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椅》(二十一) 用生命製作相思椅

來源: 大獨狼 2015-10-06 06:57:34 []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23000 bytes)
回答: 《靈魂椅》(二十) 天有絕人之路大獨狼2015-10-06 06:50:35

陳玉德發現這個潦倒街頭的乞丐竟是昔日紅遍江南的木行狀元薑華雨時,心裏非常
吃驚。見他叫了一聲後又昏迷了過去。出於同行之誼,陳老板連忙將他背起,一路小跑
回到自家木行。又叫來幾個夥計替他梳洗一番,換上幹淨衣服。然而整個過程中薑華雨
始終像個木人似的,既不說話,臉上也無任何表情。幾個夥計見此情形,暗中議論老板
今天為何帶一個傻子回家。
陳玉德揮揮手讓他們不要多口。但他心裏也奇怪,薑華雨怎麽會落到這步田地?看
著他空蕩蕩的右袖管,著實令人歎息。陳玉德曾在兩年前的江南木行比武大會上,作為
湖州木行老板,比武會評委之一,親眼見識過薑華雨的手藝。當時便為之心折。雖說那
時金伯年想盡辦法壓製薑華雨,但陳玉德私下裏卻認為這少年前途無量。果然不出所料
,後來薑華雨迅速崛起,並徹底壓過金家。

“他如今這個樣子,恐怕這輩子都不能做工了。”陳玉德甚為可惜。可又一想:“他雖
不能動手了,但他那套木工絕活,那種新穎巧妙的構思,若能傳給我的話,那我豈不受
益非淺?”一念至此,他立刻吩咐夥計去騰一間幹淨的屋子來。那夥計奇怪道:“掌櫃
的,您要收留這個乞丐?”陳玉德聞言把眼一瞪:“乞丐?你知道他是誰嗎?”
幾個夥計一聽,都一臉茫然。陳玉德剛想說出實情,忽然想到如果這消息一旦傳出
去,說不定別家木行會來挖角,而且薑記木行的人也會找過來,那就麻煩了。照他的意
思,薑華雨留在自家木行越久越好,這樣才能學到他的本事。於是便改口道:“你們都
別問了。好好照顧他就是。但有一點你們需得牢牢記著,誰能學到他的一兩成本事,這
輩子都受用不盡!”
眾夥計聽了大為驚奇,紛紛把目光投向薑華雨,心中都暗道:“這人到底是誰?”


就這樣,薑華雨在陳玉德木行安下身來。一連數天,陳玉德親自服侍他的日常起居
,飲食寢臥。薑華雨終於恢複過來。陳玉德相當高興,但他很知機,看到薑華雨的痛苦
神色,知他心裏有非常大的苦處。所以一開始並不提木工活之事,隻把些湖州風情,市
井笑話來逗他樂。
功夫不負有心人,一段日子下來,薑華雨有感於他的殷勤,便主動說出自己心中的
苦悶鬱結。陳玉德一聽心裏暗暗吃驚,原來薑華雨的娘子竟被左將軍搶進府中做了如夫
人。那左將軍可是湖州一霸呀!他本想勸薑華雨死了這條心,但看他那種喪魂落魄,悲
難自抑的樣子,知道這話無法出口,否則這個年輕人說不定會去尋死。於是他避而不談
,便把話題繞到了木工手藝上。
薑華雨自從被趕出左府後,隻覺得整個人空空蕩蕩,像失了魂似的,連痛苦的感覺
都沒了。成天隻想著一件事,就是:“我從此再也見不到卿仙了。”幸而這些日子來陳
玉德不斷拿話安慰他。雖說沒什麽實用,但心情畢竟有所恢複。所以當陳玉德問起木工
事時,他便努力逼使自己把全部心神集中起來。
他將《公輸巧作》中的一些入門手工,款式,構思的套路說給陳玉德聽。陳玉德大
為驚喜。他知道就憑薑華雨指點的這幾招,他的手藝水平將整整提升一個檔次。這幾日
恰好左府來人要家具樣品,他就把薑華雨教的款式做了上去,據說左府中人看了個個喝
彩,張總管本來還有些猶豫不決,如今已經敲定由陳玉德長期承辦左府的所有家具。不
過當務之急,要先把左將軍十二房如夫人的閨房家具統統換新。據說左將軍最近在外與
倭寇開仗,趁機克扣餉銀,敲詐民間富戶,很是發了一筆,因此府中要更換的家具很多

陳玉德包下這門大生意後,想到今後數年內銀子肯定會像流水一樣滾滾而來,高興
得跟什麽似。但他也知道,要繼續討左府歡心,就必須從薑華雨那兒學到更多本事,因
此他對薑華雨的服侍更為周到,簡直錦衣玉食地將他供養起來。同時又吩咐手下人不許
向外泄露自家木行請了這麽一位絕頂高手。
陳玉德的日日求教讓薑華雨忙得分不了心,然而每到夜深人靜之時,他總會忍不住
想起身陷左府的卿仙,每次想起她,胸口便一陣陣傷痛難忍。
他始終不明白左府為何要趕他出來。他又想卿仙如果知道此事,不知會有多痛苦,
她會不會做出傻事來呢?依她的性子完全有可能,不行,我一定得去救她!但是,憑我
一個小小百姓,又怎麽進得了左府?我為何這樣沒用?!每一個漆黑的長夜,薑華雨就
在這種痛苦的自責,難熬的焦慮中渡過。
這天下午,他又坐在房中愁眉深鎖,長籲短歎。忽地陳玉德一掀門簾走了進來。陳
玉德一見他的神情,便知他又為妻子煩惱。陳玉德暗中一歎:這年輕人當真是深情之至
,繼而又道:“男女之情真能讓人這般尋死覓活嗎?我那婆娘如果現在就死,我還巴不
得呢!說到紅杏綠珠那對姐妹,我的確很歡喜,但她們到底是*****,要真死了,我也就
痛惜一陣罷了。唉,真不懂這小木匠究竟是怎麽想的。”

“薑兄弟,今兒我又得向你討教了。”他在薑華雨身邊坐下。為了表示親熱,他早
把“薑老板”改成“薑兄弟”了。他還準備過一陣子挑個好日子,正式和薑華雨來個八
拜之交。薑華雨見他來,勉強一笑道:“陳大哥,有事但說無妨。”陳玉德搓了搓手道
:“有一個員外,取了十二房如夫人,要我木行做些新巧家具出來,從用料到款式,都
得和別家不一樣。我說若是一二套閨房家具,推陳出新倒也簡單,憑我陳記木行的手藝
應該拿得下。
但一連十二套家具,一百四十四件大小家什,要件件與眾不同,恐怕整個湖州府都
沒人能答應下來。但員外說我隻要能把家具做到他稱心,價格方麵絕不計較。我一時犯
了難,想來想去,最後還是想到了薑兄弟。我看全湖州一府兩縣,不,全江南恐怕也隻
有你薑兄弟才有本事攬這個活。“

薑華雨略一沉吟道:“好吧,陳大哥,你容我想幾天,我會把家具式樣先畫下來,
隨後我們再推敲一番。”陳玉德大喜道:“隻要薑兄弟肯出手,這事準行!好,那你忙
,我不打擾了。”說著便出了門去。他沒告訴薑華雨這十二房家具就是為左府所製,是
怕他萬一分心就不好了。“嘿,可能這十二房如夫人當中就有薑華雨的娘子呢!”陳玉
德搖搖頭,又暗中羨慕了一會兒左將軍的豔福齊天,就到外麵作坊去了。

薑華雨在房中靜坐了一會兒,強自收拾心神,找來紙筆,開始用心構思起家具的款
式來。唯在此時,他才能忘記一切痛苦。七天之後,一百四十四款新穎別致,式樣各異
的家具草樣終於畫了出來。這日傍晚,陳玉德來到房中,和他商量這批家具的最後定稿
。照客戶的要求,每一房的十二件家具上,都得標上這位如夫人名字中的一個字加以區
別。陳玉德把眾夫人的小名全都抄了過來。準備和薑華雨討論究竟刻何種字體才合適。
當時木匠刻上家具的字,都是從書畫坊拓些名士墨寶回來臨描上去。

陳玉德翻了翻手中的幾本字帖,道:“薑兄弟,我看時下風行姑蘇唐六如和長洲祝
允明的字,不如就用他們兩家吧。”薑華雨點點頭,對刻何家字體他並不在意。陳玉德
見他首肯,高興道:“行!那就這樣訂好了。嘿,這次倒有些賺頭。不過那位員外真是
豔福不淺哪。”陳玉德本來好色,對娶十二房如夫人這種美事自然心向往之。飄飄然想
象了一會兒,他又忍不住拿出那張眾夫人的名單,道:“薑兄弟,你看看這些名兒,單
單一個字就這麽讓人心動,想必那真人麽……嘖嘖……”
薑華雨見他高興得有點失態,剛想勸止他,眼角卻無意中掃到紙箋之上分明有一個
“仙”字!他當即如雷轟頂,心頭狂跳,一把搶過紙箋,語不成聲道:“陳,陳大哥,
這個仙,是不是我的娘子卿仙?”陳玉德見他臉色蒼白,雙眼布滿血絲,不由暗自心驚
,後悔自己不該一時輕狂露出名單,於是忙道:“薑兄弟,你怎麽啦?這又不是左府的
……”他剛想掩飾過去,卻見一人跨入房中,口中直道:“陳掌櫃,家具做得怎樣了?
我們左將軍催得好急啊!”
兩人抬頭一看,見一身著管家服色的中年男子。陳玉德做個請的手勢,道:“羅管
家,我們到外麵談。”他想請走來人,免得尷尬。誰知薑華雨一眼就認出這人正是當日
花園裏被左將軍一巴掌打倒的那位管家。偏巧那管家也眼尖,認出他來,不由奇道:“
咦,你怎麽會在這兒?”薑華雨急欲探聽卿仙在左府的情形,便道:“羅叔,這事說來
話長,您先快快請坐,我有事向您打聽。”陳玉德見兩人竟然相識,沒奈何,隻好招呼
羅管家坐定。並把薑華雨的來曆大致說了一遍。說到他被左府趕出來時,羅管家歎道:
“我家那位張總管的規矩,唉,實在是嚴了些。就說這十二房家具吧,催得比左將軍還
急!”
薑華雨見他到來,又聽這話,已知十二房家具是為左府所做。那麽那個“仙”字多
半就是卿仙了。但他還不敢確定,便道:“羅叔,左將軍這十二位如夫人當中,可有一
位名叫劉卿仙?”陳玉德在旁邊聽聽話頭不對,剛要把話扯了開去,卻聽羅管家點頭道
:“是的。這位如夫人是左將軍的第九房,最得寵愛……”薑華雨聽罷,頹然坐倒,麵
色漸漸發青。

陳玉德見情形不對,忙招呼羅管家出去說話。不多時他獨自折返回來,見薑華雨還
是一動不動,神色憂鬱得可怕。陳玉德看得心頭一酸,他躊躇一會兒,想找些話來安慰
薑華雨。哪知薑華雨倒先開口了:“陳大哥,何時開始做家具?”陳玉德聽他語氣平靜
如冰,不覺奇怪,便道:“薑兄弟,你沒怎麽吧?”薑華雨淒然一笑:“我很好。陳大
哥,我想求你件事。”

陳玉德一愣,心想別是讓我去求左將軍放回你娘子吧?這我可不敢做。
但這話又說不出口,於是他眼珠一轉,便道:“薑兄弟,你放心,隻要我陳某人辦
得到的事,我一定替你去辦。”此話口氣雖硬,但卻模棱兩可。

薑華雨也沒在意,隻道:“陳大哥,我右手斷了,無法做木工。但我還是想親手做
一件仙字房中的家具。就當是我和我娘子夫妻一場的留念吧。”
陳玉德心頭一鬆,連連道:“這是應該的,薑兄弟,我明白你的心思。你能這樣想
就好。這樣吧,你看哪一樣家具合適,你就做。一切木料工具油漆我去幫你辦來。”薑
華雨道:“謝謝陳大哥了。我想做把圈椅。隻要一方相思木就夠了。”陳玉德點點頭,
心道用相思木倒也合適。

薑華雨又道:“我明天就開始做。不過在我做工的時候,需要把這房中的門窗全都
鎖好,再用黑布遮起,任何人不能打擾我。行嗎?”陳玉德暗想:“他想幹什麽?做把
椅子這麽保密?”但一想這也不關自己什麽事,就一口答應了,又道:“那你吃飯怎辦
?”薑華雨道:“隻要讓夥計送到門口就成。”陳玉德一邊答應著,一邊有些擔心。因
為薑華雨說話時的神情和語氣,雖然平靜,但總透著一股異乎尋常的氣氛。他想想不放
心,又勸道:“薑兄弟,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常八九,凡事要想開些。”薑華雨隻
淡淡一笑。

第二天一早,陳玉德便把一方上好的相思木以及一應尺規刨子等工具全都送了進來
。又著人用黑布把門窗遮起。幾個夥計很奇怪,但陳玉德不準他們問任何話。一切料理
完畢後,陳玉德便帶他們到外麵作坊去了。

聽他們的腳步聲逐漸去遠,薑華雨這才緩緩地從椅子上站起身,此時房內一片漆黑
。他摸索著點亮一支紅燭。燭光亮起,幽幽的,非但沒使周圍明亮多少,反而增添了一
種奇詭莫測的氣氛。他來到木料邊上,仔細地摩挲著這方色澤深紅,紋理細膩的相思木
,神情說不出的悲苦淒涼。過了半晌,他臉上忽地露出一種少有的堅決神色,然後迅速
拿起刨子,取下上麵一把鋒利的刃口,擱在自己的頸部。
當冰涼的刀鋒緊緊壓在脈動的頸項時,他笑了,笑得既慘痛又滿足,隻聽他輕輕地
念道:“卿仙,我來陪你了,你別急……”說罷,用力將刃口往頸部一劃。

“啊!”聽到薑華雨突然自戮,沈盼嚇得驚叫一聲。寧遠連忙一把握住她的手。同
時自己心裏也有點發毛。“你,你怎麽會這麽做?”過了一會兒沈盼顫抖地問到。薑華
雨並沒回答,隻是長長一歎,歎息聲冰冷而低沉。
隻聽得沈盼背後一陣陣發冷。她明知薑華雨這個鬼魂並無害她之意,但他終究是一
個鬼魂,而且還是一個滿腹冤屈的冤魂,怎不叫人害怕?
寧遠見她嘴唇哆嗦,牙齒打戰,心裏既好笑又憐惜,於是拍拍椅子的扶手道:“薑
華雨,後來怎樣?難道你就這樣自殺了?”
椅中的靈魂薑華雨道:“我沒自殺。我是按《公輸巧作·鬼神技》裏一種辦法,將
自己的靈魂藏在血液之中,然後塗抹在木料上。”寧遠聽了覺得匪夷所思,又問道:“
那便怎地?”不知不覺中,他的口氣也仿古起來。薑華雨道:“隻要將我的全身血液都
塗抹在做成的椅子上,我的靈魂就能牢牢地依附其中。這樣,我就成了椅子,椅子就成
了我,再也分不開了。”
“全身血液?那你不是要死……”沈盼心頭發顫。
薑華雨沉痛但又堅決地道:“隻要能與卿仙重聚,死又何妨?”聽了這話,沈盼向
寧遠望去,眼神中的意思分明是:“你看,人家多深情。”
寧遠不甘示弱,才待作出表示,隻聽薑華雨又道:“我一邊做椅子,一邊將自己的
血液緩緩滲進去,七天七夜之後,椅子終於做好了……”沈盼和寧遠頓時不再說話,聽
他繼續說下去。

第八天上午,陳玉德正在作坊裏監督夥計們加快幹活,忽然一小夥計慌慌張張地從
後院跑來叫道:“掌櫃的,那人,那人……”陳玉德道:“怎麽了?”小夥計越急越哆
嗦:“他,他……”陳玉德讓他專門替薑華雨送飯,見他表情,心中一抖:“難道出事
了?”當下不等小夥計把話說完便匆匆趕到後院薑華雨住的小屋。隻見門外擺著幾碗昨
晚的飯菜,看上去沒動過。他連忙走到門前用力敲門道:“薑兄弟,開開門!”但是裏
麵沒人回答。
這時後麵陸陸續續跟進來幾個夥計。剛才那說不出話的小夥計此時口齒倒伶俐了些
:“掌櫃的,今天早上我一來,就聽到屋裏撲通一聲,好象有人摔倒在地上,我又見這
飯菜沒動過,怕是他……”陳玉德聽到這裏不再猶豫,立即用鑰匙打開了門。借著明亮
的天光向屋內看去。隻見屋子中央赫然擺著一把造型淡雅玲瓏的圈椅,然而薑華雨卻倒
在椅子邊上,麵色白中透青,相當嚇人。陳玉德大叫一聲:“薑兄弟,你怎麽啦?”當
即搶進屋中來到他身邊,附下身一探其鼻息,心中一冷。原來薑華雨已經死去多時了。

“掌櫃的,這可怎麽辦?”眾人一見死了人,都沒了主意。陳玉德沉吟片刻,取出
一錠大銀道:“阿福,你去買一副上好的棺材,待會兒和阿貴一起把薑師傅的屍身裝殮
了。再到城外找塊好地,挑個日子把他安葬了吧。”
那夥計邊答應邊道:“掌櫃的,你真是好心腸。”陳玉德搖頭歎道:“可惜啊,薑
師傅手藝這麽好,年紀這麽輕,卻死得這麽早……”幾個夥計亦為之惋惜。過得片刻,
又一人道:“掌櫃的,那他做的這把圈椅還要不要?”
陳玉德走到椅旁,見椅背當中刻著一個深深的“仙”字,筆勾轉處,盡見深情,他
感慨一番,沉聲道:“要,當然要!”

半個多月後,陳記木行把做好的十二房家具送進左府,出色的做工和新奇的款式贏
得左府上下一片稱讚。薑華雨製作的圈椅也終於被搬進了卿仙的房中。這段日子來,卿
仙也不好過,自從上次和薑華雨見麵後,左將軍就回來了。左將軍十分寵愛她,一回府
就住到她房中,一連個把月都沒離開過。她心裏焦急萬分,不知他何時才能離開,又不
敢露出任何不滿之意,怕他起疑,隻好咽淚裝歡主動討好他。但每當那左將軍噴著酒氣
摟上來時,她真恨不得一刀殺死他然後再自盡。熬了個把月後,昨天左將軍總算接著公
事暫離府中。她這才如釋重負,打算明天一早就到後花園去尋薑華雨。
到了掌燈時分,她坐在窗前想著明日如何與薑華雨商量出逃之事。背後傳來素馨的
呼喚:“九奶奶,你瞧這把椅子放在這兒好嗎?”她回過頭,隻見素馨手裏提著一把圈
椅,燭光下顯得紅豔豔的。不知怎地,一看到這把椅子,她心頭突地一跳:“素馨,這
是今天送來的家具嗎?”素馨將椅子放到梳妝台邊道:“對呀,聽說是陳記木行做的,
式樣好別致。”卿仙來到椅旁仔細打量,這把圈椅做工並不怎麽考究,裝飾也不富麗,
但別有一種淡然之氣。
素馨道:“其他房的家具我也見著一二,但都沒有我們房裏的好。尤其是這把椅子
,素素淨淨的,看著就讓人舒服。我想九奶奶必定歡喜,就拿進來了。”卿仙沒有說話
,隻是拿手輕輕地摩挲著椅背,撫著撫著,心裏湧上一股說不出的親切感,她暗感奇怪
,不由皺起了眉頭。素馨瞧她神色,疑道:“九奶奶,不喜歡嗎?”卿仙道:“不,就
把它留在這裏吧。”
素馨這才喜道:“小婢的眼光還不錯吧。要不再到外屋去看看其他的?”
卿仙一想也好,便隨她來到外屋。

寬敞的外屋中擺著數件家具,款式無不極盡巧思。卿仙大略瀏覽過來,心中奇怪更
甚。她心道:“這些家具,怎和薑大哥做出來的如此相象?但做工卻又差了。”她和薑
華雨夫妻一年多,對他的手藝自然熟悉。“難道別人也學會了他的手藝?”她看了一會
兒也想不出究竟,隻是想到自己夫妻二人如今同在一處,卻咫尺天涯,無法想認,心中
倍感惆悵。
夜深後,素馨到外房睡了,卿仙卻坐在裏屋的圈椅裏怔怔地出神。椅子做得很合襯
,像專門為她訂做似的。撫著兩邊線條圓滑順溜的扶手,她仿佛想起以前無數個溫馨的
夜晚,薑華雨也是這樣將她抱在懷中,雙手不鬆不緊地摟著她說話。“薑大哥,我們這
次真能逃出去麽?”對於出逃一事,她心中亦彷徨沒底。想著想著,她不由昏昏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忽聽一人輕聲喚道:“卿仙,卿仙。”她驀得一驚醒來,隻見房內
空無一人,窗外斜月如勾。她暗自詫異,疑心自己是不是在做夢,卻聽那聲音又來了:
“卿仙,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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