是放下了。一抬頭,就見玄關鞋架上擺滿她和林清岩的鞋。許是剛剛被趙寒一說,她自然而然留意到男鞋上的號碼:也是42。

微微失笑,她太緊張了。走進臥室躺下,林清岩約摸是熟睡中察覺到動靜,翻了個身,從背後抱緊了她。

同一個夜裏,許詡被季白先送回家睡覺,季白折返警局加班。可到了清晨,卻接到許詡電話:“你說得對,應該當成全新的案子去研究。現在,我有了罪犯的初步畫像。我想,也許可以把他從整個霖市中篩查出來。”

第58章

給季白打電話時,許詡已經打車到了警局樓下。天空暗白,空氣清透,周身仿佛都籠罩在陰沉沉的涼意裏。她沿著警局樓梯一步步向上走,遠遠便見季白拿著電話,出現在樓梯口。

“進去再說。”季白看她單薄而精神抖擻的身影,反而有點心疼,將她摟進懷裏。

現在,整個霖市的刑警、民警都外出巡邏戒備了,季白回辦公室是要跟局長連夜匯報進展,此刻局長也是在自己屋子裏補眠。刑警隊的大辦公室空蕩蕩的,季白拉著許詡的手,坐到沙發上,又給她倒了杯熱水,握住她的手:“說吧。”

在破案經驗上,許詡是遠不如季白豐富的。尤其在最關鍵的犯罪現場調查工作上,季白無論敏銳性、邏輯性都比她成熟。但這個案子現場留下的痕跡非常少,且凶手是隨機作案,這個時候,正常的刑偵手段遇到瓶頸,許詡的心理推理反而不會受影響和束縛。

許詡點點說:“這幾天,我一直把自己想象成變~態殺手,去揣摩他的心理,有了些深入的想法……”

她說到這裏,季白不由得抬眸看她一眼,自然而然又落在她的肚子上。但她並沒在意,拿過根筆和紙,一邊說,一邊快速的寫畫起來:

“首先,過去三個月,凶手身上一定發生了某個重大的變故。

這是因為,我們查看過過去幾年的案件資料,並沒有類似的人口失蹤。這說明白安安是第一個受害者。

人做出選擇都是有原因的,即使沒有表麵原因,也有潛意識裏的原因。而凶手選擇這個時機開始作案,一定是因為他身上有什麽事情改變了。

這個變故的可能性很多,愛情、健康、事業、意外……不管是什麽,我們可以從他的行為裏尋找到答案。”

季白沉肅點頭,許詡繼續說:“我們之前斷定,凶手有很強烈的、與受害者建立親密關係的渴求。可為什麽,他就喜歡這一類型的受害者?

渴求一件事,必然是因為自己有缺失。受害者身上有什麽共同特征,深深吸引了他?

年輕漂亮?因為凶手本身的衰老醜陋自卑?不對。如果是這樣,他完全可以選擇更簡單的受害者,譬如更年輕的學生,相對來說,會比白領更容易誘騙;

受害者身上有兩個更顯著的特點:一、她們都剛畢業或者臨近畢業,資質優秀,前途無量,美好的事業和人生剛剛起步,這個‘人生界點’非常的明確;第二,你看……”

許詡將檔案袋裏的兩名受害人的生活照攤開:“你不覺得,她們看起來比普通人,更有朝氣和活力嗎?”

季白垂眸望去,隻見照片上的女孩都是麵色嬌豔、笑靨如花,一舉一動都顯得鮮活跳脫,蓬勃的生命力仿佛要從紙麵透出來。

許詡看著他:“所以,我認為有兩個可能性最大:一、凶手近期遭受了事業的巨大挫折;二、凶手身患惡疾,可能是不治之症,或者很難治愈,才會被這種‘生命力’吸引。

無論是哪一種,凶手選擇她們,象征意義都很明顯,都折射出,他也許希望自己的人生像她們一樣,推倒重來重新開始。

而作為一個心理變~態者,他實踐的方式,就是掠奪她們的身體和生命。他已經上了癮。”

季白靜默片刻,答:“繼續。”

許詡點點頭:“第二、當年的“天使殺手”案,並未在大陸公開。據楊清林師兄說,隻在幾個主流BBS上有過照片,半夜掛上去,短短幾個小時就被全部刪 帖,再無流傳。所以知道的人應該不多。凶手如此熟悉此案,隻有兩個可能:一、他有香港工作或生活背景;二、他當年是網絡論壇達人,這種人往往是大學生、或 者年輕白領。

第三、棄屍點的選擇,反映出凶手對林區非常熟悉,他這幾個月必然頻繁進出林區。雖然林區很多道路沒有監控攝像頭,但是霖市通往林區的主幹道上,都有監控。可以抽調交通部門的錄像,進行統計;

第四、你上次說過,凶手必然有一處僻靜的房屋,工作時間非常靈活富裕才能對受害人進行跟蹤觀察,這也是篩選條件之一。”

清秋的早晨,屋內溫暖又寂靜。聽許詡說完,季白並沒有馬上表態,而是沉吟片刻,答:“你這些結論都是推測,沒有證據支持,而且有些條件無法追查;有些條件即使可以篩選,也會有大量符合條件的人。隻能作為一種補充性的嚐試……我最多可以安排兩名刑警給你。”

許詡點頭,雖然她有很強的感覺,肯定能篩出這麽個人。但是客觀來說,不確定的因素還很多,的確可能一無所獲。季白要掌控全局,不可能把主力都安排過來,她也能理解。

“好,兩個人再加上我,夠了。”

這時季白卻微微一笑,起身從桌前拿出個文件夾遞給她。許詡接過一看,麵露喜色。

季白:“之前我已經讓趙寒篩查過:三個月來進出林區超過3次的本地私家車一共有500多輛;全市擁有獨立別墅、倉庫、郊區房舍的人數更多。不過,應該也能替你節省一點工作量。”

——

季白很快就安排好下麵分局的兩名刑警向許詡報道。許詡跟他們通了電話,安排了各自的篩查任務,已是天色大亮了。

許詡自己也分配了繁重的工作,不過她實在太累了,往季白辦公室沙發一躺:“我先睡會兒。”

季白也是一夜未眠,過幾個小時還得跟大胡等人會合,去調查第二名死者李恬甜的情況。他揉了揉眉心,在許詡身旁坐下。許詡立刻爬過來,枕在他大腿上。他微微一笑,拿起桌上鬼畫符般的草稿紙:“你做分析的時候,都喜歡這樣寫寫畫畫?”

“最費腦子的時候,會這麽隨便畫畫。”

“嚕哥案你一路留下的紙片,也是這麽畫出來的?”

“嗯。”

季白略帶薄繭的手指摩挲著她的臉頰:“那怎麽寫了一堆我的名字?”

許詡閉著眼,笑而不答。過了一會兒,忽然反應過來,睜開眼,臉色微僵:“那張紙不會當成證物交上去了吧?”那就丟人丟大了。

“當然交了。”季白淡道。許詡抬手捂住臉,歎了口氣。季白望著她微紅的臉頰,嘴角也浮現笑意。

按道理,肯定是要交的。但是他到底還是徇了私,將那張證物紙截了下來,如今她寫滿推理和相思的一堆碎片,都保存在他的抽屜裏,跟那枚可憐的戒指躺在一起。不過,暫時就不必告訴她了。

——

三天後的中午,許詡帶著自己的小組成員,終於完成了繁重的數據篩查工作。看到交叉篩選結果時,她怔了片刻,低聲囑咐兩名助手:“絕對保密。”然後拿著結果去找了季白。

季白正在跟負責山區巡邏的便衣刑警們通話,看到許詡遞過來的報告,也是一愣。很快掛了電話,眸色沉黑的望著她。

許詡點頭:“20-40歲間、有香港工作背景、3個月內在市內醫院檢查出癌症、3個月內頻繁進出林區超過5次、在林區擁有一幢獨立別墅的,全市隻有他一個人。”

所有的條件,看起來都跟案件沒有直接關係,都隻是一種可能性。可如果數種可能,都疊加到一個人身上,那就耐人尋味了。

許詡繼續說:“季白,雖然我們還不能確定他是凶手,但是凶手對第二個受害者,進行了死後的性~侵犯。連環殺手是不會輕易改變作案手段的,尤其這種侵害其實會破壞他關於親密關係的性~幻想——除非他的心態已經趨於不穩定,所以我推測,他很快會再次犯案……”

季白沉著臉點頭:“24小時監視林清岩。”

——

之後一連幾天,都是陰沉天氣。而變~態殺手,仿佛也隨之蟄伏,再無半點動靜。到底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關於殺手的謠言,也漸漸在霖市開始流傳……

趙寒跟另一名刑警,負責林清岩別墅的監視。這天傍晚,兩人照例縮在林間,沉寂的守備著。

忽然趙寒的手機響了,是大胡:“林清岩開車出市區了,車上有個女人,我們不能跟太近,看不清是誰。”

趙寒兩人打足精神,天色全黑的時候,果然見一輛別克商務車沿山路遠遠駛來。到了別墅門口,一名男子走下來,看身形衣著正是林清岩。他拉開後座車門,探身進去,橫抱了一個女人出來。

趙寒從望遠鏡看去,隻見那女人似乎已陷入沉睡,長發遮住臉,躺在林清岩懷裏一動不動。林清岩抱著她進了別墅,燈光很快亮了起來。

“頭兒,怎麽辦?”趙寒通過手機問季白。

季白:“再等等。”

山嶺一片深黑,四周寂靜無聲。趙寒兩人全神貫注的等了一會兒,忽的聽見女人“啊”的一聲尖叫,隨後就沒了聲音。趙寒兩人都是心頭一震。

此時行動必然會打草驚蛇,但警方的原則是不能拿受害人的安全作為代價去冒險,季白沉聲下令:“進去!”

——

趙寒兩人從山坡跑下來,衝到別墅門前,從窗戶外隻見客廳燈火通明,並沒有人,裏頭隱約傳來柔和的音樂聲。

兩人狠狠一腳踹開門,循著聲音一路小跑進去,就到了最裏間的主臥門口。門虛掩著,音樂聲已經很大,但依稀可以辨聽出女人的啜泣聲。趙寒再無遲疑,一把推開門——愣住了。

屋內的兩人也同時轉頭,震驚的看著他們。

柔白的燈光下,滿屋都是怒放的玫瑰,一片紅色的花海。而姚檬就含淚坐在玫瑰當中的沙發上,林清岩單膝跪在地上,手裏拿個黑絲絨戒指盒,正把一枚閃亮的鑽戒套在她的手指上。

“你們怎麽……”姚檬扶著林清岩站起來,她反應也是極快,不可思議的失聲問,“你們懷疑他是連環殺手?”

趙寒兩人一時未答,而林清岩也轉頭看著他們,蹙眉靜默不語。

第59章

已是半夜,窗外深黑而寂靜,刑警隊辦公室卻是白亮如晝。

季白、許詡等人隔著深色玻璃,看著審訊室裏靜坐的林清岩。他今天穿的是西裝,沒打領帶,襯衣扣子鬆開一顆,令他看起來比平時還要清俊柔和幾分。而他的臉色明顯不太好看,修長的眉微蹙著,眼神也有點冷。

這頭房間裏,趙寒拿著疊資料走進來:“頭兒,香港那邊終於核實了——林清岩的公司,當年跟馮燁所在公司有業務往來!有好幾份合同,他倆都有簽字——他們當年肯定認識!”

眾人都是精神一振——既然兩人有淵源,林清岩就有可能模仿馮燁!

季白接過資料,仔細看完,跟老吳交換個眼色,兩人推門進了審訊室。

——

林清岩聽到動靜抬頭。他跟季白也算是朋友了,此刻以這種方式見麵,他隻盯著季白不說話。

季白:“林先生,你好。很抱歉今天突然打攪,請你回警局協助調查。”

林清岩:“你們是姚檬同事,有些事我不想追究。但是我很不明白,你們辦案為什麽會牽扯到我和姚檬?希望你們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玻璃這頭,趙寒忍不住嘀咕:“別說,他看起來倒像是無辜的。”

許詡也點頭——迄今為止,他的所有反應都很正常。

麵對他的質疑,季白英俊的臉在燈光下平靜如水:“的確有原因。我們懷疑‘天使殺手’馮燁,近期回到了霖市。他跟姚檬是高中同學,所以我的同事一直跟蹤保護姚檬。今天他們在別墅外聽到她的叫聲,以為是馮燁出現、傷害到你們倆,才會破門而入。事出突然,希望你理解。”

林清岩一怔,靜默不語。

許詡卻是微微一笑。季白講話實在太有策略了,三兩句就把關係撇清楚,話語也是似是而非。如果林清岩真的是凶手,隻怕此刻是吃不準季白到底知道多少。

不過林清岩的反應,也值得推敲。

這時季白話鋒一轉:“不過,既然今天已經請你回來,我們也有一些問題想問清楚。”

林清岩神色不變:“問吧。”

老吳開口:“林先生,過去三個月,你的私家車頻繁進出林區,是什麽原因?”

林清岩淡淡答:“裝修別墅。就是你們今天進去那棟。”

老吳:“你是公司高管,平時工作也很忙吧,裝修房子這種事,需要親力親為?”

林清岩答:“個人偏好。喜歡做的事,我不介意花費時間。”

玻璃這頭,趙寒低聲說:“我們進去的時候,別墅的確有些新油漆味,家具也是全新的。”

許詡點頭——沒有直接證據,他的回答也無懈可擊,看來季白隻能從別的方麵下手。

這時,季白將一份病曆推到他麵前:“姚檬知道,你隻能活一年了嗎?”

林清岩的表情仿佛瞬間凝滯了,看一眼病曆,靜靜將目光移開。

季白和老吳都靜默片刻。老吳說:“她不知道?你既然患了病,為什麽還要向她求婚?目的是什麽?”

林清岩很淡的笑了笑:“這種私人的事,我不想回答。”

季白淡道:“你可以不回答。但是與馮燁有關的事,希望你配合。”季白將簽署有林清岩和馮燁姓名的文件複印頁,推到他麵前:“你跟馮燁認識,在檢查出絕症後,你很快就跟姚檬相愛。而她,是馮燁的初戀對象。”

老吳也看著他:“不要告訴我們,這是巧合。為什麽?”

這時,有人將聆訊室的門口推開一條縫:“許詡,姚檬說……想跟你談談。”

許詡看一眼隔壁房間沉默的林清岩,點點頭,轉身走了出去。

——

許詡有點不知道如何形容眼前的姚檬。她坐在一間審訊室裏,穿著華貴清豔的長裙,妝容亦是精致如花。但眼睛有點紅,隱隱有淚。

看到許詡,她毫不遲疑的直視著她:“你們怎麽會懷疑清岩?”

因為姚檬跟林清岩的關係,她也算跟本案有了牽連,許詡不可能對她全盤托出,但也不能完全不提醒她,於是答:“不是懷疑。隻是我們列了一些篩選條件, 在大範圍排除嫌疑人,林清岩也在其中,所以請他回來做例行詢問。”頓了頓說:“不過你最好先跟他保持距離,這樣對你們倆都好。”

姚檬卻不答這一茬,盯著她問:“什麽篩選條件,他也符合?”

許詡不吭聲,她當然不能說。

姚檬自己之前因為馮燁,也琢磨過這個案子,輕聲問:“他擁有獨立房屋?他有香港工作背景?這根本不能作為依據。”她臉上浮現一絲柔色:“還有,他這幾個月進出林區,是在裝修送給我的別墅。有兩次還是我跟他一起去的。許詡,這真的隻是巧合。”

許詡微怔,點點頭。

姚檬又問:“你們還有什麽依據?”

許詡望著她堅毅的表情、明亮的目光,卻沉默了。姚檬接受了林清岩的求婚,她打算跟他過一輩子。

萬一他不是凶手,他得了癌症的事,不應該由她如此突然的告訴她。她轉而問:“介意我問幾個私人問題嗎?”

“你問。”

“你跟林清岩朝夕相處,他在性方麵的表現是否正常,你應該看得出來。”

姚檬答得非常坦蕩:“很正常。”

許詡追問:“他有用藥嗜好嗎?是否會迷戀氣味、是否會影像記錄、用什麽牌子的沐浴液、會讓你穿上特定的衣服嗎?”

姚檬的表情完全不可思議,臉色也更紅了:“怎麽可能?你說的這些都沒有,他連我用什麽牌子的沐浴液都不知道。許詡,他是我遇到過的最溫柔、善良、穩重的男人,從我們好的第一天起,他就把我當成珍寶一樣愛護。你也談戀愛了,你應該明白我的感受。相信我,他絕不可能是凶手。”

——

走廊那頭的審訊室裏,林清岩麵對季白等人冷峻的目光,露出個淡淡的自嘲的笑意,也開口了:

“沒錯,我一開始接近姚檬,的確有目的。

我以前是認識馮燁,我們甚至還成為了朋友。但我恨不得一輩子沒認識過這個人。

當年‘天使案’的受害者裏,有一個女孩叫張曉鴿,是我的未婚妻。至今沒有找到屍體。”

趙寒迅速翻找檔案,果然找到這名女子的資料,快步走進去,遞給季白二人。

老吳看了之後,問:“所以……你的意思是,找到姚檬,是想報複馮燁?”

林清岩看著他們,幽黑的目光卻似看著極遠的地方:“當年馮燁總是隨身帶著姚檬的照片。馮燁死了這麽多年,我也快死了,就想看看,到底是什麽樣的女人,會跟馮燁這種畜~生相愛。

但……她根本跟馮燁不同,她很正直善良,也非常痛恨馮燁做的事。”

季白和老吳都靜默不語。林清岩偏頭,看著寂靜的窗外:“我已經立了遺囑,所有財產留給姚檬,你們可以去律師那裏查。結了婚,我走了,她繼承這一切也不會惹人非議。我之前幾次去林區裝修別墅,裝修公司都有人在那邊,你們也可以打電話去問。希望你們盡快核實,讓我和姚檬回家。”

——

夜色越來越深,天空仿佛濃墨一片,渾濁難辨。遠山輪廓起伏,如同黑獸在地平線奔跑。城市燈光星星點點,清冷而靜謐。

季白站在走廊裏,扶著欄杆遠眺。過了一會兒,就感覺到熟悉的溫軟軀體靠近自己,也靜默的站著。此時眾人或是在補眠,或是在忙碌。季白伸手輕輕摟著她:“冷不冷?”

許詡搖頭,問:“你信林清岩嗎?”

“我隻信證據。目前他的答案暫時都解釋得通。”季白輕聲答道,“而且兩起案發時間,他的車都沒有進出山區。所以我們沒有任何直接證據。”側眸看著她在燈下柔白的小臉:“你怎麽看?”

許詡蹙眉:“我不知道。不過從第二具屍體來看,凶手的心態應該有些不穩。但剛剛無論你們怎麽詢問,他的反應都很正常。”

季白點頭:“羈押24小時,查證他說的話屬實,隻能先放他走。”

許詡就沒再說話。過了一會兒,靜靜轉頭望向他。此時夜色幽暗,辦公室裏的燈光透到走廊裏,黯淡如薄紗。而他眉宇中有一絲倦色,神色卻沉毅硬朗。許詡伸手摟住他的腰,抬頭湊過去,親親他冰涼的臉頰。

季白勾唇而笑,低頭看著她:“怎麽了?”

沒什麽。隻是覺得,我們這樣要幸運很多。

她輕聲答:“希望姚檬以後能遇到真正適合她的人。”

季白摸摸她的頭:“別想了。去我辦公室睡會兒,我處理完工作就過來陪你。”

——

大屋不少人趴在桌上,抓緊天亮前的一點時間補眠。許詡走進季白辦公室,躺了一會兒,腦子裏卻還想著案子的事,索性起身,走到桌前坐下。拿過來些白紙,卻在桌上找不到筆。

季白之前還來過辦公室,抽屜也未鎖。她順手拉開抽屜,果然找到兩支筆,把抽屜又推上。

過了幾秒種,忽然反應過來,重新拉開,隻見一疊文件下麵,赫然露出黑色絲絨盒一角。

打開盒子,看著裏頭璀璨晶瑩的戒指,許詡有點發愣。她忽然就想起剛剛姚檬說話的時候,左手有幾次輕輕摩挲著右手上的戒指,或許是還不適應,但更多的是溫柔。

許詡抬起頭,外屋靜悄悄的,沒人看過來。她拿起戒指,套進右手無名指。

季白選的,自然大小剛剛好。款式也精致大方,很合她的心意。隻是……原來他打算向她求婚了?

許詡舉起手,在燈光下看了一會兒,忍不住微笑。過了一陣,放下手,把戒指往外推……愣住。

在指關節處卡住了,脫不下來。

她又推了幾下,還是不行。她想:莫非是最近吃太多,手指粗了?抑或是懷孕導致手指腫了?

試了五六分鍾,死活脫不下來。剛想拿出手機百度解決方法,就聽到外頭響起熟悉的腳步聲。

——

季白一進屋,就見許詡雙手插褲兜裏,站在屋子正中,有點愣愣的望著自己。

“還不睡?”他關上門,在沙發坐下,將她拉進懷裏。

“睡……”許詡神色淡然的打了個哈欠,頭老老實實靠在他肩膀上。季白已經累極了,很快就陷入沉睡。隻是感覺許詡似乎睡得不安穩,總是在他懷裏動來動去。他閉著眼,將她的腰摟緊,喃喃:“不許再動。”

——

第二天許詡醒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了。沙發上隻有她一個人,身上搭著季白的外套。

她是被手機吵醒的,季白的聲音聽起來很清朗,似乎已經工作了一段時間,沉聲對她說:“十分鍾後來大會議室,大夥兒開個會。”

許詡馬上彈起來,火速衝向廁所。

雖然季白到最後關頭才叫醒她,是心疼她,但卻叫她一番兵荒馬亂。快速洗漱完了,到了會議室,人都坐滿了,好在時間剛剛好。

大部分刑警還在外頭,隻有老吳趙寒幾個留在辦公室。季白簡單說了後麵的工作安排,這時趙寒問:“許詡說的幾點篩查條件,我們還繼續嗎?”

季白沉吟片刻,看向許詡:“你把幾點條件寫到黑板上,我們再梳理一遍。”

許詡點頭,起身走到會議室前頭的黑板前,刷刷刷開始寫。寫了幾行,忽然感覺身旁的季白目光灼灼盯著自己,有點異樣,猛的反應過來,看向自己無名指上的戒指,臉頓時燒了起來。

此時正是清晨,警局許多人還沒上班,整座辦公樓安安靜靜。幾個刑警也有些睡眼惺忪,可個個依舊目光如電,此時都看到了許詡停頓的動作和手指上多出的戒指,全都“明白”過來,看向季白笑了。

季白看著許詡緋紅的臉,眼中也浮現濃濃的笑意。但到底是將目光從她身上生生收回來,凝神繼續跟大家講案子的事。

碰頭會很快結束,大夥兒都起身,許詡低著頭誰也不看,季白目光似有似無落在她身上。

這時老吳走過來:“雖然案件緊張,但生活是生活,該恭喜的還是要恭喜。恭喜你們。”季白淡笑:“謝謝。”

趙寒幾個也湊過來,一個個說恭喜。季白全盤照收。趙寒說:“頭兒你太厲害了,昨晚那麽忙,居然還有空送戒指。”

季白笑答:“是倉促了點,好在許詡肯戴。”

許詡的臉就快著火了。

等人都走完了,季白轉頭,靜靜看著她。

許詡低著頭,把手伸到他麵前:“我昨天好奇試戴了一下,取不下來。你幫我一下。”

“哦,是這樣。”季白接過她的手,仔仔細細端詳了一會兒,抬眸淡笑,“我腦抽了才會幫你取下來。”

許詡:“……”

她又好氣又好笑,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麽。季白也不講話,黑眸沉沉凝視著她,這目光叫許詡心頭一撞。

“我不催你,不過我的態度始終明確——對我來說,這半年已經足夠讓我確認,你是我要娶的人。”他輕聲說,“等案子結束,我一定把昨天的求婚、送戒指都補上。你慢慢考慮。”

“嗯……”

季白看著她通紅的臉,還想調侃幾句,卻聽到急促的腳步聲,趙寒幾乎是大步衝到門口。

“頭兒,剛剛來的消息,林區發現了第三具屍體。初步判定死亡時間是昨天晚上。”

季白和許詡都是心頭一震,同時看向走道對麵的審訊室。

林清岩整晚都在裏麵,第三具屍體卻在這個時間出現了

第60章

遼闊的山嶺,綠意茫茫,一眼望不到邊際。而穿山公路上,此時卻並不像平日寂靜。

一輛輛懸掛著“XX電視台”、“XX報社”的車不斷經過。更有一撥撥大學生,騎行或徒步往山上去,氣氛嘈雜又緊張。

季白蹙眉問:“怎麽回事?”

趙寒掛了電話答:“問清楚了:是一群學生最先發現了屍體,死者也是大學生。現在整個霖市都傳開了。這些都是幾所大學的誌願者,要上山參加搜捕。大胡他們已經在勸說了。”

盡管警察將大部分人都攔在山腳下,還是有不少人在警方設置路障前就上了山,狹窄的山路上堵了好幾輛媒體車,三三兩兩的大學生也是隨處可見。

季白等人“突破重圍”趕到案發點,已經是下午了。記者和學生都被攔在封鎖線外,吵吵嚷嚷。看到季白等人,閃光燈更是亮個不停。還有學生大聲問:“請問警方什麽時候能抓到連環殺手?”

季白沉著臉不答,帶幾名資深刑警和許詡,走向陳屍點。

——

這是一處僻靜的山洞,警方的探照燈將洞內照得通亮,屍體就躺在洞穴深處,同樣的姿勢,同樣的安靜容顏。

大胡這幾天一直在林區跑,見到眾人,立刻上前:“死者叫沈紅苗,霖大大四學生。”

大胡簡略講了緣由:原來沈紅苗是霖大戶外運動社團的成員,十天前一個人進山徒步戶外旅行。林區實在太大,巡警都不知道她從哪裏進山的。兩天前過了預定歸期,同學們發現聯係不上她,自發組織搜救隊進山,也聯絡了當地警方,沒想到很快發現了她的屍體。又不知道聽哪個村民講,已經死了不止一個人,所以事情才鬧大。

季白跟老吳、許詡走向屍體身旁。法醫已做完初步鑒定,對他們說:“死亡時間初步判定是昨晚8點到10點,跟前兩具屍體一樣,死於氰化鉀中毒,其他傷勢也基本相同。”

許詡問:“凶手有可能延緩死亡時間嗎?”

法醫搖頭:“不可能。氰化鉀這種毒素比較特殊,服用後5-8秒瞬間死亡,並且皮膚、眼瞼等處會有特定的反應。這些反應,並不會因為溫度、濕度等環境原因改變,所以死亡時間的推斷是比較準確的。”

眾人都是一靜。再望向屍體,隻見周圍泥土裏散落著好些個淩亂腳印,大胡蹙眉說:“是學生們留下的。”

老吳是步伐腳印追蹤方麵的專家,他蹲下來,仔仔細細沿著屍體邊沿查看,過了一會兒,舉起手電,對著屍體腰側的土地一指:“你們看,是不是有點眼熟?”

隻見半硬半鬆的泥地裏,印著個淺淺的腳印。許詡立刻翻出資料袋裏,第二具屍體旁的腳印照片。老吳稍作勘探,點頭:“腳印長度、花紋完全一樣。是同一個人留下的。”

大胡看向季白:“頭兒,看來還真不是林清岩?”

季白未答,老吳站起來說:“那也不一定,目前有兩個可能:一、林清岩的確是無辜的;二、林清岩還有個同謀。”

許詡卻是眉頭緊鎖,盯著屍體說:“這個可能性太小了……怎麽會這樣?”

所有人都看過去,隻聽她極為沉肅的說:“從凶手的作案手法看,他非常看重與死者建立親密關係,這種關係是個人的、私密的、排他的。而且從犯罪史上,這種心理變態者幾乎都是單幹,分享對他們來說毫無意義。

可如果林清岩沒有同謀,那就是說,還有第二個人,完全符合罪犯的畫像。也就是說,在同一時間、同一地點、同一案件,有兩個符合特定畫像的人出現?這個概率實在是……”

她沒說完,季白沉聲打斷她:“許詡,回到物證上來。”

許詡心頭一凜,隻見他沉靜目光環顧一周,說:“這個案子比較複雜,我們暫時不要做任何既定假設,這樣反而會誤導思路,我們隻看證據。

現在我知道的是:一、從作案時間來看,殺沈紅苗的,肯定是另一個人。二、沈紅苗十天前入山,今天屍體被發現。這期間,我們設在山區周圍的警力,並沒有發現可疑車輛進出。這說明——凶手囚禁她的房屋,就在山區裏。

我會立刻申請警力,搜索整個山區。找到凶手的老巢,一切就會水落石出。”

眾人都是精神一震,許詡也是豁然開朗。這時季白手機卻響了,他接起:“局長……是,明白了,我馬上過來。”掛了電話說:“我要去一趟省裏,直接向省長和省公安廳匯報這個案子。老吳,你暫時替我指揮。另外,省廳刑偵隊應該要接管這個案子了。”

眾人點點頭,趙寒問:“局裏那邊說,林清岩的羈押時間滿了,他們隻能先放人。”

季白淡淡點頭,轉身走出幾步又回頭,看一眼許詡。許詡朝他點點頭,示意會照顧好自己,他這才大步走遠了。

——

季白走後不久,刑警們剛勘測完現場,果然傳來消息:省刑警隊隊長會親自主抓此案,季白做他的副手。

省隊隊長帶人抵達現場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一車車警察也從其他各市縣抽調過來。隊長傳達了廳長的命令:全體出動,即使把山區翻遍,也要把凶手找出來。

晚上,許詡和老吳等人匆匆吃完飯,就開始裝備防彈衣、警棍等。許詡看著厚實的防彈衣——山野追蹤需要長時間劇烈奔跑。靜了片刻,她沒有穿,而是去前方省隊隊長的指揮車找他。

剛走到車前,就見隊長拿著手機打電話:“你老婆懷孕怎麽不早說?我還以為什麽事,火急火燎打我電話。行,這個理解。我讓她留在後方,負責後勤……”

許詡微微一怔,心頭泛起陣陣暖意,轉身走了回去。

——

許詡再次見到季白,已經是第二天夜裏。

這天山野看起來已經平寂許多,學生們都被勸說離開了;媒體也受到管製,隻有數十家報紙雜誌獲準進入山區,在特定區域活動。省廳也是希望他們能夠做一些客觀正麵報道,安撫市民情緒。

而數百警力,正分散在山野裏,不眠不休的追蹤。隻是山區綿延數千公裏,沒有十天半月,根本無法徹查。一時也沒有進展。

正值深夜,老吳他們都外出了。許詡住在山腳臨時征用的一排農舍裏,警方後勤人員、媒體人員,都在此過夜。她睡得迷迷糊糊,聽到季白在屋外打電話:“……對,我剛到山腳。好,那我等你們的車來接。”

許詡立刻坐起來,就見季白推開屋門走進來。月光朦朧映在他的臉龐上,他看起來很疲憊,眼睛卻沉亮銳利。

“我歇一會兒,馬上就走。”他的嗓音有點啞。

許詡下床給他倒了杯水,季白將她摟進懷裏,一口把水喝完,輕聲問:“這兩天沒事吧?”

“沒事。你呢?”

“我能有什麽事?”他微微一笑。

兩人靜了一會兒,許詡說:“我這兩天一直在想這個凶手,還是想不通。”

季白這兩天幾乎都在路上奔波,在省廳也是匯報工作,沒時間深入想案情,聽她這麽一說,索性點頭:“還有點時間,我們好好分析一下。紙筆呢?”

許詡立馬從枕頭下麵抽出紙筆,順帶還抽出幾張凶案照片。季白想著她肚子裏的孩子,隻能心中苦笑,摸摸她的頭。

許詡把之前的凶手篩查條件一樣樣列下來,季白凝神看著,沉思片刻,抬眸看著她:“那句話是怎麽說的?排除掉所有不可能,剩下的一個,即使再不可思議,也是事實的真相。”

許詡點頭。

季白:“所以,盡管你說過,同一時間出現兩個符合描述的人,概率很小。但事實就是這樣。第二個人肯定存在。我們抓到他,林清岩的問題、案件的真相,都會迎刃而解。”

他從她手裏接過筆,一條條的勾畫:“上次你說的篩選條件,我一直認為是對的。你看,有些條件是並列的,但有些不能篩查,譬如我們可以統計出‘近期身患重疾的人’的名單,卻無法統計‘近期事業遭受巨大挫折的人’。所以這個人,肯定在這裏被漏掉了。”

許詡心頭一震,腦子轉得飛快,不等他在紙上劃完,已脫口而出:“所以,這個人是近期遭受事業巨大挫折、‘天使案’當年很可能還是大學生身份的論壇達 人;我們沒有他之前幾個月頻繁進出林區的記錄,是因為他本身就住在林區裏,所以對林區很熟悉!而且你昨天說了,他在林區還有套房子!”

她說完的時候,季白剛好在紙上劃完,兩人低頭看著紙麵,跟她講的一模一樣!

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振奮,季白起身打電話:“我是季白,馬上查:在山區工作和生活,22-26歲間,大學畢業,近期被貶職、或者遭受處分的男性,腳42碼,有一輛工作用車和獨立住房,可能是守林員、山區教師、消防員、巡警等公職人員……”

電話那頭,局裏負責信息技術的警察有點疑惑:“季隊,你要找什麽人?你都知道得這麽清楚了……”

季白:“最快速度給我答案。”

掛了電話,他沉肅片刻說:“我走了。”

許詡:“你注意安全。”

他看一眼門外環境,這是個農家小院,午夜靜悄悄的,黑黢黢一片。他轉頭看著許詡:“現在凶手身份不明,這附近有片警巡邏比較安全,你盡量留在屋裏,不要隨意走動。”

許詡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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