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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 薑爺 2014-06-26 16:01:58 []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0 by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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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一)轉戰


從井中噴出的黑氣遇到明火之後猛烈地燃燒起來一股火焰衝向天上另一股火氣衝入井底井下傳出隆隆的空洞扯風聲。井口同時在雷擊下向內倒塌地麵現出一個在下陷中擴大的坑道。

安清源已經撲到殿內隻差幾步就到鄧堯身後他看到鄧堯和綠嬌嬌施法封井的時候穆拓閃到一旁在地上拾起一段半尺粗一丈長的巨大斷梁狠狠地向鄧堯背後掃去。安清源剛才注意力一直在井中的黑氣上他不知道穆靈已經死去更不知道穆拓有如此大的恨意和狂性看到穆拓出手的時候要叫住他已經來不及隻好劍氣一轉削向穆拓手上的巨梁。

巨梁在劍氣的切削下應聲斷開幾截但是去勢絲毫不減依然以十成力道撞向鄧堯的背後;當斷梁飛出時另一節更重重打到跪在鄧堯身邊的綠嬌嬌後腦上。兩人正在全力封井想不到背後有人偷襲頓時失足向井坑中摔去。傑克剛剛清醒一點睜開眼就看到鄧堯和綠嬌嬌摔出他隨手捉住一個人想扶住不讓他摔到地上可是他卻現自己被扯入一個無底深洞身體在洞壁上碰撞打滾不停下墜……

穆拓明顯在極度的狂燥之中他雙手尾指相扣交叉在胸前食指張開結成降三世明王印聲調暴怒地喝出一串咒語:“曩莫悉底哩也他尾迦南怛他蘖哆南暗!”左腳向內側提起再展開重重地頓到地麵殿裏地麵隨之一震揚起半天塵土碎屑麵前的井坑比剛快塌陷得更快更猛烈以至於把四周的斷梁碎石都快吸入井中。

安清源一手搭在穆拓的肩上喝止他:“快停下!”

“尾羅示尾羅示摩訶聽羯羅縛日羅哩娑哆娑哆……”穆拓不管安清源隻是不停地念著咒語他的右腳又提起來向內劃一圈後再次隨咒語重重頓在地上殿中的地麵再次震動震出的氣浪把安清源逼退幾步。他看到那個井口吸入了大量的殘牆碎石居然已經被埋平他再次撲到穆拓麵前雙手捉住他的肩膀大叫:“停下!我叫你停下!”然後向他的臉上狠狠打了一巴掌。

穆拓終於停了下來他恨恨地看安清源一眼馬上回頭跑到穆靈死去的地方在地麵上用雙手猛挖瓦礫很快就把穆靈屍體挖出來抱到伏魔之殿外麵的空地上放好。他急急忙忙把穆靈的臉擦幹淨關切地叫道:“哥你醒醒哥聽到嗎?哥哥?”

安清源看看殿裏的地麵已經找不到一點井口的痕跡綠嬌嬌他們也生死未卜。不過他很清楚這裏是天獄之地地下很可能有千奇百怪的洞穴讓她逃脫;而且他也很清楚綠嬌嬌的八字這個庶出的妹妹八字雖然很弱可是命帶貴人要她死還真不是容易的事隻要不是親眼看著她死在麵前都不用太過擔心。再說如果綠嬌嬌重出地麵他也可以用閻王吊魂咒很快找到她現在當務之急是重整隊伍找到《龍訣》想到這裏安清源放下心情出去看看穆拓。

穆拓看到安清源跳到身邊對他安慰了一句“節哀順變”他雙手抱著穆靈的屍體問安清源:

“國師宮裏的喇嘛大師都說我們可以建功立業繼承爵位我哥怎麽就死了?怎麽可能?我們的八字是一樣的我怎麽沒有死?”

安清源抬頭看看天上的黑氣那股黑氣正順著北風向南方漫延。他腦子裏已經有太多解決不了的事情:葬下了洪家老爺的潛龍吞金穴卻找不到《斬龍訣》;家裏弟妹父親的安置沒有一件可以做妥當;鄧堯的變節和穆靈的死讓自己無法向欽天監交人;魔氣的泄出南飄使湖南廣東廣西雲南各省都有了謀反的先兆隻怕會生比當年梁山泊更猛烈的造反;他不隻是不能向朝廷有所交待現在幾乎不能向任何一方有所交待。他緊緊閉著嘴唇不想再回答穆拓這種無聊的問題。

可是穆拓的心思就繞在這裏他坐在地上雙眼無辜地看著安清源說:“國師你是朝中最強的玄學家你還沒有給我們算過命你告訴我我們兄弟出什麽事了?”

安清源一路以來把這兩兄弟帶在身邊就是因為他們是王爺的親屬王爺說想孩子們曆練一下出門前親手把兩人交到他手上另一方麵很明顯的是朝廷在執行一向的傳統大清朝廷從來不會讓一個機構完全由漢人掌管何況這是漢人官員單獨出門出執行秘密任務這兩兄弟對他來說也是一雙盯梢的眼睛。

他不想自己回京交不了人所以有點危險的事都讓漢官去做這兩個少爺帶在身邊由自己護著。這兩兄弟說不上是驕生慣養也可說是驕橫跋扈從小在京城就橫行霸道現在長大了霸氣依然不改。做事認真打仗勇猛是一大優點可是感情用事狹隘衝動又讓自己總是要想辦法控製一路上都不知道是誰在照顧誰現在死一個安清源心裏反而有莫名的放鬆。回京城的時候當然是免不了有大麻煩了可是眼下……

穆拓還在期待著答案安清源從上向下看著穆拓冷冷地說:

“你以為什麽事情都會問一問就有答案?問一問就會有人回答你?不過你是小王爺清源不敢不答……我告訴你吧隻要是外貌有一點差別的雙胞胎都會一個吉一個凶;陽時出生長子凶陰時出生幼子凶;你們倆是哥哥死了你們是陽時出生的對不對?”

穆拓一臉不解地說:“是啊……我們是寅時出生可是……可這麽多年怎麽沒有人告訴我們從來沒有人說過人人都說好?人人都說好!”穆拓越說越激動最後競然擺著穆靈的屍體追問安清源。

安清源深深吸了一口氣以極大的耐性對他說:“你們是小王爺你們的爺爺就是王爺誰敢得罪你們家?誰敢在你們家麵前說難聽的話?我告訴你你以後要是當了王爺也象現在這樣的性子你一樣聽不到真話!”

穆拓想不到從安清源嘴裏出來的答案如此殘酷他呆呆地看著安清源。安清源看他無話可說自己回答這麽多情麵也給足了於是喝道:

“穆拓聽令!你和梁把總馬上打掃戰場回南昌城休整候命七天後沒有我的消息回來這裏打探再沒有消息的話自己回京複命!”

穆拓表情木訥地應了一聲“喳”仍然抱著穆靈呆坐在地上。安清源正要吹銀哨呼叫金立德就看看到金立德提著刀氣勢洶洶地跑過一邊叫道:“國師怎麽樣?捉到叛匪沒有?”

“少廢話你看不到嗎?跟我來!”安清源向地上和穆氏兄弟打個眼色很會做人的金立德眼睛一瞄就知道生了什麽事提了提眉毛馬上閉嘴跟著安清源迅去到道觀廟群的入口。

堀田正睦等四個日本武士一直守在道觀的入口甬道可是他們並沒有閑著。丹羽如雲一直在緊張地運算著結果宮部良藏早已用飛索上了破殿屋頂之後一直在各個殿頂之間跳躍跟蹤著全過程。當黑氣衝天綠嬌嬌等人被埋入井中宮部良藏飛快地回到堀田正睦身邊匯報了看到的情形在丹羽如雲對衝天黑氣的講解下大家都知道了中國將要生什麽事情。

對堀田正睦更重要的是知道了安清源在為《龍訣》而戰。《龍訣》是什麽他們並不知道可是他們知道在安清源和大清皇帝的眼中《龍訣》比《海國圖誌》更重要。對他們而言這一次來到中國如果得到不《海國圖誌》有機會得到大清國師拚死搶奪的《龍訣》也算是不枉此行。耐心等待就有機會他們不動聲色地等安清源回來。

安清源帶著金立德三幾步就閃現在堀田正睦等人麵前他對四人拱拱手說:“麻煩各位在這裏壓陣……”

堀田正睦欠欠身回了禮之後關心地問道:“剛才裏麵一直有槍聲和雷聲清源兄還好嗎?”

安清源說:“堀田兄有心了現在我們要去找龍兒不知道各位是否方便……”

堀田正睦說:“清源兄是大將軍我們聽從你差遣。”堀田正睦嘴上是這麽說其實以現在心裏對《龍訣》的好奇就算安清源馬上送他們回日本他們也會折返回來調查《龍訣》的真相。

安清源說:“那就有勞各位了我這裏有一束龍兒的頭丹羽先生有辦法追蹤到他嗎?”

丹羽如雲微笑著點點頭說:“隻要有他的毛和指甲可以用陰陽術找到他安先生真是深思熟慮我們先到山下備好馬如何?”

說完六人就匆匆下山上馬走到山下時丹羽如雲從身邊摸出一張方形的符紙抽出一條安龍兒獨有的黃色頭折在符紙中。他撚起劍指在符紙上憑空劃出一道符雙手向空中一放那張符紙竟變成一隻白蝴蝶飛出他的掌心。

安清源不禁讚歎:“東洋陰陽術真是另有一番風采……”

丹羽如雲以招牌的平靜微笑對安清源說:“我們跟著蝴蝶跑就會追到龍兒。”說完大家同時縱馬跟向白蝴蝶飛走的方向。


(一二二)太乙密碼


安龍兒和孫存真和綠嬌嬌兵分兩路之後躲到山上讓過從後追來的大隊人馬馬上下山進入上清鎮。

上清鎮看起來隻是一個普通的小鎮中央有一條主要街道兩邊是居民住戶。他們拍馬入鎮之後很快就看到鎮中間有一座高大的門樓門樓正對瀘溪河樓頂的金漆大匾上寫著五個鬥大金字嗣漢天師府。門前有一對高大雄壯的石麒麟旁邊有一排綁馬石樁孫存真正要下馬綁樁安龍兒馬上叫住他揮揮手讓他跟上來然後兩人催馬繞到天師府的背後。

不繞不知道圍著天師府走一圈才知道天師府占地數十畝也不知裏麵有多少房間大殿。他們在一棵小樹上綁好馬抱出大花背看守著馬匹行李於是兩人飛身上牆。

從牆頭看下去是一個巨大華麗的花園偶有一兩個年輕侍女走過看情形象是大戶人家的住宅。孫存真問安龍兒:“要不要我和你一起去?你去偷出來還是問人拿?”

安龍兒一直在仔細看府裏的地形他回答孫存真說:“嬌姐給了我地形口訣沒有說問人要《龍訣》我們也不是來串門借錢的人家見了我們還要諸多廢話;後麵的追兵能很快就追到這裏……所以隻能集中力量最快地拿到手我們一齊去吧。”

孫存真和安龍兒都心急如焚一句話都不想多講溝通好馬上沿著牆頂飛快地向天師府的中部撲去。

這天師府是曆代天師的住處也是天下道教的核心象征。即使在今天全世界的道士都必須在龍虎山天師府受錄才可以被承認為真正的道士用現代漢語來說天師府是全球唯一指定的道士牌中心。

從漢朝第一代天師張道陵開始至到道光年間天師府的天師已經承傳了六十代從血脈正統綿長來說在中國隻有千年承傳的山東孔子一脈可以與之相比。和孔廟一樣天師府經過曆代帝皇的多次封賜占地麵積越來越大府中的各種祭殿宮室越來越多道教每一個時期的變化與痕跡在漫長的曆史中不斷沉澱在天師府。可是到了道光年間情況卻出現了前所未有的變化出現在安龍兒和孫存真麵前的是一個空蕩凋零在金壁輝煌後麵透出破落的灰暗大宅。

安龍兒象進入自己家一樣沿牆飛奔孫存真並不知道地形口訣於是以一個助手的位置緊跟著安龍兒。到了天師府的中部麵前是一座全府最高的大殿安龍兒做了個手勢讓孫存真停下蹲下看了看了大殿的牌匾牌匾上寫著“玉皇大殿”四個大字從殿裏傳出喃喃的誦經聲有幾個道士慢慢走進大殿。

不過這裏並不是安龍兒的目標他隻是以這個中點為座標來找到下一個地方。

綠嬌嬌給他的口訣是:玉帝乾坤中狐仙甲子後;心懷沈將軍真人步罡走。這個口訣綠嬌嬌苦思了十年老是在自己家裏翻來翻去就是想不明白是什麽意思;可是安龍兒一來到天師府一切問題卻迎刃而解。

玉帝當然是指玉皇殿了乾坤中卻不是指一般八宮的乾宮和坤宮的中間而是指三元風水師獨家專用羅盤上的乾坤卦中間的夾縫線這條線正通南北正針方向。

安龍兒回頭一看玉皇殿後就是狐仙殿於是他帶著孫存真從牆頭往回走。在狐仙殿中傳出古琴的聲音有人把古琴彈得散破而激昂琴聲並不好聽也沒有節奏似乎可以聽出淩亂的心緒。

他們不管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再往回走就看到一個中庭中間一座大真武殿一邊是法籙局另一邊就是甲子殿。安龍兒小聲對孫存真一句“甲子殿”自己先跳下圍牆然後兩人一起沿圍牆摸向甲子殿的後方。在安龍兒的想法中甲子後應該就是甲子殿後了。

甲子殿後是殿牆和圍牆兩牆之間夾著一叢青竹安龍兒和孫存真站在竹子旁邊撓頭。孫存真說:“我們不是要從這裏挖下去吧?”安龍兒說:口訣上說是‘狐仙甲子後’你看狐仙殿後就是甲子殿了甲子後不就是這裏嗎?”

孫存真說:“不對甲子殿裏還有一個甲子後就是甲子太歲金辨大將軍的背後快進甲子殿裏麵……”他一說完就先跑了出去。安龍兒沒有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心想孫存真怎麽知道道裏麵的事?大概是當過道士的人都知道什麽是甲子後吧?想是這麽想人已經跟著孫存真衝出庭園繞到甲子殿的正門。

庭園對麵就是道籙局這裏是收藏曆朝檔案秘典的地方從門中走出一個老道士剛好看到兩個衣裝樣貌都古怪的陌生人跑到甲子殿門他正想開口問是什麽人那個一身黑衣臉上遮布的小個子男人已經揮棍打碎了門上的掛鎖衝進甲子殿隨後一個包著頭巾的少年也衝了進去。老道士一看這兩家夥不是賊還是什麽?開口就叫:“來人啊!快到甲子殿捉小偷!”

安龍兒一進甲子殿孫存真就反手栓上大殿門。他們回頭看去隻見大殿中空正前方有一塊大牌匾寫著“千秋萬代”前方、左方和右方都排著長長的案台案台上整整齊齊地排著六十個兩尺高的神像每一個神像都作武將打扮在每一個神像前分別豎著一塊長直的牌子牌子上寫著代表六十個甲子的人名他們就是六十甲子太歲星君也稱為值年太歲。在傳說中認為每一年都由這裏其中一個對應的將軍當值那一年的氣運如果有人犯太歲的話就可以到甲子殿拜相對應的太歲化解當年的災禍。而孫存真所說的“甲子後”就是“甲子太歲金辨大將軍”的身後。

他們一眼就看到甲子太歲正在神殿的正中位置於是馬上跑到甲子太歲的麵前觀察甲子太歲的身後怎麽看都是一堵牆甲子身後有什麽呢?

這時門外傳來老道士的叫聲:“你們是什麽人!快開門我已經喊人來啦你們要是做壞事可要捉你們去見官!”之後又傳來很密集的拍門聲一聽就知道不是一個人起碼有五六人在門外喧嘩拍門也有人試圖用鑰匙開門可是孫存真把殿門反鎖他們無論如何也不能用文明的方法把門打開。

孫存真看也不看大門的情況一步躍上案台用棍捅向甲子太歲身的牆牆聲出“當”一聲聲音象一個很厚的銅鍾兩人都有些詫異這牆原來是鐵做成的空心牆。撞了幾下牆壁沒有反應孫存真彎腰伸手到甲子太歲像身後摸索。太歲像摸上去緊實光滑他一摸再摸安龍兒擔心地問道:“怎麽樣?有什麽現?”話音未落孫存真就一拳插入太歲像的背後出很大的破碎聲嚇了安龍兒一跳也引來外麵更大的喧嘩聲。

孫存真的手插入甲子太歲像後摸到一個手柄他拉著手柄用力一提在他身後的牆上凸出呈方陣排列的九塊方磚。

“快了快了下一句是什麽?快說!”孫存真一看就知道這是一個九宮密鎖要用飛九宮的方式按順序按下方磚才可以打開下一個機關而在道教文化中飛九宮的方法少說有四五十種相信這個機關不會給來按的人一次次地嚐試他們隻有一次機會一按不中也許就會永遠鎖死。

盡管已經是冬天人人身上都穿著棉襖安龍兒身上卻全是汗他急急地背出下句:“心懷沈將軍真人步罡走。”

孫存真卻說;“沈什麽將軍沈將軍那邊沒有東西!這是什麽口訣啊!”

安龍兒意識到沈將軍是指甲子殿裏的另一個太歲他回頭左右找這個太歲星君孫存真跳下來說:“不用找了沈將軍那裏什麽都沒有。”

安龍兒說:“你看見那裏沒有啊?甲子將軍背後不就有機關嗎?”

孫存真氣不打一處來負氣地哼了一聲一步跳到旁邊一個太歲神像前舉棍劈下嘩啦一聲響神像打得草碎泥飛裏麵和案台上都空無一物。安龍兒這才看到那太歲像前的牌子上寫著“丁卯太歲沈興大將軍”。

孫存真急得走來走去安龍兒站在原地呆呆地那塊牌子嘴裏碎碎地念著:“丁卯沈興沈興是丁卯丁卯是什麽?是什麽?嬌姐在就好了……嬌姐會怎麽想呢?她是怎麽想出辦法的呢?真人罡步走真人罡步……孫存真!有多少種真人罡步?”

孫存真快步走到一直被搖晃的大門後一腳蹬過去門從裏麵震出外麵出很大的響聲門外的道士都嚇得靜了一下。他大聲對安龍兒說:“什麽罡步都叫真人罡步太白真人太乙真人太極真人全都是真人鬼知道是哪個?”

“我知道了……”安龍兒突然撓頭撓出了靈感:“丁卯就是太乙丁為火為陽所以用太陽的太來代表卯是地支可是遁藏著一個天幹就是乙……”

安龍兒還在說話孫存真已幾步衝到甲子太歲的案台上用齊眉棍在九個凸起的方磚上按太乙真人罡步的順序飛快地擊打兩個人嘴裏同時念著:“艮、巽、坤、乾、震、兌、坎、離、開!”

他們的腳下的地板開了一個大洞兩個人連同案台一齊往下墜去。門外的喧嘩聲也停了下來就象什麽事也沒有生過。


(一二三)破迷宮


安龍兒和孫存真並沒有跌得很深他們感覺隻下跌了大約兩丈的深度就摔在一塊鐵板上。當他們站起來四處看看的時候隻看到四周一片漆黑伸手慢慢地摸索一下現自己身處一個一丈見方的大鐵籠中。

頭上的地板已經重新合上安龍兒用腦袋卡到欄杆中間試一試鐵籠的間隔很明顯他不能鑽出去孫存真比他個頭大要出去更加不可能他伸出手遠遠地摸籠子外麵外麵一片虛空他們象被懸在沒有時間和空間的死亡夾縫。安龍兒不管這裏是什麽地方他隻管一點點地摸索著整個籠子想摸到籠門和籠鎖之類的機關這樣的話起碼知道用什麽方式破鎖出去。

孫存真站在安龍兒身後盤著雙手在胸前手裏夾著齊眉棍任由安龍兒在摸來摸去他隻是一言不地看著漆黑的前方。安龍兒一邊摸一邊對孫存真說:“你也摸一下看有沒有門和鎖之類的出口……”

孫存真一動不動地看著前方說:“不用摸了這籠子隻從上邊和下邊開四周沒有機關……這裏是地麵和地牢的夾層上邊是石板下邊也是石板對麵十丈開外有一道樓梯樓梯上有一道門很快就有人來看我們了……”

安龍兒停下手問道:“你怎麽知道的你能看見?到了甲子殿之後你好象什麽都知道?”他疑惑地看看孫存真的臉他隻看到無限的黑暗可是孫存真卻可以從他的眼神裏看出充滿疑問和不信任。孫存真從懷裏掏出傑克送給他的打火機塞到安龍兒手裏安龍兒接過來後一下打著打火機閃出一團刺眼的火光。

等到眼睛可以適應光線安龍兒看到的情景果然和孫存真說的一樣眼前一大片空蕩蕩的地方上下都是石板夾成一個狹窄壓抑的空間。遠處的樓梯上走下來一個中年道士安龍兒隻看到他穿著道袍手裏拿著一支棍子大概是一把長劍樣子卻因為太暗而看不清楚。

那個道士站在樓梯上遠遠地看向籠子注視了一會之後沒有說話就往樓梯下走沉入地牢消失在安龍兒的視線中。安龍兒大叫:“道爺!道爺!放我們出去……”

叫了幾聲沒人應答安龍兒隻好靜靜地等人來處理自己。他開始懷疑綠嬌嬌的口訣是否正確萬一綠嬌嬌被傳她口訣的人暗算豈不是很危險?可是想到這裏他又有一點慶幸就算有人想害綠嬌嬌他們也想不到被困在這裏的是安龍兒想捉嬌姐?那有這麽容易隻是不知道嬌姐現在怎麽樣了是不是擺脫了追兵?

他胡思亂想了好一陣鐵籠子卻突然向下墜他和孫存真下降到一個四麵是紅磚牆的怪房間裏。房間兩丈見方四麵磚牆遠離他們用手可以摸到的位置籠子就是房間的中央一個中年道士站在他們麵前。

這個道士披頭散嘴上的胡子看起有幾天沒剃過隻有身上的道袍讓人覺得他算是一個道士。他身材勻稱略顯瘦削雙眼看起來象睡眠不足的樣子手裏拿著一把黑色木手杖。

黑木手杖三尺五寸長圓頭直身尖尖尾全杖漆黑亮打磨細致手杖上刻著精巧的花紋仔細看去手杖的中段花紋最為整齊繁複讓他想起曾經射在孫存真背後的三支三屍勾命箭那三支箭上畫滿了符書這黑木手杖上也同樣有綿密的符紋。安龍兒一看外形就認得這是風水師的隨身手杖隻是他想不到這種風水師天天拿在手上的工具可以如此精美。

那道士懶散地扛著手杖雙眼象沒有睡醒一樣半開半合他放軟了脖子側著頭看了兩個人好一陣開口問安龍兒:

“你知道這棍子是什麽嗎?”

安龍兒搖搖頭。

“不知道你們來幹什麽?”道士退到牆邊軟軟地把自己掛在牆上黑木手杖垂在身下雙眼翻起看著天花等安龍兒回答。

安龍兒看到這種情形大出意料之外他總不能說自己是來拿龍訣的現在還沒有找到叫人家放他出去再找找龍訣吧?他隻能努力地推想如果嬌姐在的話會怎麽對付這道士。

孫存真這時卻開口了他問道士說:

“你來這裏幹什麽?”

道士失聲笑起來笑得全身都靠在牆上聳動著:“這是我家我來這裏看看誰進來我家了……對了你們是誰?”

這回安龍兒聰明了他順著孫存真的思路問下去:“那你是誰?”

“哈哈哈……”安龍兒的問題引來道士一陣大笑笑得要擦眼淚:“哎呀我是誰……你們可真好玩我叫張培原你們呢?擅自闖到我家不報個名說不過去吧?”

安龍兒一向為人有禮貌一說到這是擅闖人家的家他就有些不好意思他幹脆老實說:“我叫安龍兒他叫孫存真我們是按照一個口訣來到這裏的。”

張培原順著牆蹲下低頭看著地麵長長的頭也垂在麵前遮住麵他就這樣低著頭開口問道:“從哪裏得來的口訣?”

“安渭秋。”

張培原這才抬起頭眼神迷蒙地看著安龍兒問:“他怎麽不自己來?”

“他失蹤兩年了。”

“那你們怎麽得到口訣?”

“他失蹤前教給他女兒他女兒讓我來的。”

“他女兒自己不來倒讓你來?”張培原譏諷地張開嘴身子不停地搖著說:“你害死人家了才偷到這口訣吧?”

“不是我不會害嬌姐!”安龍兒一聽到這句馬上大聲分辯又引起張培原一陣笑聲在他的笑聲中安龍兒說:“是嬌姐讓我來拿一件很重要的東西。”

張培原從鼻子裏噴了一口氣:“什麽世道?讓一個小孩來拿一件很重要的東西……你……你知道要拿的是什麽嗎?”

“知道。”

“是什麽?”

張培原的試探讓安龍兒和孫存真煩燥不堪孫存真說:“我們告訴你也沒用你有就給沒有的話快放我們出去我們十萬火急要去救人。”

“那好你們有能耐就自己走出這個房間吧。”張培原說完從牆上取下一支火把用手在火焰上一扇整個房間頓時爆出火光充滿了藍色夾著紅色的火焰。安龍兒退一步蹲下抬手臂護著臉火焰呼呼地燒了一會就停下來。當他再抬起頭來看籠子已經從房間裏消失張培原也不在房間裏眼前隻有四堵沒有門窗的牆。

他隨口問道:“籠子呢?”

孫存真用手指了指頭頂安龍兒抬頭看去果然見籠子已經吊在高高的天花上他馬上撲到牆壁上到處摸哪裏有開門的縫他很清楚這個張培原不可能憑空出現在房間裏一定有什麽自己看不見的出入口。

孫存真卻象知道那裏有出口一樣從牆上拿到火把後一步跳到房間的一角用手在其中一塊紅磚上一按牆上轉出一道翻板活門現出一條隻容一個人擠過的門縫安龍兒從牆上取下一支火把就跟著孫存真閃出去麵前是一條四方形環繞剛才那個房間的通道。

安龍兒馬上從身上掏出羅盤卻現羅盤的指針在一個卦宮的幅度內左右急擺這種針法是羅經八奇針中的搪針安龍兒在吉安青原山下6友布下的奇門幻陣中也見過。綠嬌嬌告訴過他出現搪針證明地下有深潭怪穴現在他們人已經在地下隻能理解為這裏就是深潭怪穴。四周沒有參照方向的日月星辰山川樹木那麽也無法知道針在什麽宮位上擺動無法算出生了什麽事情。

安龍兒無望地收起羅盤問孫存真:“你是不是開了天眼之後可以看到門和機關在那裏?”

“近處的機關我可以看到。”

“那由你帶路。”

孫存真搖搖頭說:“太多房間了這裏四周全是房間不知道哪一間是出去的……”

“哪麽你先隨便開個門看看?”

於是孫存真在牆附近的一塊紅磚上一按又轉開一道活門。兩人進去後看到的不再是方形的房間而是一條蛇形彎曲的長通道向左看去通道向後彎曲向右看去通道向前彎曲。孫存真說:“這裏有更多的機關通道兩旁到處都是門。”

安龍兒知道這次糟糕了這是一個巨大的地下迷宮有四方形的房間加上蛇形的通道而自己的羅盤又已經失效盲目亂衝的話會長時間被困在這裏。他抬頭看看手上的火把火焰垂直升起可見沒有空氣在流動也就是說在通道的兩頭並沒有出口打開。

他抽出傑克送給他的匕把自己棉襖的一隻衣袖割下來塞在剛才出來的活門縫上對孫存真說:“你站在這裏等等我我沿著通道跑一下看看另一邊是什麽東西你數二百下如果數到二百我還沒有回來你就往通道那邊過去找我。”

孫存真點點頭安龍兒手持火把就向右方的彎通道跑去。

他一邊跑嘴裏一邊數著數手裏卻不時從棉襖的斷袖口抽出棉花扔到地上。他跑得很快當數到四十就已經跑到通道的盡頭。眼前是一堵牆可是他相信這牆身上一定有活口他在牆上麻利地用拳頭敲打著可能是開關的每一塊紅磚果然很快被他敲中一磚隻聽到嘀嗒一聲開門的機關聲牆上開了一個翻板活門。

他把火把伸進去晃一晃再把頭伸進去看到裏麵是一個方形的房間和他出來的房間一模一樣三麵是牆。他閃進去後脫下一隻棉靴子卡在門下把剛才進來的門留了一條縫然後走到進門的右側牆上找機關。

安龍兒知道如果順著通道的方向就是進門後的正前麵牆去找門的話隻會走進一個圓形的怪圈如果向左側牆找門就會回到通道彎曲的內側隻有向通道彎曲的外側出去才是打破對方思維的方向。

他不希望從這麵牆上找到門他知道每一個門都是為了讓他們走錯路他從綠嬌嬌的戰術中學會了永遠不順從敵人的思維在戰鬥中隻闖向敵人不想自己走的地方。他摸遍了整個牆身每一塊磚果然沒有任何機關可以開門。身後傳到孫存真趕過來的聲音因為他用鞋子抵住了這扇活門孫存真很容易找到這裏。

他一見孫存真就問:“你看到這個牆上有機關嗎?”

孫存真說:“這是一麵實牆沒有機關。”

安龍兒抽出匕說:“那好我挖個牆洞看看。”

孫存真卻說道:“不用挖了你去穿上靴子我來打洞。”

他說完卸下背後的包袱從中取出兩支明晃晃的鋼管這兩支管子一頭密封一頭開口他把鋼管緊套到齊眉棍的兩頭這根長棍立刻變成孫大聖的金箍棒。安龍兒想不到孫存真會把手上的棍子裝飾得這麽漂亮一邊穿靴子一邊瞪大眼睛看看他想幹什麽。

孫存真雙手托棍直立舉棍過頭亮出高平槍勢然後幹淨利索向後退成四平大馬鋼箍棍向後一拉變成中平槍勢棍的一頭指向要擊打的牆麵安龍兒知道下一招就是刺槍他還看到銅箍棍的兩頭出銀色的光芒這不是火焰映出的紅色閃光這種從內而外的光芒來自棍身。

銀光剛剛現出鋼箍棍就在孫存真的厲喝聲中象白色的閃電一般刺向紅磚牆。


(一二四)雷刺


紅磚牆在猛烈的撞擊聲中被打出一個人頭般大小的洞房間裏煙塵滾滾可是安龍兒顧不上這些馬上竄到洞口把火把伸過去。他用眼睛瞄過去那邊還是一個四麵是紅磚牆的房間。

他和孫存真一起用手把牆洞刨開一些他才現牆上紅磚是雙層交疊建起如果象他剛才想用匕撬開一塊磚起碼要搞半個時辰就算用鐵釺鑿開沒有一刻鍾也是不可能可是孫存真卻一棍捅開功力之猛似乎和雙龍崗被擒的時候有天壤之別想必是在淨居寺跟著無味大師修練的結果。安龍兒和孫存真明刀明槍地拚殺過很了解孫存真的棍有多重他看看牆洞心裏有點毛要是今天的孫存真給自己一棍怕要把自己的身體攔腰打斷。

很快把牆洞挖開兩人縮身鑽了過去孫存真一看對麵的牆也是沒有機關沒有機關的地方就是設局者怕局中人走的方向不打這裏打哪裏?孫存真重施故技又是狠狠一棍捅去再過去還是房間。安龍兒對孫存真說:“這是第三間了你還有力氣嗎?”

孫存真說:“我還沒有用力呢。那邊有人你熄了火把拔出刀準備打看棍!”

“轟隆”一聲巨響孫存真在牆上打出一個可以鑽出人的大洞大洞的那邊透過來一道燈光孫存真也不從洞裏看看外麵的情況自己先一個魚躍跳過另一邊。安龍兒也依樣魚躍竄出在地上一滾再盤刀護身跪起來他看到自己正跪在一個七八丈見方的大房間的一角。

大房間同樣是四麵全封閉的牆牆上也有火把照明四周沒有任何家具這裏其實隻是一個四方形的密洞。安龍兒知道在孫存真眼裏這些都是假象這裏必有一個可以進出的活門;房間中用漢白玉鑲著一個巨大的陰陽八卦圖圖上還有一條銅線繞行過八個卦宮一看就知道是飛九宮的其中一種罡步路線。

孫存真在安龍兒的近處拉開馬步和長棍指著在房間另一頭的人那人就是披頭散一臉須根的道士張培原。張培原看著兩個認真的年輕人不屑一顧地縱聲笑起來。安龍兒對他說:“張道長我們已經出來了如果沒有別的事我們要馬上離開這裏請不要阻攔。”

安龍兒想這鬼地方沒有龍訣就當是白來一趟。闖了人家的地方是不對可是沒傷人沒搞出什麽大事現在馬上離開還可以追上去看看綠嬌嬌的安危。這裏沒有《龍訣》安龍兒一點都沒有失落否則他馬上就要抱著《龍訣》去廣州不知道要和綠嬌嬌分開多久。

笑夠之後的張培原卻對他們說;“你們放下那些家什你們不是想打我吧?”

安龍兒聽他這麽說先收起匕孫存真也隨即收棍站到一旁。他對孫存真說:“這裏的門在哪裏?我們要出去了我想出去幫嬌姐……”

孫存真徑直向一個牆角走去張培原突然又說道:

“這就走?你們不要《斬龍訣》嗎?”

安龍兒和孫存真馬上定在原地安龍兒的心一陣狂跳不知道下一步要生什麽事情。他猛然回頭問張培原:“你有《龍訣》?可以給我們嗎?我們就是來拿《龍訣》的。”

張培原依然是那付無所謂的樣子他右手一吊一吊地提著黑木手杖左手向他們兩人招招手意思是叫他們走過去自己倒先靠在牆上順著往地麵坐下。

安龍兒從沒見過這麽懶散的道士不過張培原這個造型倒是讓他放下了戒心。要害人的家夥從眼神裏可以看出殺機他從張培原的眼神裏隻看到流浪漢一般無所事事的眼神。他和孫存真慢慢走過去張培原又招手要他們也坐到地麵他們隻好坐在地麵的八卦圖上。

張培原口音混濁地說:“這個迷宮本來是要你們走完從那個門走出來我才可以給你們《斬龍訣》……現在倒好你們把牆捅了個洞就衝到這裏我該不該給你們?啊?”

安龍兒對張培原說:“我們有很急的事所以才這樣做希望張道長諒解如果你有《龍訣》拜托你快點給我們吧。”他說完馬上跪在地上向張培原磕頭點地長伏不起。

張培原翻著白眼看看天花板然後沒好氣地對安龍兒說:“起來吧別叫我張道長叫我張天師……”

孫存真聽到他這樣說毫無反應安龍兒卻顯得驚訝萬分:“你就是張天師?所以你說天師府是你家了。”

“我不象嗎?嗬嗬……我是六十代天師張培原對了出去後不要對別人說見過我。”張培原把黑木手杖拿在手上轉著把玩慢慢地說話:

“從前朝的天師開始傳下一個守護《斬龍訣》的使命可是我從來沒有見過《斬龍訣》隻是知道一些《龍訣》的事情。老天師們留下這支雷刺和一個隻有天師可以承傳的密訣:甲子前狐仙後天獄開三娘走。贈雷刺傳神符陰陽氣驅龍訣……我父親我爺爺我爺的爺都天天在想這是什麽鬼意思到今天我算是明白了……”

安龍兒很奇怪為什麽大家都是為了《龍訣》卻不是擁有同一套口訣更奇怪的是張培原居然象聊閑話一樣說出好象很秘密的口訣。他問道:“張天師你告訴我們這些是什麽意思?你不想給我們《龍訣》嗎?”

張培原意味深長的笑一笑從長長的頭之間閃著目光看向安龍兒:“我給你《斬龍訣》你會用嗎?就算你會用也用不了《斬龍訣》最後的力量在這裏……”張培原說完之後把手上的黑木手杖揚了一下唬得安龍兒幾乎想伸手去搶。

“好好聽我說吧能斬斷天子龍脈的《斬龍訣》不隻是一本書幾句口訣……”張培原說完翻身躺在地上象一隻背上癢的小狗在磨蹭癢癢的地方:“呃……啊……你們能來到這裏都是修道之人知道一個甲子循環有六十個天幹地支到六十一開始又循環一次我呢是第六十代天師所以密訣裏的‘甲子前’就是說我。狐仙殿你們知道吧?”

安龍兒和孫存真都在進來之前的牆頭上看到過天師府裏有一座狐仙殿於是一齊向張培原點點頭。現在想起來剛才從狐仙殿傳來的散亂古琴聲大概也是這個不知所謂的張培原天師的無聊演奏。

張培原看過他們點頭後又開始把事情說下去:“狐仙殿背後有一道暗門我從小就知道其中有機關可是用盡辦法不能打開。問老爸的話他就說那個密訣就是開門的提示。直到你們偷偷從甲子殿打開門我才明白這個密訣的意思原來不是用我的密訣開狐仙殿後暗門而要用你們的密訣。天師隻保護藏《斬龍訣》的地方可是你們安家的人才可以開這道門……龍虎山一帶是天獄之地我早就知道這一點所以一直以為密訣中的‘天獄開’是說地麵裂開呀地震之類的事情可是我剛才第一次走到這個地下迷宮拿到雷刺《斬龍訣》和見到三娘罡步圖才知道天獄是說這個地宮……”

張培原說完翻過手指了指地麵的八卦圖:“這是三娘夫人罡步用這種步法和路線就可以順利地通過迷宮來到這裏。哈哈哈……哈哈哈哈……”張培原說到這裏忍不住又大笑起來:“這個三娘罡步在我這邊是提示我進去看你們是什麽人然後再看情況給你們一個考試不能走出來這迷宮的人絕非修道仙家我就可以出去關上大門困死你們在這裏。可是你們卻從牆上打洞過來了唉……老祖宗也始料不及啊……”

安龍兒皺著眉問道:“我們打洞過來你就不會給我們龍訣?”

張培原躺在地麵雙手抱著雷刺眼睛看著天花板說:“道可道非常道。大道者大巧若拙大智若愚會走三娘罡步當然是道會打洞的笨蛋……算是大智若愚的道了……你們知道龍訣是什麽嗎?”

安龍兒聽張培原說得頭頭是道怕且也不會有假了於是老老實實對他說:“龍訣是天子風水術可以立一朝天子也可以破一朝天子。”

張培原背過一隻手枕著頭說:“知道就好可是你們不會知道龍訣不是隻用一般風水法器可以驅動的風水術先要有陰陽二氣……”

安龍兒問道:“什麽是陰陽二氣?”

張培原說道:“天地萬物是由陰陽二氣交媾才得以生成要驅動天子龍脈就不能隻以男人的純陽之氣而要加上女人的純陰之氣以合天地正理。風水師尋找到天子龍脈後要男女共用陰陽二氣才可以開穴醒龍而要斬龍的話……就要用男女之血潑在雷刺上先血祭天地才可以用雷刺在龍頭上斬殺天子龍脈至於怎麽斬斬哪裏……書上有……”說完他從懷裏甩出一本書扔到地上。

安龍兒看著張培原隨手扔到地上的書馬上伸手拿過來翻看書上果然全是口訣和地理圖譜可是書拿在手裏他仍眼巴巴地看著那支叫做雷刺的黑木手杖。


(一二五)天師傳訣


張培原從地麵滾著坐起來雙腳盤起一手托腮手指慢慢地撚著胡子茬說:

“我剛剛才在你們打洞時偷空看了看《斬龍訣》斬殺龍脈除了要找到龍脈的死穴還要用天師道的法力。我呢是天師你們有鑰匙進來了我就有義務傳法……不過我沒想到來取《斬龍訣》的是兩個人你們最讓我意外的不是打洞而是兩個人一齊來。你們說、這能毀朝滅代的《斬龍訣》該給誰呢?”

張培原看看這人又看看那人表情有點唯恐天下不亂他在等著安龍兒和孫存真馬上爭鬥起來如果這兩人打起來的話這等貪婪暴戾的人心可不應該得到斬龍訣他就會馬上閃出迷宮傳訣的事等下輩子再說吧。

安龍兒回頭看看孫存真孫存真微微點點頭安龍兒對張培原磕了個頭說:“請張天師傳給我吧。”

“哦?!嗬嗬你們倒是很齊心啊。”張培原對這個反應有些意外微笑著端詳了他們兩人隨即又說:“那你們坐好不要動我要探探你們的功力……”

張培原反手把雷刺插向背後的牆“噗”一聲響過雷刺沒入紅磚牆大半隻留下一尺手柄露在牆外。安龍兒看起來那黑木手杖就象插入豆腐裏一般象是雷刺太硬又象是紅磚牆太軟牆灰都沒有多少飛濺出來可見張培原功力何等精純。他露出這一手一來告訴兩個小青年自己有足夠的資格傳法二來告訴他們不要指望可以亂來我張培原比你小孫打的洞好看多了。

張培原雙腳盤坐大腿輕輕向下一壓就騰空而起在空中一個翻身落地座馬半蹲在兩人之間雙手分別壓住兩人的百會穴。兩人馬上感到一股純和溫暖的氣息緩緩地從頭頂沐浴全身暖氣還在身體內運行張培原已經跳到房間中間的八卦圖上他雙手背在身後神采奕奕一掃剛才的頹風朗聲問道:

“孫道長你一身全真派的精深內功已經是高功法師的水平請問來這裏有何貴幹?柳星南道長是你什麽人?”

孫存直背對著張培原頭也不回地說:“柳星南是我師父不過我已經不是全真派的道士我也不是為《龍訣》而來我隻是幫助龍兒得到《龍訣》其他事與我無關龍兒走我就走不會再回來。”

張培原知道作為一個道士尊師重道是基本要求孫存真如果仍然是全真派的道士絕不敢這樣說話話說得這麽絕應該背後有千絲萬縷的恩怨當然這些事張培原不想知道不過孫存真的表態讓他很放心。他又問安龍兒:

“你身上帶有我道的女丹功法你一個大男人從哪裏學來這套東西?”

安龍兒盤坐著轉過身回答張培原說:“我從嬌姐那裏學得女丹功她是安渭秋的女兒。”

“哼哼真是天意。”張培原輕輕的笑了兩聲眼神裏充滿奇異的光采:“斬殺龍脈本來要一男一女同時運用紫辰禦龍氣可是你身上卻帶有陰柔的女丹功法經過你男兒之身三昧陽火的長期提煉功力再加深一層你一個人就可以驅動斬龍訣。天意啊!有你這樣的人來取斬龍訣大清氣數盡矣。斬龍訣不隻是一本書書上教你如何尋出天子龍脈的死穴可是隻有用雷刺釘入死穴才可以徹底斬殺龍脈而運用雷刺卻需要真正的斬龍訣。”

安龍兒奇怪地問道:“那支手杖就是雷刺嗎?什麽是雷刺?”

張培原對他說:“你去把雷刺拔出來。”

安龍兒走到牆邊雙手握住黑黝黝的雷刺用力一抽拔不出來。他又用一隻腳蹬住牆再次雙手用力插在牆裏的雷刺還是紋絲不動。

這時張培原對他說:“你的師父為你打下了很好基礎你已經煉出五彩內丹以你的功力足以拔出雷刺你會畫符嗎?”

“沒有學過。”

“按我說的做手撚劍訣運內丹到指尖在雷刺的手柄上空劃出大明神火印跟我做!”張培原說完用手指在空中劃出一組複雜而優美的線條安龍兒看過一次後在雷刺的手柄上依法運作符圖劃完後張培原對他說:“內丹停在手裏握住雷刺拔出來!”

安龍兒握住雷刺從輕處開始用力可是隻是稍稍加力雷刺就已經順滑地抽出那種手感象是從柔韌的麵團中拉出擀麵杖安龍兒的心跳突然劇烈起來他的思想在激烈地接受著一個全新的世界。過去看綠嬌嬌畫符念咒都隻當是看神跡和看戲法神奇歸神奇那種讚歎和震撼絕沒有現在這樣空前的強烈。當親自感受到夢境一樣的神奇力量他心裏感知了十多年的世界在突變著這是一種越了平常所知所見的力量這種力量甚至越了自己這就是道嗎?

他無法按耐的喜悅讓他從心裏笑到臉上當他輕輕地抽出雷刺拿在自己的手上雷刺向他傳來一股前所未有的信心這是一種無可比擬的權力感雷刺上的符圖向他展現出一個大千世界。

他向張培原慢慢轉過身張培原從他的震驚可以看出這是一個從未接觸過道術的小孩他倒是樂意向這個純潔的小孩傳授《斬龍訣》他對安龍兒說:

“被天雷劈過的刺木非常罕見雷劈刺木蘊藏了天地間最烈的陽氣在天師道中是至高無上的法器材料從第一代天師開始曆代相傳的符印就是用雷刺木雕刻而成。你手上的雷刺手杖就是天下至剛至陽的法器隻有這樣的法器加上斬龍訣才可以斬殺龍脈。”

張培原頓了一頓讓安龍兒好好摸一摸雷刺然後又說:

“在天師道中訣不隻是指口訣還需要配合手印罡步和咒語甚至加上符圖才可以稱之為訣斬龍訣也是這樣。你要從我這裏學習一套罡步手印才可以運用完整的斬龍訣斬殺龍脈否則你到了龍脈之上任你挖斷山嶺龍脈也有再生的一天。如果不是你來行訣斬龍那麽就需要男女二人同時以正反方向運用斬龍訣才能有效……好了我們時間不多馬上進來八卦圈中站在我對麵跟著我做過程中不要運丹功隻學動作就行了。”

安龍兒放下雷刺走到張培原麵前他們在八卦圖中分別站著一個陰陽魚的位置張培原左腳跨到右腳前半蹲下身體兩手做出一個象是劍訣一樣的動作拇指和小指相接扣壓住無名指食指和中指伸直指天右手的劍指向左手掌心一套進去對安龍兒說:“走麒麟步結朝天印……”安龍兒細細地看著用全身心的注意力慢慢模仿張培原的動作一招一式地開始學習綠嬌嬌和他們用生命追尋的《斬龍訣》。

一個時辰過去了安龍兒已經把《斬龍訣》學過一次全身上下汗流浹背張培原卻顯得一派仙風道骨的輕鬆孫存真坐在地上一直默默地背對著他們。張培原要安龍兒下重誓《斬龍訣》的手印罡步和咒語隻可身傳口授不可記錄所以安龍兒不再敢心急離開這裏他要保證自己在離開天師府時全部熟記今天學的一切。

這時從地下傳來沉悶的轟鳴聲轟鳴聲中居然還隱約帶有詭異的尖叫呼嘯整個地下迷宮都在密集地微震讓人感到巨大的危機馬上就要來到身邊。大家都停了下來張培原端起手指掐算安龍兒馬上從身上掏出羅盤他從羅盤上看到的不再是之前看到的左右擺動的搪針而是不停高旋轉的轉針轉針隻代表一種事情就是附近有巨大的邪氣存在他和張培原不約而同地叫出聲:“糟糕。”

張培原說:“你們在這裏我出去看看。”他的話剛剛說完就聽到牆外有人猛烈地拍門叫喊聲音很遠很小聽不清外麵的人在喊什麽但是絕對可以想象事情的緊急。張培原又說:“出大事了你們不要亂走安龍兒自己練多幾次我先上去看看。”說完跑到一扇牆前推開活門離開地下迷宮。

當他從狐仙殿後方回到地麵看到的是亂成一團的天師府全部道士們都走出各個大殿來到空曠的地方看向東方那裏就是大上清宮的方向從山崗上升起一道衝天的黑氣。張培原非常清楚這是什麽當有人來取《斬龍訣》同時有人到大上清宮放出天獄魔氣八百年前的天下動蕩就會重演。

他知道放出天獄魔氣的人必然也衝《斬龍訣》而來於是組織起天師府裏的道士安排大家準備弓箭兵刃在天師府各處布防同時派出兩人向大上清宮方向打探。忙亂了一兩刻鍾張培原匆匆回到地下迷宮從身上掏出一本書塞到安龍兒手中卻沒有說是什麽隻對安龍兒說:“這裏已經很危險了你學會了趕快離開這裏。記住做事要憑良心順天意盡人事……天下太平的一天回來這裏歸還《斬龍訣》。”

安龍兒向張培原撲通跪下說道:“多謝張天師。”然後很快磕了三個頭懷揣《斬龍訣》和張培原給的書手提雷刺就和孫存真一起從張培原的來路上去地麵。

當他們打開狐仙殿後的暗門頭還沒有伸出地麵就看到一隻白蝴蝶在他們麵前翩翩飛舞。


(一二六)天師的尊嚴


張培原一抬頭看到白蝴蝶冷笑一聲說道:“雕蟲小技也敢在天師府賣弄。”向蝴蝶隔空一揚衣袖那蝴蝶“噗”一聲在空中燃燒起來隨即燒成紙灰飄落地麵。然後他又對安龍兒說:“你們被人家盯上了你老實告訴我對方是什麽人有多少人馬?”

安龍兒如實回答:“他們是朝廷的人我來之前見過大約有六十馬兵。”

張培原聽後馬上掐指核算一邊說著:“意料之中的事曆朝都隻有亡國的朝廷才會不顧一切尋找《斬龍訣》天下太平誰都想不起這東西。現在對方沒有這麽多人了你們從府後私第那邊走吧。持秀……”這時從他們麵前走過一個名叫持秀的年青道士已經在道袍外綁上腰帶腰挎長劍背著一個滿滿的箭囊手上提著一張纏藤弓正向天師府的前殿跑去準備防衛應戰聽到張培原叫他馬上跑到張培原麵前:

“張天師有什麽吩咐?”

“帶這兩個道兄從側門出去快!”

“是跟我來!”持秀向安龍兒和孫存真招招手馬上帶著他們向後院跑去。

張培原匆匆走出玉皇殿遠遠就聽到廝殺聲當他快步從玉皇殿中堂衝出去一個高大的身影挾著勁風向他飛撲來空中傳來喝聲:

“朝廷捉拿欽犯閑人退讓!”

那人身形快是快可是張培原依然看得清來到麵前的不隻是人來得更快的是象銀蛇狂舞一般襲來的長劍。張培原寸步不退腳上一挑地上的蒲團蒲團徑向那人的臉上飛去第二腳如影隨形地從劍招的空檔處踢向那人的腹部。

對方眼前視線突然受阻快捷地回劍削碎蒲團不等張培原的腳踢到他已經用前腳掌點向張培原的腳掌兩腳對踢之下兩人各自分開在漫天棉絮飄蕩中張培原看到一個高大清秀儒雅華貴的中年男人。

張培原看看四周十幾個道士正在抵擋著四個形象服飾怪異的武士道士們顯然不是這四個武士的對手不斷有人受傷倒地道士們隻是在且戰且退。

張培原撇撇嘴問道:“小小蒼蠅也敢來天師府攪亂你是什麽人?”

安清源從懷裏亮出一塊黃金腰牌張到張培原麵前:

“我是翰林院大學士安清源安渭秋的兒子現追查重案要捉拿一個黃小孩張天師要不馬上交人要不請讓開路由下官自己去捉拿。”

安清源的話氣勢洶洶咄咄逼人張培原聽了隻是冷笑一聲回敬他:

“你是安渭秋的兒子?也姓安哪嗬嗬官大一級壓死人羅翰林院大學士是文官捉什麽人呀?我知道你為什麽而來……”

“知道就好要不請交人要不交《龍訣》下官沒有時間和你閑聊。”

“哼哼……全是明白人那不用說了王道長!有人冒充朝廷命官闖入天師府搶劫殺人給我關門殺賊!放箭!”

張培原一聲令下守在內門的王道長一轉身關上大院門其他正在格鬥的道士同時退開全部屋上屋下的道士一齊向四個日本人和安清源放箭。

堀田等四個日本人一見箭群射來唯一辦法就是向前猛衝隻要和張培原纏鬥道士們放箭就會有所顧忌衝入玉皇殿也可以打出新形勢於是四條人影和安清源一齊同時直撲向守在玉皇殿大門前的張培原。

張培原這次卻飄身後退安清源和堀田正睦及其家臣一湧而進玉皇殿當他們踏入殿中眼前突然一亮玉皇殿內變成一片明亮的虛空五個人站在四周全無景物的環境左右隻見到自己幾個人卻不見了天師張培原。

丹羽如雲麵帶微笑走上前口中說道:“天師幻術令人讚歎在下獻醜了。”話一邊說著從手中展開一把折扇向空中一抹劃出一個圈圈中漆黑如墨黑暗隨即向四周擴大迅覆蓋了明亮的虛空他的劍訣上閃出一點白光隨著手指的柔柔劃動一個著白光的五角星從他指尖跳上半空然後向五個方向飛出去這是丹羽如雲的五星式神高高懸在天上照亮了四周。安清源他們看到張培原站在遠處披頭散一付不知所謂的樣子雙手盤在胸前側著頭看著他們。

安清源挺劍就向張培原衝去人未到聲音先喝出:“張天師現在正是你立功的機會沒有時間讓你考慮你幫下官辦好這件事我保你官複原職!”話音未落五星式神已經聚成一道白光搶在安清源之前刺向張培原……

安清源的話說到張培原的心坎裏了可是卻讓他更不屑和憤怒。原來天師道承傳自二千年前的漢代無論天下如何改朝換代從來沒有一個君王敢輕視統領道教的天師正宗府中天師自古就被各朝皇帝封為二品大員。可是到了清朝朝廷獨尊佛教對道教的態度隻是象征式的懷柔朝裏設了道教機關道錄司和佛教機關僧錄司可是道錄司的地位卻遠遠不如僧錄司入了宮的所謂統領天下道派的天師象小妾生的女兒要拿去當下人一樣不受重視。而且道錄司的天師之位也由全真道來接掌這樣的話天師道的地位就被壓在全真道之下。

到了道光年間就是張培原接下天師之位不久道光帝下聖旨把天師的品級從二品降到五品一下連降六級從年年謹見改為從此不用進京謹見張培原頓時如受雷擊二千年的天師道名譽就毀在自己手中這個曆史責任如何擔戴得起啊。

這幾年張培原看守著衰落凋零的偌大天師府心裏的悲涼無從訴說什麽苦什麽不開心都隻能往肚子裏吞自己是第六十代天師是天下道教名義上的統領難道還能找個人抱頭痛哭不成?張培原天天在觀星算曆要知道道教還有多少前途二千年的宗法會不會毀在自己手上。

他早就注意了祖先傳下的《斬龍訣》手印和罡步可是雷刺是什麽?書在哪裏?他猜測這樣的時代可以由《斬龍訣》去結束也可以由《斬龍訣》去開拓一個新時代他需要知道祖先傳下來的寶藏能不能挽回這個敗局。精通星相的張培原深知這一天要到來算也算過結果也有可是等待是如此地讓人焦燥算出來又如何?

今天有人闖甲子殿狐仙殿後暗門開張培原知道機會來了……

當他完成了作為一個天師的曆史使命把《斬龍訣》傳給安龍兒卻從安清源的口裏聽到這樣的話對他而言這無疑是奚落。他在多年的沮喪和沉淪中漸漸明白一個道理他抬起頭直視著撲麵刺來的星式神朗聲說道:

“道教的精神是朝廷封賜的嗎?道是創造天地的正氣和公理道在人心!安清源你這狗官丟了天師道的臉!”

說完他正麵迎著星式神和安清源的長劍不退反向前衝去並從身後亮出一把比人還要高的天王傘傘一展開擋開了星式神的衝擊馬上飛快地合起張培原單手揮傘舉重若輕精準地剌向安清源刺的方向和安清源的劍路居然相同毫不客氣地回敬向安清源的喉嚨。

所謂一寸長一寸強安清源一把長劍如何與天王傘比長短傘尖到喉嚨不能招不能架隻能閃開安清源側頭讓過傘尖旋身閃到張培原身後要越過他衝入天師府的深處。

張培原站在這裏就是要阻擋這幾個入侵者早已不惜關門打狗就地解決怎會讓他輕鬆越過他前手一揮把天王傘展開飛向堀田正睦等四人天王傘象大齒輪一般飛旋轉割向四人他自己卻躍在空中後手向安清源一指喝一聲“定”一道天師黃符疾飛向安清源的背後。

安清源早料到有此一著回身一道劍氣射向黃符符紙擊碎成火花自己的去勢仍然不收向前衝去可是卻重重撞在一堵石牆之上原來張培原的定身符隻是幌子真正的目的是讓安清源分散注意力而在他身後設出天師道中的困身術冥牢之咒。

安清源一摸石牆冰冷如鐵再回頭看去這石牆已經延伸成一個圓形的石籠張培原正接住飛回手中的天王傘向宮部良藏狠狠掃去。安清源明白了他的對手不在乎官爵也不在乎生死而是要一雪道光帝給天師道的恥辱他要麵對的已經不是爭奪《龍訣》而天師道和清廷之間的籠鬥……

張培原剛衝出玉皇殿持秀就帶著安龍兒和孫存真要從後門離開天師府可是他們才跑出幾步就聽到遠遠傳來大花背的吠叫從叫聲他們知道一定有陌生人接近過天師府的後院。因為天師府的側門並不在後院很明顯是有人特地繞過天師府後院才可能被大花背現。

持秀並不知道牆外狗吠意味著什麽可是馬上他們就明白在他們麵前的地下突然冒出二十多個蒙麵黑衣人分成左中右三隊最前麵三個人雙手持長刀後麵的人全部用右手持鐮刀鐮刀柄上連著長長的鐵鏈鐵鏈的盡頭吊著一個小鐵錘。三個領隊蒙麵人默默亮出長刀向他們三人攻過來。持秀彎弓搭箭問了一句:“你們是什麽人?”

話都沒說完對方已經來到麵前持秀隻好開弓放箭可是對方閃躲得異常快捷閃開箭後雙手揮長刀從下而上斜削向持秀持秀斜退一步閃開這個蒙麵人馬上越過他的身後後麵的鐮刀手又攻上來這種不間斷的連環衝擊使得長期隻訓練單打獨鬥的持秀手足無措地極力閃避揮弓一陣亂掃擋開對方的急攻身上仍是被割出五六道傷口。

安龍兒記起宮部良藏告訴過他這種模樣的人和這些奇怪的兵刃他大叫道:“小心!他們是日本忍者全都是刺客!”話剛說完在狐仙殿和道籙局的大門口已經趕來了大批助戰的道士他們大叫:“道兄閃開放箭!”安龍兒、孫存真和持秀轉身就往狐仙殿跑回去道士們的箭很長眼睛全都從他們三人身邊射向忍者軍團可是在忍者們中卻瞬間爆出一片耀眼的閃光在道士們閉眼的刹那一隊忍者躍上了甲子殿的屋頂另一隊忍者攻向道籙局門前第三隊忍者直取安龍兒退去的狐仙殿。

原來這二十多個忍者正是為了把堀田正睦殺死在中國從日本越洋而來的軍團。因為堀田正睦在日本幕府中有特殊的政治影響力,幕府的保守派對他的刺殺誌在必得,所以麵對區區四個人幕後大名重金聘請甲賀一流的忍者山中葉隱帶領二十餘名身經百戰的忍者混入中國對堀田家進行無休止的追殺。

當睦田家四人藏身在淨居寺忍者們的確失去了他們的蹤跡可是兩個月後他們卻現堀田家和大隊清兵一同趕向龍虎山。忍者的追蹤能力遠遠高於消極怠職的鄧堯隊伍他們早就現了綠嬌嬌和安龍兒的兵分兩路;並且在大上清宮的監視中他們從綠嬌嬌和安清源的對話中得知這一場血戰是為了一本神秘的天子風水著作《龍訣》。山中葉隱對這等寶物不可能沒有興趣堀田正睦的人頭值錢但總是有限的錢。《龍訣》卻不是用錢可以衡量的寶物。山中葉隱不是誰的武士忍者隻會忠於自己金主的任務要完成自己要的東西也一定要到手於是潛伏到最恰當的時機山中葉隱斷然出手。


(一二七)魔井底


跳上甲子殿屋頂的忍者向下麵的道士出一陣飛鏢這些十字星形的飛鏢擋開射來的箭也飛向射箭的人一些躲避不及的道士被紛紛打倒其他閃開攻擊的道士馬上扶著傷者後退。

法籙局是收藏道家經典和資料檔案的地方裏麵除了沒有《斬龍訣》有的是寶書秘典所以殿中道士拚死守衛。法籙局大門後的幾個道士搶先關上大門從中間截開攻入殿中的忍者隊隻有幾個忍者衝進殿裏看來在裏麵也免不了一場惡鬥。

忍者軍團的領山下葉隱非常清楚對於忍者唯一的道就是直接達到目的在場隻有一個人身上有《龍訣》他極有效率地直撲安龍兒。他借閃光撲到安龍兒麵前迎頭一刀卻見安龍兒手拿一條黑木手杖在快無比的瞬間用手指向黑木手杖劃出一道符圖然後雙手運杖也向山下葉隱迎麵斬去。

山下葉隱的刀從上向下斬向安龍兒的頭安龍兒的雷刺卻是從上向下帖著對方的刀向下擦擊從旁邊看兩個人都在用同一個招式但其實上卻是截然不同的攻擊方向和力度。這一招絕不是中國武術山下葉隱的刀被安龍兒精妙地擦歪半尺刀斬下去了卻斬不到任何東西反而被安龍兒的雷刺壓在刀身上邊。山下葉隱刀勢已盡,正在抬刀再攻安龍兒的雷刺借勢跳起刺向山下葉隱的嚨喉他大吃一驚隻有在日本本土才會有的劍豪級招式怎麽會出現在中國山區的一個黃毛小孩身上?

招式已經被占了先機退出整理再戰是最好的戰術山下葉隱突然向後一步影閃安龍兒卻連步踏進雙手舉雷刺向他猛劈這些攻擊並不能一氣斬殺山下葉隱可是山下葉隱卻現那支黑色的木杖堅硬得象鐵棍斬下來的力度和度都達到了自己的抵擋極限這是小孩的武功高強還是因為這條黑木杖的關係?如果是後者這條黑木杖也是一件難得的寶物雷刺和《龍訣》一樣吸引著山下葉隱的貪婪同時他也在比拚中知道了這些招式的來處他一邊擋一邊退同時大叫道:“先殺黃毛小孩他的劍術是神道無念流他是堀田家的人!”

山下葉隱這句話給安龍兒定了性斬殺安龍兒的話既可以殺一個堀田家的家臣又可以奪得《龍訣》這種一舉兩得的事每一個忍者都會全力以赴去做。再說他們早知道堀田正睦來中國是求經如果被他把《龍訣》搞到手的話那還得了?所以眾忍者一聽山下葉隱的話馬上全部矛頭指向安龍兒從四麵八方潮水一般湧過來。

安龍兒已經不是當天隻會用自己身體力量作戰的小孩他把剛剛學到的大明神火印傳功到雷刺上雷刺在他手上輕如竹杆快如閃電和山下葉隱進行了一輪無人可以插手的攻防戰。但是山下葉隱是重金請來遠征中國的忍流武術家身負忍者軍團的最高武藝和實力怎會被安龍兒從實力上壓倒開頭的一陣退讓隻是措手不及之下的高明拆解十幾刀對拆過後山下葉隱重新控製了攻擊的節奏……

孫存真和安龍兒剛剛退入狐仙殿山下葉隱就纏上了安龍兒兩人立刻展開了風火輪一般的拉鋸戰連孫存真也無法插手其中但是他卻可以洞釋全部忍者的出沒在山下葉隱後麵是二十多把鏈子鐮刀的侍機攻擊不過二十多個忍者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天眼之中。他揚棍攔在狐仙殿後門把眾忍者截在狐仙殿外。忍者軍團不斷用飛鏢飛鐮以及直接的進攻去衝擊孫存真都被他強橫的鋼箍棍和大聖天門棍擊退還不時有忍者中棍死傷倒在他麵前沒過多久他腳下已經墊著五具忍者死屍。

狐仙殿並不是什麽大地方安龍兒一翻身主動跳入地下迷宮的入口他知道地下迷宮是按三娘夫人罡步的路線布陣可是一個日本忍者卻可能沒有學過道教的複雜罡步就算他看到在迷宮前的八卦三娘罡步圖他也未必就可以看懂是什麽更難以按圖走出。安龍兒心意已定引著山下葉隱快回到迷宮。

越過地麵上刻著八卦圖的地廳安龍兒來不及再尋找進入迷宮的門直接從孫存真用棍捅出來的牆洞魚躍進入迷宮山下葉隱果然緊追不放也跟著安龍兒魚躍進去。他追過三個牆洞再追過兩道牆上的活門終於知道了這黃毛小孩的計謀他已經深陷在一個無論如何都走不出去、外麵隻有四麵沒有門窗的紅磚房的黑暗迷宮。

孫存真盡管和忍者軍團在酣戰中可是他同樣看到安龍兒故意把山下葉隱引入迷宮。他馬上覺得有些問題:那個複雜的迷宮是連羅盤都分不清方向的地方;安龍兒引敵人進去是聰明的可是他自己能不能重新走出迷宮?安龍兒需要他的配合他不再多想背向狐仙殿一個後空翻也落入迷宮。他的忍者對手們隻餘下不足二十人可是也人人奮勇跟著孫存真窮追隨下去。

在地麵配合孫存真和忍者作戰的其他道士現忍者們的奇怪轉向更現自己天天踩過的狐仙殿居然有個從未見過的大暗門通向地下?大家雖然是大為驚詫也毫不猶豫地跟入迷宮因為他們都很明白忍者要攻進去的地方一定有他們最需要的東西守衛天師府殺盡象強盜一般入侵的忍者是每一個道士的職責。

在大上清宮的魔井裏深深地埋著綠嬌嬌傑克和鄧堯。

當穆拓從背後暗算鄧堯和綠嬌嬌使他們摔入魔井穆拓更以密宗內功震塌魔井封死井口一報綠嬌嬌殺兄之仇。

綠嬌嬌等三人摔入井裏之後隻感到井裏有一股剌鼻酸悶的惡味頓時無法正常呼吸直直下墜了十幾尺三人摔到有很多枯枝落葉的井底可是這個井卻不是平的而是一個大大的斜麵三個人摔成一堆後又馬上彈開向下再滾去。

這時從井口上傳來巨響無數磚瓦斷梁象洪水一般砸到他們的頭上可幸的是這些廢墟洪流卻為他們帶來了新鮮空氣。

原來這口魔井在宋朝被揭開過一次引天下大亂後被當時的張天師用天師鐵板大符重新密封至今已經八百多年井中本來就有無數枯枝雜物長期密封加上地下魔氣的積聚已經形成高濃度的沼氣當綠嬌嬌用天師道的神火為魔井驅去邪氣同時也把井中的沼氣一次過點燃。而這裏是地下會產生洞穴的天獄之地沼氣一經點燃馬上產生地下的連環爆炸爆炸時空氣劇烈膨脹馬上又劇烈收縮從任何可能的出口吸入新鮮空氣加上穆拓蓄意震塌魔井更使得空氣的吸入猛烈異常。

綠嬌嬌等人摔入井底後又一次向下跌去一路上漆黑一片他們隻感到地麵很陡峭人不能在坡上停下來四周很窄撞得身上很痛綠嬌嬌和傑克身上的鎧甲也被刮得七零八落。鄧堯極力地保持自己不被地形絆倒失去重心一麵大聲叫綠嬌嬌問她在什麽地方。

綠嬌嬌的慘叫聲和傑克的回應讓鄧堯很放心因為他們兩人都在自己頭上他再沒有後顧之憂口念密咒手撚劍訣向下指出一個赤炎火雷向自己的下跌方向打去。

一團紅光向三人腳下的虛空激射沿著紅雷前進的路線他們看到自己正在一個漫長而彎曲的斜洞中翻滾下墜前麵的洞道還越來越窄。紅光飛行了良久在觸碰到石頭炸開的地方他們看到那裏就是坑洞的終點一個下方尖尖窄窄的石縫。

終點的石縫看起來隻能擠下兩個人而且四周全是紅彤彤的石壁石麵不鋒利可是也不光滑。鄧堯最先摔到石縫下他雙腳一分蹬住石壁的兩邊把自己架在石縫上然後雙手展開準備接住綠嬌嬌和傑克。當鄧堯果然一手一個接住他們強大的衝擊力把他向石縫的最底處壓去。

隨著鄧堯“唉呀”一聲慘叫三個人安全著6。他們卡在窄窄的石縫裏綠嬌嬌頭朝下傑克卻是正常的站姿他們兩個人被石縫夾得身體緊貼傑克提著她的腰不讓她再向下滑。傑克的腳踩著鄧堯的肩膀和頭頂鄧堯被單獨卡在石縫最下方。

傑克先說:“幺哥真抱歉我踩到你頭上了。”

臉被擠得變了形的綠嬌嬌卻大喊道:“別動!你的膝蓋頂到我的鼻子啦!”

鄧堯說道:“算了你也不是有意的……先歇一會一會再想辦法出去……”

綠嬌嬌被摔得半死現在仍然驚魂未定她聽到鄧堯在自己下麵於是抬頭對下麵的鄧堯說:“幺哥……呼……又要你來救我們了你……救過我們很多次了吧真是貴人……”

“大家那麽熟別客氣……”鄧堯慢慢挪動身體把自己的雙手騰出來一邊對綠嬌嬌說:“上麵那個道場真是如你所算是走不出去啊……不過我們現在這樣算不算衝出去了?”

綠嬌嬌全身骨頭痛現在頭下腳上卻不能在石縫裏轉身情緒正極為沮喪她喘著氣幽幽地說:“我們哪裏有離開大上清宮呀……隻不過是被關在伏魔之殿下麵最深的十八層地獄……”

傑克這時卻說道:“我想起一件事在西部坐牢的家夥最流行在床底挖地洞逃跑……因為圍牆上全是士兵不可能從那裏出去隻有腳下的地沒有人看守……”

鄧堯聽到有點啟:“有道理無門可逃的牢獄最薄弱的地方當然不是門而應該是牢。”

綠嬌嬌卻哭著腔說:“你們是不是摔傻了!那些賊人挖的都是土地如果那是一間四周是石壁把人塞在石縫的牢房誰能逃出去呀?”


(一二八)死結


傑克的頭上一冷原來是一滴水滴到他的頭上他抬頭看看四周沒有一線光更不要說看到頭頂的情況但是無論現在情況有多糟糕了解四周的環境還是最重要。他搖了一下綠嬌嬌的腳的說:

“嬌嬌風水裏有說這裏是什麽地形嗎?”

“啊!”這一搖引來綠嬌嬌的尖叫聲她大叫著:“我的腳好痛!”

傑克連忙把她兩腳快地摸一遍才現綠嬌嬌的棉褲膝蓋上破了一個大洞摸進去濕濕的可能是在流血而且一摸到那裏綠嬌嬌就會劇烈地躲避叫痛傑克對綠嬌嬌說:

“嬌嬌你的膝蓋可能在剛才摔成骨折了……”

綠嬌嬌的膝蓋的確是經不得碰一碰就鑽心地痛直冒出一身冷汗。她喘著粗氣問傑克:“我的腳還在嗎?”

“還在有兩隻腳……”

聽到這樣綠嬌嬌放心得翻白眼:“你昨天求我嫁給你的時候說過不管我有病沒病有腳沒腳都不會甩掉我的吧……”

傑克心痛地抱著綠嬌嬌的腳說:“是的我說過你要是腳斷了我背你一輩子。”

綠嬌嬌估計自己大概就要死這裏不過聽到傑克這樣說心裏還是很高興她低頭問到:“剛才你說什麽風水?”

鄧堯接口說:“傑克問這裏是什麽風水地形。”

綠嬌嬌說:“這裏……這裏是天獄之地山上的石頭全是紅色地麵上和地下的石頭都會有很多洞穴洞穴的方向都不同所以氣流和地下的龍氣特別亂往往也藏著古怪的東西好象那股魔氣就是天下獨一無二……這種地形多遭兵災戰亂反正天下打什麽仗這裏的人都會粘上邊。”

傑克聽到這裏從身上摸出打火機點著火看看綠嬌嬌的傷勢又舉到頭頂看看四周的情形。綠嬌嬌的膝蓋大片擦傷紅腫估計是骨折;頭上是一道通向黑暗的窄洞洞壁上有些水珠和濕潤粗礫的石壁上還有一些長年形成的水溝可是他們站在的石縫裏卻沒有積水。

傑克對綠嬌嬌說:“你剛才說天獄之地會有很多洞穴?”

“嗯。”

“你們聽到聲音嗎?”在傑克的提示下綠嬌嬌和鄧堯細細地聽果然聽到很遠很輕微的流水聲。傑克又提醒綠嬌嬌和鄧堯:“這個洞壁上有水滲出來可是我們站的地方卻沒有積水這證明水有地方可去你們看會不會這裏附近有其他洞穴或者是地下河?”

鄧堯幹淨利落地說:“不管附近有沒有洞穴或者是河流我們都不可能在這裏等死你們捂上耳朵我要炸了……”

他一說完就雙手結印念咒然後雙掌在胸前交錯左掌貼右壁右掌貼左壁猛喝一聲“裂”!出他畢生最強的功力五雷齊炸向身邊的石壁。

雷勁透擊到鄧堯身邊兩邊的石頭上隨著震耳欲聾的驚雷他掌下的石頭被打出兩個透入石心的裂隙石屑飛濺在他的雙臂他兩手的衣袖被強大的雷力震碎粗壯有力肌肉棱角分明的手臂上被石屑劃得皮開肉綻。石頭裏傳出厲厲喇喇的裂石之聲鄧堯開始感到腳下的石壁在鬆動過了不久石頭裂開的聲音從遠而近來到鄧堯腳下他腳下一空三個人連同無數巨石一齊再次向下跌去。

鄧堯的眼裏現出一片白光他在黑暗裏時間太長了眼睛被晃得無法睜開他能看到的隻有黑暗。他在下跌時迷糊看到頭上的黑暗中傑克反抱著綠嬌嬌在他們兩人的身邊是無數巨大的石塊這一切都在自己的頭上向自己落下。情況應該很危險可是環境並沒有給太多時間他思考鄧堯看清頭上的情況時突感到身上一冷人已經落入水中。

他沉到水下再抬頭上去四周是碧綠的清水綠嬌嬌和傑克也落到水裏他一手拉住綠嬌嬌就用盡全身力氣向前遊去。他知道隨之下來的紅色巨石每一塊都巨大得足以砸死人無論遊向任何地方也比停留在巨石的轟擊下安全。

無數巨石落入水中出極為震撼的轟鳴聲四周的水浪鼓蕩著他們三人潛遊出去的方向不時還有巨石從他們身邊帶著氣泡以扯出旋渦的度擊落鄧堯和傑克拉著綠嬌嬌不顧一切地一口氣潛到離開巨石墜落的範圍。

大家的眼睛開始適應環境可以看到四周的景物三人從水底潛上水麵才現他們已經浮在龍虎山下那條名叫瀘溪的河中。瀘溪的兩岸是陡峭的紅岩懸崖魔井下的山體大裂縫把他們送到其中一個懸崖的下方鄧堯卻智勇雙全地擊碎了腳下岩石落水而出。

綠嬌嬌一浮出水麵就咳嗽得半死傑克和鄧堯卻高興得擊掌慶祝他們拖著綠嬌嬌遊到岸上鄧堯對傑克說:

“你照顧嬌嬌給她找身幹衣服換上我馬上去天師府她哥一定會去天師府這樣的話龍兒和孫存真就死定了。”

綠嬌嬌卻打著冷戰說:“我我我我我也要去天天天師府我我我我我我要知道龍兒拿到《斬龍訣》沒有有有……”

她一邊說一邊試圖站起來可是膝蓋上的刺痛馬上讓她摔倒在傑克懷裏傑克立刻轉身換手把綠嬌嬌背到背上對鄧堯說:“幺哥我們一起去。”

天師府距離大上清宮本來隻有半個時辰的腳程現在他們從魔井中摔入山間石縫又跌入瀘溪好比走了一條近道下山。安清源和堀田等人出不久綠嬌嬌他們隨後就向天師府趕去。

他們很快跑到上清鎮來到天師府門前見到高大的府第門前有一排軍馬一看就知道是安清源的行頭。軍馬下坐著金立德他一見鄧堯他們跑過來就迎上來說:

“老肖我聽國師說你反了?怎麽會這樣出了什麽事了?”

鄧堯一見金立德也很關切:“反不反很難說現在講不清有空再說吧。你怎麽在這裏情況怎麽樣了?國師呢?”

“他和日本人進去踢館剛才裏麵打得天翻地覆現在又沒什麽動靜了……”

鄧堯有點聽不明白了他奇怪地問道:“裏麵打得天翻地覆你功夫這麽好在這裏幹什麽?”

“丟我來的時候從馬上摔下來了腳傷了筋骨痛得要死隻好在這裏給他們看馬……”

鄧堯上下打量一下金立德這個矮小精瘦的大內風水師滿臉紅光能跑能跳一看便知是耍了個小謊逃避公務回想起來這老油條好象已經多次這樣幹活。他用力拍了拍金立德的肩意味深長地說:“保重該幹啥就幹啥兄弟進去了。”

綠嬌嬌等三人一路直入天師府通過無數大小牌坊神殿最後經過玉皇殿來到狐仙殿。沿路隻見一地狼藉一些女眷正在救治受傷的道士地上還有些黑衣人的屍體果然如金立德所說見不到打鬥。

綠嬌嬌早就把父親給她的尋書秘訣倒背如流她和安龍兒一樣依秘訣很快找到甲子殿前鄧堯一掌震開甲子殿的大門他們看到大殿正中前方有個一丈見方的地洞直直地通向黑暗的地下看到這個情景綠嬌嬌知道安龍兒已經順利地破解秘訣進入地宮。鄧堯建議從這裏跳下去綠嬌嬌卻抵死不從剛剛才從一個井裏逃出生天現在又要跳進另一個不知裏麵有什麽東西的大井綠嬌嬌實在無法接受這種生活。於是他們回到院子裏再細細查看很快就現在狐仙殿後進入地下迷宮的暗門。

從暗門走下長長的石階梯再走過一個活門他們進入一個地麵上有八卦圖的大廳八卦圖上畫著綠嬌嬌很熟悉的三娘罡步圖大廳裏有一具黑衣人的屍體和兩具道士的屍體可想而之這裏曾有過激戰。大廳四麵是紅磚牆其中一麵牆上有個籮筐般大小的洞綠嬌嬌一看就知道這是一個從裏向外打出來的洞因為地上就畫著三娘罡步圖如果這是一條進去的路線從這裏進入的人並不需要打洞出來。這個洞隻說明曾經有人從裏麵硬闖而出而這個人很可能就是從甲子殿進入的安龍兒和孫存真。

突然從大廳外傳來隱約的慘叫聲他們三個人都馬上高度緊張。綠嬌嬌掐指一算得知廳裏有廳在牆的那一邊有人正在殺人。現在的天師府並不是大戰之後門外還停著安清源和日本人的馬證明安清源等人在天師府中他們還沒有得到《龍訣》綠嬌嬌他們馬上要麵對一場廝殺。

傑克背著綠嬌嬌從地上的黑衣人屍體旁邊撿起一把連著六尺長鐵鏈的鐮刀他把鐵鏈的一頭纏死在自己手腕上把鐮刀交給綠嬌嬌。他們已經不需要用語言解釋什麽綠嬌嬌知道傑克會背著她殺進去傑克就是她的馬這條鐵鏈就是她的馬韁隻要自己不放開鐮刀傑克絕不鬆開聯係著自己的鐵鏈。

綠嬌嬌在傑克的背上接過鐮刀一言不地把鐮刀柄上的鐵鏈同樣纏死在自己的右手腕上手上握著鐮刀從背後向傑克的脖子親了一下在他耳朵邊小聲說:

“去吧就算我死了這條鐵鏈也會纏在我手上。”

鄧堯從道士的屍體旁邊撿起一把長劍在綠嬌嬌的指路下準確地從牆上找到迷宮的入口活門三人無聲無息地隱入迷宮中。


(一二九)天眼之痛


鄧堯一手拿著火把一手拿著長劍護在綠嬌嬌身邊慢慢地沿著三娘罡步的路線摸索前進。裏麵每一個房間都一模一樣他們默默地記著走過的房間細心地聽著其他房間的聲音。不知是他們四周的房間沒有人還是牆壁的隔音效果好一路上隻是漆黑和死寂。

他們走的路線完全符合迷宮的正解路線這條路線上的每一個房間都空無一物也看不到打鬥的痕跡。他們正在猜疑間已經走到了中間有一個大鐵籠的房間。鐵籠門打開著牆上有四個火把支架卻隻留有兩支火把綠嬌嬌和大家對望一下心照不宣地知道這裏一定是安龍兒和孫存真進入迷宮的第一個地點。

綠嬌嬌壓低聲音對鄧堯說:“幺哥我們要找到龍兒可是如果他這時又出去的話我們就截不住他了不如你到外廳出口去等著他我們出來時也有個照應。”

鄧堯卻說:“你有傷在身傑克背著你運動不便你們先出去我找龍兒就行了。”

“我不累嬌嬌身體很輕呢嗬嗬。”傑克看起來一臉輕鬆可是他聽到綠嬌嬌說這樣也好讓幺哥去找人他們去出口處截人於是他背著綠嬌嬌按原路返回。鄧堯卻推開了另一道活門離開了三娘罡步的路線在迷宮中隨機尋找。

綠嬌嬌和傑克退出兩個房間後再推開一道活門屋裏就傳來嘶嘶的破風聲其中還夾雜著從喉嚨出的咯硌作響。綠嬌嬌心裏一抖手心也隨之冒汗。這種聲音她聽過在贛江旁邊的奇門幻陣中當自己的袖裏刀刺入一個蒙麵人的喉嚨那個射出血的喉嚨就是出這樣的聲音那時這種聲音就在她的耳邊出清淅得讓人心寒。

傑克並沒有馬上走進去他用腳抵著門綠嬌嬌把火把伸進去照了一下。看到牆上噴了大片血漬一個道士表情平靜地靠在牆角抽搐著身體他的喉嚨被深深割斷血還在源源不斷地從他捂住傷口的手中湧出。

這一刀割得快而深而且剛剛割完應該說出刀的人還在房間裏這時不能去救道士貿然衝進去刀可能就會割向自己。綠嬌嬌看了道士一眼正要舉起火把看看上麵空中響起鐵鏈的嘩啦作響和急勁的破風聲一條鐵鏈吊著鐮刀從房頂的一角快地掃向綠嬌嬌的頭。

綠嬌嬌大喝一聲“退”鐮刀舉起在麵前一揚擋開了鐮刀原本斬殺的路線可是自己手裏的鐮刀卻被震得脫手。傑克一聽說退半步踏入房間的腳迅撤回順便抬腳就把活門推合。

綠嬌嬌象拉馬韁繩一般用手一帶傑克的肩傑克橫閃到活門旁邊;綠嬌嬌抖起手腕的鐵鏈把鐮刀扯回自己手中緊緊握住在傑克背上高高舉著鐮刀,她的手微微地抖動著隻要門縫有任何動靜她都會從上斬下去。

活門無聲地開了一條縫一個煙的小球扔進綠嬌嬌所處的房間,精神高度緊張的綠嬌嬌一見有動靜立刻用盡全力揮刀斬下銀光閃過隻斬到一片虛空還用力過猛幾乎從傑克背上摔下來。綠嬌嬌一看斬空再看飛進來的居然是一個小煙球還不知這煙球一會兒要生什麽變化呢氣得大罵一聲“輟!踢門!”把傑克拉到活門前傑克和綠嬌嬌心意相通得很他知道先有小球飛進來下一步一定對方從活門衝入此時不踢門更待何時。

狠狠一腳向開了縫的活門踢去門那邊果然撞到一個人隻聽“呀”的一聲慘叫活門又被彈回重新合入牆身。傑克說道:“哈哈!撞到鼻子了吧。”再一腳踢開門然後又閃開到一旁。

煙球出濃煙還出刺鼻難聞的味道煙很快就充滿四周。傑克馬上開始咳嗽綠嬌嬌趁著自己還沒有咳出聲音左手的火把扔過去活門那邊手撚劍指口念咒語在空中精細地劃出天師道清風符然後劍指向活門那邊揚去。房間裏馬上卷起一陣風把煙吹回有忍者的房間。

那邊的房間馬上有人弄熄了火把可是卻想不到濃煙會湧回自己的房間那邊馬上傳來咳嗽聲。綠嬌嬌一推傑克的肩就想衝過去傑克卻“噓”了一聲用手扶起綠嬌嬌的鐮刀依然站在活門旁。

門前有動靜了一股勁風掠過綠嬌嬌大喝一聲“斬”!鐮刀從上全力斬下。她手上感覺到斬中了人那人悶咳一聲轟然摔到另一邊的牆上可是鐮刀卻因為用力過猛插在對方的身上無法拔出把綠嬌嬌和傑克同時拉倒在地上。

坐在地上的綠嬌嬌聽到有另一個人在房間內向他們剛才站的位置揮刀。原來對方有兩個忍者衝過來可是因為度太快她斬中卻是後一個跟著進入的忍者。綠嬌嬌一邊咳嗽雙手一邊在對方身上用力地搖動鐮刀要重新抽出來。傑克卻趁著漆黑手拉鐵鏈從綠嬌嬌身邊滾開幾步遠手腕一抖把鐵鏈揚在空中卷成一個套子從上而下套向另一個正在咳嗽的忍者。

這個忍者已經知道同伴被殺自己那會這麽容易被套住他沿著牆角位置幾步退上牆頂讓過鐵鏈馬上又從牆頂向綠嬌嬌撲去。

盡管迷宮中沒有火把時就完全沒有光線可是這個忍者知道同伴死的地方一定是對手所在的地方再說綠嬌嬌也在咳個不停聽都可以聽出她的位置。

時間太短綠嬌嬌的刀還是沒有抽出卻聽到空中風聲響起她的手纏在鐮刀鐵鏈上無法脫出自然無法避開攻擊她馬上用另一隻手抽出袖裏刀隨手揮出去。傑克也知道一套落空對手從空中撲向綠嬌嬌他從地上跳起展開雙手就向忍者抱去。

忍者被傑克從空中抱著腳拖到地上他雙手一撐地麵雙腳一剪絞住傑克的頸正要團身拉傑克到身邊斬殺卻現自己的頭被綠嬌嬌一手抱住同時頸上一涼一股涼氣從喉嚨衝入胸腔喉嚨已經被袖裏刀深深割斷。

傑克看兩個忍者被殺死馬上背起混身是血的綠嬌嬌讓她手持著打火機繼續向前走去。原路回去再過幾個房間正想推開一道活門就隱約聽到牆那邊有幾聲兵器響隨即活門被人推開綠嬌嬌忙不迭地收起打火機揮起鐮刀向開門處人頭的高度斬去。

隨著一聲“別斬!是我!”綠嬌嬌揮刀的手腕被另一隻手捉住他們也驚喜地叫道:“孫存真?!”

孫存真一閃身進了房間馬上向綠嬌嬌簡單地說了從進來到現在的情況原來孫存真為了進來找安龍兒把十幾個忍者和一批道士都引入了迷宮中現在這裏完全是一個漆黑的血池地獄每一個房間每一秒鍾都可能在生著殺戮。

孫存真說:“我護著你們先到外廳然後我再找龍兒見到鄧堯我也叫上他。”三人合計好之後急忙沿三娘罡步的路線向外廳退去。

剛進入另一個房間孫存真就用手壓停傑克還噓了一聲示意他們不要說話。傑克和綠嬌嬌在漆黑中看不見東西也聽不到有任何聲音一時不解孫存真想要做什麽隻好先站著不動嚴密戒備。

突然轟然聲響從牆上出磚牆被擊爆的聲音牆那邊傳來一聲淒厲慘叫然後孫存真又拉著傑克走過另一個門。

傑克和綠嬌嬌什麽都看不到直聽得毛骨悚然綠嬌嬌悄悄問孫存真:“唉剛才幹什麽了?出什麽事了?”

孫存真沒有回答卻又噓了一聲綠嬌嬌馬上閉嘴暗暗把打火機拿在手中。

果然在漆黑中又傳來一聲轟鳴在牆那邊出慘叫聲的同時綠嬌嬌擦著了打火機的火石在一刹那的閃光中他們看到孫存真從牆上抽回套著鋼箍的齊眉棍正在傾身力向另一麵牆刺去鋼箍上染著還在飛濺的鮮血孫存真在他們眼裏成了一個感動的定格。

四周回複漆黑意料之中地再次出轟鳴聲和慘叫聲綠嬌嬌的腦子裏一片空白心裏一陣心痛。

她鼻子酸地打亮了打火機看著孫存真抽回齊眉棍站在自己和傑克麵前。她顫抖著聲音問道:

“你可以看到牆那邊的人?”

孫存真點點頭。

“你開了天眼之後就一直是這樣?”

孫存真沒有回答綠嬌嬌柱著棍轉身背著她和傑克微微低下頭從他的肩膀上綠嬌嬌看到軟弱和悲傷。

“你背過身也可以看到我們?”

“……”

綠嬌嬌低聲喃喃地說:“昨天晚上你可以看到我們的房間……”

孫存真的背影很輕微地抖動著三個人沉默了一會孫存真一言不走向另一麵牆亮棍就向牆麵刺去。

倒牆慘叫。孫存真兩棍十字斜劈把牆打出大洞縱身跳進另一個房間踏著倒下的屍體齊眉棍刺透了另一個手持長刀的忍者。

棍抽出來後忍者還沒有倒下孫存真出一聲震人心魄的怒吼棍在頭頂盤出一圈圓月般的寒光在打火機的映照下寒光如帶血的刃劈向忍者的頭。

隨著骨頭壓碎般的撞擊聲忍者飛撞到牆上再摔下地麵他的頭顱卻碎成小塊粘在牆上慢慢地流下。

綠嬌嬌全身都在抖她想不到天眼可以有透牆看物的能力也想不到孫存真的棍已經成了刃;她還在極力回想傑克在她的房間過夜後孫存真在早上的反應。

他妒忌嗎?他傷心嗎?但是綠嬌嬌知道他忍耐著也毫無改變地跟著自己。

孫存真的呼喝聲和對忍者的虐殺把傑克嚇退了兩步從綠嬌嬌的問話中他大概知道孫存真的心情。可是自己不也是和他一樣愛著同一個人嗎?自己盡管很遺憾可是又能做些什麽呢?

孫存真不再拉著傑克向前走他默默地向前直闖一棍一棍地打塌麵前的牆。遇到有忍者的房間他不再等待和隔牆刺殺而是衝到麵前迎麵擊殺暴燥和憤怒從棍上瘋狂地泄出來。


(一三0)忍法帖


他們踏著一條血路很快回到地上鑲著八卦圖的前廳眼前的景象和他們進來時看到的已經完全不同。

孫存真擊破紅磚牆後去勢不減直衝到對麵的牆上當身體橫站在牆上時長棍回身就向一個持刀的灰衣人掃去棍鋒被灰衣人揮刀一擋激出金鐵之聲和一束刺眼的火花灰衣人順棍勢後退卸去力度他就是忍者軍團的領山下葉隱。

綠嬌嬌和傑克從牆洞裏出來才看到安龍兒正被五個忍者壓在牆角圍攻所以孫存真一出來前廳馬上出棍給他解圍。

安龍兒身上已經被五個忍者砍得一身刀傷鼻青臉腫嘴角流血。他手持雷刺眼神狂暴地苦戰著無論他閃到哪裏麵前馬上會出現一個忍者對他截殺他見到綠嬌嬌和孫存真出現並沒有馬上退出戰鬥反而高呼酣戰全力向忍者反撲。

孫存真一出來就從後向山下葉隱襲擊本來給安龍兒解了圍可是龍兒一開口第一句卻不是和綠嬌嬌和孫存真打招呼而是對孫存真大喊:“讓開等我來殺他!”

話一說完他用雷刺掃開其他忍者的鐮刀揮起雷刺向山下葉隱撲去。孫存真聽到他的話後馬上和山下葉隱滾身換位向著安龍兒錯位衝過直衝向其他四名用鐮刀的忍者。

那邊孫存真淩厲地撲殺忍者這邊安龍兒和山下葉隱展開一場以弱對強的激戰。

綠嬌嬌看到安龍兒以嫻熟快的劍招和山下葉隱對抗著招招以攻對攻險如剃頭完全是一種置生死於度外的打法。雷刺上隱隱出黑色的光芒每一招打出都帶起尖銳的呼嘯聲。山下葉隱是收傭金的忍者他隻是出賣殺人的本事賣命可不是他的職業於是在一個要命一個不要命的情況下安龍兒和他打成一個勉強均衡的情況。

除去招式的差距安龍兒手上的雷刺出來的力度和度也足以和一個武術家對抗這卻是綠嬌嬌從來沒有見過的水平。綠嬌嬌聽孫存真說過安龍兒從張天師那裏學會了《龍訣》的心法這一武學上的提升想必是《龍訣》心法的直接體現。

安龍兒和山下葉隱的較量連孫存真都無法插手綠嬌嬌和傑克並不是武林高手站在一旁更是無從下手她對安龍兒叫道:“不要呈強!快逃幺哥會來幫我們快逃!”

安龍兒毫無冷靜下來的跡象從他眼裏看到的是比對手更大的怒火他一邊猛攻山下葉隱一邊大聲說:“《龍訣》在我這裏嬌姐接著!”然後一輪密集的快攻逼退山下葉隱從懷裏掏出《斬龍訣》向自己身後扔去。

山下葉隱一看《斬龍訣》扔到地上雙眼一亮腳底力就向書的方向撲去。安龍兒等的就是這一著當山下葉隱的眼神看向地上的《斬龍訣》安龍兒的雷刺已經斜斬向山下葉隱的頭部。

山下葉隱仰身閃開同時橫刀腰斬向安龍兒。安龍兒腹部馬上開多一道血口可是他並不回招擋刀卻運雷刺從原來斬下的劍路原路折回斬向山下葉隱的後腦。這招“斬回”劍法原是神道無念流中攻防兼備的招式可是從安龍兒手上出卻完全是一種以命搏命的打法山下葉隱對這種打法實在無可奈何隻好硬生生地回刀圈頭接招。

綠嬌嬌可不想安龍兒和忍者玩決鬥她要的隻是大家安全地得到《斬龍訣》離開這裏她雙手一結手印扣出鎮喝九字印中的第一個臨字印。這是一個能出不動明王定身之力的咒法她不懂直接殺人的符法可是她致少可以把山下葉隱定身讓安龍兒盡快解決他。

當她手印結成高高舉在空中正要驅動咒語卻被山下葉隱的眼角餘光現了這個手印。山下葉隱從傑克背著綠嬌嬌出現後就一直注意這個人以他忍者的經驗在危險地方出現的女人從來不是弱者反而隻會是更危險的對手。當他看到綠嬌嬌雙手結印突然不再和安龍兒纏鬥也不管地上的《斬龍訣》他收刀入鞘閃身退到牆角雙手一合居然也結出一個臨字印安龍兒這時眼裏隻有對方的進和退對方一退到牆邊安龍兒當然奮起猛追。

綠嬌嬌大驚失聲還沒有念出咒語就大叫道:“龍兒別過去!”

同時聽到山下葉隱念出一串低沉的咒語:“nan、Heyo、dou、sIa、kay、ZIn、nIku、JI、Zen!”

手上飛快地變換出和九字印一樣的手印。

綠嬌嬌幾乎和他同時結出九個手印同樣急促地催動九字咒語:“臨、兵、鬥、者、皆、陣、列、在、前!”

不同的咒語相同的手印綠嬌嬌完全無法想象對方會揮出什麽效果她隻有和對方同時使出九字印以結界先保住自己一方立於不敗之地才有可能謀求進一步的優勢。

綠嬌嬌的指尖跳出一個綠中透紅的光球這個光球快地膨脹成火光遊動的光罩籠罩住自己和傑克前後兩丈的位置然後大聲叫安龍兒進入結界。

安龍兒滾身進入結界抬頭卻不見了山下葉隱他向四處看去卻看到孫存真已經把其他四個忍者擊倒正在飛身揮棍向自己打過來。

原來九字印因為功力強大早就傳到日本被宗教家和武術家吸收在日本的長期展下九字印已經在各流派中揮出不同的作用作為甲賀忍者領的山下葉隱當然也精通九字印九字印的動使他的度力量都大為提升也使他能使出一個忍者最重要的隱身術。

當山下葉隱驅咒隱身後除了已開天眼的孫存真沒有人可以看到他的存在幸好這時孫存真剛好解決了麵前的忍者就看到隱身中的山下葉隱向安龍兒出刀斬殺於是他馬上從山下葉隱身後出棍相救。

在孫存真的棍鋒上拚出一團火花安龍兒團身滾向《斬龍訣》撿起來想交到綠嬌嬌手中可是綠嬌嬌正全神貫注地結印念咒傑克的雙手翻在背後提著綠嬌嬌的雙腳他們都騰不出手接過《斬龍訣》安龍兒馬上把書先收入懷中。

大廳中隻有孫存真一個人在高聲呼喝上下翻飛可是他的棍頭上叮叮當當的聲音空氣中的阻隔和刀風聲分明讓大家知道他在和一個可怕的對手對抗著。

山下葉隱在不斷地衝擊綠嬌嬌的結界在結界邊緣不時出現山下葉隱的身影因為當他進入綠嬌嬌的結界隱身術就會失效也由此可見孫存真的對手一直在提升戰鬥力。

孫存真的肩上突然中刀他精通五行遁形術在這瞬間也從地麵隱去然後出現在另一個空中位置上舉棍下劈。棍響處現出山下葉隱的身形可是他又在中棍的瞬間隨著一聲悶哼再次消失卻出現在孫存真的身後。

銀光過處孫存真回棍不及背後深深中了一刀他再次從空中消失出現在山下葉隱的背後用棍死死卡住他的頸項山下葉隱這下閃無可閃了兩人都在前廳中間重新現出真身。

綠嬌嬌和傑克看得目瞪口呆這種出神入化的戰鬥不要說想插手幫忙簡直是看都沒有看過。安龍兒看到山下葉隱現出真身而且還被孫存真鎖定從腕中抖出繩鏢在身側掄個圓就向山下葉隱的頭部飛去。

山下葉隱的忍流刀法長短兼備他並不急於對頸上的危機解鎖他運勁閉氣頂著長棍對喉嚨的重壓回過長刀的刀鋒貼著自己的脅部向身後刺去。

他的動作快捷而突然當孫存真有所感覺刀鋒已經來到腰前。孫存真身體稍稍扭過長刀已經從他的脅側刺透在劇痛之下他雙手抽搐著鬆開山下葉隱帶血的長刀由後回前向迎麵飛來的繩鏢斬去安龍兒根本沒有打算收回繩鏢鋼鏢以安龍兒可以出的最大力量和長刀對撞馬上被斬成兩半。

安龍兒這時才有點清醒過來心裏直想這真是一把好刀啊。

不過好刀刺傷了孫存真後馬上就向結界再次撲來安龍兒從腰間拔出匕也向山下葉隱呐喊著衝去。這是最後的衝殺幾乎手無寸鐵的安龍兒衝到結界外麵對著最強的忍者除了死他自己也想不出有什麽驚喜的結果但是可以擋在綠嬌嬌麵前死去安龍兒絕不退讓。

山下葉隱的長刀毫無意外地斬在安龍兒的頭上可是他現自己的前進被一股巨大的力量阻滯他的刀無法收回從安龍兒的臉上斜斜劃下自己卻被從另一個方向過來的力量撞得橫飛到牆上……

安龍兒臉上中刀後收勢不及撞到一個人他一屁股坐到地上抬頭看去卻見鄧堯站著四平大馬占在山下葉隱剛在所處的位置手上還很有拳家風範地擺著剛才擊開山下葉隱的八極拳名招“裏門頂肘”眼神有力地盯著山下葉隱飛出去的方向。

原來鄧堯在搜索過迷宮後擊殺了一些忍者卻找不到安龍兒從原路退回前廳正好看到安龍兒和山下葉隱亡命對衝馬上使出猛招救下安龍兒。

山下葉隱被撞到牆上後卻象牆上有引力一般蹲在垂直的牆麵上眼神象狼似地環掃了一下前廳裏的全部人再次收刀入鞘雙手結成劍指套在一起在麵前橫三堅四地縱橫劃出一個大井字然後從背後抽刀一揮整個前廳頓時成為雷陣滿地爆炸滿天雷聲。


(一三一)無明宿命


綠嬌嬌大喝道:“大家快進結界!”

由她出的火球式結界幾乎在山下葉隱出爆雷的同時以極大的能量和極快的度向整個前廳擴張。忍者的最強爆雷好比暴雨打在一把正在撐大的巨傘上雖然帶著震撼的聲勢卻無法打到傘下人的位置。

綠嬌嬌在芙蓉嶂一役中也使用過這一招可是上次的保護卻因為自己的薄弱使結界被對方擊破自己和傑克也險些斃命。這一次在前麵經過大上清宮的阻擊戰她和傑克已經是強弩之末並沒有必勝的信心驅使出九字印隻是誌在全力一搏;可是在最危急的情況下她感到自己對結界的收放程度和度結界的質感和力度都和芙蓉嶂時完全不同。

八字中以木為用神的綠嬌嬌修煉出來的內丹以綠為色淡綠色的結界是她從自我保護出修煉而成的結果如今她出火球一般的結界是修煉層次達到以木生火的進階。這一次綠嬌嬌以極大的信心用結界向山下葉隱反擊。沒有抽大煙經過百戰苦煉的綠嬌嬌不再是一觸即潰的弱者她的身體和心誌都堅強得足以和任何一流高手對抗。

孫存真和安龍兒迅閃入結界聚結到綠嬌嬌身邊鄧堯卻在結界擴張的同時向蹲在牆上的山下葉隱躍去。

山下葉隱看著自己用畢生功力出的爆雷被對方象雨點一樣擋開那個一直在擴大的火球正在把爆雷向天空向自己壓來。他冷冷地看著這一幕腦子裏激烈地想著對策。由自己從甲賀帶來的忍者們可能已經全部死去地上還倒著五具他們的屍體是對手太強?還是自己指揮不力?

他看到全部對手都聚集到那個穿鎧甲的跛足少女身邊她是誰?為什麽有如此強的凝集力?

他看到一個健壯得象熊一樣的男人從地麵的八卦圖躍上空中向自己撲來。他身穿緊身勁束的棉衣棉衣沒有雙袖裸露出傷痕累累血跡斑斑的雙臂這證明他剛才和自己一樣戰鬥過他一定是從另一場戰鬥中活下來的人;他一出現在前廳就以絕對的實力把自己擊退被他擊中的右脅仍在鑽心的疼現在他又在自己形勢極為不利的情況下對自己主動進攻……

忍者的法則充許山下葉隱離開這種沒有勝算的戰鬥可是忍者的尊嚴讓他不能逃避生命中的生死關頭他嘴裏喃喃地念了一句咒語雙腳力從牆上向鄧堯跳去他的刀帶著黑光和妖魔般的咆哮聲從空中斬向鄧堯。

這一刀在忍流九字印的驅動下快得無法躲也無法擋鄧堯左掌先探出挾著驚雷向山下葉隱的右肘擊去直插他揮刀的雙手之間。山下葉隱雙手略略回抽避開鄧堯精確的破刀勢以刀斬開雷擊斬開掌勢以無可阻擋的氣勢向鄧堯的左肩斬去。

兩人都在空中接戰沒有人可以閃開或回避鄧堯左掌無法插入對方雙手之間破刀以掌接刀是唯一辦法。他在刀刃未斬到之時手腕一轉硬生生握住刀身後段這裏是全刀最厚重也是最不鋒利的位置但一觸之下鄧堯仍感到可以分開一切的鋒利他心裏閃過一個念頭這是一把名刀。

鄧堯心念已定:手可以斷但對手一定要付出代價。

他的左手已經被刀割入骨中但他仍用盡全身力量握住刀刃拉向自己以十成功力向無法再騰出手防守的山下葉隱當胸擊去。

密集的爆雷聲中傳出轟天巨響每個人都不到任何聲音那種寧靜讓一瞬間變得令人恐慌的漫長。

山下葉隱的身體有被撕碎的感覺他感覺到離世前一刻的覺悟。這一刻眼前的一切為之戰鬥的一切都突然變得如此地不重要;隻要可以帶著那些為了夢想而願意和自己一齊來到中國的忍者們帶上收割莊稼的鐮刀一齊回到甲賀的山林和寧靜的小村……

甲子殿前的地麵震起一層灰土隨即龜裂下陷從下陷的中間現出一個巨大的火球火球中一頭熊形巨獸展開雙臂打開地麵的石板躍在空中化成一股衝天龍卷風。

鄧堯手上仍握著山下葉隱的忍刀一手滴著血一手橫抱著安龍兒躍向狐仙殿;傑克背著綠嬌嬌一手拉著孫存真的長棍邁出仍在下陷的大坑。

孫存真一回到狐仙殿門前就摔倒地麵他背上有長長的刀傷腰脅上也有穿透身體的血洞。他急促地喘著氣仍在大聲說著:“快去玉皇殿張天師在那裏……”

鄧堯、綠嬌嬌和傑克並沒有見過張天師也不知道其間在生什麽事這時給孫存真包紮是當務之急傑克放下綠嬌嬌就連忙去幫鄧堯為孫存真包紮。

孫存真推開鄧堯說:“安清源和日本人還有張天師都在玉皇殿你們快去。”大家一聽到安清源三個字馬上互相對望了一眼安龍兒卻想也不想就提著雷刺衝向玉皇殿鄧堯馬上叫住他把山下葉隱的刀遞到安龍兒手上。

安龍兒接刀在手才現刀身很輕手感很好;仔細看看刀刃現這把刀和宮部良藏他們用的刀有點不同雖然也是細細長長的刀身可是全刀筆直沒有一點弧度而且比堀田家的武士們用的刀稍短一點一道黑色的霞光慢慢地在刃麵上遊動刀後段深深地刻著兩個字“無明”看來“無明”就是這把刀的名字。他沒有時間多欣賞寶刀立刻把雷刺插在腰間提著無明忍刀就先衝向玉皇殿。

對於安龍兒來說張天師傳授給他《斬龍訣》宮部良藏傳授給他精妙的劍術心法安清源盡管對綠嬌嬌無窮無盡地追殺可是對安龍兒來說卻仍覺得安清源有他自己的道理他們之間的戰鬥無論結果如何都不是安龍兒願意見到的。

他提刀跑到玉皇殿卻隻看到一個空無一人的大殿中間是玉皇大帝的雕像四周是風調雨順四大天王可是其中一個天王的手上卻少了一件法寶他本來應該拿著一把巨大的羅傘。殿內一點打鬥的痕跡都看不出來安龍兒心裏想孫存真不是看錯了吧?難道張天師招呼安清源和幾個日本武士喝茶去了?

他前後左右找了一圈仍是沒有現然後就看到鄧堯跑進來。鄧堯一進玉皇殿就雙手交叉左掌心向外右掌心向內手指交織之間叉開一個菱形的洞結成能看透各界的天眼印他從天眼印中環顧玉皇殿一周對安龍兒說:“張天師結下了冥獄之界困住安清源和日本人現在他們正在作戰你搭著我的肩……”

然後鄧堯兩手掌心朝天尾指相扣中指朝天拇指與無名指在中指後相接結成雙雷訣後口中念道:“威靈顯化傾刻到臨。”兩人瞬間從玉皇殿中消失進入張培原天師結下的異度空間冥獄之界。

他們眼前一黑便現自己身陷圍牆之內張培原天師正手揮天王傘以金剛現世的氣勢壓倒性地向安清源與其他堀田家武士進攻。堀田家等武士前赴後繼地力圖擊殺張培原可是每一次進攻都受到加倍的反擊安清源一見鄧堯和安龍兒入圍牆之內馬上大聲對安龍兒叫:“龍兒危險快離開這裏!”安龍兒一向覺得安清源關心自己這一下更是不知所措。

鄧堯一進圍城就對張培原說:“張天師鄧堯來幫你斬妖除魔!”話音未落就象箭一般突刺到安清源麵前雙掌一錯以白虎雙撲的招式挾著雷勁就向安清源襲去。

那邊宮部良藏和丹羽如雲竭盡全力地抵住張培原堀田正睦和堀田正倫卻從地上爬起來揮刀斬向鄧堯要對安清源施以援手。

安龍兒和堀田正倫一同練習過劍術也和堀田正睦一同在青原山上飲酒聽他和安清源漫談天下大事他實在無法理解為什麽要以死相拚。

他大聲叫著:“不要打!幺哥不要打了!張天師!安大哥!宮部先生!”他展開雙手追著鄧堯想攔在他們中間可是高手對決之間那裏容得下一個小孩在旁邊擾攘他還未跑到鄧堯和安清源的戰團之間就被激烈的氣浪撞開。堀田正睦舉刀向鄧堯斬去堀田正倫卻揮刀斬向安龍兒。

安龍兒看到這一幕完全驚呆了他想不到向他舉起刀的是不久前和他天天在山中練劍的小夥伴。他無意識地舉起無明忍刀振開堀田正倫的正眼斬條件反射般以連環斬的招式向堀田正倫反擊。

他突然現戰鬥是一種本能是一種長期練習產生的慣性他不願意向同伴出刀可是刀卻出去了這就是心嗎?不象宮部老師所說要戰勝對方隻有用在自己想斬之前就會斬出去的刀這是比心還快的刀。

安龍兒是來勸止戰鬥的可是他卻卷入戰鬥之中他停不下刀堀田正倫也停不下刀沒有人敢停沒有人知道對手會不會在自己停下時殺死自己要活下去隻有一直戰鬥直到有一方倒下。

安龍兒的眼中迸出眼淚但他仍要狠狠地睜開不能讓淚水模糊了眼睛他扯破了喉嚨問道:“我們在為什麽戰鬥!我們為什麽要殺死對方?!”

堀田正倫的表情同樣痛苦而無助他憋紅了臉可是刀絲毫沒有減下來他也大喊著:“全都是宿命我們不能回避這是宿命之戰!象個男人一樣覺悟吧!”


(一三二)劫持


那邊鄧堯向安清源毫不留情地襲去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麽他更開心張培原設下了冥獄之界讓他可以放手做想做的事。這是一個沒有人可以看得見的空間這裏沒有法律沒有道德隻有人的本能和心念。

安清源見鄧堯和安龍兒一齊出現心裏又驚又喜。他想不到鄧堯可以這麽快從魔井中脫身張培原已經讓自己陷入困境現在再加上鄧堯作戰隻會更加艱苦;可是以鄧堯可以現身在這裏看來綠嬌嬌和傑克也有可能已經脫險無論如何想到綠嬌嬌還可能活著他的心裏倒有一絲安慰;而他來天師府就是為了找安龍兒見到安龍兒就很有可能見到《斬龍訣》在沒有見到《斬龍訣》之前安龍兒是一個很重要的利用對象。

他已經被張培原多次重擊原氣受到了極大的消耗;他的身體也重傷累累隻能勉強挺劍招架鄧堯就算有堀田正睦的支援仍是無論閃到哪裏都受到鄧堯的截擊。

他在圍牆中且戰且退呼吸急促地對鄧堯說:“老肖你不要走火入魔現在回頭還來得及……我一向待你不薄回來幫我……”

鄧堯已經讓過長劍閃到安清源身側一掌打入他肋下安清源劍招已出回手不及隻好運起真氣硬接身體與掌鋒碰撞出一片黃光鄧堯一掌擊中並不回手竟然掌力再吐向剛才擊中的位置再一掌安清源頓時向外摔出去。如此高水平的接戰堀田正睦根本無法對安清源施以援手鄧堯也對他的存在毫不在乎簡直不屑於浪費時間和堀田正睦交手。

鄧堯如影隨形地飄身跟上安清源掌上帶著凜冽的雷風從天而降他對安清源喝道:“我早知道你是個偽君子當麵一套背後一套你不死我老婆孩子就會死安大人你腦子那麽精你想我會不會放過你?”話說完霹靂聲就在安清源頭上響起從鄧堯雙掌壓出五股閃電刺向安清源的身體和他可以躲閃的四個方向。

安清源從地麵翻身跪起口中說道:“肖檢我真是看錯你了在朝廷效命幾十年也沒見你露出真功夫現在你居然用這種功夫來殺同僚!”他快劍轉花護身銀色的劍花如雪片般籠罩住自己的身體雷擊到劍花之上他全身一震吐出一口鮮血再次摔到遠處。

鄧堯眼看安清源已經奄奄一息他雙掌一抱從胸前捧出一團紅光對安清源說:“神霄雷法隻為天下造福你們這些腐敗清官當然沒有機會看不過你說得那麽捧場今天我就給你看一回!”說完一聲呐喊把紅色的鬥大炎雷極打向安清源。

這時安龍兒仗著手上無比鋒利的寶刀無明居然已經把堀田正倫的刀斬斷。剛剛逼退堀田正倫就見到鄧堯要對安清源下手馬上飛身撞向鄧堯的雙手炎雷在他一撞之下打空安清源借機再次翻身站起來挺劍撲向鄧堯。

鄧堯大喝道:“龍兒你瘋啦!他下過命令讓我殺你!”

安龍兒聽到這句話猛然回頭看著安清源眼神裏充滿疑惑和求證安清源的長劍已經攻到他的眼前安清源對安龍兒叫道:“龍兒快讓開他是騙你的他是朝廷的叛黨!”

安龍兒卻展開雙手護在鄧堯麵前說:“安大哥別打了幺哥救過我的命……”話未說完劍氣已經刺到他的胸前。安清源的劍氣如飛刀亂舞一瞬間已經在他胸前劃出七八道傷口盡管安龍兒吞身卸力安清源也極力收招他胸前的衣服還是被割成無數碎片從懷裏跌出染上安龍兒鮮血的《斬龍訣》。

《斬龍訣》剛剛露出安清源已經看到。他千辛萬苦硬闖天師府就是為了找安龍兒找安龍兒就是為了找到《斬龍訣》。剛才一直不向安龍兒出手隻是因為還沒有肯定《斬龍訣》是否在安龍兒身上當《斬龍訣》突然出現在他視線中他馬上收劍加前衝在安龍兒麵前出手從空中接住書。

鄧堯早就不在安龍兒身後在安清源向他出劍時他閃身到安清源身後;當安清源伸手接到《斬龍訣》他卻伸手抓住安清源的頭向後扯把安清源硬生生拉回仰麵朝天摔到地上不等他身體落地鄧堯已經舉起雷掌向安清源的胸前擊去。

一聲雷響安清源同時運氣護身身體被重重打在地上口中又噴出一口鮮血可是他仍死死握住《斬龍訣》。《斬龍訣》到手他的計劃已經完成身邊的一切人一切事都必須放下戰鬥、利用和欺騙都已經變得毫無意義隻有馬上離開才是最後的成功。他圈出一片護身劍氣逼開鄧堯滾身爬起來把《斬龍訣》遞給安龍兒同時對安龍兒說:“龍兒快接住書!”

安龍兒現《斬龍訣》從衣服裏跌出來還被安清源拿到手之後大驚失色正要揮刀衝向安清源把書搶回來卻看到安清源伸手把書遞給他這個舉動讓他大喜過望無暇多想就伸手接書。

鄧堯看到這個情形也大出意料之外以他對安清源的了解知道其中必定有詐可是又無論如何想不到:為什麽安清源要把廢盡心機得到的《斬龍訣》交還給安龍兒?想要叫“龍兒小心不要中計”卻實在叫不出口。

其他堀田家武士盡管一直和張培原苦戰中可是都很明白此戰的目的安清源手上一出現書他們馬上放棄和張培原的纏鬥這一瞬間全部人都飛身向安清源撲來。

安清源看安龍兒的手伸過來眼睛看著安龍兒卻回手向鄧堯刺出十幾道劍氣劍氣一改之前的無力頹勢如回光返照一般激射、籠罩和控製。

安龍兒的手已經握住書安清源也沒有放手他逼得鄧堯忙於防守之際長劍脫手飛出越過丹羽如雲和宮部良藏徑向張培原刺去。張培原正在追擊日本武士也實在想不明白安清源以強弩之末向自己遙擊是什麽意思左手一揮劍指輕描淡寫地彈開長劍迅向安清源逼近。

安清源右手已空他左手緊握住《斬龍訣》把安龍兒拉向自己同時向天空噴出一口鮮血口嘴流著血卻念念有辭右手劍指在頭上的血霧中快地纏畫出一道不斷收縮的螺旋線。看到這一招鄧堯和張培原突然明白了安清源的用意他使出的是天師道術中的護身殺著“陷魂血咒”隻要自己的血潑在對手身上對手的魂魄就會被趕出體外而成為行屍。在大上清宮的伏魔殿中綠嬌嬌被奪命梵音控製的時候同樣是使出這一個毒咒。

張培原大叫道:“龍兒快閃開!”鄧堯更是以五行遁形術突進到安清源身後但是安清源的血霧已經灑遍安龍兒和《斬龍訣》安龍兒的魂魄馬上離開身體一手握書一手握刀呆呆地站在原地。當鄧堯意欲出掌分開安清源和安龍兒披頭散的安清源左手已經收書入懷中改而扣住安龍兒的頸項右手接過安龍兒手上的刀反手抵住他的胸刺入半寸口中噴著血花大喝一聲:“停手放我出獄界!”此話一出獄界中一幹人等全都被各懷心事地定住。

堀田正睦、宮部良藏和丹羽如雲驚的不是劫持而是安清源手上的忍刀他們對追殺自己的忍者軍團及其領山下葉隱早就做了相當細致的情報收集他們認得這把曾威脅自己生命的忍者名刀無明。無明忍刀到了安龍兒手上是否意味著忍者軍團已經被消滅?

鄧堯驚的是《斬龍訣》的轉移安龍兒的安危;隻有張培原最清楚書隻是《斬龍訣》的其中一部份沒有陰陽二氣、咒法和雷刺的配合書絕不容易揮作用在這個取舍之間保證能以個人修成陰陽二氣來驅動《斬龍訣》的安龍兒活下來比一切都重要。

張培原雙手一揮也喝道:“不要動全部人不要動!你想幹什麽?!”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安清源怒喝之下手上的無明忍刀又向安龍兒刺入半分。

“好!別動!龍兒要留下你自己走……”張培原忙不迭地說道。

安清源腦裏閃過一絲疑惑:安龍兒是什麽人?這個黃毛小孩很重要嗎?他的命可以換《斬龍訣》?可是他已經內外重傷再不離開天師府的話怕是得到《斬龍訣》也沒有命去實現大計。

他應一聲好張培原馬上揮手解獄眾人一同跌落到地麵回到絲毫無損的玉皇殿中。殿內已經圍滿趕來助戰的其他道士綠嬌嬌和包紮好的孫存真靠在牆角傑克手拿長劍護在兩人身前看到安清源劫持著安龍兒出現都大吃一驚可是張培原卻一直以天師的身份全麵控製住場麵不讓大家出手奪回安龍兒在他眼中安龍兒的生命比一紙《斬龍訣》重要得多。

安清源在張培原的安排下脅持著安龍兒順利退出天師府大門他看了看堀田家四個日本人堀田正睦等人隻是立刀組成自我防衛的陣形跟隨卻沒有跟他離開的意思。他再回頭看看大門外的綁馬樁一臉驚訝的金立德一瘸一拐地小跑過來要關心他安清源對金立德說:“留下兩匹馬其他的馬殺掉快!”

金立德不知生了什麽事隻管按安清源的安排照辦。其後安清源扔下行屍走肉的安龍兒和忍刀無明和金立德翻身上馬絕塵而去。


(一三三)情種


大家看安清源離開後都向昏迷在天師府大門前的安龍兒圍過去堀田家的武士全部收刀入鞘宮部良藏先衝到安龍兒身邊蹲下扶他坐起來。丹羽如雲也馬上來到安龍兒身邊給他把脈診治。

堀田正睦和張培原及綠嬌嬌互相溝通過之後得知他的直覺正確他不再跟安清源離開的選擇也最合理因為山下葉隱果然已經在狂雷猛擊中消失忍者兵團也被全殲在地下迷宮中要依靠安清源的事情已經完全解決;至於《龍訣》本非他們來中國的初衷他為給天師府所添的麻煩作了誠懇的道歉。

鄧堯也對綠嬌嬌說過在冥獄之界裏生的事情把《斬龍訣》落到安清源手裏的過程一五一十地說過一次而張培原也向綠嬌嬌說明了《斬龍訣》的使用和構成這讓綠嬌嬌知道安清源得到了《斬龍訣》後並不可能馬上實施斬殺龍脈心情也稍為放鬆。

這時綠嬌嬌趴在傑克背上坐得最高看得最遠看到三匹快馬在落日下沿瀘溪遠遠奔來。快馬來到麵前一看原來是綠嬌嬌的二哥安清遠帶著秦大海和呂順兩個鏢師。安清遠一到天師府前也遠遠看到高高在上的綠嬌嬌他飛身下馬跑到綠嬌嬌麵前拉著綠嬌嬌的手就問:

“小茹!擔心死我啦我求了無味大師三天三夜還捐了幾百兩香油錢他才告訴我你到了天師府我們幾天馬不停蹄趕到這裏。生什麽事了?你怎麽傷成這樣了?你盤起髻是不是嫁人了?”

綠嬌嬌一看到安清遠就哭得傷心欲絕她掐著安清遠的脖子一邊用力地搖一邊說:“二哥你又來遲啦……”

在丹羽如雲的救治下安龍兒很快就醒過來他醒來後一臉茫然地摸摸胸前扯破的棉衣猛地站起來對綠嬌嬌說:“嬌姐書被人搶了我去追回來!”說完足向上清鎮外跑去。

宮部良藏連忙追上去抱住他傑克背著綠嬌嬌趕到安龍兒麵前綠嬌嬌對他說:

“龍兒你已經做得很好其他事從長計議吧先在這裏好好休息養傷……”

安龍兒一臉愧疚低著頭對綠嬌嬌說:“對不起是我太笨了。”

綠嬌嬌慈祥地摸著他的頭說:“龍兒你不笨你是嬌姐見過最勇敢的人……相信嬌姐說的話人善人欺天不欺人惡人怕天不怕。”

傑克也微笑著對安龍兒說:“張天師都告訴我們了你才是最有能力驅動《斬龍訣》的人那本書就算給壞人得到他們也不會用。你先養好傷我們再一起努力把書奪回來。”

安龍兒也笑了笑沒有再多的表情。

睦田正睦手上拿著忍刀無明走到安龍兒身邊對他說:“龍兒這把刀是甲賀忍流三大忍刀之一名字叫做無明在日本國是傳說中的寶物。你和這麽多中國朋友殲滅了追殺我們的忍者軍團解決了我們無處不在的生命危機這把刀是屬於你的榮譽……”

安龍兒正在推托睦田正倫也說:“你向宮部先生學習了最強的劍法沒有一把好刀不能揮你的劍術龍兒君請不要推辭。”

安龍兒接過刀臉上露出誠摯喜悅的笑容他向幾個日本武士鞠躬道謝後張培原就招呼大家進入天師府。

當大家回到玉皇殿找孫存真時他已經不知去向。

經過一段時間的安頓和治療各人都開始為自己的下一步作安排。

經大家研究都認為安清源得到《斬龍訣》後必然會馬上試用也必然會沒有效果那麽他再來找綠嬌嬌或是安龍兒的可能性非常大。所以要奪回《斬龍訣》目前來說一動不如一靜從明處轉入暗處對其進行反擊是最明智的做法。

要轉入暗處的話最好莫過於遠走他鄉一段時間於是安清遠提議綠嬌嬌夫妻等人和他一起到雲南騰衝玩上一陣反正綠嬌嬌很喜歡玉石飾她可以學習賭石一不小心還會個大財。這話聽得綠嬌嬌喜上眉梢天天單腳跳著說要上雲南。

一眾日本武士不但對綠嬌嬌等人非常感激還和張培原天師成了好朋友。他們在天師府住了十多天參加了對受傷道士的治療和對天師府的整修工作後整理好自己的行裝便與大家告辭重新上路尋找強國之道《海國圖誌》。

一個月後綠嬌嬌的腳傷恢複得差不多了這期間她和安龍兒都正式受錄成為天師道的道士得到張培原天師親授的天師道秘法功力和符術都更進一步。

一天綠嬌嬌和大家商量應該是時候上路去雲南了。傑克當然舉雙手讚成鄧堯也很樂意先避開官府對他追捕的風頭而一起去雲南隻有安龍兒搭著大花背坐在一旁默不作聲。綠嬌嬌早就現從天師府一役以來安龍兒就一直過度地沉默寡言。

綠嬌嬌試探性地問道:“龍兒想不想去雲南玩?”

安龍兒這些天一直在想安清源對他說過的話。安清源問過他有沒有想過自己的未來是不是可以一輩子跟著綠嬌嬌一個男子漢應該怎樣活著?

綠嬌嬌沒有和傑克成親之前安龍兒喜歡跟著綠嬌嬌願意為綠嬌嬌做任何事可是現在他從中得到的隻有痛苦;就算綠嬌嬌接受自己跟在身後自己也已經不是當天甘心做一輩子下人的安龍兒。

在青原山上和安清源、堀田正睦把酒賞月臨風觀水暢談天下大勢的晚上安龍兒問過安清源男子漢應該怎樣實現自己的人生怎樣建功立業。安清源告訴他先要有一個遠大的目標然後要了解要達到這個目標的路最後就是腳踏實地一步步去走。

路也許會錯走得也許會不那麽快可是隻要不停下來目標沒有變每走出一步都會更接近目標。

從安清源的話中安龍兒學會了不甘心這讓他不想再按過去的方式生活。綠嬌嬌無疑是他的人生目標可是現實中這個目標不可能達到一個不實際的目標怎麽可能通過努力去實現呢?

綠嬌嬌給了安龍兒新的名字新的人生也給了他生存的能力但是再跟著綠嬌嬌就會陷入另一種一成不變。

他仍然帶著期待中的答案反問綠嬌嬌:

“嬌姐你想我跟你一齊去雲南嗎?”

綠嬌嬌聽出話中有話她走到安龍兒麵前意味深長地微笑了一下:“路是自己選的三個月前的路我由你選今天的路也一樣……”

看似順從卻沒有挽留和要求這不是一個有需要的回答。安龍兒黯然神傷地說:“張天師說我可以留在天師府繼續修練。”說完他低下頭自顧自地摸著大花背的頭。

綠嬌嬌輕聲對安龍兒說:“那好江湖再見。”

綠嬌嬌離去的第一個晚上是十五月圓之夜安龍兒帶著大花背走到瀘溪旁久久看著綠嬌嬌等人離開的路。

銀色的月光下結著薄冰的河岸邊大花背卷著身子一寸一寸地舔著身上的毛然後舔幹淨自己的四肢和爪子最後有如虔誠的宗教儀式般用爪子洗幹淨自己的臉;前腳高高撐起身體後腳用力後蹬挺直腰身仰頭向著圓月出長長的狼嚎聲……

安龍兒現這隻*****狗的身體裏流著純種的狼血。

無力再承受下去的孫存真從天師府不辭而別。

他離開淨居寺時無味大師對他說過覺得苦的時候就回來他回到淨居寺之後一直跪坐在大雄寶殿的佛祖麵前。

三天後晚課已完眾僧散去大雄寶殿中隻有孫存真一人跪守在青燈前矮小精瘦的無味大師拄著比他高一頭的禪杖再次走到他身邊站了一會突然問道:“明白了嗎?”

孫存真沒有回答無味大師看到他遮臉的黑布微微顫動從他嘴裏吐出一個字“苦”。

無味大師小聲問道:“什麽苦?”

“求不得……愛別離……怨憎會……五蘊熾烈……”

無味大師微笑著回頭看一看高大的佛祖慢慢轉過身用手掌貼著孫存真的額頭輕輕地吟誦道:

“有情來下種因地果還生;

無情即無種無性亦無生。”

良久的靜默之後孫存真全身劇烈地抖動抽搐無聲地痛哭雙手掩麵深深跪倒在蒲團上。


(一三四)小神仙


廣州陳塘馨蘭巷四周的煙花柳巷仍是熙熙攘攘巷口的妓院萬花館天天晚上***通明天不亮就靜不下來。

自從跟綠嬌嬌學習女丹功開始安龍兒就沒有睡覺的習慣漫漫長夜隻是他行功修煉的其中一課。現在已經是四更天安龍兒坐在東房的書桌前輕輕地閉著眼睛。他任由內氣在自己體內的奇經八脈中遊蕩也任由自己的思緒在過去搜尋。

三年前這個房間裏住著綠嬌嬌而他被綠嬌嬌安排住在院子的中房。從風水上說隻有主人家才可以住中房可是當安龍兒以一個仆人的身份來到這個家馬上就得到這種優待。

三年前的安龍兒隻是一個賣藝的小孩如此細節的安排連一個大人都不一定有心思猜透他又怎麽可能注意?可是今天他坐在這裏完全明白了綠嬌嬌當時的心思。

一個玄學家為自己起一個名字絕不會隻是圖個順口好聽。她為自己起名為綠嬌嬌一則以妓為名表達自己的悲憤二來想必是因為她命中缺木;東方五行屬木東廂房帶有強烈的木性命中缺木的綠嬌嬌主動住到東廂房本身就給自己的命局缺陷做了極大的補充。再說她一個女孩子隱居在陳塘***之地自住中房無疑是告訴賊人這個家沒有男人如果主動避開中房偏安一隅就算是獨自在家遇上麻煩了也有個中房可以讓賊人撲個空緩衝一下安全性會大為提高。

安龍兒隻是覺得有一點可惜當年的綠嬌嬌為什麽不養一條狗呢?花再多的心機布局防賊不如養隻狗來得實際。現在大花背就趴在自己的腳邊隻要有人不小心碰到大門大花背都會給他一陣亂吠;要是有人爬進來偷東西的話大花背必然會咬他一口。想到這裏安龍兒忍不住泛起微笑如此聰明伶俐的綠嬌嬌也有想不到的地方。

安龍兒已經在這裏住了幾天大屋被他收拾得幹淨整潔完全按照綠嬌嬌離開前的布置來擺設。一椅一幾一床一桌以至前廳的茶杯茶壺擺放的位置天井那張重新買回來很適合躺在上麵抽大煙的竹床都絲毫不差地重演著三年前安龍兒剛到這個家的回憶。莫管這個家居布置是否最好的風水局那怕這是一個天煞死局安龍兒也願意住在這裏讓自己感覺時間從來沒有流動過的幸福。

安龍兒自從天師府大戰之後獨自留在天師府修練了三年也等待了三年。他和張培原天師都很清楚隻得到《斬龍訣》孤本的大清國師安清源沒有斬龍訣心法罡步配合也沒有雷刺在手絕不可能成功地斬殺龍脈所以他一定會回來尋找心法罡步和雷刺。

這一天遲早會到來讓張培原天師和安龍兒不解的是三年以來卻從來沒有任何動靜。他們每年一卦計算安清源的去向和運程都隻是算出他官運不堪估計有丟官罷職之事而且幾年的卦象都呈現六衝不定之卦主人四處遊走居無定所。難道安清源從此放棄對《斬龍訣》的追尋嗎?

這次來廣州是安龍兒的個人決定。他雖然不知道自己的八字可是以流年卦算出今年會有不尋常的大事生在自己身上。這種時候仍留在天師府等於把麻煩轉嫁給張天師。雷刺在自己手上那麽《斬龍訣》最後的爭奪焦點一定也在自己身上與其左右躲閃不如公開身份和地點自己先亮到明處住到安清源最容易找到的地方主動求戰戰決反而落得個幹淨利索。

綠嬌嬌在天師府和安龍兒分別前說過要找她就去雲南騰衝。可是不願意連累天師府的安龍兒更不會連累綠嬌嬌。他明白了安清源所說的人生目標當雷刺傳到他手裏的那一刻他就注定了以《斬龍訣》為宿命那麽就讓自己和《斬龍訣》糾纏到底吧。

他目前最需要做的是回到廣東見到安清源因為安清源用《斬龍訣》的目的就是要斬殺廣東的天子龍脈安清源不會離開廣東安龍兒在廣東就有最大的機會見到安清源;阻止安清源出手奪回《斬龍訣》就是當前最重要的事情。

安龍兒的生活在綠嬌嬌的安排下完全不成問題因為綠嬌嬌和他分別前留給他上百兩銀票再加上安龍兒自己平時儲蓄的錢銀他已經可以在鄉間買一座大宅子。安龍兒沒有煙酒惡習每天隻是到市場買些肉菜大花背吃的肉比他還要多又免費住在綠嬌嬌的舊居日常開銷極低這讓他覺得這輩子都花不完手上的錢。

他晚上會在家打拳練劍早上會到城裏四處走走。生活不用愁並不代表人可以懶著他想找一件適合自己的事去做。他目前認為當算命先生是很好的選擇一來在街頭亮相的機會多安清源容易找到自己。如果國師府仍在暗殺民間玄學家的話他的出現無疑可以最快接觸到國師府;二來苦學幾年道法玄學一直沒有機會印證到街頭坐點可以實踐一下自己的玄學功夫;三來沒有生意的話也可以好好看書。

主意一定他開始有步驟地到城裏遊走尋找最多人的集市最多算命先生的地方。他要用風水師的眼光重新看看自己從小長大的廣州城到底是怎樣的風水;他也要探探算命的行情街上高手的多寡可以猜測到國師府在這幾年有沒有積極活動了解算個命要收多少錢也可以讓自己試試能不能象綠嬌嬌那樣一出手就大財。

安龍兒對綠嬌嬌的賺錢能力一向無比敬佩綠嬌嬌孤身一人來到廣州那一年也是十六歲兩年後就賺足錢買下馨蘭巷的大屋。如果天下太平的話自己幹兩年又能不能這樣呢?

懷著這種好奇他在東山和西關遊走了幾天。東山是廣州城裏的軍政要地三教九流比較少;西關上下九路一帶最為龍蛇混雜占卜算命的攤子相當多於是他著重在西關流連。

這天天色有些陰沉不久前還下了一陣小雨安龍兒背著用布包好的雷刺手上打著油紙傘在街邊買一塊蒸糕一邊吃一邊站在幾個占卦的攤子前看熱鬧現胡說八道的先生還真是不少可見國師府這幾年沒有少幹活有真功夫的人怕且都被處理了。

不遠處看到有一大堆人在圍觀人頭頂上十七八把油傘連成一片遮得嚴嚴實實看不到他們在圍觀什麽隻見一支長槍杆支著一麵垂幅上書“小神仙”三個大字表麵看來不是占卦就是算命了。

天氣不好除了賣傘沒幾個行業可以有好生意可是這小神仙旗下卻比賣武還要旺人氣安龍兒實在無法想象占卦算命如何可以這等熱鬧安龍兒快步走過去隻想不要錯過了高人。

二十多人擠得水泄不通安龍兒用力擠了幾下擠進去一層之後再也無法再進去不過已經可以從人頭縫裏看到大家圍著什麽。

人圈被五張條凳圍出的半圓形阻擋著半圓裏放著一張小桌子這張桌子中間開了一個洞小神仙的大旗就插在這桌子裏麵。桌子旁邊站著一個比安龍兒高半個頭的男人他穿著絲綢長衫頭戴鑲著碧玉的瓜皮帽辮子又長又粗黑亮而柔軟;臉上戴著一副茶晶墨鏡麵色白裏透紅鼻梁高挺臉形瘦削驟眼看去讓安龍兒想起傑克的臉;他的臉上還留著三絡烏黑長須使人無法看出是什麽年紀。

他的聲音很好聽柔潤明亮的男中音聽起來中氣十足卻不刺耳。他手上打著油傘眼睛環視著人群不停地說話:

“別看這裏人不多可是事情可不少我用眼睛一看就可以看出誰有什麽事……這裏有兩個人在找事做不過還沒有找著……”

小神仙的眼睛從墨鏡後環顧了一下又開口說:

“有一個人很運滯他正在打官司現在都不知道是輸是贏……有一個心裏很煩他家裏有個病人……”

他頓了一下用更神秘的聲音說道:

“有個人氣色很差正在犯小人天天和人口舌之爭……還有一個人丟了很重要的東西一直找不到……”

說到這裏小神仙的墨鏡向安龍兒晃了一下安龍兒頓時把眼睛瞪得老大。他左右看一下在陰天的傘下基本上看什麽都模糊這小神仙還戴著茶晶墨鏡這麽黑都可以看相真是不簡單。再說綠嬌嬌如此高的相學水平才一次給一個人看相小神仙居然站在路中間一看就是五六個而且連自己正在找《斬龍訣》也可以看出來這功力真是不簡單。

小神仙引起了安龍兒極大的興趣他一邊聽小神仙說話一邊使暗勁往前擠。

“今天看相不要錢送的!”小神仙說出大家最想聽的話人群很激動地大聲叫好。

“不過……”

大家的心又懸了起來。

“可不能全都送隻能送五位!”

人群中傳來低聲的交頭接耳小神仙的音量一直壓著人群他雄渾激昴又字正腔圓地說:

“我這相法聾子不送我說什麽他聽不見;啞巴不送我說完他不會給我傳名聲;小孩不送我說什麽他聽不懂……我有個主意我這裏有五張紙條誰要想我白送個相法把手伸過來領一張領得到的不要高興領不到的不要生氣都是老天安排的緣份……來啦這位大哥伸手最快給你一張。”

那位大哥手一接紙條就咧開嘴笑了可是小神仙卻沒有放手他和那大哥一起拉著紙條問道:

“這位大哥是哪裏人?”

“我是南海石灣人。”

“我看你鼻上官星青是來省城打官司吧?”

“是啊!小神仙真是神啊我這官司能贏嗎?”

“不急不急先在板凳上坐著……下一位!”小神仙鐵嘴直斷之後又繼續紙條。

安龍兒一看這招露出來真是有點水平馬上遠遠地從洶湧的人頭上伸手過去小神仙完四張紙條居然把第五張紙條從人頭上遞過放到無論如何也擠不進來身處圈外的安龍兒手中。


(一三五)怪相法


在小神仙的安排下安龍兒和四個陌生人都坐到了***裏的條凳上小神仙手上打著傘對著一個年青男人毫不含糊開口就斷:

“你今天出來是要找事做對不對?”

“對!”

“從北向南來兩手空空不得財。”

“對呀先生我一早上沒找到事做你看我能找著嗎?”

“你今年流年不利門犯吊客喪門星不單找事難家裏還要有其他事……”

“啊!?”

那位失業青年還在驚愕中小神仙轉頭就對另一個中年人說:

“你老婆病了是不是?”

“哇!大佬這個你都知道?”

“我小神仙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今天來這裏就是要傳名聲你的事我都知道。”

“我老婆的病能好嗎?”

“向西走有救。”

“太對了我找的大夫就是在西麵。”

小神仙不和他扯下去對著一個阿婆說:

“阿嬸你是要問個前程是嗎?”

“對對對我那是……”

“你不用說小神仙一看就知道你家小孩對你不好對不對?”

“對對對我那……”

“你不用說。你現在有意中人了不過心裏沒底……”

安龍兒聽得目瞪口呆這叫什麽相法啊真是跟神仙似的。從綠嬌嬌到天師府學的相法好象都沒有這麽猛的吧?他轉頭看了看那位阿婆年紀是大了一點臉形尖削下巴單薄看起來還有幾分姿色不過這種麵相子女運的確不好;人老珠不黃眼角含光帶桃花果然是梅開二度的情形。讓安龍兒納悶的是就算麵相上可以看出來這些現在人人打著傘小神仙戴著墨鏡遠遠地站著他怎麽看的呢?

終於親眼看到一山還有一山高安龍兒以非常謙虛的態度端坐著等小神仙給自己相麵。

阿婆連忙追問和意中人以後的生活情況小神仙一如繼往地讓阿婆好好坐著就是不告訴她答案。他一轉頭用墨鏡對著安龍兒說:

“小兄弟你早年父母雙亡小小年紀就流落江湖對不對?”

安龍兒虔誠地點點頭。因為父母雙亡從命局中可以算出可是從麵相上卻隻能知道個父母緣份的深淺小神仙的精確直斷讓他佩服得五體投地。

“你丟了很貴重的東西找了很久沒找著?”

安龍兒這下真是從心裏肯定小神仙從他站在人群之外的時候就知道他在找被奪走的《斬龍訣》他和大家一樣幾乎衝口就問:

“先生你看我能找回來嗎?”

小神仙聽到他這一問開心得爽朗地仰天長笑從笑聲裏可以聽出象做成一件大事後充滿成就感的快樂。

他笑夠之後對安龍兒說:

“小兄弟難啊你先坐一兒吧。”

然後他一抬頭對著人群說:

“大家都看到了真金不怕紅爐火我送幾句相法就是叫大家聽聽我的相法水平送的就是幾句如果真要談相可就多了一輩子吃喝穿戴財運官祿父母壽元兄弟得力夫妻合婚子女刑傷有無子嗣幾個送終富貴貧賤窮通壽夭脾氣秉性終身大運啥時走運哪時倒黴仔仔細細一輩子都談盡那才叫看相對不對?那麽小神仙看相要給多少相禮呢?黃金有價藝無價我看相收紋銀二兩!”

“嘩……”震驚於相金昂貴的人群傳來一陣嘩然。

安龍兒倒覺得這價碼不算高他見慣了綠嬌嬌給人算個命動不動收人家幾兩銀子卻幾乎忘了那年頭二兩紋銀可以夠一家十口一個月的生活費。

“不過!”小神仙用更大的音量把人群的嘩然聲壓下去。

“今天我不為掙錢隻為了傳名聲正所謂人過留名雁過留聲人過不留名不知張三李四雁過不留聲不知春夏秋冬今天為了傳名聲看相不用二兩銀子每一位隻收兩吊錢!”

此話一出人群裏傳出安慰的“哦”。小神仙的大減價宣言讓大家又重新有了希望兩吊錢就是二百文銅錢一般來說心裏有事的人為了問個前程咬咬牙還會願意給。

安龍兒的心也跟著大減價激動起來他抬頭看著小神仙濤濤不絕地演講道:

“要是人人都看相我可要吃大虧了今天是為了傳名聲特別優待改天沒有這個價今天也不能多看就看三位坐前排的幾位優先。我這裏有三張紙條哪位樂意看相就伸個手誰接到紙條誰就有一次機會接到了不要高興接不到也不要生氣……”

小神仙一邊小紙條一邊說話坐前排的人全都舉起手安龍兒也接到了一張。

“三位之後還有人想看相的我還是要二兩紋銀的相禮你可以不看我也可以不接。哪一位要明白終身大事富貴貧賤眼前吉凶進退大計就來找小神仙。”

一番篩選之後人群裏留下三個鐵杆相客安龍兒也在其中。四個人搬動條凳圍坐在小桌子前身後的人群散去一半另有十數窮極無聊之徒自己不看相也不走開就是圍著看小神仙給人看相。

小神仙對大家說:

“看相可是要先交相禮大家都把錢銀準備好了放在桌麵看對了這是我的看不對分文不取原銀退回。”

大家一聽這個公平紛紛從錢包裏掏出銅錢放在桌上小神仙把錢一撥堆到桌子的另一邊然後對那阿婆說:

“大嬸你命裏帶了驛馬星。勞勞碌碌不得享福;做婆婆又要做媳婦口裏說不做手裏又要去拿口裏說不管手裏又去燒火洗碗。從早做到夜沒聽一句多謝。天明做到晚還有人說你懶。

命中帶了指背殺雖得神意未得人意。做飯未熟留客吃釀酒未熟留人嚐搞得人家當麵叫你是大娘。背地人說你不賢良。六親冷淡姐妹也疏年頭到年尾未見親戚麵……最慘的是子女雖有卻如無不怪兒女不孝也得怪世道艱難看著人家生兒育女得個天倫之樂自己卻象孤家寡人一輩子摸爬幸好老天開了眼現在還可以老樹逢春再開花隻怕遇人不淑前途未卜。”

小神仙一輪流水般的評說隻說得阿婆連聲稱是安龍兒更對小神仙驚為天人。當年綠嬌嬌為人算八字還得排個命局逐點評說眼前這小神仙開口就來還句句不離左右如果他不願意停下來的話怕且可以說三天三夜。

阿婆頻頻點頭之際小神仙已經把兩吊錢拿在手中他對阿婆說:

“我說得對不對?收你這兩吊錢值不值?”

“對嗬嗬嗬……”阿婆哭笑不得地說:“值啊真是神仙可是我以後的日子怎麽看啊?”

“大嬸今年貴庚啊?”

“我五十四了。”

“你這幾年運限低幸虧你心腸好口慈心直保了壽元。五十三上同床異夢平平過五十九歲生離死別有災磨。如今命犯計羅星、離根再種不保穩紮不定猶如牆上無名草人家牆上底子不好你隻好風吹兩邊倒。所謂羅與計受他的氣;計與羅受折磨。看你六十三上容易過七十一上要斟酌。你這兩吊錢就是看個相看相後也得看老天爺給不給你福氣讓不讓我給你作個福你先坐著不要急回頭我給你求求老天爺。”

小神仙說完長篇大論把錢收起對著另一個中年人問道:

“這位大哥貴庚?你老婆多大了?”

“我三十二我老婆三十五。”

“你命中犯小人很重天生招人嫌倒不是你為人不好而是你祖上的福讓從小衣食豐隆知書得理聰明伶俐世間這樣的命何等少見別說認識你的嫌你我這一說出來圍著看的人都嫌你……”

小神仙一番話說得這男人連連點頭也引得圍觀者一陣哄笑。

這男人接著問道:“先生你能看出我這官司是為什麽打嗎?”

“你屬龍今年的流年犯白虎星龍虎相爭合夥人爭產那有不打官司的道理。”

“太對了神仙哪。”那男人激動地說:“這兩吊錢先生拿去你看我這官司能贏嗎?”

安龍兒又轉頭看著這男人的臉見他頭帶瓜皮帽盡管下半截額麵寬廣光潔可是帽子遮去上半卻是事實在不能看到全額和際線的情況下他不明白小神仙怎麽可以直斷這人的少年之事。

大概是看耳朵吧?安龍兒這樣想著又看向他的耳朵隻見耳輪圓滿耳肉紅潤肥厚兩個耳珠不隻是下垂還微微前兜這種耳形稱為“明珠朝海”是一生有福氣的相格也算自己能看出來。

可是打官司不隻是看鼻上官星的氣色在沒有八字命局細分的時候更不好直斷官司是由爭產引起;再說就算用八字算出是爭產官司也是因為命中比肩劫財過旺反克官星;對於屬龍的人來說今年是雞年不但不是白虎煞反而得六合之喜小神仙卻說屬龍的衝白虎星就會爭產打官司是什麽亂七八糟的理論嘛擺明了胡扯蒙人……安龍兒心裏想小神仙一定有些自己不懂的奇怪技藝。

小神仙對那男人說:“你這官司不好打輕者破財重者身家都難保。”

安龍兒和那男人都同時驚訝得叫出聲:“啊?!”

“那有救嗎?”那男人臉色很難看語氣很緊張。

小神仙也很認真地對他說:“你不要問我你問老天爺吧。”

一手把兩吊錢放到自己錢袋裏一手向這男人推過去一套聖杯。

(紅塵說:聖杯是古代用於占卜的一種工具用骨或木頭做成形狀是兩片掌心大小的牛角陽麵圓拱陰麵平底兩片可以從平麵相合並用短繩子栓在一起。當占卜時往地麵拋出兩塊都平麵朝上是凶兩塊都平麵覆地也是凶;隻有一個背朝天一個背朝地才是吉相這可以代表老天爺同意要占卜的事情。)


(一三六)神仙逃跑


中年男人正想伸手拿聖杯小神仙的手卻一直在桌子上按著聖杯對他說:

“你今年犯的白虎衝命是大煞氣沒人管你的話你保得了性命也保不住身家;不過要解你的煞等於逆天而行你想找我解災等於把災嫁到我頭上到時死的是我傷的也是我這種事給多少錢我還不願意做;

不過今天你來到這裏見到我小神仙其中一定有玄機我們就看看天意我能不能幫你。要是老天不讓你自己回去行善積德散財求福我不敢管你要是老天也看不過去要我小神仙出手的話我認命你也要認命就著今天的因緣你把今天身上所帶現錢銀票都放到桌麵上給老天看看你的誠意。要是老天爺許了我幫你我才給你祭白虎破邪氣你把這身上俗物留下壓白虎然後放心去打官司;要是老天爺不許對不起這一身俗物你帶走存著等落魄時買藥吃飯你看好不好?”

“這……”中年男人一臉猶豫也許是身上錢銀太多舍不得也許是對小神仙的話將信將疑。

小神仙看他沒有馬上掏錢出來他手上的聖杯一轉推到阿婆的麵前對阿婆說:

“阿嬸你先擲個聖杯擲好了我收你一吊錢給你作個福。”

阿婆一聽到隻收她一吊錢開心得眉開眼笑連聲說好一邊還問道:

“先生對阿婆真是關照啊知道阿婆身上沒有銀兩就隻收一吊錢如果要阿婆把身上的錢全掏出來阿婆今晚要被罵死羅嗬嗬嗬……”

“阿嬸不是我收得你少而是那個大哥的事大他要是不祭白虎破了財輸了官司不止回頭被對頭人背後出杠要坐大牢都說不定那時莫說這一身的錢銀就是一家的錢銀都被充公了你說我敢隻收他一吊錢嗎?”

阿婆在桌上扔出了一陰一陽的聖杯馬上從衣服裏再摸出兩個五十文大錢放在桌上。小神仙從桌麵上拉過一張白紙用毛筆在紙上寫了一陣大家朝紙上看去寫完之後還是一張白紙。然後小神仙用左手兩隻手指撚住白紙右手劍指在紙上畫符口中同時念念有辭地念著沒有人能聽懂的咒語不久紙上就現出幾行文字小神仙麻利地折起紙張塞到阿婆手中說:

“上天降下作福大法寫在紙上你快把紙放在懷裏回家路上不要看回家後燒香拜神把紙供在香爐前三天後才可以看按著紙上說的照辦就行了記得一點都不能錯快去!”

阿婆一聽連忙抱著紙跑步回家小神仙和安龍兒回頭再看桌上已經放著幾張銀票銀票上壓著一把銅錢那個中年男人對小神仙說:

“先生我身上就這麽多了。”

小神仙嚴肅地說:“我不管你是多是少你有沒有誠意有老天管著要是有瞞天瞞地的事祭白虎不靈驗了受苦的還是你自己。你擲三次聖杯要是三次都擲不出陰陽麵這錢銀你可以帶回家了。”

中年男人神情緊張地拿起聖杯小神仙又對他說:“先向南拜三次然後再擲杯心誠一點……”

說完他轉過頭看著安龍兒嘴角泛起一絲微笑。安龍兒眨巴眨巴眼睛看著他黑洞洞的茶晶墨鏡吞了一口口水他覺得小神仙大概也準備當眾掏空他身上的銀子了。

他記得綠嬌嬌對他說過江湖上一地都是騙子要看穿一切騙術是不可能的可是任何騙子都隻有一個目的就是求財隻要自己死不掏錢就算天真到相信全天下的人都不會真正被騙。

小神仙果然開腔說話了:

“小兄弟是哪裏人?”

“廣府人士。”

“今年多大了?”

“十七。”

“娶妻室了沒有?”

“沒有。”

“你剛回廣州對不對?”

“對。”

“你離開廣州三年了?”

“對?!”安龍兒有點意外了這種事情不是看相可以看出來的呀。

“你從北方來?”

“是呀!你怎麽知道的?你是在算卦嗎?”安龍兒實在忍不住好奇太想知道天下還有什麽神技可以一眼看出這麽細節的個人隱私。

“切……”小神仙輕蔑地笑了笑:“小神仙哪裏要算卦不是說了嘛看看就知道了我還知道你在山上修道三年現在應該也是大法師了吧?”

安龍兒張大了嘴巴他幾年來建立的玄學理解力幾乎跟不上小神仙的境界這人太可怕了。

中年男人已經擲完聖杯一直在看他們對話同樣是驚呆在桌子旁邊一看安龍兒呆若木雞地停下話頭馬上捉緊時間插嘴指著桌麵上說:

“神仙神仙我擲出陰陽杯了你看行不行?”

小神仙露出欣慰的表情說:“上天待你不薄待我不公啊這就是要我替你受罪了天意天意。”

說完之後又是抽白紙書無字符望空劃符念咒大家看到宣紙慢慢地暗下來現出幾行白字。小神仙麻利地折好紙讓那男人閉上眼睛在他麵前劃過幾道符後在他額上一點同時放紙符入他的衣襟裏對他說道:

“現在白虎煞已經離開你的身體你馬上跑回客棧不要出門不然白虎煞又要追上你……慢著我沒說完呢入房門前先跳個火盆入門後用柚子葉泡水洗澡七七四十九天內戒煙酒戒女色不然白虎再上身你還是要輸官司坐大牢快去!”

那男人一聽那麽多規矩呆了一下正想說些什麽就聽到小神仙趕他“快去”他隻好不再多想象阿婆那樣馬上跑步回家。

圍觀的人群看到小神仙打了兩個人最後就等著看他怎麽打安龍兒了。

小神仙收起桌上的銀票翻了一下大概有五六十兩銀子他一把揣到懷裏對安龍兒說:

“小兄弟我都看出來了你的問題最嚴重你有時間的話不妨跟我回家我給你看個全相。”

安龍兒已經對小神仙產生了極大的興趣一聽他這麽說當然求之不得馬上答應下來。於是小神仙驅散圍觀的無聊人等拔起大旗讓安龍兒扶著他手腳並用連勾帶踢幾下功夫把五張條凳踢到桌上累起最後一腳把桌子平平踢到牆邊儼然一副千錘百煉的好身手看得安龍兒在心裏鼓掌叫好。

小神仙收拾好桌凳並不接回長槍和大旗隻是由得安龍兒幫他抬著自己先走在前頭。他對安龍兒說:

“我家在河南要從白鵝潭坐渡船過一趟珠江你沒問題吧?”

“不太晚的話還可以晚上我要回家的。”

“家住哪裏?”

“西堤陳塘。”

“怎麽住到大寨裏去了?你家開妓院了?”

“沒有隻是住在那裏。”

“家裏有其他人嗎?”

“沒有不過有隻大狗我不回去它沒飯吃。”

小神仙聽了安龍兒的話哈哈大笑起來。

他們走過兩個街口還沒有走到白鵝潭邊突然聽到身後一把女孩子的聲音大喝:

“小神仙你給我站住!”

小神仙和安龍兒回頭一看一個漂亮女孩正橫眉怒目地向他們走來。這女孩年約十七八歲用藍緞子包著頭顯得英氣勃身穿一身藍碎花邊素白色旗袍式樣簡潔卻可以看出華麗和昂貴;手上提著一支官差用的衙杖衙杖和她一般高可是和她苗條的身材相比那衙杖大得象一支船槳。

她身邊有四個仆人打扮的男人手上都提著長短棍棒和她一起氣勢洶洶地走過來。

小神仙一看到她馬上拉著安龍兒大叫:“快跑!要打架啦!”

他一說完自己先向著珠江邊狂奔。安龍兒不知道生了什麽抬著小神仙的大旗也跟著他逃竄。

安龍兒知道是手上的大旗壞事小神仙的恩怨就因為自己扛著這旗子惹到自己身上了他一邊跑一邊叫著:“小神仙!你快自己拿上旗子!”

小神仙回頭一瞄女孩子好象又追近了一些他回過身來一把拉起安龍兒就竄進小巷裏。

安龍兒被他拉著跑也不知是什麽意思他對小神仙說:

“先生這事和我無關我先回家了你自己快逃吧!”

說完把大旗遞給小神仙甩手就想爬牆逃跑小神仙死死揪住安龍兒的衣袖說:

“你這黃毛沒義氣我剛才還想晚上請你吃飯現在我被人家打你就想自己跑!別甩!跟我來……”

小神仙腳底抹油似的在小巷裏四處穿插安龍兒倒不是跟不上他的步伐也不是甩不開小神仙隻是小神仙叫他一句“黃毛”讓他大感意外。因為安龍兒八歲時父母死於英軍入城的戰爭中跑江湖賣藝的蔡標師父收留了他隻有蔡標師父和戲班裏的孩子們才會叫他“黃毛仔”。

當蔡標把他轉賣給綠嬌嬌綠嬌嬌在第一天就給他起名字叫安龍兒所以能叫出“黃毛”這個名字的人一定和戲班有關係。他腦子轉得很快馬上想起小神仙到底是誰。

“你是顧思文!胡子長那麽長啦?”安龍兒一邊逃跑一邊問小神仙。

“丟那胡子是假的……快逃跑到我家再說……”原來這個小神仙正是四年前和安龍兒一同在蔡標旗下賣藝的小夥伴顧思文當年他爹為了還賭債就把他賣到戲班。他比安龍兒年長兩歲在戲班裏他是年紀最大的孩子不過也是最調皮最多詭計的一個。他和安龍兒合作演出了不少大受街坊歡迎的武術對練節目自然和安龍兒有相當的默契也最喜歡和安龍兒玩鬧。

安龍兒剛剛搞清楚小神仙是自己人那個漂亮的女孩子已經追到背後呐喊著舉起衙杖就向跑在顧思文身後的安龍兒劈頭砍去。


(一三七)阿圖格格


棍風如雷安龍兒早有防備他把顧思文向前一推自己斜跳一步踏上窄巷的牆麵閃開衙杖第二步再向牆上走去正回身準備截停小姑娘和幾個仆人已經看到小姑娘的衙杖在身體右側掄圓封住自己反擊的方向同時向前加向顧思文的後腦勺打去。

安龍兒人在牆頭看得真切這姑娘的棍法不象是武林中什麽門派的招式她使出來的棍法簡單直接充滿了實戰意味讓他想起過去和自己交過手的清兵。安龍兒直覺這姑娘使的是軍隊裏的兵器戰法加上手上使的不是一般的棍棒而是官家用的衙杖此人應該有點來頭也不知顧思文何來這麽大的麵子可以得罪這種小姐。

這時不是分析案情的時候安龍兒眼看衙杖打到顧思文腦後他從手腕護套裏翻出一個金錢手腕一甩就把金錢激射向衙杖。金錢牽著一條紅線射入衙杖中段衙杖“喀喇”一響應聲從中間斷成兩截金錢馬上沿紅線收回安龍兒手中。

那姑娘還沒有看清楚是怎麽回事手上一震就現正在揮舞中的衙杖斷了更是氣得冒煙在追趕中一舉手就把手上剩下的半截杖柄向顧思文扔過去安龍兒再次射出紅線金錢居然把扔在空中的木杖手柄卷起甩到小巷兩旁的房頂。

那小姑娘這回看清楚是紅線搞的鬼她更是氣得馬上開口罵人:

“你們這些漢人都是騙子流氓!騙了我的錢還想打我?你們是不想活了!”

安龍兒這輩子沒做過虧心事給一個小姑娘這樣罵還是頭一回一聽到馬上覺得不對勁並有點不好意思他從屋頂幾步追上顧思文問道:

“你騙人家錢啦?”

顧思文手上提著小神仙的大旗在小巷裏熟練地穿插著他縱身一跳閃開地下一群母雞說:“騙什麽騙呀她給錢我辦事都是你情我願……快點跑啦還說!”

後麵追來的姑娘和仆人打翻了一街的籮筐雜物引起街坊一陣喧鬧叫罵小巷裏熱鬧非凡。那姑娘兩手空空照樣緊緊咬住顧思文可是她聽出很有戰鬥力的安龍兒不太了解情況為了分散對手她抬頭指著安龍兒叫道:

“小子你不要幫他那騙子騙了我二十兩銀子還害死我丈夫我今天非找他算帳不可。”

安龍兒一直在屋頂上護著顧思文逃跑一聽死人這麽大事也嚇了一跳他馬上喊顧思文:“你殺人啦?”

“丟……怎麽可能!我也不知道生什麽事別問了……阿伯小心!”

顧思文雙手舉直大旗快轉身閃過差點撞到身上的大伯安龍兒在屋頂上剛好接住大旗。就在這一慢之下小姑娘已經追到顧思文身後飛身躍起一爪捉向他的後領。

快遞出的纖手迎向正在轉身中的顧思文沒有捉住後衣領卻一把捉住顧思文的三絡長須;顧思文沒有留神胡子已經被擒仍在盡力旋轉自己一大圈轉完之後兩手空空停下來看看方向臉上的胡子已經到了那姑娘的手中露出白白淨淨一張年青帥氣的臉。

顧思文的麵前是一個驚詫的俏麗姑娘他現那姑娘呆呆地看著他似乎沒有了剛才的殺氣他正要露牙向姑娘一笑鼻子上卻迎來一記老拳茶晶墨鏡馬上飛得不知所蹤。原來姑娘身後的仆人也追了上來一看騙子站在自家格格麵前那有不打之理一為護主二為邀功這一拳都會打出十成功力。

顧思文出一聲“哎呀”倒在地上眼前黑隻看見滿天金星他感到那姑娘騎到自己身上他馬上舉起雙手護住臉部果然立刻感受到拳頭左右開弓揍向自己的臉。

他聽到安龍兒大喝一聲知道安龍兒要出手了。在顧思文的記憶中安龍兒從小就武功過人而且這還是四年前的事情今天的他一定是可以出手就打死人的功夫他及時大叫道:“黃毛不要出手!不要打人!啊~小姐不要打臉哪~~”

安龍兒在屋頂上的確是準備出手相救可是剛剛接到大旗的時候騰不出手幫忙看清楚形勢了卻看到對方是一個女孩子實在下不了手最後顧思文被打翻在地苦主倒主動要求他不要出手他隻好從房頂跳回地麵用力攔開圍毆顧思文的四個仆人可是騎在顧思文身上的姑娘他卻不敢亂碰隻好在顧思文的慘叫聲中大聲勸止:“有話慢慢說小姐別打了。打夠了打夠了……”

那姑娘噘著嘴又打多一拳才站起說:“賠錢四十兩!”

顧思文的雙手還是護著臉他吱唔著說:“貴了那麽多……”

小姑娘一瞪眼睛又舉起拳頭顧思文嚇得大叫道:“賠!四十兩!”

安龍兒卻一直不知道是什麽事情他說道:“小姐你說他騙你二十兩現在人你也打了湯藥費不算他賠二十兩也就天經地義什麽事要賠個四十兩呢?”

小姑娘一說起這件事就氣她一腳跪在顧思文的胸前一巴掌打到他臉上嘴裏恨恨地說:“上半年我爹給我在京城找了個丈夫我找他算一卦……”

一邊說小姑娘又甩出另一隻手扇顧思文的臉:“他說我是克夫命殺豬凳嫁一個死一個收我二十兩銀子說要給我作福……”

“啪啪”又是兩巴掌顧思文可能已經被打習慣了隨口出兩聲不太痛苦的應酬似的慘叫小姑娘說:“現在倒好我還沒有上京月初北京就來信說那丈夫死了……看什麽看打死你啦……”

小姑娘手上不時抽著顧思文的嘴巴:“你作的什麽福?現在我什麽大禮都定了人也算是有了名分可是卻不用上京……打死你……我還得留在廣州做寡婦……”

她站起來用腳掌蹬了幾下顧思文:“叫什麽名字?住哪裏?”

顧思文從地上坐起來抹了抹臉說:“小姐所謂生死有命福貴在天我們也算是盡了人事問心無愧嘛你丈夫現在死了總比你上京後才死的要好對不對?其實這也是作福的功力了……”

那姑娘一手叉腰展開另一隻手一個仆人馬上把自己手上的大棒子交到她手上。顧思文馬上大聲說:

“我叫方世玉住在芳村花地。”

姑娘雙目圓睜雙手舉棒拉開架勢準備打下去她大喊道:“我爹是八旗軍千總!”

她的話音剛落顧思文馬上重新報資料:“我叫顧思文住在河南大基頭!”

“銀子!”

顧思文馬上從衣服裏掏出一把銀票小姑娘接過來數一數問道:“還有五兩呢?”

顧思文從褲腰又掏出一把碎銀小姑娘一把捉過來放在身邊仆人的手裏說:“大家分了。”

這時一個仆人對她說:“阿圖格格天色不早了我們也回去吧。”

手上拿著銀票的阿圖格格“哼”了一聲眼睛瞟了一下顧思文聳聳鼻子招手帶著幾個仆人轉身離去。

顧思文坐在地上看著阿圖格格離開的背影居然笑起來:“阿圖格格哼哼這小兔兔真可愛……”

安龍兒現在才看清顧思文的樣子他的臉比四年前多了幾分男人味眼神深邃臉形輪廓分明如果不是流鼻血和顴骨有些青腫的話絕對算得上是美男子。

他把顧思文扶到泊滿大小船隻的白鵝潭邊顧思文帶著他走向一隻小舢舨他看到舢舨上站著一個身姿曼妙的布衣少女。少女遠遠看著他們待走近一些大家可以看到樣子的時候那少女從舢舨跳到岸上對安龍兒大聲叫道:“黃毛仔!”一邊快步跑過來。

安龍兒看見那少女精致的五官突然想起她是蔡標的獨女當年和自己一起賣藝的師姐蔡月。蔡月年紀和安龍兒差不多可是在戲班裏排的是輩份她是班主的女兒所以不管誰都要叫她師姐。蔡月從小就有一種大姐姐的性子對誰都關懷備至有爭執就出來主持公道對沉默寡言不時吃啞巴虧的安龍兒更是加倍照顧安龍兒最記得她的大眼睛和細長眉毛尖鼻子加上薄薄翹翹的嘴唇放在圓圓的臉上象個洋娃娃一樣好看。

現在再看蔡月的臉形已經不象安龍兒小時候記得的大蘋果而是長成了尖尖的下巴配出更精細更有女人味的五官。

蔡月尖叫著一到安龍兒麵前就抱住他把臉埋在他肩上開心了一陣抬起頭對安龍兒說:“黃毛仔真是你呀!好激動啊……長那麽高啦!”

顧思文也笑著說:“我剛才做生意的時候他在圈外看熱鬧我很遠就認出他那一頭黃毛……先別說了上船過芳村吃飯今天晚上我請客……”

蔡月轉頭一看顧思文就問:“你又給人家打了?”

“什麽又給打了……也沒打幾次上次還是半年前呢……”顧思文悻悻地解釋著。

安龍兒奇怪地問:“文少你功夫也不差怎麽就任人家打還不讓我幫忙?”

顧思文一手搭著安龍兒的肩一邊走向舢舨說:“我們這行有很多行規不能打客仔更不能做死一哥聽得懂嗎?就是不能為了賺錢迫死客人……我要是功夫好就和客仔打的話我還做什麽生意呀不如開武館算了。”


(一三八)諸葛亂點兵


三人邊走邊談上了舢舨顧思文把小神仙的大旗卷起來交給蔡月自己站到船尾解櫓搖槳劃出江麵。

安龍兒一邊幫蔡月折整大旗順口就說起:“剛才要不是這大旗文少也不會被打成這樣……”

蔡月問道:“和這旗子有什麽關係?”

“文少被人家追打的時候他一直抱著這支大旗在小巷裏鑽要不然早就跑掉了。”

蔡月嗬嗬一笑說:“活該這麽小氣的人定期打一頓也是教育。”

顧思文撐船離開碼頭看看左右沒有其他船隻才大聲說:“所以我老是說你頭大沒腦腦大長草。我經曆了多少艱苦奮鬥才樹起小神仙這支大旗要是給人家撿去了冒我的牌子又或者到處傳小神仙被打得旗仔都丟了我以後還用到江湖上混嗎?”

蔡月馬上回敬他說:“你真是以為那支旗是你在江湖上闖回來的呀?那還不是我給你寫的叫你寫那麽大個字你還不會寫呢。下次你再被人打在死之前就先把旗子扔了回來求求我我再給你寫一麵更大的。什麽顧思文其實字都不會寫隻是一個不斯文……”

顧思文抬頭看看天說:“今天晚上沒有月亮要不然黃毛你可以看看是她的頭圓還是月亮圓你知道什麽叫麵如滿月嗎?就是把她的頭倒映在珠江裏和十五的月亮可以疊成一個豆沙餡光酥餅哈哈哈!哈哈哈哈!”

安龍兒看著手裏的大旗那旗上小神仙三個字原來並不隻是用墨水寫上在大字的邊緣和旗麵的各個滾邊折口都有密密的線細細縫著。他順口問道:“光酥餅有豆沙餡的嗎?”

“不是餅裏有是麵如滿月的腦袋裏全是豆沙哈哈哈!”

蔡月坐在舢舨船頭用力地左右搖著嘴裏罵著:“搖你下水淹死你這條粉腸為民除害……”

顧思文看到蔡月生氣了更加嬉皮笑臉地順著蔡月晃船的方向左一下右一下地加劇舢舨的搖動三個人在白鵝潭中間打打鬧鬧地把舢舨劃到對岸芳村。

位於廣州城西南方的白鵝潭並不是一個潭而是珠江上寬闊的三叉水口珠江在這裏把6地分成西堤河南和芳村三塊其中西堤是十三行商業重地對江的河南是民居和新戶芳村則是對岸的小碼頭碼頭後麵還有大片的田地。芳村碼頭日間會為停泊在白鵝潭的越洋商船上下貨物夜間就成了花艇、宵夜大船和賣艇仔粥的小艇的停泊點。他們到了芳村碼頭把舢舨和一條可以擺大桌吃飯的大船綁上在大船上選好桌子坐下。蔡月在船沿叫過來一隻賣粥的小艇從小艇上買了三碗艇仔粥顧思文點了幾個小菜三人終於可以安安定定坐下來聊天。

安龍兒向他們說了自己已經有新名字大家都很喜歡蔡月馬上對他說:“我以後叫你龍哥啦!”

“嗬嗬師姐你叫我龍兒就行了人人都這樣叫我。”

“我也不比你年紀大你叫我小月我叫你龍哥啊就這樣定了。”

那邊顧思文聽到蔡月的話笑得人仰馬翻:“小月?哈哈哈……腦袋長那麽大還要人家叫她小月!龍少我們以後都要叫滿月滿月大姐哈哈哈……”

蔡月象餓虎擒羊一般用手使勁在顧思文臉上擰了一把然後對安龍兒說:

“龍哥我聽阿爸說你被一個仙女帶到龍虎山上修練了是不是?”

“對啊我也記得那仙女真是好漂亮身材還很正點……”顧思文一臉嚴肅地把臉湊過來:“你們成親了嗎?”

聽到顧思文的話安龍兒的思緒忽然飄得很遠很遠眼神裏流露出一絲哀傷。不過他隨即從臉上泛起一些笑意說:

“是呀我剛剛從龍虎山回來。”

“你們成親了嗎?”

安龍兒轉頭盯著顧思文認真的眼神失聲笑出來說:“怎麽可能她是仙女。”

“這根是什麽?”顧思文伸手去摸安龍兒背上用布囊包得整整齊齊的雷刺。

安龍兒從背上解下雷刺雙手拿在手裏說:“這是龍虎山張天師借給我的風水寶物我可以給你們看看但是你們不能拿在手上玩。”

安龍兒等兩個人都認真點過頭之後才打開包裹亮出雷刺。

漆黑的雷刺在夜幕下並不顯眼顧思文和蔡月當然看得出刻滿符書的雷刺無比精致可是不覺得這根木杖有什麽特別也沒有很大的興趣要把玩一番細看了一陣隻當是開開眼界就讓安龍兒重新包好。

顧思文問道:“這根木杖可以用來看風水嗎?”

安龍兒說:“對在風水裏有十二倒杖法會用木杖來測量也會用木杖來堪地。”

“是用什麽木杖都可以吧?”

“一般的木杖都可以……”安龍兒不想太深入談自己的過去更不能談及自己眼前的危機和龍訣使命他轉開話題問起戲班裏各個小夥伴的事情。

從他們兩人口中得知去年蔡標師父所住的村子鬧大瘟疫村裏的人死了一半蔡標也因病去世戲班馬上解散其他小孩都各自回了家。顧思文年紀比較大會處理一些事情他留下來幫蔡月辦好了蔡標的喪事。因為村裏有過瘟疫不能再住人村民們紛紛逃離顧思文和蔡月搬到房租便宜的河南珠江邊租了個小房子一起住下來。

蔡月買下一條小船每天做做渡船生意攢點飯錢顧思文就去商號碼頭打散工維持房租和生計。後來顧思文認識了一個看相先生看到做這行輕鬆賺錢還很有前途於是死纏爛打之下做了人家的徒弟為那看相先生白幹一年活之後顧思文就算滿師了。

現在顧思文已經單幹了大半年收入頗豐。蔡月再也不用給人家擺渡隻是在顧思文開攤做生意時接他往返一下珠江兩岸就行了。

安龍兒笑著問顧思文:“文少你們也快成親了吧?”

蔡月搶過來說:“我才不嫁給他呢這家夥不讀書不識字又嫖又賭不務正業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被官府捉去坐花廳跟著他別說沒前途了怕是以後粥水都沒得喝……”

“滿月師姐你放心吧隻要天下還有雞可叫我都不會娶你。”顧思文說:“你趁現在年輕還有幾分俏盡快找媒人聯係個老頭子把自己嫁出去要不一過二十長胖了就不是麵如滿月而是腰如滿月那時一輩子都沒希望了……”

“你現在還住我的房子呢。”

“房租是我交的。”

“才交了幾個月。”

安龍兒實在看不下去了他對兩人說:“可是我看兩位都正在走桃花運啊?”

“是嗎?”顧思文和蔡月都喜上眉梢地向安龍兒湊過臉。顧思文問道:“桃花運是怎麽看的?”

安龍兒皺著眉頭哭笑不得地說:“不是吧文少你還是小神仙呢我都想你教教我怎樣可以看相那麽絕……你怎麽知道我丟了東西?教教我吧?”

顧思文聽到安龍兒的問題也皺起了眉頭倒是蔡月在一邊嘿嘿哂笑。她對顧思文說:

“龍哥想學你的絕學哦你教不教人家啊?”

顧思文長歎一聲說:“不是我不想教可這是保飯碗的法門就怕傳出去了害一門師兄弟砸了飯碗……”

他這樣一說隻會引起安龍兒更大的好奇他拉凳子坐到顧思文身邊小聲說:

“我這人很保密你教我一招就行了隻教怎麽看人家丟了東西就當我們幾年沒見給我一份見麵禮吧……啊?”

安龍兒期待而誠懇地看著顧思文顧思文托著頭想了一會對安龍兒說:“不能傳出去啊……老板拿瓶雙蒸米酒!”

顧思文給三人都倒了一杯米酒象要壯膽一般自己抿了一口才小聲說:

“我們這一派不是真算命看相……”

“啊?!”安龍兒瞪眼張嘴看著顧思文。

顧思文用手指指著安龍兒的嘴巴:“拿……”

安龍兒合上嘴顧思文才說:“我派傳下很多秘訣都是可以不算卦不算命而知道人家的事情隻要是生過的都知道沒有生的可以猜出幾成當然也會有錯了象那小兔兔格格死老公就猜不到了……”

安龍兒奇怪地問:“可是占卜算命就是要算未來的事呀?”

“未來的事誰都證實不了可是能把人家生過的事說出來那就是神仙……”顧思文又端起杯子抿一口酒象個老江湖似的說下去:“你剛來我場子看到的那一招叫諸葛亂點兵。”

安龍兒仔細地聽著蔡月在自顧自地用牙簽挑著炒螺吃顧思文說道:

“一般人生活裏頭無非就是那點事錢財前途老婆孩子老人家問個生死再煩一點的問問家裏的病人隻要你身邊圍了一大幫人這些事就基本都在這群人裏麵了問題是怎麽把他們分出來……”

“怎麽分?”

“你不是聽到我念了嗎?我說一眼看過去就知道人堆裏有人這樣有人那樣。你知道啦人都對自己心裏的事很著緊一聽有人說中了就會有反應。比如我說這裏頭有人家裏有個病人那家裏有病人的人就會抬抬下巴或者點點頭;這時候就要相士的眼睛快了一說完這件事眼睛要往人堆裏掃看看是誰有反應然後心裏記下來……”

安龍兒聽到這裏笑起來:“我明白了所以你要戴個茶晶墨鏡要不然人家就會看到你眼珠子亂掃……”

“噓!”顧思文自己也笑了推了推安龍兒再回頭看看有沒有人注意自己的話然後繼續說下去:

“我長得高早就看到你走過來了一眼就認出你可是我正在做生意不能讓你砸我場子所以我在點兵的時候看著你眼睛看能套中你點什麽事套了一堆事沒套中我就試試問丟東西那時你一聽到就點頭了。”

“我沒點頭。”

“你點了你自己不覺得不然我怎麽會知道你丟東西呢?”

“那倒是後來呢?”

顧思文笑著說:“沒有後來了你說過隻要我教你怎麽看丟東西……”

“哎呀又中計了……”安龍兒一拍大腿說:“你這門派很好玩我還想學呢你收我做徒弟吧?”

“去我還是徒弟……再說你一身龍虎山真傳還沒有教我呢你學這些幹什麽。”

安龍兒倒不自恃名門正派仍是一臉誠懇地說:“說是假的東西可也是一套一套的很有曆史了吧?”

顧思文點點頭神情也沉著下來:“是呀幾百年了……”

“這派叫什麽?”

“江相。”

“哦我知道了是江湖看相術。”

顧思文正色低聲說:“不是江湖中的宰相。”


(一三九)江湖恩怨


“宰相?什麽意思?宰相可以自己封的嗎?”安龍兒提出合情合理的疑問顧思文的神情現出前所未有的凝重似是欲言又止。他簡單地回答了一句:“不是自己封的。”然後就對安龍兒說:

“到我家玩玩吧?順便給我看看風水……”

“是我家!”蔡月大聲地糾正:“那裏麵的東西全是我置辦的這條粉腸從來沒有買過東西回來。”

“不要跟傻婆子說話龍少隻去我那個房間看就行了……”顧思文嘻笑著對安龍兒說蔡月用筷子飛向顧思文的臉。

安龍兒靜靜地坐著和顧思文一起閃開飛過來的筷子對他們說:“文少小月我今天不能去你們家了……”

“嗯?”兩個人都停下來奇怪地看著安龍兒。

“有機會我會去看你們我現在要回家喂狗。”安龍兒剛說完顧思文就笑嘻嘻地說:“那我去你家玩吧我幫你喂狗我請它吃生肉包……老板加半打生肉包埋單!”蔡月也用力閉著嘴點頭一臉期待地看著安龍兒。

安龍兒皺著眉頭苦著臉說:“你們不是現在要去吧明天你們不開檔嗎?”

顧思文仰天長笑然後馬上認真地對安龍兒說:“你看我這張臉腫成這樣明天還能開檔嗎?”

“龍哥你別以為他因為臉腫才不開檔他其實一個月才開兩次檔他天天都有空到處遊蕩。”

聽了蔡月的解說安龍兒更加不解他問道:“這樣做生意也可以嗎?”

在安龍兒的印象中在市場裏討生活天天要開檔比如他們小時候在戲班就是除了下雨天以外從來沒有休息的時候。

顧思文回身接過夥計遞來的生肉包又順手埋了單後說:“所謂醫要守相要走;當醫生開個醫館要守個三五年街坊才相信你那才會有生意;看相的停在一個地方做就會出事的呀所以我得這裏做一天那裏做一天不能天天在同一個地方給人看相。”

“你怕算不準人家找你算帳?”

“這也算是一個原因不過主要是本地薑不辣如果你說自己是本地人天天在那裏開攤看相那人家就會覺得你是水貨不單隻叫不起價時間長了根本就沒生意。你想一個是住在街口的二叔天天買菜都見到他;另一個是江西龍虎山來的二叔幾個月才來一次你信哪一個?”

安龍兒聽了顧思文的話點點頭說:“一般人都會相信從龍虎山來的二叔。”他隨即又問道:“那你可以到別的地方去做生意為什麽每個月隻開兩天呢?”

“嗯……嗬嗬……”顧思文想了一下:“我懶。還要留著其他時間玩呢……”

“流氓。”蔡月用鄙視的眼神罵了一句顧思文馬上說:“走去你家我教你怎麽看出人家在打官司然後再去西堤吃宵夜。”

安龍兒一聽眼神開心地閃了一下馬上又暗淡下來說:“今天還是不要了我明天過河南請你們吃飯吧。”

顧思文和蔡月現安龍兒死活不再繼續今天的聚會盡管覺得奇怪可是安龍兒說了明天再來也隻好作罷不再糾纏。

顧思文搖船越過白鵝潭上來來往往的喧鬧花艇先送了安龍兒回西堤陳塘就和蔡月一起回到河南。

蔡月站在離開碼頭的舢舨上遠遠看著已經長大的安龍兒。安龍兒已經比她高半個頭在她的眼裏安龍兒已經長成了充滿吸引力的男子漢他和顧思文完全不同他渾身上下散誠懇和信任還有一點讓女孩子最著迷的說不出的神秘感。

顧思文百思不得其解三年不見的安龍兒身上似乎帶著非常大的秘密他到底在找什麽東西呢?是故作神秘嗎?他認為不是江湖騙子隻有求財騙人的時候才會故作神秘安龍兒和自己是從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完全沒有這個必要他卻不知道安龍兒心裏有著極大的顧慮。

安龍兒知道自己身上隨時會生危險的事情他還很記得當時國師府是如何跟蹤綠嬌嬌派出鄧堯潛伏在她鄰居還派出孫存真遠遠地吊住她的尾巴誰知道今天自己是不是已經被人這樣跟蹤?

如果自己和顧思文、蔡月太過親近對他們來說其實是增加了危險。無論自己多想和朋友徹夜長談歡聚一番都要等到龍訣的事情得到圓滿解決才可以放心交往。

安龍兒目前隻能和他們在街上見麵第二天起床整理好家什之後安龍兒帶上大花背出門到碼頭坐渡船過河南。

下了船走上碼頭來到約定的茶樓門口就見到蔡月一臉焦急地跑過來對他說:“龍哥你快來幫忙不斯文出事了!”她一說完拉起安龍兒就跑。

兩人沿著江邊從碼頭跑到一片長滿雜草的荒地他們看到顧思文拄著長槍麵對著昨天才打了他一頓的阿圖格格。阿圖格格身上穿著白絲綢貼身窄旗袍這是旗人才會穿的裝束頭上包著白絲頭巾手上照例提著一支軍棍。她身後還是四個仆人分別提著弓箭和棍棒。

五個人在江風吹亂的長草叢中對峙著安龍兒看到顧思文一身短打虎目圓瞪顯出一身英雄氣概對麵的阿圖格格臉上卻泛著奇怪的笑容。

他轉頭問蔡月:“小月他們在幹什麽呀?”

蔡月說:“我們本來要到碼頭等你這女人一來就要打阿文阿文和她吵起來就約她來這裏單挑她還給阿文回家換衣服拿兵器我才有時間去茶樓找你……”

安龍兒扁著嘴看了看兩邊的形勢手背在身後掐算完後對蔡月說:“這一回文少有福氣了我們坐著看戲吧。”

那邊顧思文已經大聲對安龍兒說:“龍哥你先不要出手這幾條粉腸我一個人就可以搞掂了……小兔兔你那麽想打來啊!”

一說完舞起長槍在身邊掄圓隻聽見虎虎風聲銀光閃閃槍頭象遊龍一般繞著身體四周亂竄不過腳步卻沒有向前衝去那邊的阿圖格格已經笑得捂著肚子彎下腰。

她等顧思文舞過一通之後把手上的軍棍往地上一插從身後的仆人手上接過弓箭彎弓搭箭就向顧思文射去顧思文大喝一聲“我閃”一個魚躍向旁邊的草絲滾去不過人還沒有跳起胸前已經中了一箭。隨著一聲“哎呀”他重重地摔在地上。

阿圖格格出幸災樂禍的笑聲蔡月卻驚呼起來想跑過去看看情況安龍兒一把拉住她說:“沒事的先看看。”

顧思文表情悲壯地從地上爬起來手上握著一支沒有箭頭的木箭眼神怨毒咬牙切齒地說:“昨天我看你是客仔本少爺不和你計較今天你再來我可就不客氣了!現在你還用無頭箭來戲弄本少爺正所謂士可殺不可辱我們的恩恩怨怨今天就來個江湖了斷!”他一說完就舞動長槍向阿圖格格殺過去。

阿圖格格身後的仆人正要擋在她麵前護主阿圖格格雙手一分示意眾人後退她從地上拔起軍棍以四平八穩的箭步平平把棍指向顧思文迎著顧思文的長槍反手壓去。

隨後一陣棍響顧思文手上長槍雖然有如銀蛇亂舞卻無法再向前進半步。原來阿圖格格的每一棍都準確地敲在顧思文的槍杆上槍從上而來她就挑棍槍從旁而來她就攔棍槍從下而來她就輕輕壓棍還會在顧思文的攻勢稍有一點空隙就給以還擊。

蔡月看得手心出汗安龍兒看得津津有味。

安龍兒看得懂阿圖格格的招式她的招式平平無奇可以用一個樁式對付顧思文千奇百怪的花樣進攻;她棍法的變化看起來不多可是在方向和力度上卻隨心所欲完全隨著顧思文的長槍運動。她全部注意力都在防守上這樣就可以保證自己立於不敗之地一旦顧思文的招式出現破綻她就象潛伏已久的獵人向著對方的要害殺去。

這一套打法是在軍隊中訓練士兵進行陣地作戰的實戰法可以在短時間內使一個不會武功的人變成可以應付萬人大戰的好手這種作戰思路不是一般隻研究一對一精挑細打的武林行家所能理解可是和清兵有過多次肉搏經驗的安龍兒卻一點也不陌生。

幾十招過後顧思文累得氣喘籲籲阿圖格格也臉泛紅暈胸頭微微起伏輕輕喘氣可是臉上卻明顯揚溢著快樂的光采。

顧思文登登登退後三步雙手拄著長槍彎腰喘了幾口氣。阿圖格格一揚下巴用棍指著顧思文說:“你的恩怨了斷了沒有?”

顧思文久攻不下看到對方又沒有殺死自己的意思按常理應該投降了可是蔡月和安龍兒就坐在旁邊看熱鬧由其在蔡月麵前這麵子無論如何也拉不下來他一抖長槍挑出四五個槍花轉子向阿圖格格衝去又惹來阿圖格格一陣狂笑。

當兩個人接戰儼然把剛才的攻防戰重演一次。阿圖格格似乎已經完全捉住了顧思文的槍法路數和度節奏她這一次玩得更輕鬆。十多招之後她拿一個空檔舉軍棍向顧思文的頭頂敲去大家聽到很響的一聲“咣”……顧思文覺得酸痛感失控地從腦門傳到眼睛鼻子眼淚鼻涕不爭氣地流出來。他扔下長槍雙手抱頭蹲在地上頭深深地埋在雙膝之間雙手不停地搓著剃得光光的前腦門“哎呀”之聲久久不停。

阿圖格格開心得跳在空中轉身連劈幾棍很舒心地說道:“啊!不和你打我都不知道自己這麽能打哈哈哈哈!”

她說完後看看安龍兒和蔡月一臉傲慢地走過來問蔡月:“你是他老婆嗎?”

蔡月不和她說話連忙跑過去照看顧思文的傷勢阿圖格格看著跑走的蔡月冷笑一聲然後揚揚手帶四個仆人離開。

顧思文突然從地上站起來雙眼含著淚花大喝道:“八婆有種的三天之後來這裏再戰我不打贏你我不姓顧!”

阿圖格格一聽他這樣說馬上滴溜溜跑回來嚇得顧思文又後退幾步。阿圖格格站定了對他說:“好呀三天後我再回來你輸了就跟我姓。我叫赫舍裏·阿圖你可以叫赫舍裏·思文喜不喜歡?”

然後在大笑聲揚長而去顧思文氣得眼珠亂轉安龍兒坐在地上暗暗偷笑。

顧思文看著阿圖格格走遠的背景噴著口水沫子對她大吼道:“克死你·兔兔!”


(一四0)六壬時課


蔡月在顧思文的身體上上下下拍整了一遍問道:“除了頭上打腫的包還有哪裏受傷了?”

“不就隻中了那一棍嘛要不是我要分心擔心你們的安危我會失手嗎?”

安龍兒從地上撿起長槍嘴角一直在偷偷笑顧思文現安龍兒居然還可以笑出來勃然大怒道:

“黃毛龍!現在民族危難當頭我大漢氣節受外族女人欺淩你不幫手就算了還笑?還有沒有一點民族自尊。”

安龍兒站起來拍拍他的肩說:“嚴格來說是你受外族女人欺淩主要是你的自尊受打擊和我們大漢無關。實際情況是剛才你說那幾條粉腸你自己搞掂我們才站在一旁助陣是吧小月……再說你這江湖恩怨算不算是欺淩也很難說我剛才起了一卦蝶戀花看起來不象是江湖仇殺倒象是你有桃花運上身了……”

顧思文惡狠狠地打斷安龍兒的話:“什麽桃花運怎麽算出來的?你教我我自己算……”

“走吧我請喝茶你教我你昨天在場子裏的相法我就教你一種即學即用的掐指算法……”

蔡月好奇地看著安龍兒說:“掐手指真的可以算出東西?”

顧思文一邊走一邊說:“誰不會呀我開檔看相一樣掐手指……”

“你那是玩手指……”

到了江邊茶樓坐下大家喝過兩杯茶叫了些點心燒賣放在桌上安龍兒就問道:

“文少昨天你開檔做生意的時候怎麽可以看出那男人是老婆病了而不是爹媽呢?”

顧思文左手用勺子吃粥右手用筷子夾排骨回頭左右看了看等身邊人少一點夥計都走開了才咽下嘴裏的包子說:

“我一點中他家裏有人病了就知道那病人是他老婆或是孩子;你想昨天早上下了半天雨要是爹媽有病誰願意大風大雨滿街跑隻有老婆孩子病了才這麽緊張打著傘都得往外跑。”

“這倒說不定也有不少人會孝順父母嚴格來說這一招是撞運氣了可是你能算出他向西走就可以找到治好病的大夫為什麽呢?”

“這更簡單啦昨天吹南風雨水從南向北飄那條粉腸整個左邊身子都濕了一看就知道從東向西走……”

安龍兒剛喝了半口茶“噗”一聲噴到顧思文的衣服上顧思文說道:“厲害吧?”

安龍兒抹嘴點頭慌忙給顧思文拍去身上的茶說:“那阿婆你怎麽知道她老樹開花呢?”

“要是做了幾十年夫妻什麽女人都不會再打扮可是那位五六十歲的阿婆還塗脂抹粉頭上插花這不是梅開二度是什麽?”

“也有道理……可是你說他孩子對她不好又是為什麽呢?”

“龍少啊你還年青看世道看得不透……我派玄門訣有雲:老婦再嫁必定家貧子不孝。如果家裏有錢孩子又孝順哪個阿婆願意幹這種沒臉的事就算老公死了在家看兒抱孫享享清福死後還可以立個貞潔牌坊多好啊……”

安龍兒和蔡月都不禁微微點頭安龍兒看顧思文說得興起幹脆一路追問下去:

“那個打官司的外鄉人戴著帽子遮住額頭我都看不出他的幼年家勢你怎樣可以直斷他從小家裏就有錢呢?是看他的衣服華貴嗎?”

“哈哈這一招更絕我看你是靠得住的兄弟才教你啊不過這一頓你埋單啦。”顧思文得意洋洋地說道:“窮光蛋總有穿好衣服的時候有錢人也有穿布衣的吝嗇鬼更不要說走江湖混飯吃往身上貼金的人樣畜牲你要是光看衣服就斷人貧富保證褲子都被騙掉了……”

安龍兒和蔡月虔誠地看著顧思文看著他不緊不慢地端起杯子喝一口茶漱口蔡月討好地問道:“然後呢?”

一頭一臉都是打架瘀傷的顧思文總算在這時討回點麵子他臉帶囂張笑意把頭湊到兩人麵前說:

“我不是問他幾歲、老婆幾歲嗎?他說自己三十二老婆三十五為什麽老婆比老公年紀大?因為這是爹媽在他小時候給他娶的童養媳!這種人一定從小家裏就有錢。你有沒有老婆?我有沒有老婆?沒有嘛。為什麽沒有?家裏窮嘛。我們爹媽有錢的話我們十四歲就有老婆了童養媳都要比老公大因為娶回來的女孩子都當傭人使喚要幹家務活還要生孩子年紀太小的生不出來;十七八歲的女孩一回來就可以生孩子多好用啊所以他才會有個比自己年長的老婆。”

蔡月說:“童養媳倒是會比老公大可是你不讓人家白手興家然後喜歡上一個年紀比自己大兩歲的女人……”

“所以我說你頭大沒腦、腦大長草要是一個男人奮鬥了十幾年闖出點名堂三十多歲才有能力娶老婆一為生育二為享受誰會娶一個老女人?當然是娶個十七八歲的姑娘。象你現在這樣不做童養媳又沒有新戶提親要娶你以後怎麽可能嫁出去?不如下次我開檔的時候給你物色一個剛剛達還沒見過太多美女的男人把你嫁掉……”

顧思文話還沒說完蔡月就叉起兩支手指向他的眼睛捅去嘴裏罵著:“男人沒一個有良心的……”

安龍兒看到他們在拌嘴開心地笑起來玩鬧了一會他又問道:

“打官司的人把身上的銀子都放下了看起來也有幾十兩銀子這不是一個小數目要是他打輸回來找你算帳豈不是又要打一頓?”

顧思文說道:“所謂醫要守相要走。我幾個月才輪一次在那裏擺攤他一個外地人也不好找我;就算他來了也不能全怪我呀因為我最後跟他說了七七四十九天內不能抽煙喝酒玩女人可是一個大老板肯定天天花天酒地過日子要他一個多月不碰這些玩意我想他寧可輸掉官司算了他一定會破戒的哈哈哈哈……”

“對了你在白紙上寫無字天書然後又顯出來的是什麽法術呀?我看你還會念咒呢。”

顧思文搖搖頭說:“這頓早茶算是虧大本了這些事你都要問。所謂江湖一點訣點破不值錢我要是都告訴你了以後很多人都要沒飯吃。這樣吧你先教我怎麽掐指算卦我再考慮教不教你寫無字天書。”

安龍兒終於解開了一些迷團可是這隻會讓他對江相派更為好奇。他心情舒暢地坐直身子說:

“學習玄學要有很深的基本功原理很多要背的內容也很多所以我隻能選最簡單的教給你。”

顧思文說:“什麽上乘武功都不如成的武功有什麽現學現賣又有台型的方法你就教我吧來。”他說完給安龍兒倒上一杯茶。

安龍兒說:“我教你一種六壬時課傳說是唐朝李淳風所創。”

“嗯唐朝李淳風。”顧思文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他努力記下來以便以後可以拋書包。

安龍兒說:“你伸出左手……”蔡月和顧思文一起伸出左手。

“一根手指有三節食指的下節叫大安代表最大的吉利;食指上節叫留連代表運氣平平凡事拖延;中指上節叫喜代表喜事就在眼前算各種事情都是上吉的好卦;無名指的上節叫赤口代表多爭執有官訟事態不和;無名指下節叫小吉代表將要有好結果所算的事情值得等待和堅持對了剛才我見到你和阿圖格格打架就是算出小吉卦……”

顧思文眼珠一轉安龍兒馬上說:“你心裏知道的哈哈……”

顧思文卻說:“現在不說這個還有什麽手指?”

“嗯中指的下節叫空亡這是最凶的卦算什麽死什麽。這六個手指節剛好在手指上繞成一個圓我們算的時候就是繞這個圓圈數過去.我們來再排一次就是大安留連喜赤口小吉空亡。”

蔡月用拇指在其他手指節上點來點去問道:“那怎麽算呢?”

安龍兒說:

“這算法叫六壬時課當然是用時間去算了。順便說一下天下的掐指算法很多不過基本上都是用時間來計算。六壬時課的算法是月份加日子日子加時辰。

比如今天是六月初二按大安一月、留連二月、喜三月、赤口四月、小吉五月、數到空亡六月停下來然後從空亡起初一又順著數;初一空亡初二大安;現在日子數到大安就要從大安開始數時辰大安是子時留連是醜時……數到辰時剛好是你們開打的時間得了個小吉……”

蔡月和顧思文都在認真的聽著拇指不約而同點到無名指下節小吉的位置。顧思文問道:

“可是一個時辰隻能掐出一卦呀要是我很多事情要算的話怎麽辦?”

安龍兒解釋道:“可以算很多事的方法很多你可以用文王卦梅花易六壬太乙和奇門遁甲不過都要學幾年你想成的話也就是這招最實用了我也挺常用的……”

“行了成就成學幾年太久不劃算說不定我死那天都還沒學會……”

安龍兒打斷顧思文的話:“任何占術要算得準都有幾個條件一是遇到事情馬上起卦;二是沒有事情不要起卦三是隻起一卦多了不靈驗。”

顧思文皺著眉頭說:“這樣的話很難用這東西賺錢啊。”

蔡月插嘴說道:“你現在賺錢少嗎?龍哥也沒說要教你賺錢掐指算卦是要辦正經事的……三天後你還要和人家格格決鬥呢要不要算一卦看看是死是活?要是死定的話我一會就去訂副棺材送你上路……”

“哼哼卦就不用算了……”顧思文陰險地冷笑了兩聲:“你先去訂棺材吧留著三天後我給小兔兔收屍嘿嘿。”


(一四一)出走的少女


這一天安龍兒帶著大花背過渡來到那片白鵝潭岸邊的荒地顧思文和蔡月早就等在那裏。

他看到顧思文手裏拄著那支用來掛小神仙旗幟的長槍頭上戴著一頂不知從哪裏搞回來的明朝漢軍舊鐵盔頭盔頂部又高又尖臉部兩側蒙著釘釘皮革隻露出倒葫蘆型的眼鼻嘴.看來他戴這頭盔是為了防止阿圖格格的大棍再敲到頭上;脖子和腰上綁著幾條細繩將一塊方形小鐵板貼在胸前大概他打算以此為護心鏡擋住阿圖格格的箭。

蔡月一看到安龍兒和大花背就跑上去唧唧喳喳地說話也和亂吠一通的大花背玩躲貓貓顧思文卻象當年死守江南的明軍一直站在原地隻是和安龍兒招招手。安龍兒走近一些他就揚手指揮大家坐到一旁去。蔡月對安龍兒說:

“我和他來的時候他就這樣了讓我坐在這裏等。對了我在路上買了豆漿油條還有幹蒸燒賣要不要喝茶?”

“茶都有?”安龍兒驚奇地笑起來。

蔡月從草叢裏提出一個竹籃子再從中提出一個茶壺籃子裏還有一些小點心安龍兒說:“你好象是帶齊果品來看龍舟大賽呀?”

蔡月慢悠悠地說:“難得有機會看兩個傻瓜打架不準備點吃的多可惜呀……”

安龍兒笑起來他拿著點心和大花背分著吃抬頭看看顧思文他正佇立在南風吹亂的雜草叢中蕭瑟地看著阿圖格格將要來到的東方。

又到辰時從江邊奔來兩匹小馬其中一匹馬上坐著阿圖格格。她身穿八旗騎兵的緊身盔甲因為天氣悶熱盔甲裏隻穿著短衣露出白晳的手臂和脖子;手裏提著長柄馬刀座下掛著長弓和箭囊另一匹馬上沒有人馬背上隻搭著兩個箱子。

顧思文看到這樣的場麵咽一口口水轉頭問安龍兒:“我和她有很大仇嗎?她好象要來殺我啵?”

蔡月和安龍兒也站起來大花背對著阿圖格格一陣狂吠安龍兒拍拍它的腦袋讓它保持安靜蔡月已經在掐指算卦。她一算完馬上對顧思文說:“是留連卦!不是空亡大凶你不會死的!”

顧思文扭頭看著他們兩個神情略帶驚慌地問道:“留連是什麽意思?是不是要坐牢了?”

安龍兒冷靜地解說道:“留連卦辭說‘官事凡宜緩去者未回程’;所以你不會坐牢不過現在看不出來什麽是‘去者未回程’你們倆是誰不回家呢?”

顧思文一聽大為光火:“你前幾天沒說掐指法有卦辭?!”

安龍兒說:“你也沒有告訴我白紙上怎麽寫字……”

“沒義氣啊!”顧思文痛心的嚎叫聲未落下阿圖格格已經策馬衝到顧思文麵前顧思文正在想她會不會和自己盤幾句江湖鳳凰詩互相對罵一下樹威風阿圖格格卻一言不從馬上揮刀向他的頭盔片去。

顧思文想不到她一出場就下這樣的毒手後退不及隻好脖子往肩膀裏一縮隻覺頭頂一涼頭盔被馬刀劈去上半截尖尖。顧思文大驚失色“哇”一聲轉頭象兔子一樣向後連跳幾大步然後落地打滾扔掉長槍從地上撿起一把火柴。

阿圖格格一刀不中隨即催馬向顧思文追去哪知道座下小馬剛走兩步就失了前蹄兩條前腳轟然陷入一個坑中把阿圖格格從馬頭上摔到地麵。阿圖格格在地上打一個滾站起來看到顧思文正蹲在遠處的草叢中不知在搞什麽鬼她氣得咬牙切齒嘴裏出“依依”的怒叫雙拳緊握著急促地揮動幾下從地上撿起長柄馬刀就向顧思文撲去。

她還沒有把刀砍到顧思文的頭上卻先象自己的小馬那樣轟然陷入前麵的另一個三尺多深的大坑坑中揚起一片白米粉她怒叫道:“顧思文你這*****裝機關害我!”

顧思文等這一刻很久了他馬上將手上一把火柴在地上劃著著火處一道火舌向阿圖格格燒去。阿圖格格話音未落就已經被連天炸響的鞭炮掩住聲音在坑中的阿圖格格和尖叫聲都深陷在沒完沒了的鞭炮爆炸中。

顧思文狂笑著提長槍跑開安龍兒去拉回受驚逃走的兩匹小馬綁在小樹上顧思文對安龍兒和蔡月說:“走了走了!”然後自己先逃離草地。蔡月提起籃子也跟著跑掉在路上還對顧思文說:“原來你這三天晝伏夜出就是為了挖這幾個大坑真虧你想得出來。”

顧思文豪邁大聲笑道:“哇哈哈哈哈出來行走江湖得用腦子她敢再來的話死得更慘。”

安龍兒邊走邊回頭看著他很擔心這麽大量的鞭炮會不會把一個女孩子炸死。

他們跑出很遠鞭炮聲才停下來。他們也停下回頭看看看不到荒草地裏有什麽動靜隻見到一股鞭炮燃爆後的濃煙在向自己吹來。

安龍兒說:“奇怪了六月天吹什麽西風?”

“你們聽她在哭……”在蔡月的提醒下他們細細聽去果然聽到阿圖格格嚶嚶的哭聲。

顧思文說:“會哭就行了證明她還沒有死我們快跑吧。”

蔡月和安龍兒卻站定下來蔡月一臉為難的樣子安龍兒說:“把人家都弄哭了就這樣跑掉不好吧?”

蔡月也附和說:“就是一點同情心都沒有你太冷血了。”

顧思文瞪著眼睛說:“我把她弄哭?是她先把我弄哭的她打了我兩次我頭上的包還沒有消腫呢現在才給她一回……”

“回去看看啦。”安龍兒一手拉著顧思文蔡月一手推著他就回到那個冒著硝煙的大坑。

他們看到阿圖格格蹲在鋪滿鞭炮紅衣碎紙的坑裏身上也全是鞭炮紅紙雙手抱頭全身抖裸露的手臂被炸得青紅腫。蔡月問她:“你怎麽樣啦?”

阿圖格格沒有回答蔡月隻是自顧自地小聲哭著顧思文撿了一塊小石頭丟到她身上石頭一碰到她的身體她全身劇烈地顫動了一下還出一聲驚叫蹲著的身體擠到坑洞的一角去。

安龍兒蹲在坑旁邊看著阿圖格格說:“她被嚇壞了小月去扶她上來吧。”

蔡月輕柔地對阿圖格格說:“格格我下來拉你上去你不要怕。”

她跳進坑裏手一碰到阿圖格格阿圖格格就揮手亂舞要保護自己。幸好蔡月也是武行出身接著她的拳頭扭到身後然後把她抱住安靜了一會等到阿圖格格不再掙紮蔡月才扶著她站起來顧思文和安龍兒伸手拉她到地麵。

阿圖格格坐在地上眼睛四處看看一看到顧思文就咧開嘴大哭起來還一邊從地麵撿起沙土石子扔向顧思文。顧思文一臉沮喪地蹲在地上任由阿圖格格衝他脾氣嘴裏喃喃地說:“和女人打架真沒癮頭。”

大家等阿圖格格鬧過一通稍微安靜下來後蔡月才問她:“格格家住哪裏呀?要不要我們送你回家?”

阿圖格格聽到她這樣說嘴一扁又哭起來一邊哭還一邊說著:“我爹不要我了嗚嗚嗚……”

蔡月看看兩個男青年說:“怪不得龍哥說留連卦有人回不了家。”顧思文和安龍兒更沮喪地用雙手抱著頭蹲在地上。

經過三個人耐心地聹聽了解給阿圖格格上過茶和點心他們終於知道原來阿圖格格家住東城較場八旗營裏……

當年的八旗軍及其子弟都受到朝廷禁令平常無事不得離營更不能和漢人交往和通婚。不過山高皇帝遠很多旗人都可以借機偷偷進城遊玩隻是阿圖格格的父親是千總要職自己的子女當然不能任由造次所以對在軍營中長大的阿圖格格管得特別嚴;偏偏阿圖格格是活潑好動的性子喜歡跟著哥哥們練兵騎射最愛到人多的地方玩鬧所以總是被父親責罵。

她父親為了讓自己的家族可以重新回到京城一直想方設法把子女調配或是嫁回北京借以提高家族的地位可惜阿圖格格沒有福氣那未見麵的京城未婚夫卻突然死了上北京遊玩一番的夢想馬上落空。心情本來已經十分不爽的她更是天天偷跑出營被父親現後狠狠地罵了一通還把她關在房間裏思過阿圖格格氣不過連夜爬窗跑掉偷了行李馬匹提了兵器就離家出走。

不知道是掂記著還有一場沒有打的架還是剛好在約戰日逃跑反正最後就是來到白鵝潭邊和顧思文決鬥。

聽完阿圖格格的故事蔡月問她:“那你總不能一個女孩子在街上走來走去呀我們送你回家吧。”

阿圖格格噘著嘴抽泣著說:“我不回去我回去肯定要被打一頓之後就更不能出來了不如在外麵更好。”

這時從地麵傳來輕微的震動幾次微震之後眾人聽到耳邊傳來萬馬奔騰一般的低沉風聲。大家再抬頭看去隻見天空灰暗卻見五彩濃雲在廣闊的天幕上從西向東急翻滾而來。

安龍兒心裏隱隱感到巨大的危機藏在這濃雲背後顧思文卻大叫道:“要打風下雨啦快回家收衣服!”跳起來就作勢欲跑。

蔡月扶起阿圖格格說:“對呀要下雨了先去我家坐坐吧。”

顧思文一聽蔡月這麽說眼睛驚詫圓瞪地說:“不行!”

“去我家關你屁事啊你撿起那些家什拉著駝行李的馬回家!”蔡月說完扶起阿圖格格就向其中一匹小馬走去。

安龍兒沒有管他們他隻是看著西方天空的深處上午的太陽還在東方現在西方天空卻象在雲層後藏著另一個太陽,隱隱透出白光。珠江的水麵泛起細碎浪尖這種不自然的浪尖並不隨著水流湧動;越來越多魚躍出水麵在灰暗的江麵上閃出點點銀光。


(一四二)殺機初現


西風越來越猛從風中可以聞到雨水的味道大雨很快來到他們麵前安龍兒心裏已經有了自己的打算他轉身跟上他們回家的方向。

從那片決鬥的荒草地沿珠江邊走到他們家隻需半刻鍾路程在瓢潑大雨中他們跑進一個隻有零星住戶的小漁村轉入小鬆樹林後一個臨江小院落兩匹小馬拉進門內綁在院子中庭的走廊下顧思文一邊拍身上的雨水一邊問安龍兒:

“龍少我這裏風水怎麽樣?指點指點吧……”

安龍兒走到顧思文的房間開窗向外看了看:

“房子建在江邊這段江麵寬河床深水流又比較快你看都可以過荷蘭大船了……這種地方叫割腳水破財比財多財來得快破財更快完財你要趕快搬走這裏不能長住長住的話一到破財運兵敗如山倒。”

顧思文看看蔡月蔡月正帶著阿圖格格進自己的房間換下那身清兵盔甲他對安龍兒說:

“我現在賺銀子還真不少隻是你說要在破財之前搬走說得有點不明白。什麽情況算是破財呢?前幾天給小兔兔打劫了四十兩銀子算不算破財?”

安龍兒說:“當然算了四十兩銀子夠一般人家過兩年好日子如果四十兩銀子沒了你還不知道算不算破財你也太有錢了不必住在這種地方吧?”

“我們這行就是要住得偏不然人人都象小兔兔那樣找上門我死十次都搞不掂……不過我也想搬了在城裏買個房子做點小買賣不用象現在這樣東躲西藏江湖飯始終不能吃一輩子。”

顧思文換好幹衣服也遞給安龍兒一套可是他卻現安龍兒身上的衣服已經幹得差不多他隻是一直在給大花背擦毛皮上的水。

安龍兒問道:“你開了破財的頭這裏的運氣也該開始轉壞了再往後不一定有從前的偏財運你要麽搬走要麽買個房子回城裏做生意算了。對了你買房子的話小月怎麽辦?”

“我當然帶上她……”

“我看你們天天吵架好象很合不來人家也不喜歡你又嫖又賭你又嫌人家的頭太大……”安龍兒整理好大花背就開始在顧思文的房間裏左右瞄有沒有傘他已經急於回家辦自己的事了。

顧思文聽到安龍兒的話表情有點無奈地說:“我又不抽大煙要是再不嫖不賭的話哪裏還象個男人會給人家笑話吧……”

安龍兒也笑著說:“什麽心態真奇怪……你可以借把傘給我嗎?我要先走了。”

蔡月正好出現在顧思文的房門聽到安龍兒的話馬上說:“現在下這麽大的雨等雨停了我送你過江吧……”

“不必了我有急事也不知道雨什麽時候停下來我改天再來看你們。”

“改天是什麽時候嘛?”

“不好說我要離開廣州辦點事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

蔡月一聽很高興地說:“我也想去可以帶上我嗎龍哥?”

安龍兒從她手上接過雨傘說:“小月我有很重要的事不能帶你一齊去等我回來了我們再商量去什麽地方玩好不好?”

蔡月長長籲一口氣垂頭喪氣地說:“你一走又不知道什麽時候可以再見麵我在這裏也是悶著我想跟你一齊去我可以給你打雜我什麽都會做不會影響你做生意……好不好?”

安龍兒不再和她再糾纏這件事對兩人笑一笑說:“我回來會找你們如果你們搬了家你們在這裏留個信我也會找到你們放心吧。我先走了保重。”

一臉愕然的顧思文和蔡月看著安龍兒帶著大花背自顧自地走出院子大門顧思文喃喃地說:“真沒禮貌……”

蔡月送他到院子門外一直目送著安龍兒走進狂風暴雨中的小鬆樹林。

雨下得象天上開了水閘走在鬆樹林裏聽到的是無邊無際的怒濤聲四周隻有稀稀落零星的住戶安龍兒打著傘急匆匆向江邊碼頭趕去。

大花背突然停下向前方唁唁狂吠安龍兒對大花背的行為很熟悉每一次大花背出這種吠叫聲都會有危險等待著他。

他停下腳步舉著傘站在鬆樹下右手從護腕中翻出一個金錢;雨傘稍向後移在自己頭上亮出幾寸位置在轟鳴的雨聲中那枚金錢牽著一條紅線無聲無息地垂直向頭上的鬆樹丫射去。

紅線在安龍兒手上拉直傘沿上分出的水線變成腥紅。他後退一步一個胸前染血、手上持著鋼刀的男人從樹上摔在安龍兒麵前。安龍兒手腕翻了兩下把埋在對方頸上的金錢閃電般拉出輕輕展開右手把紅線吊在雨傘外任雨水洗淨紅線金錢;他的眼睛一直看著鬆樹林的最深處沒有低頭看地下的男人。

安龍兒右腳突然挑起倒在自己麵前的人他象個棉花枕頭一樣輕飄飄地向前方飛去安龍兒也象影子一般附在那男人的身體後向前快步推進。從鬆林中射出幾支冷箭刺在那男人身上他已經沒有任何痛感和知覺靜靜地中箭再次軟軟仆倒落地。安龍兒從他身後閃出紅線金錢脫手向前方的鬆樹纏去。

金錢飛過樹幹繞行一圈安龍兒右手向後一抽那紅線象一把柔韌鋒利的鐮刀在鬆樹幹後回割。從樹後橫射出一片鮮血金錢已經借力彈回安龍兒手中。一個男人扔下弓箭雙手捂著頸上仍在冒血的傷口踉踉蹌蹌地逃離鬆樹林沒走多遠他就摔倒在地上。

收回金錢的安龍兒看著大花背撲出的方向他對大花背喝到:“花背!nete!”大花背馬上轉頭跑回安龍兒身邊。

四周又靜了下來耳裏隻聽到雨聲和大花背的狂吠。

安龍兒知道這裏有七八個人隻是他不能快地進攻。經過剛才的兩招對抗他現對手比想象中弱很多要是自己進攻的話對方隻會死去或逃跑這樣的話這一陣就白打了他要知道對方是誰對方想幹什麽。隻有站著讓對方先進攻才有可能吸引著對方侍機捉一個活口。

他左手打傘右手吊著紅線金錢慢慢向前走他知道前方就是對手的包圍圈大花背齧著牙向四周咆哮亦步亦趨貼著主人慢慢向前逼進。

一聲哨子後五道人影從安龍兒的前後左右撲出來他們毫不停頓地揮刀砍出。安龍兒用腳背把大花背挑起送向前方一個空檔位置那裏沒有對手大花背落地後會很安全他自己也同時向前方最近的一個對手衝去。安龍兒在宮部良藏先生那裏學會當受到四方八麵的圍攻向一個方向進攻可以加快接戰時間和進攻力度也可以閃開和拖延從後而來不可知的偷襲。

在厚重的雨幕中他看清楚了對手這是一個相貌凶惡的男人。安龍兒一直不出手他要看清對方的刀砍向自己的什麽部位也要感受一下對方的刀有多重這一刀決定了對手是不是想殺自己也決定了自己下一步反擊的程度。

刀向著安龍兒的頸砍去這是一個致命的位置……安龍兒合起手上的傘敲向對方持刀的手腕傘身一震強橫的勁力傳到安龍兒的手上他感受到一個男人的全部力量。

安龍兒明白了:他想殺我。

安龍兒輕快地讓過刀鋒閃到殺手的身後轉身揮動金錢讓紅線緊勒在對方的頸上把他的身體向後拉倒左手揮傘尖麻利打落對方的刀回手用傘柄撞向殺手的太陽穴這個殺手應聲昏倒。

一連串簡單淩厲的招式之後安龍兒抬起頭正要對付其他殺手卻看到意想不到的景象站在他前方的是倒提帶血長槍的顧思文正在收回九節鞭的蔡月和彎弓搭箭的阿圖格格。

原來蔡月一直在大門前目送著安龍兒當她聽到大花背變了調的狂吠再回想此前安龍兒的奇怪舉動直覺到危險在生馬上回屋叫上人帶上兵器趕到江邊的鬆樹林正好從殺手們的後及時施以偷襲。

現在他們的腳下都各有一具屍體阿圖格格一腳踩著一具中箭的屍體長箭指向一個正在衝向安龍兒的殺手。

安龍兒大叫道:“別殺!”

可是阿圖格格的箭已經射出安龍兒右手一抖手中紅線金錢徑射向極飛來的箭箭頭和金錢在空中迸出幾星火花那個殺手的刀也同時砍到安龍兒的頭上。

安龍兒左手持傘向下一甩打開傘麵把傘麵象盾牌一般圓滑地旋轉著繞到頭頂剛好斜斜卸去猛砍過來的刀刃也遮住對方的眼睛並在傘下短促詭秘地出腳向對手的胃部中脘穴刺踢;那人全身一震劇痛和失控的抽搐讓他扔掉刀雙手抱腹跪倒在安龍兒麵前金錢隨即帶著紅線緊緊搭到他頸上象拖狗一樣勒緊拉直。

雨水下得太大強烈地刺激著每一個活人剛才被傘柄撞昏的凶惡男人很快醒過來從地上撿起刀向安龍兒背後砍去。蔡月在驚叫大花背也在狂吠著往回衝安龍兒手上的傘滑到地麵。他右手仍牽著紅線左手從前方伸到右肩後握住雷刺。

“喝!”安龍兒出震人心魄的吼聲大地也在一陣陣地顫抖。一道攝人心神的黑氣從他身前旋向背後他雙眼血紅地看著從背後出刀的惡相男人刀舉在頭頂正呆呆地站在他麵前胸前斜裂開一道血線幾股鮮血突然從血線裏爆出把安龍兒全身澆紅隨即又被雨水衝淡。

阿圖格格再次彎弓搭箭指向跪在地上的男人她也注意到安龍兒一轉身之間手上多了一把三尺長的黑色窄刀。阿圖格格從小在兵營長大對兵器一點都不陌生她認得這是東瀛忍刀安龍兒用的這一招是東洋武道;她還從刀鋒的黑暗斂光中看出這把必是名刀阿圖格格意識到這個黃少年有很不簡單的背景。

安龍兒手上紅線向外一緊知道身前的殺手要逃跑阿圖格格見到殺手有任何動靜都會放箭;當安龍兒用力把他拉回自己身前這人已經癱倒在地上喉嚨上橫貫著長箭。安龍兒連忙收刀蹲下捧起他的頭急促問道:“你們是什麽人為什麽殺我!”

混和著喉嚨的咕嚕冒血聲安龍兒隱約聽到:“受人錢財……為人……消……”

“誰是金主?!快說!”安龍兒劇烈地搖著他的頭可是他再也說不出話。

四個少年站在暴雨中沉默對視著突然間他們都要重新為自己的命運做出選擇。


(一四三)孤兒團


蔡月先帶阿圖格格回房安龍兒和顧思文把七具屍體全部扔到珠江裏也回到江邊的院落。

安龍兒沉默地站地中庭走廊下看著從天井灌下來的雨水不進房子也不換衣服顧思文關好大門跑到安龍兒麵前脫下衣服擰幹。

他看到安龍兒從身上解下雷刺從雷刺中抽出黑刃的長刀咬在嘴上他才現一把如此殺氣的刀就藏在前幾天自己用手摸過的雷刺木手杖裏。安龍兒把雷刺裏的血倒出衝淨又把無明忍刀伸到雨水中衝洗然後倒提無明刀尖向下象抖掉雨傘上的水珠一般輕微一振刀上的水珠一滴不留地急勁落地。

“好瀟灑的振血你不是撿到倭刀的武夫你得過真傳而且人刀合一看你怪模怪樣的是倭寇嗎?”

安龍兒聽到這是阿圖格格的聲音也聽到蔡月站在她身邊。

阿圖格格對軍事武學多有涉獵她知道安龍兒抖刀的小動作稱為振血這並非隨意之舉而是劍道中接戰後洗刀式。

安龍兒抹淨雷刺和無明輕輕收刀入鞘綁回自己背上轉身正對著阿圖格格說:“武術和武器沒有善惡可是什麽人裏都有好人壞人。”

阿圖格格也從箭囊裏抽出一支箭放箭頭在嘴邊嗬氣又用手擦亮然後眼珠一閃調皮地看著他說:“是呀這箭在我手裏也是好人幫你射死了兩個強盜呢。”

安龍兒心頭一蕩這調皮的眼神分明讓他想起綠嬌嬌。

蔡月擔心地問道:“那些人是強盜嗎?我們不用報官吧?”

安龍兒皺著眉頭沒有作答倒是光膀子的顧思文激動地說道:

“一看就知道不是強盜啦強盜怎麽會狂風暴雨在那個鬆林裏等人搶錢?那些人是殺手就是來殺龍少的!龍少你老實告訴我們你搞出什麽事了三年不見幹什麽去了?你看你這身武功這些兵器啊?人家是不是來搶刀的?你身上有什麽值錢?對了你這小子丟了什麽東西你在找什麽?”

阿圖格格打量著顧思文的上身嬌滴滴地說:“啊~你身材真好呀。”

顧思文馬上用濕衣服遮在胸前。

安龍兒從身上掏出一個油布包從中找出一張五兩銀票交給蔡月對他們說:

“事情很複雜我隻能告訴你們你們不能再在這裏住下去了;一來是我引來的麻煩拖累了你們二來珠江可能會洪水你們的房子在江邊很快會被淹沒或衝倒你們要馬上搬走這是我做兄弟的一點請求。”

“你還當我們是兄弟?我現你越來越沒義氣了!”顧思文一手把濕衣服甩到晾衣竹上叉著腰氣鼓鼓地說:“我們這裏全都是孤兒從小就吃一碗飯睡一張床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啊那個小兔兔不算……”

“什麽不算我現在也是孤兒了!”似乎當孤兒是一件很熱門的事她迫不及待地表明自己的身家也叉著腰大聲插嘴。

“閉嘴!”顧思文歇斯底裏地閉著眼睛吼道:“新來的不準插嘴!”

阿圖格格在顧思文閉著眼睛的時候甩手給了他響亮的一巴掌駭得顧思文摸著打痛的半邊臉張開嘴巴呆呆地看著她。

在新老兩代孤兒扭打的時候蔡月走到安龍兒身邊說:“龍哥我相信你不會做壞事你不告訴我們就算了反正這裏也住不下去。而且你看剛才的事我也可以幫你一把你去哪裏做什麽我都願意跟你一起去……”

“我也去!”顧思文大聲說完一手抽走了安龍兒手上的五兩銀票。

“我也要去!”阿圖格格一聽顧思文要去她也不甘人後。

安龍兒壓抑著心裏的激動苦笑著搖搖頭說:“不要跟我去會死人的。我走了大家保重。”

他正在開步離開顧思文一跳騎到他背後雙手緊緊箍著他的雙手回頭對蔡月說:“快收拾東西出!”

安龍兒背著顧思文回頭一看蔡月和阿圖格格都衝回房間收拾行李他想了一下對她們叫道:“帶多幾塊油布可能這場雨要下很多天。”

蔡月和阿圖格格一聽到安龍兒的吩咐都開心得大聲回答“是”。顧思文馬上跳下來衝回自己的房間收拾行李。

安龍兒站在走廊外繼續大聲安排:

“在路上隻能由我一個人安排有誰不聽話我就偷走!一會我先回家收拾點東西然後和你們從這裏乘船渡江去佛山。我們一直向西走不過不知道要走多遠我們可能隻是一直走下去。格格已經有兩匹馬了可是過了江我們還是要再買兩匹馬……”

顧思文說:“我保護你回家麵如滿月和小兔兔在這裏等我們回來。”

四個人當天渡江西去在芳村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起床就出到佛山城買馬安龍兒說在這裏買比廣州便宜經過一天的奔波終於置辦好各種用品。

暴雨沒有減弱他們戴著竹笠披著厚厚的油布蓑衣一眼看過去分不清誰是誰連說話都要吼著嗓子。

顧思文對安龍兒說:“不是說馬嗎?怎麽現在成了驢子……”

“官府出了皇榜禁止賣馬這裏又沒有黑市有驢子不錯了驢子吃得少力氣大好養。”安龍兒騎在驢子上一晃一晃地回答顧思文。

顧思文很不信任地看著安龍兒沒有表情的臉:“你是圖驢子便宜吧?”

安龍兒說:“便宜了六成。”

阿圖格格在小馬上對顧思文說:“你還說騎馬你看你都快要摔下驢背了要是騎馬你早就摔死了。”

顧思文抬頭罵道:“你最不長進!離家出走帶兩隻矮腳馬象小時候過瘟長不大的樣子我剛見到還以為是兩隻騾子呢。切。”

“你懂個屁這是世上最好的純種蒙古馬最耐跑最有力氣吃得最少最不挑食可以快跑又可以拉大車八旗營才可以配這種馬呢漢人的綠營想要我們也不給。”

阿圖格格的專業回答讓顧思文憋氣悶聲扭頭看別處蔡月聽到阿圖格格這麽說也不禁扶著馬頸側頭看看蒙古馬的臉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上長著長睫毛看起來馴良乖巧蔡月不禁笑著伸手好好摸了一把馬臉她對阿圖格格說:

“格格你怎麽會帶兩匹馬出來?你是早有準備和我們闖江湖了吧?”

阿圖格格一臉自豪地說:“我們旗人最擅長騎馬作戰長途奔襲在真正戰鬥的時候每個士兵最少帶兩匹馬這樣就可以換著騎馬不累才跑得遠。”

安龍兒笑著說:“嗬嗬看來你真是沒打算回家了。”

邊說邊聊就走到一條大江邊他們看到黃濁的洪水在江裏洶湧澎湃夾卷著大量雜物和動物的屍體看來象是上遊正在生洪災。

蔡月問安龍兒:“上遊看來很危險你就是要去那裏嗎?”

安龍兒看著江裏的洪水又抬頭看向西方西方的天空仍是一片詭異的亮光他說道:“我還不知道我要找到大雨和洪水的源頭。我們要走有石頭的地麵從現在開始排成直行由我帶路。”

再向西的路果然越來越難走路上越來越多由洪水衝出的坑道和溝壑大家常常要下馬卷起褲腳人馬相扶才能向前走。

幾十裏路他們足足走了一天晚上到達一個小鎮休息人人都累得倒頭就睡著醒來之後又匆匆上路。在路上已經沒有再多力氣說話隻有阿圖格格在嘮嘮叨叨地埋怨可是說出來的都是大家的心裏話話不好聽可是也沒有人製止。

走到無路處是一片無邊的汪洋汪洋中接近身邊的一半是綠水在遠方的一半是黃水阿圖格格騎在馬上伸長脖子看向迷蒙的對岸:“這是大海嗎?”

“這裏不是大海這地方叫三水河口。”顧思文看得呆可還是回答說:“沒有大水的時候我過來西江和北江在這裏匯合這片大水中間本來有田地小島中間還有村子現在全都淹沒了……”

安龍兒從行李裏拿出羅盤量了一下三個夥伴都好奇地湊過來看熱鬧可是盤上密密麻麻全是字很明顯不是使勁看就可以看懂的東西。蔡月崇拜地說:“龍哥能看懂這麽複雜的風水盤真是好厲害啊!”

“哪裏我隻是確認一下方向嗬嗬。”安龍兒隨即正色說:“這裏一片大水看不到邊可是還是可以分清兩條江的水;北江上遊來的水是正常的綠色水流也正常;可是你們看西方最遠的地方那裏的水全是黃色而且浪大水急洪水的源頭應該是西江。現在水勢這麽大江心的村子被大水全泡過頂了附近幾十裏都不會有人敢渡我們過江我們要從平靜的北江上遊坐船渡江再南下回到西江流域出!”

他們按安龍兒的計劃繞路走了一天在暴雨中沿北江對岸急南下安龍兒也開始一道道龍脈一個個山頭的細細查看。

安龍兒在廣州白鵝潭邊已經意識到這股六月西風不是尋常台風因為廣東台風隻會來自沿海的東方和南方。這股怪風還伴隨著輕微的地震這使安龍兒馬上聯想起幾年前在芙蓉嶂的風水大戰那一天風起雲湧地動山搖不也和今天一樣嗎?這股西風不是因為天氣變化很可能是因為龍脈在動。

在安龍兒的期待中隻得到《斬龍訣》孤本的安清源要斬殺龍脈必須要得到他手上的雷刺和口傳身授的龍訣道法隻要雷刺還在自己手上自己都會安全安清源也會全力尋找自己。但是幾年來安清源消失得無影無蹤並不象要找自己。

當安龍兒在天師府說安清源忌憚天師的實力不敢造次也勉強說得過去可是現在安龍兒在廣州主動曝露在任何人的眼前在地震暴雨的異象出現後他等來的不是威脅利誘綁架而是等來一場直接刺殺這讓安龍兒改變了想法。

這兩件事說明了有人在前所未有地大規模破壞龍脈而有能力斬殺龍脈的安龍兒卻不為對方所容於世上有人要他死。

安龍兒在天師府三年學道盡管在玄學和道學武功方麵都飛提高可是畢竟記載各種龍脈死穴的《斬龍訣》被安清源劫走自己有斬龍脈的能力卻不能按圖索驥準確地找到斬殺龍脈的地點。

他在第一時間尋找被破壞的龍脈一是為了盡全力試圖及時救援二來真是很希望可以見到安清源隻有見到他這件事才可以真相大白。

他們來到西江沿岸隻見比來時所見更為淒慘。路上災民在雨中奔走嚎哭江中濁水濤濤一路滿目瘡痍不少民宅隻在水中冒出屋頂不時有浮屍從浪中滾出。

再向前去已經沒有平地可走平地全浸在水下他們隻能走在大山腳的斜坡上。江心出現一座小山江對岸是一座大山安龍兒輕輕眯著眼睛仔細看去這裏是走入西江以來第一個龍脈結穴向背後的山上走去就是龍脈昂頭的地方這裏附近必定有工商大邑。可是位於西江旁邊的城市受災害隻會愈加慘烈。

安龍兒對大家說:“這裏可能是我要找的地方這種地形叫潛龍過峽本來應該是風水很好的地方我們要到山上高處看看四周的情況。小月一會問一下當地人這裏的地名大家在山路上要慢慢走一個跟一個排好隊不要隨便大聲驚叫驚著馬的話就很危險了。”


(一四四)真龍過峽


眾人在安龍兒的帶領下一步步地向山上走去。在山腰高一點的地方遇到大批搭棚紮營的災民小月過去了解情況後回來說這裏是肇慶府地區從這裏走上去的高山叫鼎湖山從這裏向山下看去泡在西江裏的小山叫羚羊山近處腳下與羚羊山之間原來是萬頃良田現在都被大洪水淹沒了羚羊山之外的那一道水流才是西江西江外是筆架山西江這一段由羚羊山和筆架山夾成的地形就叫羚羊峽。

阿圖格格本來在暴雨中泡了幾天已經怨聲載道現在還要走小路上高山更是一萬個不樂意她對安龍兒說:“你上去幹什麽呀?上去多久呀?要不我在這裏等你們下來吧……救命啊我很累……”

安龍兒說:“本來下雨不應該上山萬一山崩或是滑下來都很危險;可是山下正在大水剛才你也見到了下麵還有災民災民裏麵也不知道夾雜著什麽壞人如果放下你一個人我更不放心。要不這樣一會我找一片平地你們三個先紮下棚子等我回來我自己上山就行了。”

“不我和你一起去不斯文和格格在這裏搭棚子吧。”蔡月馬上說明自己的立場。

顧思文一臉不屑地說:“這點雨算什麽呀兄弟我兩肋插刀陪你上山小兔兔自己搭棚子吧。”

“嗚啊~你們合夥欺負我!”阿圖格格哭喪著臉夾馬跟上大隊。

顧思文趕驢走近安龍兒問道:“龍少上山看完就走了吧?”

“這不一定可能看完後才開始有事可做。”

“什麽事這般神秘呢?”

“一般情況下我不會告訴你。”

顧思文又問道:“我們這樣上去會不會有什麽危險的事呀?”

“可能會有在廣州都來刺客了這裏也可能會有刺客所以我想好了一會有適合的紮營地你們先搭個棚子安頓下來我自己上山。”

“不行!”

“你們不聽安排我就逃跑。”安龍兒的話斬釘截鐵。

轉過一個彎看到一片相對平緩的空地從這裏可以看到山下更廣闊的空間安龍兒帶領大家迅張開油布搭棚生火。顧思文在忙裏忙外安龍兒看出他雖然是平常說話大大咧咧可是做這些雜務倒是麻利。阿圖格格老是跟在顧思文身後折騰象顧思文的小尾巴。蔡月對安龍兒說顧思文在家裏也常做家務事砍柴挑水很熟練讓他一個人幹就行了。

蔡月站在平地的外沿從這裏看下去就可以清淅地看到西江羚羊峽也可以看到遠方的筆架山果真是山形長直象一支數十裏長的巨大的毛筆架在大地之上她問道:

“龍哥你剛才說這裏風水好我怎麽就看不出有什麽好呀?全是山山水水有什麽區別嗎?”

安龍兒也走到山沿看下去他指著下麵說:“我們正站在鼎湖山上這裏和羚羊山之間雖然隔著田野沒有連起來可是距離和土石的質地、山高和山形卻依然接近這種形斷氣不斷的山形叫過田峽;而羚羊山和筆架山雖然中間隔著一條西江形成了羚羊峽可是你仔細看羚羊山和筆架山其實高度和寬度都一樣他們本來就是一座山隻是山勢從西江下潛過這叫崩洪過峽。在龍脈結穴之前沒有經過束咽過峽的話龍穴那裏的風景再好看也不成真龍穴過峽越細越小越窄越不著痕跡結出來的龍穴越有力。”

“嗯怪不得你剛才說這裏就是好風水的地方。”蔡月說道。

“好風水的條件有很多但是龍脈過峽算是一個主要的線索隻有真龍脈才會過峽隻有過峽後的龍脈才可以產生真正的龍穴。”

顧思文在身後問道:

“我在鄉下看到一些風水先生到一片地看完就說是好地方很快就點穴收工收錢他們沒有跑到過峽處證明這個穴的真假這種家夥是騙子吧?”

安龍兒笑起來:“你都是小神仙了人家是不是騙子你還分不清呀?”

“別這樣啦你就告訴我吧。”

“那些沒有上山堪龍的先生有些是不懂完全是騙子;有些是鄉裏的老風水師他們早就了解了附近的地理情況山龍水情都非常了解他們就不必再上山看一次了。所以也不好說是真是假你不懂風水的話也隻好相信人家了。”

安龍兒說起風水把阿圖格格也吸引過來她聽後一付很明白的樣子說:“哦原來是這樣。”

安龍兒看簡單的棚子已經搭好他對大家說:“準備好兵器以防萬一我如果一直沒有回來你們在這裏過一夜天亮按原路回廣州。不要等我也不要到肇慶府以這裏的水勢來看肇慶府可能也正在大水災去了也沒地方落腳。”

“就這樣嗎?”顧思文茫然地問道:“要不過兩個時辰你不回來我們去找你吧?”

“不用就這麽定了。”安龍兒說完翻身上驢向山上跑去。

蔡月從棚子裏抽出阿圖格格的長柄馬刀對顧思文說:

“我跟龍哥上山有什麽事我可以下來和你們打個招呼你在這裏照顧格格。”

顧思文馬上站起來說:“我也去……”

“不阿圖格格一個女孩子在這裏危險再說我們如果有危險也需要有後援你們要守在這裏……如果我沒回來……”

顧思文聽了蔡月的話很不耐煩的說:“行了行了你們不回來我們就回廣州快去吧。”

上山的路隻有一條蔡月騎著蒙古馬快追去很快已經可以從轉彎的山路看到安龍兒的背影。

天色陡然亮起天空中除了雨聲還夾雜了隆隆的悶雷聲不時也傳來閃電的霹靂聲蔡月現四周沒有什麽樹林自己正騎著馬奔跑在山頂上。她再加向前跑去就看到安龍兒在前麵不緊不慢地騎驢走著四五個男人倒在道路兩旁捂著傷口呻吟地上散落著他們的刀槍可見他們剛才對安龍兒施襲而受到猛烈的反擊。

看到這個場麵蔡月心裏毫無懼意反而有些高興。安龍兒的對手越早出現對大家來說就可以盡快得到結果。她沒有大聲招呼一言不地拍馬追上安龍兒並排走在他身邊安龍兒轉頭看看她沒有說話隻是夾夾驢肚子加快了前進的度這一舉動使蔡月滿心歡喜。

他們在山頂前進了半裏路雷電聲越來越近。他們驚異地現一個奇景山頂上居然有一個湖湖水已經滿溢從湖邊聚成幾道山洪向山下衝去;湖麵上有一層壓得很低的濃雲灰黑相間的濃雲象煮得***的麵糊快翻滾著在濃雲和湖水之間有幾股小龍卷風在激烈而沒有方向地四處掃蕩似乎把湖水不停地吸入雲中。

安龍兒展開手攔停蔡月細心地觀察四周的景物。

從湖心突然冒出一個木平台穩穩浮在水麵上平台上畫著八卦圖四周一動不動地站著八個看起來不足十歲的小孩分別占在八個宮位的角上。他們臉色蒼白沒有任何動作在雷鳴電閃下也沒有驚恐閃避直讓人感到這些小孩不是真人。

從湖邊出現一隻小船船上站著一個打傘的男人他身材高大身穿藏青色長衫頭帶黑綢帽雖然看不清樣子可是從身形氣質也可以看出儒雅之風。船後坐著一個梢公用一支劃龍舟的短槳慢慢地搖著船卻飛快地向湖心木平台接近。

當那個男人站到平台上安龍兒很肯定他就是安清源。

安清源向安龍兒招招手安龍兒對蔡月說:“你先回去和他們會合不要讓他們擔心了我一會就回來。”

說完後翻身跳下驢子象一枚炮彈劈開水麵衝過閃電和龍卷風徑直跑向湖心的平台。幾年前孫存真使出這招水上飄的時候曾經讓他和傑克目瞪口呆現在安龍兒在天師府修練三年也可以踏水如履平地這一招同樣換來安清源和蔡月的掌聲。

安龍兒輕輕踏上湖心平台回頭看了看岸上的蔡月。蔡月向他揮揮手就撥馬下山。安清源打著傘麵帶微笑看著一身蓑衣的安龍兒說:“龍兒長這麽高了那個就是你的小情人?”

安龍兒向安清源拱拱手說:“安大哥好別來無恙?”

安清源仰天長笑說:“哈哈哈你倒是越來越文縐縐了。

安龍兒向搖船的梢公拱拱手道了一聲“大哥好”然後四周看看那八個小孩。他赫然現這八個小孩中有四男四女衣著華麗全都雙眼緊閉頸上都有一道深深的傷口。他們分明是八個被插在木樁上的死童血已經被放清屍體開始腫脹。


(一四五)雙龍並斬


安龍兒一臉驚惶地問安清源:“這些小孩是怎麽回事?這裏是怎麽回事?”

“你真不知道這裏是怎麽回事嗎?”安清源一如繼往地微笑著:“啊對了你還沒有時間看《斬龍訣》以你所學的楊公風水無法理解這個天池是什麽地方啊。”

“你在用《斬龍訣》斬龍?”安龍兒早猜到這種可能可是他仍無法想象《斬龍訣》如何可以由安清源驅動驅動後又有什麽結果。

“你想不到我可以斬龍嗎?嗬嗬……”安清源輕輕地笑起來笑聲中聽到成功感也聽到悲涼他側頭看看安龍兒背後的長布袋問道:“那支是你在天師府拿著的手杖吧?”

安龍兒側退半步眼神警戒地看著安清源沒有回答安清源的問題他從安清源的話中感到強烈的邪氣直覺告訴他安清源已經不是三年前為了自己的抱負痛苦掙紮選擇的國師。

安清源看到安龍兒的反應他搖頭歎氣說:“唉龍兒啊你來這裏幹什麽呢?要拿回《斬龍訣》嗎?”

“對我要拿回《斬龍訣》。”

安清源用手指敲敲自己的腦袋說:“都在這裏你拿不回去了。”

“書呢?”

安清源平靜地說:“燒了天下從此不會再有《斬龍訣》這本書也不會再有其他會斬龍的人。”

安龍兒的心一下沉了下來盡管安清源有可能在說謊但是也完全有可能說真話以安清源的學識智慧要背下一本書以至於完全理解後重新寫出一本更好的書都不奇怪。

安清源不是打敗或用殺死來威脅就會投降的人他說不會交出《斬龍訣》任你用什麽方法都不能讓他改變。《斬龍訣》不會再出現自己空有一身斬龍的道法卻找不到龍脈的死穴等了三年的事情沒有生那麽自己站在這裏還可以做什麽?他問安清源:

“這個木台是做什麽用的?”

“斬龍。”

“你已經把這裏的龍脈斬殺了?”

“對崩洪過峽後的筆架山什麽好風水的龍穴都不會再葬出皇帝後人;隻要九龍斬盡東去廣州以及方圓三百裏大明堂就不會再有天子之氣廣州也永遠不會成為帝都。”

“這些小孩都是你殺的?!”

“是啊……三年來我窮經皓試過無數方術頭白了不少才找到斬龍的方法現在終於成功了。其實你來到這裏我很高興我們安家人為了《龍訣》付出太多今天終於有所成就我多想讓你能看看《斬龍訣》的威力要是父親和小茹也可以來看看就好了……”

安清源說完後走到一個小女孩屍體麵前用手輕輕撫摸著她的頭屍體在他的擺弄下無力的甩動著頸項和頭顱頸上無血的傷口在搖動下銼動著翻開的皮肉安龍兒看到他這個舉動惡心得要嘔吐出來他在風雨中大聲說:“就算你要斬龍脈也不能殺小孩子啊!”

“死一口活十口死十口活萬口……他們不死天下怎得太平。”安清源一邊說一邊概歎地拍著小女孩的肩。

“放開她!我現在明白為什麽嬌姐這麽討厭你了你這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我一路趕來江水裏浮著死人山下滿布無家可歸的災民你根本不是在救天下你是在屠殺!”

“你到現在還不了解我?”安清源皺著眉頭看著安龍兒說:

“近千年來每次改朝換代都死人以千萬計這些人死了之後又怎麽樣?除了換個皇帝又有什麽改變?天沒變地沒變官製沒有變民風沒有變連現在的大清律都是照前朝大明律抄的你說再造反可以造出什麽反?大清朝廷法製成熟運作機構完整隻要內部改革一下大膽推行洋務就可以成為一個強有力的朝廷。讓一個已經有基礎的朝廷改良還是用一個不成熟的朝廷取代大清又重新磨礪幾百年哪一個方法更好呢?讓一個皇朝隨著世界潮流平穩過渡百姓才會以最少的代價安居樂業看到國家強大啊。

山下水災是我造成的嗎?龍脈被斬龍氣自然掙紮騰挪引水文暴水量巨大是西江兩岸兩條龍脈的本質。每道龍脈的五行屬性不同每個季節的五行力量也不同如果我在冬天斬龍就會產生漫天大雪長期嚴寒你說會死更多人還是更少人?大清氣數已盡斬逆龍倒成了逆天而為可是逆了天意卻順了民意龍兒你不想試一試用我們的力量去挽救天下嗎?”

安龍兒已經到了可以聽懂安清源的話的年紀可是他並沒有認同安清源的話他又後退了一步抬頭對安清源說:

“大道理我不會講可是現在天下沒有大亂我隻看到你在無端斬殺龍脈也殺了不計其數無辜的人隻憑死在這裏的八個孩子我就不會幫你。”

安清源還是語重心長地說:“龍兒啊你殺的人少嗎?我派出八個人到廣州被你殺了七個剛才上山也殺了幾個守山頂的人吧?他們沒有父母嗎?你十幾歲已經殺人如麻是犯了死罪的強盜可是你不覺得自己有罪因為一切事出有因你有苦衷啊我又何嚐沒有苦衷呢?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有些事要人去付出代價。”

“你為什麽派人殺我?”安龍兒很想知道自己是否猜對了安清源的心思。

安清源說道:

“我得到《斬龍訣》後現依書上隻能找到龍脈的死穴卻不能斬龍我就明白自己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因為在天師府的時候張天師寧可讓我拿走《斬龍訣》也要把你留下這說明你比那本書重要你才是斬龍的關鍵。當我醒悟這一點本來應該馬上兵封鎖天師府把你捉回來可是朝廷卻因為斬龍的失敗把我貶為庶民我手上沒有兵權不能再設計圍捕以我一個人的力量也不可能到天師府要人所以我隻能等你出現。

被動等待當然不是我安清源的做事風格我遊曆天下遍訪名師每天分析斬龍的條件回憶著最後見到你的時候你的衣著神情每一個細節和每一句話。今年初我從川南山區一個巫師殺人的方法中得到啟隻要用純陰純陽的血注入《斬龍訣》中記載的死穴就可以讓龍氣失去陰陽平衡而成為煞氣問題隻在於什麽是純陰純陽要用多少份量怎麽用?”

安龍兒指著平台邊上的小孩問:“你就是研究出這種方法?用小孩的血來斬龍?”

安清源對安龍兒笑一笑說:

“這還要謝謝你不是你的原因我也想不到要用小孩子。你還是陰陽未通的處子之身在陽氣沒成形之時又跟小茹學過女丹功你身上一定有最純正的陰陽二氣可是這二氣又一直沒有在你體內得到媾通所以我要找取代你的人隻有找沒有長成的小童。哪知道斬龍用的血份量還真不少要是用你修煉過的血我想隻需幾兩就夠了……不過龍兒長大了你武術上的造詣大出我意料之外如果在三年前派去廣州那八個人早就致你於死地現在要得到你的血不容易啊是不是?”

“為了得到我的血你就要殺我?”

“不是我沒有這麽低的動機。”安清源搖搖頭說:“我已經有辦法取代你的血我殺你是因為不能讓天下多一個有能力斬龍的人。我斬龍是為了天下太平可是我不能保證你也有這樣的誌向你太危險了。”

安龍兒知道了眼前的凶險他極力壓製住自己的憤怒盡可能冷靜地慢慢說道:

“安清源你已經是庶民為什麽不能站在百姓的位置上想想想天下太平非要用死人做代價嗎?”

“對曆朝曆代都是用死人做代價不同的隻是死得多還是少……”安清源緩緩地抬頭看著詭異的低空雲層說:“再說這次雙龍並斬事前我已經給朝廷密信通告王爺一旦成功我就會奪回失去的東西。”

“什麽雙龍並斬?!”

“你不知道嗎?這裏是天霧山和雲霧山兩道大龍脈交合的雙龍穴從今以後廣東九條逆龍隻餘七條等我官複原職就可以更快地完成我的大計……”

安清源轉過身看著安龍兒說:“龍兒我是一個心軟的人最大的弱點就是和人麵對麵的時候很難下手。幾年前你幫小茹做了不少錯事我已經多次下令要剿殺你可是每次你站在我麵前我總是於心不忍我們畢竟有做朋友的緣份我希望你可以幫我再叫我一聲安大哥。如果你和小茹都可以來幫我我們安家何愁不流芳萬世。”

“這裏就是書上記載過的雙龍死穴?”

安清源聽到安龍兒這樣問心裏不禁有些高興和得意也許安龍兒真的對斬龍有了興趣可以成為自己的幫手他象教師一樣對安龍兒說:

“楊公風水是活人風水術最講究陰陽平衡可是安公龍訣是天子術凡事隻求達到天下極致。你看這高高山頂千萬年來受八方煞風吹襲龍氣從脈中開穴衝出與煞氣交媾才生成了常人不可承受的天子之氣這裏是天子之氣的起源。天子氣在這裏產生卻不在這裏生靈力這些在《尋龍訣》中有所提及要是小茹在這裏她馬上就可以點出天子穴所在你也是安家的人我以後可以慢慢教你。

雖然這裏不是下葬的正穴但我們要斬龍就要從生氣處下手悶殺龍脈這就是《斬龍訣》中記載的九斬之封斬法。”

安龍兒已經對楊公風水學習得極為透徹可是安清源所說的風水理論卻是他聞所未聞他心裏已經有一個計劃可是還要問多一個問題:

“你可以告訴我個平台和這些孩子是怎麽用的嗎?”

“你能先告訴我你在天師府學了什麽配合《斬龍訣》的秘法嗎?”安清源的反問讓安龍兒咽了一口氣。


(一四六)江湖再見


安龍兒已經不對《斬龍訣》孤本的存在有任何幻想可是他從安清源的話中得到了啟。安清源可以從《斬龍訣》孤本和天師府最後的事件推理出斬龍的方法;如果自己可以多了解安清源從安清源口中多知道一些關於《斬龍訣》的片言隻語也許同樣可以通過《尋龍訣》和《禦龍訣》推理出《斬龍訣》記載的斬龍位置。

廣東九條龍脈還有七條可以保存他不急於和安清源翻臉反而試圖慢慢讓安清源展示自己的研究成果。但從來不會說謊的安龍兒又怎能逃過安清源的眼睛安清源一句反問讓安龍兒突然語塞。他明知道安清源有意要套自己的話可是自己不回答的話形勢必然急轉惡化他的腦子一陣迷糊但是他很快清醒過來自己想不出法子的事情綠嬌嬌一定有辦法。

如果綠嬌嬌在身邊她會這樣說:

“秘法是有不過要用幾年的時間去修煉可能還不如你的方法來得快捷有效。在斬龍前要先行功再放自己的血到龍脈死穴裏和你研究出來的結果一樣需要的血量很大對要斬龍的人也有生命危險。”

安龍兒隻提到斬龍對施術者的害處卻絕口不提雷刺和斬龍訣心法可是安清源已經從他的話中聽出水份。他對安龍兒說:

“龍分九種每一種龍的死穴都有不同的深度。在堅硬的地麵快打到適合的深度以純陽煞氣破穴注入鮮血是一大難題。要順利做到這一點隻有用天下純陽至煞的雷劈刺木以純陽內丹功夫瞬間打開死穴……你背後背著雷劈刺木嗎?”

安龍兒驚歎安清源的博學和精密的推理他現自己身上的秘密被安清源一點點地識破可是自己卻無法撬開安清源的口他知道說得多錯得多不如任由安清源展自己見機行事。

他退後兩步到平台邊上右手從背後抽出無明忍刀向自己身後一揮空氣中劃出一道撕巾裂帛的聲音。隨著安龍兒身後爆出急促的斷裂聲木平台的一角被劍氣砍斷馬上倒入水中。

安龍兒說:“這隻是一把刀。”話一說完就收刀入鞘。

安清源靜靜看著這一幕心裏卻知道這一刀的威力想在這個平台上以自己的能力殺死安龍兒已經不可能了他麵帶微笑說:“龍兒現在很厲害了真是不可小看啊……現在鼎湖雙龍穴已經斬殺我隻要等朝廷給我官複原職有權調配各種資源就可以大展拳腳做一番事業;如果順利的話一年內就可以平息廣東九條逆龍然後我們回京展西學推動洋務大清何愁不能和洋人一較高下揚威四海?龍兒跟我回去吧國家和民族急需優秀的年輕人開風化之先以救沉屙。”

安龍兒並不對安清源的建議表態他說:

“你還沒有告訴我你怎樣斬龍?”

“哈哈哈你還真是好學啊我告訴你之後你可要教我張天師傳授的方法斬龍訣由我們安家人守護用真正的斬龍訣才會把災難降到最低。”

安清源指著木平台的地麵說:

“你看這個八個小童他們按八宮陰陽配上了男女本來這是玄學中最不好的配法依易理來說陰陽交錯相配才會有生氣陰配陰陽配陽的同性相配就會產生煞氣不過斬龍要的正是煞氣……我按禹皇罡步的順序把他們的血注到平台中間的小孔……”

平台上有八道放射形的血槽向中心集中安清源細致地解說著這個平台的用法安龍兒恍惚看到安清源在平台上踏著禹皇罡步用長劍按順序把綁在木樁上的小童輪流刺破喉嚨放出鮮血。安龍兒實在無法想象當時地獄般殘忍的場麵也無法估算他為了試出所使用的罡步和人數以及人的類型殺過多少人安清源仍在繼續說著:

“我一直猜測雷劈刺木的材料和死穴深度有關係估計正法是用雷劈刺木刺入死穴所以我打算用純陽至烈的爆雷去代替……這裏最大問題是死穴在山頂之湖的底下之前這裏的水深隻有二十多尺人在湖中象在鍋底。我先建了這個浮水平台然後在平台中間的血洞插下竹筒接到湖底又從西洋水軍那裏買來水雷沉入湖底;當八個小童的血全部流入湖底我就移走平台引爆水雷把血逼入炸開的死穴中當時風雲色變天地為之震動那個場麵真是壯觀啊我看到人的渺小也看到風水力量的強大……是不是一直震到廣州了?”

安清源的眼裏閃出異樣的光彩讓安龍兒不寒而栗他回答安清源說:

“對方圓幾百裏暴雨成災洪水泛濫無家可歸的災民不計其數這就是你要創造的新世界!?”

安清源收起過於興奮的表情說:“龍兒道理說了不少你願意和我一起做一番事業嗎?”

安龍兒搖搖頭同時他感到身後有些異樣回頭向湖岸看去見到蔡月、顧思文和阿圖格格都站在湖邊連大花背也跳出驢筐子在地上對著湖心吠叫。

安清源明白地點點頭他從手裏亮出一道黃符口中念起止雨咒然後點火燒符投入湖中隨即轉身走上小船那艄公輕輕劃槳小船箭也似的離開隻留下無計可施的安龍兒呆在湖心浮台上。

當安清源回到岸邊雷聲突然減弱一直在湖麵上掃蕩的龍卷風也消失了雲散雨停天色亮。安龍兒向蔡月招招手正想潛到湖底查看一下情況卻聽到一把親切熟悉的女孩子聲音叫他的名字:

“龍兒快走!小心火槍!”

安龍兒心裏一陣狂亂也一陣狂喜他抬頭循聲看去看到綠嬌嬌身披輕薄淺綠披風騎著高頭大馬在湖岸邊從西向東急跑她身後跟著兩匹馬馬上分別是傑克和安清遠。

安龍兒聽到綠嬌嬌的聲音絕對的信任感讓他不假思索地離開湖心木平台。當他剛剛踏水離開幾丈木平台就突然連環爆炸衝天水浪從他身後猛撞安龍兒運氣護身躍在空中被水浪重重地拍回岸邊。

人剛落到地麵就聽到四周槍聲亂響他馬上依地形找好藏身掩體。現在他才明白為什麽安清源會讓雷雨停下來原來安清源早在鼎湖四周埋下伏兵要置安龍兒於死地當他現以安龍兒今時今日的武功不是三幾個武林高手可以解決時就安排好槍手才出來和安龍兒見麵一旦無法和安龍兒達成合作那麽安龍兒就沒有存在的價值可以自由開槍擊殺。

可是當時的滑膛火槍要用明火引擊在下雨時無法使用所以安清源先止住雷雨再令開槍。

綠嬌嬌等三匹快馬並不停下來他們沿著湖岸疾馳三人都在馬背舉起長槍分別瞄向已經被現的槍手。顧思文拉著蔡月和阿圖格格滾下馬躲在草叢中看著綠嬌嬌縱馬在子彈橫飛中衝鋒他緊緊拉著蔡月說:

“看到沒有!看到沒有好漂亮好厲害啊!她不是幾年前接走龍少的仙女嗎?”

蔡月從來沒有見過這種場麵看到三匹馬在自己麵前來回急駛緊張得直打哆嗦:“是是是吧……很猛呀……龍哥快過來這邊快!”

阿圖格格怎麽拉也蹲不下來她不自覺地站起張開嘴巴看著綠嬌嬌的身影馬上封了綠嬌嬌做自己的偶像。

在綠嬌嬌等人繞湖岸幾次騎射衝擊下埋伏四周的槍手丟下兩具屍體幾支洋槍其他的人紛紛逃去。

身穿竹紗墨綠色暗花旗袍的綠嬌嬌身形相貌和三年前一樣隻是眼神中更多了幾分撫媚性感。

她來到安龍兒麵前蔡月也剛好帶著顧思文和阿圖格格到來身邊大花背還認得綠嬌嬌和傑克大聲吠叫著衝到他們麵前要跳到馬上打招呼。綠嬌嬌翻身下馬笑嘻嘻地拍一拍安龍兒的肩膀說:

“哇!這麽高了龍兒自己帶班闖江湖啦?”

安龍兒突然在這裏見到綠嬌嬌真有一種想哭又哭不出來的感覺他對綠嬌嬌說:

“嬌姐我很想你你過得好嗎?”

“哎喲我的乖乖……”綠嬌嬌展開雙手象媽媽一樣抱住他的頭在他臉上親了一下引來大家一陣哄笑安龍兒卻羞得滿臉通紅。

留了長頭紮著小辮子的傑克一跳到安龍兒麵前“嗬啊!”一聲大喝用拳頭誇張地打在安龍兒的肩上然後哈哈大笑地展開雙手給安龍兒來了一個元式的擁抱安龍兒也開心得格格直笑。

綠嬌嬌說:“在我親愛的二哥帶領下我和傑克都大財啦日子過得非常好以後龍兒也來跟我們一起賺大錢!”

大家互相介紹過之後安龍兒向綠嬌嬌詳細說了剛才和安清源的見麵綠嬌嬌才說起來這裏的原因。

原來安清源斬龍的地震已經傳到廣西綠嬌嬌意識到東方地震和斬龍有關之後馬上騎快馬一路追尋龍脈來到這裏。當他們來到龍頭山頂附近同樣受到殺手的阻擊安清源這一布置對綠嬌嬌來說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更堅定了綠嬌嬌進入鼎湖的決心。他們一路潛行到鼎湖岸邊剛好看到安清源和安龍兒在湖心浮台上說話可是卻現在湖邊有帶洋槍的殺手在悄悄布陣。

下這麽大的雨居然用油布包著洋槍布陣綠嬌嬌太了解大哥了這不是精通兵法的安清源會幹的傻事雨一定會停。當雨停下來綠嬌嬌馬上衝出來及時救安龍兒於冷槍之下當然也給安龍兒又上了一課。

他們一起檢查過殺手留下的屍體這些人並不象是從軍隊裏調出來的士兵倒象是打家劫舍的山賊手裏用的洋槍也是幾十年前的舊式火繩槍由此可見安清源真的已經被貶為庶民不能再象過去一樣調動軍隊而目前他的財力很單薄無法給自己的武裝力量配上新式洋槍。

綠嬌嬌把手裏的長管洋槍遞給安龍兒安龍兒喜滋滋地拿在手上幾個小朋友一湧而上一起圍觀綠嬌嬌說:

“這是從美國最新運來的來複槍可以在槍後方上子彈比舊式火槍上彈快一倍一裏之外都可以打穿門板!”

安龍兒對這支來複槍愛不釋手阿圖格格也伸手過來摸來摸去說:

“要是八旗營裏有這種槍就好了。”

“什麽八旗營?”綠嬌嬌對這個詞很敏感安龍兒連忙解釋道:“阿圖格格的父親是廣州城防八旗營的千總她現在正離家出走呢。”

綠嬌嬌拉著阿圖格格的手問:“你也是離家出走呀?”

阿圖格格一聽她這麽問很開心:“是呀姐姐也是嗎?”

“我十幾歲就離家出走了!”綠嬌嬌一說完兩個女孩子象慶祝出嫁一樣抱成一團歡聲尖叫。

“離家出走好玩嗎?”阿圖格格問道。

“有好玩的時候也有苦的時候不過隻要是自己選的路都會喜歡。”綠嬌嬌說完從身上摸出一包玉器飾給蔡月、顧思文和阿圖格格每人了一塊說:

“這是送給大家的見麵禮你們都是好朋友以後一定要互相幫助哦。”

大家都高興地收了禮物綠嬌嬌把安龍兒拉到一邊說:

“你和阿圖格格很熟嗎?”

“不是很熟才認識幾天可是她現在不回家了就跟著我們。”

綠嬌嬌瞄一瞄遠處正在和傑克玩鬧的阿圖格格說:“你想辦法和她混熟一點求她辦件事。”


(一四七)新任務


安龍兒一聽綠嬌嬌的話馬上就接上內容:“嬌姐說的是廣東龍脈圖?”

“咦?你小子這幾年還不是隻長筋骨連腦子也長成了看來天師府出來的正統道士就是不一樣對了你受錄的道號是什麽?”

“道號安龍。”

綠嬌嬌一聽臉上笑得象開花一樣甜美:“看來我起的名字張天師也喜歡呢安龍道長吉祥……嘻嘻……”她說完給安龍兒做了個半蹲行禮的意思安龍兒嚇得連忙伸手去扶起嘴裏說著:“嬌姐別這樣龍兒不敢……”一伸手摸到綠嬌嬌從袖中露出柔滑的手臂心裏又是一陣突然亂狂的心跳雙手收回換來滿臉通紅。

綠嬌嬌知道安龍兒已經長大成*人當然明白安龍兒心裏想什麽她也收回雙手背到身後低頭掩過臉上一陣潮紅然後轉過臉看著山下說:

“你能及時來到龍頭山頂的鼎湖證明你已經可以分清正常天象變化和人為破壞的區別你對天文地理有相當的認識這當然歸功於張天師的悉心教導;你隻用楊公形勢尋龍就可以一路摸到斬龍的死穴證明你對楊公風水已經有深入認識並且觸及到楊公和安公兩家風水術的交叉點你要成為龍訣風水師指日可待……”

聽到綠嬌嬌的表揚安龍兒心裏並沒有感到一點高興因為他做的這一切都隻是因為保護龍脈和再創造一個新時代是綠嬌嬌的心願而自己希望可以從風水中感覺她的眼睛她的心和她的願望即使自己不能永遠在綠嬌嬌身邊但可以成為和綠嬌嬌一樣的風水師何嚐不是一種永恒的擁有。

這種擁有傑克永遠感受不到。當想到這裏安龍兒看看遠處給少年們示範新式洋槍的傑克從嘴角泛起一個難以查覺的笑容。

綠嬌嬌看到安龍兒的眼神轉開他臉上劃著淺淺的刀疤顯得成熟了可是眼神仍是坦白直露她知道他分了心而且很不合時宜她輕輕叫道:

“龍兒……”

安龍兒馬上轉過頭看著綠嬌嬌的臉。三年前他平視著綠嬌嬌現在已經可以從上向下看她綠嬌嬌抬著頭和自己說話的樣子比過去更惹人憐愛和遐想他甚至可以看到綠嬌嬌從肩膀到全身的厚度新的視角讓安龍兒幾乎無法集中精神。

綠嬌嬌回避了他的眼神說下去:

“現在我們麵前的問題有兩個第一我們都不知道廣東的九條大龍脈在什麽地方;第二你不知道《斬龍訣》上記載的每一種龍脈的死穴在哪裏這三年來我一直嚐試用龍訣的前部內容推出《斬龍訣》的死穴今天安清源斬龍的穴點證明了我的推理有一定的準確性也會給我下一步研究很大的啟;但是嚴格來說我們不是真正的風水師我們從來沒有追尋過一條百裏龍脈更別說我們要麵對廣東大地浩浩蕩蕩的千裏九龍所以我們隻能走捷徑……”

“明白所以要由阿圖格格出手找到國師府當年繪製的廣東龍脈圖我記得那時在韶州府官驛金立德說過有這張圖。”

綠嬌嬌點點頭接著說:

“我過去也問過幺哥這件事他說圖一直放在兩廣總督衙門衙門裏有一片小偏廳是國師府專用的地方最後知道的是由章秉涵負責保管。龍脈圖隻是一個開始我會盡快推演出尋找龍脈死穴的口訣這樣我們才可以和他有相同的實力從而知道他到了什麽地方然後及時保護龍脈。”

安龍兒的思緒開始回到問題上:“可是就算我們也有斬龍的能力也不能恢複被斬殺的龍脈也不能知道安清源準備向哪條龍脈下手其實……我根本下不了手殺他……”

安龍兒皺著眉低下頭綠嬌嬌倒是好奇了:“你認為你有能力殺他嗎?”

安龍兒點點頭說:“如果他沒有進一步的提高我想可以……隻是……”

綠嬌嬌意識到讓安龍兒不知所措的關係和自己有關她打斷他的話:“好了不要想這些先擁有和對手同樣的實力才有對抗的可能;我當然不喜歡你亂來但是當你要保護自己的時候也不能犯傻我大哥已經開始追殺你了你要自己小心。”

安龍兒聽到這裏馬上抬頭關切地問道:“嬌姐不留在廣州嗎?”

“傑克在雲南昆明開了洋行生意很好幺哥全家到了雲南現在都在洋行做事他正在教我修煉神霄道雷法;我跟二哥做玉石生意也去了不少地方玩在雲南又有了田宅產業全是我自己布的三元不敗風水大局可旺財啦……哈哈你以後也可以來雲南幫我們呢。”

綠嬌嬌說得忘乎所以突然看到安龍兒一臉沮喪的樣子大概是覺得當初沒有跟上大隊去雲南玩虧了大本她馬上轉回正題:

“我大哥目前沒有財力馬上進行下一次斬龍而且從官場政治來說也沒有再斬龍的必要你想要是都斬了他拿什麽跟朝廷換回官職。我早就看透他假惺惺地憂國憂民其實就是貪圖位高權重大富大貴還和我們一樣就想走捷徑最快的捷徑就是從大清手上混一個現成的官這回他出手是向朝廷示威證明自己有斬龍的能力打後官職一天沒有複原他絕不會再用自己的力量去斬龍這不合成本嘛。”

綠嬌嬌瞄了一下安龍兒的反應安龍兒還是象過去一樣溫馴地聽著她繼續說道:

“我先和傑克回去安排一下各種事情再和幺哥合計合計馬上來廣州找你你把你的去向行蹤寫信留在英國麗如銀行轉給我由洋人保管的話不會有其他人偷看我到了廣州就可以找到你。現在不知道大哥什麽時候官複原職所以事不宜遲必須兵分兩路你先說服阿圖格格把圖搞出來如果你在兩個月內得到龍脈圖的話馬上帶圖來昆明找我到新成鋪找懷特洋行就行了誰都會帶你去。如果你一直沒有辦法搞到圖……那隻好等兩個月後我到廣州了……”

她說完用充滿期待的眼神看著安龍兒安龍兒無法拒絕這種眼神而且這張廣東龍脈圖是他也意識到的竅門所在他點頭說:“我會全力以赴。”

綠嬌嬌向他手裏塞過一疊銀票用雙手握著不讓安龍兒推讓直到安龍兒乖乖用油布包好放進懷裏她才轉身向少年們走去。

綠嬌嬌走到少年們麵前細細看著他們的臉高而精密地分析著每個人過去和未來看得大家都不好意思地笑起來。

綠嬌嬌對他們說:“今天的事情你們也看到了我們正在經曆一件常人無法想象的事情……”

蔡月插嘴說:“是呀原來龍哥會水上飄真神啊!”

“嗬嗬你龍哥會的東西多著呢他會慢慢告訴你們。不過想殺龍哥的壞人很多跟著他你們也會有危險……”綠嬌嬌頓一頓看看他們三人的表情五官精致的蔡月一臉無所畏懼高大俊朗的顧思文一臉破罐子破摔的無所謂長得一付小姐相卻表情調皮的阿圖格格看看顧思文也一臉無所謂綠嬌嬌對他們的心思已經了如指掌她一手拉著阿圖格格的手另一隻手搭著蔡月的肩膀說:

“當一個人心甘情願當孤兒才是真正長大成*人。在江湖中你們會得到比常人更多的自由不要做自己不願意做的事更不要昧著良心做事嗯?”

三個人都信服地點點頭綠嬌嬌又說:“嬌姐到廣州的話請大家吃飯你們不要走散羅。”

顧思文笑嘻嘻地說:“嬌姐請吃飯我們一定全家到齊。”

由斬龍引起的暴風雨停止後氣溫很快回複到正常的廣東六月應有的酷熱安龍兒和大家送別了綠嬌嬌等人轉頭下山。

被洪水衝刷過的田野如同無邊無際的沼澤了無生氣。一群女人在泥漿裏瘋狂地挖尋最後一點可以食用的農作物幾個孩子在倒塌的房子裏拉出還有形狀的家雜一個男人在江邊茫然地叫著一個女人的名字漫無目的地向前走著。

少年們頭頂著烈日鼻孔裏充斥著腐爛的味道默默走在去佛山的路上。

安龍兒不時回頭看看大家現阿圖格格用手掩著鼻子低頭跟在隊伍最後他拉轉驢子走到她身邊問道:

“受不了這種味道嗎?”

“他們很慘……”阿圖格格從手指縫裏傳出不開心的聲音。

蔡月回過頭對阿圖格格說:“村裏的農民遇到天災都隻能這樣聽老人家說我剛出生那幾年年年大水廣州兩岸被水泡到屋頂田裏的收成全都沒有了……”

“那你們怎麽吃飯?”阿圖格格問道。

“我爸會武藝就出城賣藝什麽都不會的就要到城裏討飯要是家裏有病人的話隻好賣兒女賣老婆。”

“老婆也賣?”阿圖格格很驚訝。

顧思文接著說:“先就賣老婆老婆賣了可以再娶一個兒女賣了就不一定能生回來。”

“原來一次洪水會害那麽多人……好可怕啊……”阿圖格格皺著眉頭說:“我們在鼎湖山上見到那個安清源就是洪水的壞人?”

安龍兒說:“水災和旱災有很多原因可是這一次是安清源造成的。”

顧思文轉過頭對安龍兒說:“龍少你瞞著我們的事也太多了剛才你和嬌姐說到龍訣的很多事情我們都不知道;那個安清源又破龍脈又找人追殺你我們也不知道。剛才嬌姐放話了讓我們互相關照著你要好好告訴我們現在生了什麽事不然再來殺手把我們幹掉我可死不瞑目。”

顧思文的話引來大家哈哈一笑安龍兒說:“好到佛山住定了我全部告訴你們。”


(一四八)算死命


廣州南城牆連綿十裏城牆外是千帆掠過的浩瀚珠江。江水長流不息日夜拍擊著看似固若金湯的古老城牆為經曆二千年風雨的古城隨時帶來破壞和重生。

三教九流士農工商在城牆裏構成了鬧市繁囂無論貧富貴賤隻是一味醉生夢死似乎從不知世上風雲變幻。十年前英軍炮火打缺的城牆仍未修補但是城牆上對珠江洞開的城門碼頭裏裏外外已經布滿新的商號。

從靖海門碼頭上岸走過城門後抬頭就可以看到兩廣總督衙門這裏是京城派駐嶺南的封疆大臣辦公居住的府邸其行政級別比承宣直街上的廣州府衙更高。衙門正對南城牆門前路雖窄卻免不了車水馬龍商販雲集。

安龍兒用青灰色方巾包著一頭黃臉上架著茶晶墨鏡粘著絡腮胡須坐在衙門前。他麵前擺著一張小桌桌上開了洞插著一支大旗旗上寫著“賽神仙”三個大字桌麵放一疊紅紙毛筆墨盒壓在桌角。

街上行人都被安龍兒這付行頭吸引住視線可是安龍兒坐著一動不動卻不知想不想做生意沒有一個人敢走過去求測。

顧思文在安龍兒旁邊的攤位地麵鋪了一塊布布上放著折扇和葵扇看起來是在賣扇子可是這些扇子做工粗劣款式老土。他穿一身粗布短衣臉上沒有粘任何東西顯得白淨帥氣。因為長得高所以腿也比一般人長他坐在小矮凳上象半蹲在地。

顧思文打著破傘問安龍兒:

“你這樣沒生意呀?你要喊哪我教你幾句吧……”

安龍兒仍是木頭一般坐著看也不看他一眼顧思文又對他說:

“非要賣扇子嗎?這東西賺不了幾個錢。”

安龍兒隻動著嘴唇對他說:“賣扇子輕便包起就可以跑。”

“你也進點上等貨嘛這種貨色別說年輕小姐不過來看連阿婆都不看一眼。”

安龍兒的嘴唇又動了:“要是你生意好人人都圍在這裏出了事誰來幫我?一會要是逃跑的話這種成本低便宜貨扔了也不那麽心痛。”

“唉……交了五文錢坨地費坐著不賺錢很無聊的啵……”顧思文坐在小矮凳上苦瓜著臉給自己扇風抬頭看看對街的茶樓上阿圖格格和蔡月一身綾羅綢緞頭上手上穿金戴銀手端茶杯輕搖羅扇有說有笑地看著他們顧思文對兩位小姐怒目瞪去引來對方一陣無聲的掩鼻哄笑。

(紅塵說:坨地指當地黑幫坨地費指黑幫保護費原為洪門暗語後演變成廣州方言。)

坐了一上午兩個人都沒有生意這是安龍兒意料之中的事。顧思文的扇攤子貨色極差不會有人光顧自己不象小神仙那樣喊場子引來人群圍觀一輩子也不會有人主動走過來算命但是安龍兒就是要得到這樣的效果。

他們一直坐到晌午時分各行各業的商販勞工都找了蔭涼處午睡顧思文也坐在路邊一磕一磕地打盹隻有安龍兒象佛像一樣挺身坐在桌後。

這時從街上走過來一個中年男人他一身黑綢長衫手上打著大大的白紙扇遮在頭上唇邊蓄著花白山羊胡子。他快步走過安龍兒的算命攤子突然停下腳步又走回來定著眼睛看了安龍兒一會。安龍兒知道自己要等的就是他咧開嘴向他露出高深莫測的笑容。

這個男人用沙啞的聲音問道:

“這位賽神仙是占卦還是算命?”

安龍兒用手掌在桌麵上一展:“一看這桌麵就知道是算命啦這位官爺請坐。”

山羊胡子男人果然坐到桌子前:“你可以看出我是做什麽的嗎?”

安龍兒客氣地點點頭說:“官爺眼神內斂精光龍行虎步鷹鼻隆準一看就知道是大官啦。”

“嗬嗬神仙太抬舉我了我隻不過是小小公差文抄小吏罷了。不過家裏有老人想問個壽元不知潤金多少?”

“大批一兩二吊中批大運送流年三吊錢小批流年一吊錢隻是問個壽元的話市圖吉利八十文就行了。”

“神仙算命真不便宜啊……”

“幾十文錢問個明白值不值你自己決定了。”安龍兒拉開手上紙扇輕輕搖著等對方回話。

山羊胡子見安龍兒這般高姿態卻也不生氣倒是陪著笑說:“嗬嗬高人就是氣派那就麻煩神仙給看看了這是我***八字辛醜乙未戊戌庚申……”

安龍兒馬上提筆在紅紙上寫下八字亮在手裏一看心裏完全明白了。

這個八字表麵看似夫明子秀很有女人的福氣可這正是這個八字的陷阱所在;其實女命以官星為命根這個八字泄身太過命弱運凶最嚴重的是官星在早年被克命主在二十歲已經死去那一年已經是五十年前。

在江湖上用死人八字去給算命的行家找麻煩的做法叫“算死命”是算命行內最忌憚的事情可是踢館的行家應該在人多的時候來敗自己的名聲而不是象這個男人一樣在街上無人的晌午走過一個沒有生意的攤子再花八十文錢拿一個死人八字來考自己這人絕不是踢場子的同行畜牲他是國師府的人他的目的是要刺探自己是否真正的玄學家這個八字一旦算準下一步就是要自己的人頭。

安龍兒放下筆手裏撚著胡子沉吟了一會說:“你***八字命透正官得庫星相生入的是正官格啊星官強旺所以嫁了個好人家你爺爺也是當官的吧?”

那男人微微點頭說:“對你說下去。”

安龍兒心裏更肯定了對方在說謊這個八字明明從出生開始就家道中落到二十歲臨死前已經家徒四壁何來一個當官的爺爺他心裏暗笑嘴上卻繼續打:

“她老人家本來命不算很好可是一生行善積德讓她兒孫滿堂得享後福近幾看起來身體還挺健康可是見不得風吹日曬現在她老人快七十了第一個大關要防著七十一過了七十一你有的是機會侍候她……”

安龍兒說到這裏不小心把筆推到地上他彎下腰把筆撿起來從桌下看了看對街的茶樓。撿筆是安龍兒和阿圖格格約定的暗號一旦安龍兒認定了對方是國師府的人就會出暗號樓上的蔡月和阿圖格格馬上站起來埋單。

他坐起來又說:“你奶奶平時做了好事不告訴人家可是上佛堂上得少光這樣的話積了一輩子的德倒不一定保得住她過生死大關孝子賢孫應該給她老人家作作福你要是有心的話不如……”

顧思文蹲在一旁聽得喘大氣要是江湖上算命的都象安龍兒這麽幹如何從客人兜裏掏出一文錢怕是全部看相算命的都得餓死。他恨不得自己親自告訴那家夥你奶奶犯白虎煞馬上就要大難臨頭啦!

果然那男人也撚著自己的山羊胡子嗬嗬大笑說:“好好謝謝你啊這是一吊錢二十文不用找了麻煩你有空給她老人家作作福我還有公務告辭。”

說完拱拱手就轉身走入兩廣總督衙門的朱紅大鐵門門前兩個衛兵一見他走過馬上單膝下跪行禮他揚揚手就走了進去。這邊阿圖格格帶著蔡月跟在山羊胡子身後掠過安龍兒的算命攤子直闖入衙門。

衛兵看到兩個十七八歲的小姐一身華貴的旗人裝扮如入家門般闖過來正不知該不該擋已經被阿圖格格用一個正黃色的腰牌照住臉。阿圖格格用純正的京腔官話對他們說:“兩位大哥辛苦了我找我爹。”

兩廣總督衙門是京官住的地方操一口北京官腔已經幾乎可以肯定是大臣的家屬加上一個八旗營正黃旗中軍腰牌亮在麵前兩個衛兵馬上閃到一旁讓開道。

阿圖格格一手拉著蔡月有說有笑地快步跟著山羊胡子穿過中堂走到偏廳看著他進了房門然後反手關上。阿圖格格對蔡月說:“你看這大熱天的這家夥進了房就關門關窗一定有問題。”

蔡月說:“知道在什麽地方就行了我們快出去吧。”

阿圖格格卻用力握著蔡月的手硬拖著她在總督衙門繞了一圈才出門。

當大家分頭回到河南珠江邊的院子阿圖格格已經給安龍兒畫好了衙門裏的大致布局圖。

安龍兒開心得停不下笑容他對阿圖格格說:“太謝謝你了格格你想吃什麽?今天晚上我請客。”

阿圖格格也一臉興奮地說:“行吃頓飽的今天晚上繼續玩。嗯應該會更好玩。”

大家都驚訝地問:“今天晚上你也去呀?”


(一四九)調虎離山


二更的更鼓打過之後圓月慢慢升起廣州城裏沉靜下來。

阿圖格格穿一身八旗騎兵盔甲嘴唇上粘著小胡子全副武裝騎著蒙古馬慢慢溜噠在城南江邊靖海門的城牆下;顧思文騎著另一匹馬穿著一身華貴長衫走在她的馬旁。

他們走得很慢眼睛一直注意著城牆的位置和城牆上的兩個士兵。從這個位置看下去一邊可以看到月色下的珠江另一邊可以看到黑沉沉的廣州城、和百步之內兩廣總督衙門的屋頂城牆之上就是他們要占領的地方。

他們來到的時間算得很準現在城防軍正在交換更牌和口令兩個從五仙門過來的士兵和剛才守在這裏的士兵換位而過下一次換崗將會在一個時辰之後。

顧思文看著新換過來的兩個士兵在城牆上伸懶腰打嗬欠他忍不住“噗哧”笑出聲。他用隻有阿圖格格才可以聽到的聲音說:“這兩條粉腸倒黴了。”

阿圖格格看了看顧思文視線迅回到城牆上。她的心也在撲通亂跳她明白阻止斬龍就是阻止壞人破壞大清江山保護老百姓不用受苦受難無論從大局出還是從個人情感她都很願意和這些少年們一起去完成;可是更讓她原意這樣做的其實是基於遊牧民族血液裏的勇猛彪悍大膽冒險的天性再加上有一個她眼中很可愛的男人在身邊讓她覺得活著是如此刺激和快樂這時阿圖格格充滿了表現欲她想給一個人看看自己不是那種墮落頹廢為世人詬病的八旗子弟。

她做了個手勢和顧思文一起夾馬衝到城牆上來到兩個士兵麵前翻身下馬。那兩個士兵正要挺槍盤問她一手亮出正黃旗中軍腰牌顧思文朗聲說道:

“守禦所千總快馬緊急通告守軍跪下接令!”

兩個綠營士兵一看有八旗軍親自上城牆隻道是有重要命令傳達馬上按例跪下接令。顧思文在他們兩人伏身跪下人還在下墜的時候一個箭步衝到兩人中間使出南派名拳洪家橋手雙臂從下而上迎著他們的喉嚨用力攔擊。手臂攔擊的力量和兩人下跪的力量狠狠對撞兩個士兵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覺得喉嚨裏的軟骨象碎裂一般劇痛可是卻無法呼吸也叫不出聲音隻是悶聲瞪著眼睛翻倒在地。

顧思文和阿圖格格不等他們有下一個動作同時一撲而上每人捆綁住一個士兵塞上嘴巴抬到城頭的暗角。顧思文換上士兵的軍服手上持著長槍名正言順地和阿圖格格一起守在城牆上。阿圖格格小聲對他說:“剛才那一下真帶勁我以前怎麽沒現你這麽能打。”

顧思文冷笑一聲說:“上次我看你是女人讓你的。”

“說謊。有膽再打一次。”

“別說話了看著下麵。”顧思文用肘頂了一下阿圖格格兩人一起看向兩廣總督衙門的屋頂。

衙門外堂是辦公之地內堂住著大臣也有專門的客房接待京城來的達官貴人。二更打過衙門內6續熄燈可是頭上的圓月卻把衙門的屋頂照得白。

蔡月和安龍兒一直伏在民居的屋頂在暗處看著城牆上生的事情當顧思文和阿圖格格代替守軍站在城牆上兩人馬上躍到兩廣總督衙門的牆頭。他們穿著一身緊身夜行黑衣頭上臉上都包著黑布隻露出一雙眼睛。蔡月看了看衙門裏的位置對安龍兒做了個跟隨的手勢然後自己先向國師府所在的偏廳爬去。

從偏廳屋頂的氣窗縫裏看到屋裏仍有燈光兩人伏在屋頂用耳朵貼著瓦麵想聽聽裏麵的情況但不知是房裏的人不說話還是隔音太好他們什麽也聽不到。安龍兒指了指自己再指向偏廳門前的位置蔡月向他點點頭然後他慢慢爬過屋脊下滑到可以看到衙內庭園的位置。

從這裏看下去可以看到下麵不時有兩人一組的衛兵巡夜等了一會仍不見有人進出這樣的話無法知道房內的情況計劃也不能向下一步推進。最糟糕的是城牆上的守軍每一個時辰都會換崗這樣拖下去隻會讓守軍現有人摸哨從此加強城上的守衛那麽以後再從屋頂進入衙門就不容易了。

安龍兒退回蔡月身邊用暗勁一點點地抽*動瓦片拉開了一層之後現下麵還有一層。原來這總督衙門級別相當於王府設計和選材都仿照北京王爺府第的同等級別多一層瓦麵隻是這座大院子的其中一點氣派。

安龍兒並不灰心他用手指貼著瓦片感覺了一下下麵好象沒有什麽動靜他又開始用暗勁拉開下一層瓦片從瓦縫裏透出一線亮光他連忙從縫裏看下去。

屋裏坐著兩個人一個就是給自己算死命的山羊胡子他是國師府的老臣章秉涵一直主持對廣東風水名穴破壞的任務;另一個人年約二十出頭身材高大臉色白淨一眼看去活脫脫一個八旗貴族公子他就是三年前在江西大上清宮從綠嬌嬌的左輪槍下死裏逃生的小王爺穆拓。

穆拓的孿生兄弟穆靈在大上清宮一戰死於綠嬌嬌槍下八旗貴族天生的驕傲和孿生哥哥戰死的悲憤都讓他不可解脫地回到廣東。

他看著桌麵黃的地圖一拳砸在桌子上把茶碗震得跳起來。

“斬龍!一定要安清源去斬嗎?你們為什麽不行!”

“穆大人斬龍脈是安家秘法據我們所知天下隻有他安家一派有這種風水術和目前宮裏記載的所有風水術都有出入。”章秉涵用手掌來回抹著額頭說:“再說了我們也不是沒有做事我們開始清理廣東名穴以來廣東一直保持平平靜靜就算有洪門反賊偶爾生事也很快被清剿。你看看江南哪一個省有我們廣東安定?”

穆拓站起來焦躁地在房中來回踱步:“你不明白我的意思……安清源回來了你們有什麽好處?現在京城裏老爺子聽了安清源那一套憋著勁要安清源官複原職回廣東斬龍你以為他回來就是斬這九條龍嗎?安清源狼子野心他要斬大清的龍脈!”穆拓所說的老爺子並不是指當朝皇帝而是指權傾朝野的軍機大臣穆章阿。

章秉涵和安龍兒分別在屋裏屋外聽到這句話都不禁嚇了一跳。章秉涵不能對這種說法表態可是也不能一言不他連忙說:“這種事中堂自有定奪我們下屬一定會做好本份……”

“我告訴你廣東九龍是老爺子的心頭大患龍一定要斬可是我不會讓安清源回來。他回來就要動大清的龍脈還不是拉著你們這隊親兵去當炮灰大清不亡你們就要人頭落地大清就算亡了你們也未必有命看到那一天。你告訴下麵那些奴才見到安清源斬立決。”

章秉涵算是聽明白了安清源是不是要斬大清的龍脈不可而知他和穆拓之間有什麽恩怨自己也不可能知道可是這小王爺擺明了不讓安清源有好日子過而且為了這件事小王爺主動要求調回嶺南國師府看來對安清源有很深的成見。

穆拓走到地圖前安龍兒從屋頂仔細看去圖上山川縱橫氣勢磅礴注解文字密如螞蟻這正是他夢寐以求的廣東龍脈圖。穆拓雙手盤在胸前說:“給你們六個月的時間找安清源和斬龍秘法秘法帶回來給我看看安清源不用帶你直接提他的人頭回來吧。”

章秉涵一陣猶豫安清源對安家風水一向秘而不宣他的行事也從來神秘莫測就章秉涵所知安清源文武雙全要拿他人頭已經不容易還要從他手上得到秘法更是難以想象。他吱唔了一聲穆拓馬上喝問:“怎麽你辦不到?”

“不敢下官是想……如果讓安清源先回來這裏我們再圖智取會不會更容易一些呢?”

兩個人還在討論官場上的問題安龍兒可沒有時間偷聽這種八卦新聞他的目標非常明確就是下麵那張國師府用了大量人力物力畫了幾年才完成的廣東龍脈圖。

他向蔡月伸出兩根手指示意她開始第二步計劃蔡月馬上半蹲著身子從屋脊繞一個大圈跑向對麵屋頂。她單膝跪地左手從身上摸出一個大彈弓右手在腰囊裏掏出一顆硫磺彈用嘴撕開紙包後搭在彈弓弦上挺胸力拉直弓弦手指一鬆那硫磺彈象箭一般徑向著偏廳旁邊的房裏打去。

那一排偏廳與走廊的間隔全是鑲了名貴花玻璃的滿洲格子窗硫磺彈打到玻璃上爆出劈啪爆炸聲和大團火光。蔡月一聽出這麽大的聲音一不做二不休從腰囊裏摸出一把硫磺彈向著剛才打破的玻璃窗洞裏連打三那個房間裏頓時燃起大火然後她滾身到屋脊下麵的暗處快跑回安龍兒身邊。

在屋裏的穆拓和章秉涵一聽到隔壁房間有破玻璃和爆炸聲都怔了一下。當他們集中注意在室外的時候聽到快連環的破風聲章秉涵一掌掃出用掌風把桌上兩支大蠟燭的火苗掃滅同時對穆拓說:“穆大人小心。”

話一說完他就從地麵滾身到牆邊抽出長劍挑開房門但是他並沒有馬上衝出去而是從門後向庭園裏觀察。當他看到鄰房的火光時也見到有衛兵在奔跑敲鑼大叫“走水”他對站在牆角的穆拓說:“有人縱火目的還不清楚我出去看看。”然後就跳出門外。

顧思文和阿圖格格看到蔡月按計劃縱火調虎離山都知道安龍兒已經找到廣東龍脈圖隻等下一步偷圖成功然後就可以轉頭出到雲南找人見人愛的綠嬌嬌姐姐。

兩人正在暗自興奮卻聽到背後有聲音分明有人從珠江外翻上城牆。


(一五0)螳螂捕蟬


顧思文和阿圖格格沒有料到有此一著突然間被嚇得毛倒豎兩人回頭一看兩個黑衣蒙麵人剛剛從城牆邊上冒出頭似乎也嚇了一跳。

這兩個蒙麵人身形矯健腳穿軟底布靴身上穿著貼身黑衣隻露出兩條手臂和一雙眼睛每人手上各提一支四尺長的洋槍洋槍上包著黑布看來也是為了上來占領製高點。

阿圖格格反應奇快她一轉身已經把箭搭在弦上對著其中一個正在翻越城頭箭垛的蒙麵人拉開了勁弓;顧思文把手上纓槍向後一擺可是卻不先刺向蒙麵人而先用肘頂開了阿圖格格瞄準的位置。

原來顧思文不是擔心阿圖格格的箭射不準而是擔心那人被一箭射死翻下城牆就會出很大的響聲腳下就是靖海門的城門碼頭要是摔下去一個死人一定引起城下守軍的注意馬上會殺上城頭。

顧思文小聲急促地說:“放他上來。”

話音剛落兩個蒙麵人已經跳上城頭兵道阿圖格格這時才把箭放出去前方的蒙麵人盡力閃開短距離射來的箭可是閃得過心髒卻閃不過肩膀弓弦響處阿圖格格的長箭深深射透了他的肩胛骨痛得他悶哼一聲倒退幾步。

顧思文手上的纓槍不再象和阿圖格格決鬥時那樣掄圓抖花他把一丈長的槍杆拉後身前隻留三尺槍尖以適應城頭窄地的貼身肉搏。那黑衣人左手持洋槍右手抓向顧思文的纓槍卻現顧思文的退卻和他的前撲度一樣他們一直保持著三四尺的距離那明晃晃的槍尖總在自己手邊遊動隻等自己破綻一出就會刺入胸膛。這招長槍短用大出蒙麵人的意料之外這種戰場上的楊家槍法雖然早已流傳甚廣但是一個守城小兵怎麽會練得如此精熟。

他右手以攻為守一陣亂撲要摛拿住纓槍頭那槍尖也和人手一般和他招招相應閃脫攔拿隻是侍機最後一刺。蒙麵人不敢開洋槍也不使出重手法和纓槍碰撞甚至他們的步幅都有意保持無聲和輕快兩人悶不作聲地纏了五六招硬是沒有出碰擊的硬聲;蒙麵人現這兩個守城清兵不但武功乎想象的高強現有人摸哨不出警告盤查也不呼救在戰鬥還和他們一般悶不作聲連跑動跳躍都和他們一樣鬼鬼祟祟擺明了不想城門下的人聽到上邊正生戰鬥這麽說這兩個清兵也是假的。

用箭的人並不需要緊貼對手距離是阿圖格格的優勢阿圖格格一箭射中第二箭得勢不饒人她單膝跪地彎弓搭箭這是她在軍隊裏學到的夜戰戰術。在夜間天空比地麵明亮從下向上可以看清對手的輪廓和位置也可以更好的隱藏自己;再說箭射到人身上還好要是射到城牆上就會出叮當響聲引起城下守軍的注意現在她從下向上射就算箭沒有射中人也隻會射向天空無聲無息地吊入珠江。

搭在弦上的是三支箭阿圖格格知道自己隻是假的守城兵名不正言不順久戰必敗;而弓弦響一次總比響三次安全於是馬上使出近戰專用的飛蝗箭法三箭齊力求一擊殺敵。距離太近弓弦隻需要拉開一半目前的情況快無聲比射得狠更重要。

三支箭才搭上弓弦就已經脫手射出快如閃電密如飛蝗那先中一箭的蒙麵人驚魂未定又見三箭齊更是嚇得不顧一切鑽入城牆上的箭垛中間。可是一支箭都閃不過的人如何閃得過三支箭他側身逃跑的時候右臂上又中一箭幸好這一箭隻用了半弓力並沒有象第一箭那樣射透身體他忍著痛把洋槍架在箭垛上指著阿圖格格手指用力拉開了槍扳機。

和顧思文戰鬥的蒙麵人也現不能一擊撲殺對手顧思文退後誘擊了幾招之後他突然後退到同伴身旁也舉起洋槍指著顧思文。

盡管阿圖格格也是搭著箭指住受傷的蒙麵人可是對方有兩支槍槍響的話雙方都會曝露一起放槍和放箭的話吃虧的還是顧思文和阿圖格格現在形勢的優劣已經很明顯顧思文和阿圖格格要考慮是不是投降了。

沒有受傷的蒙麵人用槍口向地麵微微點了一下這是讓他們放下武器。阿圖格格仍用箭指向對方顧思文前手鬆握後手托著槍尾槍尖也指著對方他偷空看了看在衙門屋頂安龍兒已經和蔡月會合衙門內正亂成一片組織救火。

如果這兩個蒙麵人要在這裏狙擊安龍兒那麽隻要他們拖到安龍兒入屋偷圖之後怎麽投降都不是問題。以現在的進度來看安龍兒入屋偷圖隻是轉眼之後的事情顧思文想到這裏湊到全神貫注和對手對峙的阿圖格格耳邊說:“拖多一會。”

那個蒙麵人見顧思文看下麵他也轉頭看了一下然後眼神向阿圖格格凶光一露又向地下點了點槍口這一次的動作明確堅定大有不放下武器就開槍的意思。

這個動作讓阿圖格格知道了蒙麵人的動機他們一定是安清源派來的刺客他們要搶占製高點刺殺安龍兒阿圖格格絕不會在這種情況下投降她也瞪著眼睛用箭指著對方箭頭向地麵點一點這是給對方最強硬的回答。

蒙麵人被氣得無所適從他的洋槍看似精準無敵占領了先機和優勢可是要浪費一子槍在這裏的話再上膛開槍卻要搞上一陣子這當口要是小個子弓箭手沒有馬上死去大概已經可以射出十多支箭城門下的清兵也會趕上來這樣事情就會敗露到時別說刺殺了自己能不能逃脫都成問題。

四個人相距不過一丈他們在無聲中對峙著炎熱的天氣和緊張的氣氛讓每個人都汗流浹背也可以看到對方黃豆大的汗珠從額上流到眉毛又從濕透的眉毛滲到眼睫毛上再鹹鹹地滲入眼裏。顧思文的眼睛很癢他很想眨一眨眼可是他知道對方也正處在這種狀態這一眨眼可以致人於死地。

他現了這兩個蒙麵人諸多顧忌實際上並不敢向他們開槍他側身壓低馬步用槍尖指向身體全部外露的蒙麵人當蒙麵人的眼睫毛有一滴汗水剛剛淹入眼中對方正在眨眼之際顧思文壓在腰間的右手突然向前急推長槍滑過鬆握的左手象一支長箭從下而上穿過蒙麵人托槍瞄準的雙手向對手的咽喉要害勁射而去。

他同時對阿圖格格喝道:“放箭!”

那蒙麵人一眨眼再睜開顧思文的長槍已經把他咽喉刺透在倒下之前他全身抽搐讓手指勾動了洋槍的扳機子彈和槍聲一起刺破夜空。早已受了箭傷的蒙麵人一聽說放箭頭一低躲在箭垛後閃開迎頭一箭然後忍痛從城牆邊緣倏然站起托槍瞄向伏在屋頂的安龍兒。

顧思文手上沒有武器他一步助跑跳在空中衝到高高站起的槍手麵前一掌托起正在開火的洋槍身體卻把蒙麵人撞出城牆外。

蒙麵人悶聲落入珠江顧思文也隨之摔到城牆之外阿圖格格扔掉弓箭飛身撲到城牆邊一手捉住顧思文的甲胄另一隻手捉住顧思文的手把正在跌下城牆的顧思文從空中捉住顧思文象一個大包袱似的吊在城牆之外。

城門下的守兵早就聽到槍聲又看到有人從城牆上摔下來馬上打鑼出警報同時有幾個士兵從城下向城牆上叫喊和觀望。

安龍兒和蔡月成功製造了一起火災正在心急如焚地等偏廳裏的人離開可是卻看到廳裏兩個人隻出去一個而且臨出去前還把蠟燭吹滅現在安龍兒隻知道屋裏仍然有人卻看不到屋裏的情況。

對麵城牆上連續響起兩槍聲第二槍還把子彈打到自己腳邊安龍兒頓時心亂如麻。他知道這次麻煩大了城上槍響一定是顧思文那邊出了意外他擔心顧思文那邊的安危也憂心自己這邊至今毫無建樹。

他對蔡月說:“你馬上過城牆那邊接應他們我搶地圖!”

蔡月轉身離開衙門屋頂安龍兒從瓦麵上站起來拉開馬步一拳向下打去瓦麵屋頂被轟出一個大洞安龍兒也隨著碎瓦落入偏廳。他腳未落地頭頂就響出一聲霹靂他腳下的地麵竄出一道激烈遊動的藍色閃電刺透他的身體。

被閃電直接擊中的安龍兒重新被拋起後又重重摔倒在地麵。他對這種雷法有印象這種從地下刺向天空的閃電曾在芙蓉嶂阻擊過傑克也擊倒過自己現在出現在國師府毫不意外。綠嬌嬌早就對國師府中全部交鋒過的對手做了細致研究所以安龍兒甚至肯定地知道在屋裏的是穆拓也知道此人還有一招很厲害的密宗奪命梵音。

他明知屋裏有人仍要硬攻進來的時候就預備了會受到伏擊隻是沒想到伏擊如此淩厲精確同樣的雷法同樣的攻擊力可是度和準確性卻大為提高。

安龍兒半睜著眼睛躺在地上一動不動聽著從牆角慢慢走過來的腳步聲。穆拓走到安龍兒身邊說:“死了嗎?我可沒有用全力我還想知道你是誰呢……”他說完用腳踢了踢安龍兒的身體又用腳踩向安龍兒的頭。

安龍兒雙手突然抱住穆拓的腳自己雙腳一剪從地麵向穆拓的頸項夾去盡管穆拓早知有此一著可是安龍兒動作之輕快出招之怪異讓穆拓措手不及頭頸一下被夾在安龍兒的雙腳間這時安龍兒弓身扭腰力搬動穆拓的腳穆拓立刻失足倒地頭部被安龍兒雙腳緊夾住狠狠撞向地麵。


(一五一)黃雀在後


漆黑中穆拓極力團身倒下避過頭殼直接撞地和安龍兒一齊滾落地麵的同時也用雙手握住安龍兒的雙腳要把他摔出去。穆拓出生於八旗王爺世家從小習武精於騎射摔跤這種扭打對他來說毫不陌生更毫不畏懼隻要讓他捉住對手身體一部份他絕對有信心把對手扭壓在地。

安龍兒好象隻等穆拓使出這招他等穆拓一抱定自己的腳馬上再次弓身彎腰貼近穆拓的頭部雙手展開拉出一條紅線突然纏向穆拓的頸穆拓雙手忙於捉腳頸上覺得冷冷生痛的時候安龍兒的紅線已經緊緊勒住他穆拓現自己不單叫不出聲音他在深深的痛感中甚至擔心這條線會不會割下他的人頭。

他條件反射般放開安龍兒的腳用雙手的手指插進頸上的紅線中試圖讓自己緩一緩氣。安龍兒雙腳一鬆可是並不讓腳落地而是雙手拉紅線扯著穆拓的脖子向下墮雙腳蹬住他的胸部兩人綁在一起在地上一滾安龍兒正正騎在穆拓的身上在穆拓還在亂扯頸上的紅線時他一掌重重地切在穆拓的喉嚨上。

穆拓從喉嚨裏出“咯嘞”的聲音劇烈的喉嚨痛疼讓他再也說不出話。其實這是安龍兒有意識針對穆拓的強項進行打擊他想無論什麽奪命梵音也要用嘴巴來念叨要是喉嚨痛念不出來他總不能用想象來出奪命梵音吧所以安龍兒用盡方法要把穆拓打成啞巴。

穆拓喉嚨受到重擊後現頸上的紅線鬆開手卻被對方扭到背後要用線捆起來。穆拓心裏閃過一個念頭這個人要綁架自己絕不能讓他得手。穆拓在地上斜滾順利化解了這一招扭臂摛拿從地上縱身躍出偏廳房門他在空中轉身雙手結印向安龍兒所處的位置指去偏廳裏響起一聲霹靂電網瞬間出現籠罩了整個房間。

藍光連閃之下他看到一個長著黃頭的健壯少年在頻繁激烈的閃光中正飛身撲向偏廳中的大會議台;他眼神堅定而銳利臉上有一道長長的刀疤身上下包裹著一團黃霧藍色電擊打到他身上隻是象春風裏的柳條掠過絲毫沒有想象中的殺傷力。

穆拓知道這是結界而且這結界象是這個少年身體的一部份他不用手印和咒語就可以催動這股修道之人夢寐以求的力量隻說明一件事他的結界已經內化到滴水不進的化境。

穆拓雙腳落在中庭的露天空地四周是驚呆了的正在挑水滅火的衛兵衙門外連響起零碎的洋槍聲。他猛然想起這個少年就是三年前在安清源指揮下追捕過的安龍兒眼前的安龍兒長大了有了精湛的功夫臉上多了一道刀疤。安龍兒是風水師綠嬌嬌的小跟班他出現隻會有一個目的風水!龍脈!對了是龍脈圖!

穆拓全部明白了剛才安龍兒綁架自己是假把自己趕出偏廳是手段目的絕對隻有一個就是桌麵上的龍脈圖!更可恨的是這安龍兒居然變得和綠嬌嬌一樣狡詐。

綠嬌嬌是自己的殺兄仇人綠嬌嬌的跟班一樣是自己的仇人安龍兒在這裏綠嬌嬌還會遠嗎?穆拓想喊章秉涵可是咽一咽口水都痛得象被電擊又怎麽喊得出聲音。他瘋似的重新撲回偏廳安龍兒已經無影無蹤他伸手一摸桌麵桌上空空如也剛才拍桌子看得人火的廣東龍脈圖似乎從來不曾存在。

穆拓抬頭看看偏廳屋頂透下月光的大洞氣得從鼻孔裏狠狠地哼了一聲扯得喉嚨劇痛。他踏桌跳起從大洞躍到屋頂看到安龍兒的身影正在百步之外灰黑的城牆麵上象壁虎一樣貼壁而走他身邊是從地麵射上來的亂箭靖海門下布滿拿著火把和正在放箭的守軍城頭上有幾個人正伏在城牆上守備。

阿圖格格一把拉住摔到城牆外的顧思文把他扯上城牆頂顧思文剛剛爬上來就看到阿圖格格身後又出現兩個蒙麵人;一個快在城牆上架好洋槍另一個舉起洋槍對著阿圖格格的頭準備開火他正要叫阿圖格格小心後方可是一切已經來不及槍聲再次響起。

槍聲和剛才的不同很明顯不是來自同一種洋槍;倒下的人也不是阿圖格格而是那兩個正要向安龍兒和阿圖格格開槍的蒙麵人。顧思文和阿圖格格驚魂未定就看到兩個穿著守城軍裝的大個子官兵端著洋槍向自己跑來細看之下一個是綠嬌嬌的花旗國丈夫傑克另一個是綠嬌嬌的二哥安清遠。

兩人大喜過望可是還沒來得及問原由大家就看到城門下聚集了幾十個守城官兵有軍官向城上喊話了解情況和勸降還有巡城馬隊66續續跑過來支援。守軍方麵很清楚城牆有一邊是珠江要是城上的人落水是一定逃不掉的隻要放箭射死或是船去追就可以追上;另一邊是城內民居但是街道上全是官兵要是對方下城也隻是送羊入狼群;所以他們不急於攻上城樓產生不必要的死傷隻管圍住城下不讓城上的人下來逼著這些人沿城牆逃到下一個城門那裏也會有另一個哨的守軍攔截這樣就可以形成合圍之勢。

阿圖格格大聲問道:“嬌姐呢?嬌姐沒有來嗎?”

安清遠對他們說:“不要急我們抵擋多一會等龍兒回來地上有洋槍你們會用槍的話馬上準備好。”

在軍營長大的阿圖格格對洋槍很熟悉顧思文卻從來沒有使用過阿圖格格從死人身上摸出火藥和鉛彈撿起一支洋槍熟練地用銅釺通淨槍管依次壓好底火火藥和鉛彈最後用紙團封口讓顧思文也學了一遍。於是四個人以洋槍交叉防禦壓住上城的兩條梯道隻等安龍兒出衙門。

顧思文從城頭看下去居然看到蔡月焦急地站在守軍的包圍圈外觀看。她已經解下了蒙麵黑布和腰帶現在的一身黑衣打扮隻是象個晚上回家的傭工大姐不會引起官兵的懷疑。

原來蔡月在安龍兒安排下回頭接應城牆製高點可是來到這裏已經現守軍封鎖了上城牆的梯道隻好站在下麵假裝圍觀。可是蔡月也看到城牆上多了兩個大個子清兵在幫助顧思文和阿圖格格當官兵驅散圍觀市民的時候蔡月眼睛看著城牆上用手偷偷指了指回家的方向顧思文點點頭蔡月馬上隨人流隱入黑暗中。

蔡月剛剛離開安龍兒就從城下軍兵的頭頂象大鳥一般踏風掠過然後撲在城牆中段向城牆頂跑去。隻聽見下麵的守軍大叫道:“放箭!放箭!”

城下手上有箭的士兵都馬上抽箭彎弓向安龍兒射去城上安龍兒的朋友們也隨即向城下開槍對守軍進行火力壓製守軍們一聽洋槍亂響向自己打過來嚇得屁滾尿流四處躲藏。

安龍兒還沒有上到城頭穆拓就快如鬼魅地追到城牆下他和安龍兒一樣踏牆上城以安龍兒為前進的掩體把自己放在傑克的洋槍打不到的位置。當他逼近安龍兒腳下正要出手捉住腳踝擒拿奪圖腳下卻被一條鐵鏈纏住硬拖下來摔回地麵。

穆拓從地上爬起來一抬頭看到一個十六七歲樣貌可愛的少女皺著眉頭手牽九節鞭拖著他。穆拓真沒想到安龍兒居然有這麽多同夥帶槍攻城這不是造反是什麽?

他大喝道:“你們……”可是聲音變了調喉嚨仍在劇痛中說完開頭兩個字再也說不出聲音隻是象了瘋的狼一般撲向蔡月蔡月寸步不退揚起九節鞭應戰兩人頓時打成一團。

城頭上的顧思文心急如焚他看著下麵兩個人的混戰隻怕兩人混戰得太緊槍箭沒眼會誤傷蔡月他大叫著:“不要開槍!別射箭!”自己提起纓槍就往城下跳。清兵方麵有人認得穆拓是經常出入總督衙門的京官同樣怕誤傷也不敢指揮放箭於是眼睜睜地看著兩人在城牆下大戰。

蔡月在城下為自己酣戰顧思文不顧一切跳下城牆兩個最要好的夥伴都在危險中安龍兒絕不會等閑視之。他一隻腳剛剛踏上城頭另一隻腳在空中一轉就踏往空中身體跳起轉身抽出忍刀無明從天上向地麵穆拓撲去。

安清源也在這裏他一直躲在城牆下街鋪騎樓的暗處看著。

他從肇慶鼎湖山上下來就全麵布局追殺綠嬌嬌和安龍兒。追殺綠嬌嬌的隊伍正在向雲南進他自己直接帶隊對付安龍兒因為安龍兒才是對他斬龍計劃的最大威脅。當安龍兒在兩廣總督衙門前擺攤算命他還有所疑惑可是當安龍兒算完一個命就收攤安清源就知道安龍兒誌在廣東龍脈圖他要進兩廣總督衙門的偏廳當晚偷圖已經是必行的一步棋。

要殺功力精純的安龍兒已經不能靠刀刀劍劍安清源知道隻有洋槍才可以對付這塊硬骨頭而爭取製高點狙擊是最有效成本最低的方法;在衙門頂上開槍殺得了當然好殺不了也有衙門對安龍兒追殺這樣同樣可以加強對安龍兒的殺傷。所以安清源準備了兩組獵手力求在衙門區域完成任務。

意外的是安龍兒也會安排人手搶占製高點安清源對獵手們的失敗煩燥之餘也對安龍兒越來越感興趣這種兵家謀略會是他在張天師那裏學來的嗎?

現在安龍兒惹上了穆拓安清源反而不急於殺他。因為在安清源眼裏穆拓這個驕橫的八旗子弟心胸狹隘出手毒辣自從大上清宮一戰他的哥哥穆靈戰死穆拓就一直認為哥哥的死是由於安清源領導不力一手造成在這樣的暗戰之下自己要複職重新回到國師府這個小王爺就是和安龍兒一樣討厭的絆腳石。

現在他隻想親眼看著安龍兒或是穆拓其中一方死去。


(一五二)格林號


安龍兒雙腳還沒有落地無明已經揮出一道比二更天更黑暗的劍氣象閃電一樣割破空氣挾著吸氣的聲音斜斬過穆拓的身體。

穆拓身上一冷正在躲閃九節鞭和長槍的動作突然不由自主地慢了下來他覺得身體已經被腰斬五髒同時刺痛起來連思維再動一動都感到大腦的痛巨大的恐怖感讓他呆立在原地。衣服從右肩膀到左腰被瞬間割開可是劍氣仍在往身體裏割入。

安龍兒看到有人正在撲向穆拓要擋在穆拓身後抵住這一刀可是刀已經出鞘一切雜念都是對刀的玷汙這一刻隻有一件事必須完成就是把刀刃可以碰到的任何東西分開。

忍刀無明的度比安龍兒的思想更快在他落地的時候無明已經斬斷一把試圖卸開刀勁的長劍再向下斬斷一隻手臂也把被推開的穆拓背後斬出長長的傷口。

章秉涵右手已斷可是痛感還沒有傳出來他一轉身用左手拉著穆拓就向兩廣總督衙門前跑去同時扯破了聲音大喊道:“守軍快放箭!放箭!”他還沒有跑入衙門就已經昏倒在地被穆拓和其他衛兵抬了進去。

一擊必中的無情斬殺使重重圍困城牆的守軍眼睛直看著安龍兒把蔡月和顧思文推上城牆樓梯才明白過來要放箭可是卻馬上受到城牆上洋槍連續火力的壓製守軍們一箭未又四散躲到各店鋪的騎樓屋簷下。

這時安清源看著城牆上的人影現少了一個重要人物綠嬌嬌。他給了另一隊殺手一支附有綠嬌嬌八字的閻王吊魂針隻要按針頭所指的方向一定可以找到綠嬌嬌根據回來的快報這一隊殺手已經向雲南方向追蹤可是傑克和安清遠卻突然出現在廣州破壞了自己的計劃。勝負乃兵家平常事綠嬌嬌不在這裏卻不平常綠嬌嬌不可能一個人獨自回雲南。安清源禁不住回頭細看另一個方向的黑暗盡頭會有另一雙眼睛看著自己嗎?

安清遠和傑克輪流使用左輪槍保持著穩定快的壓製火力阿圖格格把四支洋槍的子彈打完掩護顧思文和蔡月重新回到城牆上她馬上問顧思文:“你有受傷嗎?”

顧思文說:“我沒事走了走了往哪裏走?”

安龍兒的計劃中沒有估計到靖海門下圍滿了守軍這一下他也撓起頭了以現在全城警戒守軍正向這邊集中過來的情況就算從城門下殺出去也衝不出廣州城。

傑克和安清遠一直沒有說話等安龍兒在撓頭的時候才哈哈大笑安清遠說:

“傑克早有安排了你們跟著吧。”

“往哪裏跑?”阿圖格格問道。

傑克說:“快收拾東西向西走。”

“不行不行那裏是五仙門也有哨位。”阿圖格格熟悉廣州城防區域馬上提出異議。

傑克提一提自己身上的軍服說:“高貴的格格那個哨位的士兵在這裏放心跟我走吧。”然後他掏出懷表看了看說:“現在距離第一聲槍響十分鍾我們還有五分鍾時間……”

“我的馬呢?”

“也帶上快。”傑克說完帶著大家在城牆上快向西撤退。

靖海門下幾隊守軍湧上城頭另外幾隊在城牆下配合前進遠遠地高聲呐喊窮追不舍力求把他們趕到五仙門困死在城牆之上。

他們還沒有跑到下一個城門就看到城牆下停著一艘巨大的英國商船。跑近這艘船隻見帆影纜索布滿天空五六個身材高大的黑人水手端著洋槍站在高高翹翹起的船尾甲板上。圓月太過明亮以至於船上沒有點火也可以遠遠看清他們的樣子。

甲板中間站著一個身穿短袖襯衫和吊帶西褲的大胖子白人旁邊是身材小巧的中國美女綠嬌嬌她身穿淺綠色長旗袍手上搖著團扇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們;她身邊還有一隻叫大花背的大狗眼睛看著上麵直想向城牆上跳正在大幅度地使勁擺尾巴和哼叫。

船上的水手一看到傑克帶人接近馬上推跳板搭上城頭眾人歡天喜地下了船。阿圖格格還可以拉著兩匹馬走下甲板能保住兩匹蒙古馬又可以上這麽大的西洋商船她笑得嘴都合不起來。

傑克先跑下甲板擁抱了一下綠嬌嬌又滿臉笑容伸出右手握起拳頭用拳麵和那個大胖子白人的拳頭對頂一下然後拍一拍手心隨即互相勾著對方的手掌拉向自己的身體很有男人氣概地撞了撞肩膀從這一串熟練而複雜的打招呼動作看得出傑克和大胖子關係很不一般。

傑克看著大家都上了船馬上下令開船。城牆上的守軍及時趕到箭紛紛射到離岸的船上可是眾人早已退到船艙裏的會議室船向著出海的東方順流快駛去。

傑克這時才向大家介紹這個大胖子原來他是傑克多年的生意合作夥伴外號大約翰。大約翰和傑克都是懷特洋行的股東這條名叫格林號的商船也是懷特洋行的資產或者可以不準確地說這是傑克的船。

大約翰看起來樂觀而健談一張有漫畫效果的胖臉上鑲著精明的小眼睛眼神裏閃著商人獨有的狡黠他的漢語不如傑克說得好可是有外國腔又努力說漢語倒是讓人感得特別親切。

他看到一群中國少年上了船顯得很興奮他給綠嬌嬌和自己點上一支雪茄煙後一直和傑克向少年們介紹自己的生意:“這艘船本來叫‘德克薩斯’這是我和傑克的家鄉就象這裏叫廣東而有一條船叫‘廣東號’一樣可是後來卻改成了‘格林號’你們知道為什麽嗎?”

少年們都微笑著搖搖頭等大約翰說出答案大約翰說:“在英文裏格林是綠色的意思傑克有了綠嬌嬌之後他就強迫我同意把船改名還要塗成綠色用了半年時間買通大清官員改海關記錄用了一年時間向美國海務登記處申請改名。”

然後大約翰攤開雙手表情無奈地對傑克說:“我的傑克你愛你的妻子勝過愛銀子和我下一步你大概要把我幹掉把洋行的名字改叫格林洋行……”

綠嬌嬌鼻子裏噴著煙說道:“船改了我的名字後生意好了很多你也賺了不少銀子這證明我的名字更幸運哦。不過不代表你沒危險要是你也改名叫大格林的話就不一樣了大概傑克會重新愛上你。”

大家都哈哈大笑起來傑克說:“不要傷感當你有了太太之後下一艘船就改你太太的名字。”

大家寒暄一陣後綠嬌嬌說:“官兵有可能從水路追來大家準備一下我們會在半小時後離船。隻要我們下了船官兵在格林號上找不到人大約翰這邊就很好說話一切都會平息下來。”

於是傑克把安龍兒他們帶到自己的船艙那裏已經放著他們的行李安龍兒等幾個少年都知道這是他們出偷圖之後綠嬌嬌在背後的一手策劃連行李和大花背都照顧得如此周全大家無法不驚歎綠嬌嬌安排之精密。

他們換下夜行衣和軍服整理好行李格林號已經停靠在一個小村旁邊。大家告別了大約翰上岸走到一個農戶家裏綠嬌嬌從中拉出六匹高頭大馬每人分了一匹她自己和身材同樣小巧的阿圖格格共騎一匹大馬兩匹蒙古矮馬隻駝著行李然後大匹人馬在三更的月色下回頭向西飛奔而去。

他們沿著鄉間小路前進一路上不用很趕忙也不用擔心會有關卡盤查。在路上少年們才知道原來綠嬌嬌和他們在肇慶府鼎湖山上的告別隻是綠嬌嬌給安清源看的一個假象目的是為了分散安清源的戰鬥力也為了使安清源放鬆對安龍兒偷廣東龍脈圖的警戒。

綠嬌嬌用替身符把自己的八字附在一個草人上交給安清遠手下的鏢師火押送回雲南自己卻和傑克、安清遠秘密潛入廣州藏在白鵝潭的格林號商船上。

當安龍兒決定下手時綠嬌嬌到他們家裏帶了全部行李和大花背上格林號再安排傑克和安清遠從格林號登上城牆搶占製高點侍機接回安龍兒。正是英雄所見略同這個靖海門城牆上的製高點成了雙方爭奪的焦點。

綠嬌嬌嘴上還叼著一支小雪茄一邊吹煙一邊對他們說:“所以現在上帝都靠不住了要靠你們保護我呀我的八字已經在雲南這種時間我喝杯水都可能被嗆死……”

安龍兒一直靜靜地走在綠嬌嬌身邊他很久沒有這樣聽綠嬌嬌娓娓而談也很久沒有聞過從綠嬌嬌身上出的煙味這種煙霧迷離的場麵仿佛回到三年前跟著綠嬌嬌北上的日子。

阿圖格格和綠嬌嬌同騎一匹馬綠嬌嬌說的話她聽得最清楚。綠嬌嬌在她心目中的偶像感不再隻是一個會騎馬打槍的美麗女子而是智勇雙全讓她敬佩得五體投地的仙女。

安龍兒也感到現在的綠嬌嬌變了她不再隻是有女孩子的狡猾綠嬌嬌的計謀已經象一個章回小說裏的將領她在雲南做過些什麽學過些什麽讓她可以變得這麽強?

安龍兒問道:“嬌姐你的安排比我周密多了我怎樣才可以學會做這些大事呢?”

綠嬌嬌得意洋洋地叼著煙在馬背上一顛一搖地說:“這些東西風水書上都有寫著隻不過你是死讀書沒有讀通罷了。”

安龍兒和顧思文夾在綠嬌嬌左右都不約而同地問道:“風水書上也講這些?”

綠嬌嬌笑嘻嘻地說:“天下的道理都隻不過是一個道理就象一棵大樹長在地上有人采了花有人采了果所以就有了不同的藥效和味道其實還是那一棵樹。陰陽五行可以演變出玄學也可以演變出兵法中國兵法本身就來源於陰陽五行奇正之變你看通一本風水書也就可以學會兵法謀略了。”

安龍兒皺著眉頭說:“我看風水書上全是山山水水怎麽看不出些方法呢?”

“山水是本來就有的東西我們當然不能從中演化出什麽可是我們在用羅盤消砂納水布局的方法就是解決問題的方法呀你用這種思想去做任何事情都行得通。”

“啊?這樣也行?”安龍兒張大嘴巴看看綠嬌嬌又看看顧思文他看到顧思文也是和他一樣張大嘴巴露出一個黑洞洞。

綠嬌嬌抽完煙又掏掛在馬背上的話梅給阿圖格格了一顆話梅說:“你覺得在今天晚上的計劃中什麽環節出了問題?”

安龍兒仔細想了一下說:“我覺得是退路沒有安排好要是嬌姐沒有來的話我們就危險了。”

綠嬌嬌嘿嘿一笑對安龍兒說:“我讀一句口訣你馬上接上接不上明天不許吃飯!”

“是。”

“未看城頭穩不穩……”

“先看水口緊不緊。”

綠嬌嬌笑著點頭說:“嗯背倒是背出來了明白是什麽意思嗎?”

顧思文和蔡月都被這個話題吸引了好奇地看著安龍兒回答問題。

“哦!我明白了!”安龍兒開心地回答綠嬌嬌其他少年卻不知所雲蔡月問道:“龍哥你明白什麽了?告訴我們吧……”

安龍兒說:

“這兩句口訣裏的城頭是指墳墓房子和城池反正人使用的地方都叫城頭;水口是指去水口就是水流離開一個風水布局的方位水口一般是代表退氣和耗財;如果去水口寬鬆的話這個城頭無論風水布局如何好也保不住吉祥的運氣。所以風水師在到達一個地方看風水先要站在城頭看去水口有沒有收緊一個去水口沒有收緊的地方又不能通過修造改好的話這個風水布局無論龍砂穴向多好風水師也不會使用。”

綠嬌嬌接著說道:

“對水口的收緊是風水局中最後的防守風水師在布局時不急於想如何人丁富貴卻先考慮如何先關住尾門保守運氣這樣做就是為了讓布局從一開始就立於不敗之地在孫子兵法裏不也是說要立於不敗之地嗎?其實原理是相通的。”

顧思文一拍大腿說:“太有道理了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誰也不會往一個漏水的瓦罐裏灌水呀!”

蔡月也說:“就是我們做飯切菜還在地上放個籮子接垃圾呢。”

阿圖格格大聲說:“我離家出走還帶了兩匹馬呢!”馬上引來一陣哄笑。

安龍兒問綠嬌嬌:“那麽我們下一步要去哪裏?”

“去雲南!”

“這次是真的?”

“真的!”綠嬌嬌對著安龍兒“噗”地吹了一聲安龍兒知道她的一貫伎倆一定是要用話梅核吐人了他馬上側頭一閃那知綠嬌嬌沒有從嘴裏吐出東西當他的頭擺正正好迎頭撞上第二次才吐出的話梅核。

安龍兒捂著臉沮喪地說:“哎呀。”綠嬌嬌和阿圖格格笑得花枝亂顫。


(一五三)山賊


綠嬌嬌急於趕到雲南追回自己的八字也急於帶安龍兒和其他少年擺脫安清源的追殺大家連日快馬沿著西江溯流西去。

安清源斬殺龍脈誘了洪水就算官民同心重建也不是幾個月可以恢複過來更何況腐敗無能的清廷根本不協助民間進行天災後的重建至今西江兩岸仍和安龍兒他們離開的時候一樣遍地荒蕪。

走過肇慶再向西前進他們走入了無窮無盡的山嶺中。一連幾天的山路急駛景色幾乎沒有任何變化如果不是隊裏有兩個常常看羅盤的風水師指著方向大家會以為自己早就迷路隻是在複複雜雜的山路上來回打轉。

這天大家走完一片山區從山崗遠眺下去是大片廣闊的平原田野最遠處好象還有大片的城市綠嬌嬌對大家說:

“我們已經進入廣西別看腳下還是那條西江其實西江隻是因為在廣東的西麵才叫這個名字來到這裏可是廣西的東麵所以西江也改名了……”

阿圖格格仍是坐在綠嬌嬌身後她叉著腰說:“肯定是改成東江了哈哈哈……”

“小兔子真的和我小時候很象耶……”綠嬌嬌也向顧思文學習叫阿圖格格做小兔子。

阿圖格格聽說自己和偶像小時候很象很開心地問:“嬌姐小時候怎麽樣?”

“我那時傻乎乎的哈哈哈哈!”綠嬌嬌仰天大笑。

安清遠說:“這下麵叫潯江是廣西東部的主要河流沿著這條河可以一直走出廣西走到雲南。不過隻是這幾百裏叫潯江再走下去一些又改名字了。”

阿圖格格被綠嬌嬌笑得一臉沒勁她沒好氣地問:“又改什麽名字?”

安清遠對阿圖格格嘿嘿一笑:“到了那裏你再猜一次吧。”

綠嬌嬌回手拍拍阿圖格格的大腿安慰她受傷的心靈然後對大家說:“下麵是平南縣城我們快點趕去住店晚上可以好好吃一頓。”大家當然喜歡這種安排都嘻嘻哈哈地拉馬跑下山。

轉過幾個彎道山路越來越窄兩旁是密不見人的從林他們的馬隊在小路上排成一條直線。傑克和安清遠在前麵開路安龍兒和顧思文在隊後押陣中間是女孩子們和駝行李的蒙古矮馬。

沿山路越往下走叢林越密天色也越來越暗南方的酷熱天氣在這山中似乎全無作用整座大山象被一團冷氣籠罩著讓人冒冷汗。兩旁的灌木越貼越近人騎在馬上樹葉就從身體兩旁擦過仿佛在深綠色的樹葉海裏潛行。

傑克左手拉著馬韁走在最前他右手卡在皮帶上尾指貼著上滿子彈的左輪槍。安龍兒走在最後雙眼半開半合地坐在馬上用全部感官觸覺細心地感應著四周的環境。

一個鬆果從高高的樹頂落下來剛好打在安龍兒所乘坐的馬頭上馬並沒有什麽感覺搖搖頭從鼻孔噴出一口粗氣繼續跟在大隊後小跑前進。可是對於玄學家來說這個世界沒有什麽是偶然的一切都是因一切都是果中間有著必然的邏輯聯係。對不同的人來說不同的隻是有的人能明白有的人不明白。

安龍兒掐指運算得出一個解卦。解卦為天雷擊水之象雷為震卦代表行動水為坎卦代表陷落和盜賊雷水解分明是指目前的馬隊正行走在有盜賊的險地。他揚聲對前麵說:

“傑克二哥小心前麵有山賊埋伏。”

安清遠說道:“龍兒真行啊這個你都知道。現在的廣西盜賊橫行團練遍地遠不如雲南平安。因為水災和蝗災餓死了很多人朝廷也不管這些事這幾年不斷有農民落草為寇……我和傑克都有準備了你放心吧。”

安龍兒聽到安清遠這麽說放心了一些可還是補了一句:“可能山賊就在前麵千萬要小心。”

後邊還在說話走在最前麵的傑克已經拉起馬頭大叫道:“停!有埋伏!”坐在馬背後籮筐裏的大花背也馬上狂吠起來。

傑克在多年的馬上生涯裏早就達到人馬合一的騎術水平他的手一直半鬆半緊的拉著馬韁當坐下馬匹一隻前腳踏空他馬上感覺到前麵的小路中間是一個陷阱馬要是掉下去的話後果一定不堪設想。

前方的小路被馬蹄一踏即時下陷在傑克麵前現出一個五尺見方的大坑坑下布滿了長竹簽張牙舞爪地向上刺。要是人踩下去無數竹簽全在一瞬間刺入全身不會馬上死掉可是卻更加痛不欲生。

傑克把馬頭向上橫拉馬嘶叫著硬生生把兩隻前蹄躍在空中後腿退後幾步後麵收馬不及的安清遠拉不住一頭撞上傑克。可是他們都無暇顧及這些手上有槍的人馬上把槍拉開保險栓沒有槍的人也一手提起隨身的兵器。

這時從小路的密林中伸出無數長槍從四麵八方刺向每一個人。這些長槍用竹子做槍杆槍頭隻是窄長的幾寸鐵鋒材料節省之極製作也非常簡陋不過他們都可以看出這一槍要是捅進身體裏無論誰都會馬上死掉。

在他們眼前看不到人隻看到很多竹槍壓在自己身上並沒有刺進去傑克不管刺在身上其他地方的竹槍他隻管把頂自己心髒那一支竹槍握著向後一扯左輪槍就向拿竹槍的人指去。

被傑克拉出叢林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婦女她麵色黝黑身穿粗布短衣褲腳卷到膝蓋腳上沒有穿鞋迎向洋槍雙目圓瞪怒目而視雙手仍是緊緊握住竹槍想要從傑克手裏奪回她一出來就大聲尖叫道:

“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小路兩旁的人同時呐喊起來聲音震天響全部竹槍同時從兩側向小路中間推隻要再向前刺進幾寸馬上的人就會當場死去。綠嬌嬌聽這聲勢估計路旁有上百人隻用刀槍要救人救己於電光火石之中是不可能的。她把左輪槍插回腰帶雙手高高舉過頭頂快地把兩手尾指相扣兩隻中指同時指天結成雙雷訣;她的密咒剛剛念動就感到身邊有一道勁風掠過原來安龍兒從馬隊的最後方拔刀出擊。

安龍兒的身形已經不能用快來形容他從後隊掠到前隊有五六丈的距離卻比賊群的竹槍推前幾寸還要快所過之處密如叢林的竹槍杆應聲而斷快清脆的斷擊聲連成一片出木琴急刮出的滑音。

他一直衝到傑克的右側最後一刀為傑克身體的右側解了竹槍之圍。馬背上全部人的右方都消除了威脅大家都知道下一個動作就是向右滾下馬背抽出兵器應戰。

隻有綠嬌嬌沒有滾身下馬她雙腳踏馬鐙騰空向右方躍起從空中傳來她清脆的咒語聲:“火急如律令。煞!”馬隊左側同時響起一聲霹靂一道血紅的閃電象突然出現的火蛇從馬隊中間向前後橫刺出去。左側緊挨著小路的密林頓時燒起一片大火閃電所過之處樹木枝葉無不從中折斷落地藏身密林中的山賊有被火燒傷的也有被雷電擊中的一時間慘叫四散連馬匹也掙紮著想逃離這個地獄一般的地方。

綠嬌嬌一落地就聽到傑克和安清遠的槍聲響起安龍兒已經閃到她身後護著。

綠嬌嬌迅拉著兩匹馬轉身看去隻見蔡月也和她一樣在拉著幾匹馬的韁繩不讓馬逃走安龍兒把右側的從林掃成一片空地空地中有十幾個受傷的人在慘叫逃離四周現出上百人。

綠嬌嬌從腰間拔出左輪手槍單膝跪在地上控製著左方顧思文手上已經拿著自己的長槍和安龍兒成猗角之勢保護著她們傑克和安清遠則用槍指著攔在小路最前方的十幾人。

阿圖格格手上的弓拉緊了弦三支箭同時搭在弦上她麵前躺著一個腹部有刀傷的少年他一手捂著傷口一邊快地爬回山賊群中一個赤腳的男人挺著竹槍狂叫著向顧思文衝去一個女人看來是這少年的媽媽她扔下手裏的槍跑出人群要拖回這個孩子。

阿圖格格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凶惡的眼神她看到那男人衝到顧思文麵前一槍撥開伸在最前的槍頭;安龍兒的忍刀刀背正沿著顧思文的長槍下方向那男人的手腕敲去阿圖格格手一抖一箭射向那個男人的肩膀。

赤腳的男人手上被刀背敲擊竹槍馬上掉到地上可是肩膀中的箭卻讓他向後痛摔出去。

山賊們馬上激憤起來不顧一切地挺著沒有槍頭的竹杆向他們衝去。阿圖格格飛快地搭上第二支箭這一箭阿圖格格不再是射肩膀箭一離弦就深深地插入了一個中年女人的眉心同時第三支箭又已經拉開弓弦……

出現在她麵前的山賊有男人婦女也有老人和少年男人和少年無論有沒有受傷都手持竹槍護在老人婦女前麵從互相保護救援的動作來看很多人是一個完整的家庭。他們的臉容如此普通年齡和身份差距是如此之大以至於阿圖格格不敢相信這是一隊山賊。他們唯一的共通點就是眼神凶狠麵容饑瘦。可是如果他們放下竹槍這裏就是一個村民大集會。

她聽到顧思文對她聲嘶力竭地大喊:“不要放箭!不要打!快走!”阿圖格格的手指僵硬地夾著箭弦拉開了卻一直沒有射出去。她的眼睛被淚水淹泡著睜開的眼睛看不清人和景物隻隱約看到顧思文在橫掃著長槍攔開賊群安龍兒刀聲清脆地削下很多竹杆身後響起連片的槍聲。

哭喊聲被震破山林的槍聲壓下去阿圖格格被一隻大手提上馬橫搭在安清遠的馬背上意識模糊地飛奔了十多裏地。他們從山上跑到山下的田野一直馬不停蹄地跑向平南縣城。

在客棧裏阿圖格格坐在床沿紅著雙眼看著蔡月和綠嬌嬌她們的眼睛都是紅腫著沒有人可以在這種時候冷靜下來。蔡月走到阿圖格格身邊拉著她的手阿圖格格一手捂著自己的臉低下頭問道:

“他們是什麽人?”

綠嬌嬌語氣冷漠地說:“他們是賊。”

蔡月低著頭輕輕地說道:“大荒年的時候全村都沒得吃就會全村人都出來做賊……廣州附近的村子也試過這樣。”

阿圖格格失聲哭出來:“大清年年放銀放糧賑災我爹每年都要押運和出這些錢糧他們有飯吃的他們不用做賊啊?!”

蔡月放開阿圖格格的手低著頭小聲說:“我們村從來沒有收到過賑糧村裏的人都死光了走*光了……”

綠嬌嬌也走到阿圖格格身邊說:“那些錢糧全都被層層克扣貪汙真正落到他們手裏的怕也不夠活命你剛才也看到了有飯吃誰會願意做賊……”

“他們不是賊都是女人和小孩!”阿圖格格小聲用力地擠出兩句話然後深深底著頭淚水不停地滴到地上緊緊地閉著眼睛用力甩了幾下自己的手好象要把手上的血甩幹淨。她突然抬頭滿臉淚水的問道:“顧思文呢?!”不等綠嬌嬌回答她已經衝到旁邊的房間去。


(一五四)上帝會


房門沒有反鎖阿圖格格跑進去正好看到安龍兒在給顧思文包紮手臂上的傷口。顧思文用腳挑了一下在地上走來走去的大花背說:“這傻狗上次在我家門口叫得象殺豬今天幾百人埋伏它反而不叫了真是廢物。”

安龍兒說:“實際上隻有一百人左右沒有幾百人。”

“我不是說人數啦龍少我是說這隻傻狗。”顧思文一邊揉著肩一邊說話。

安龍兒說:“可能他們沒有殺氣吧。”

傑克擦幹淨自己的槍上滿了子彈後插回腰間對顧思文說:“也可能那些人長期沒有吃肉又在樹林裏生活身上的味道和樹林差不多埋伏的時候又一動不動所以大花背聞不到也聽不到喔你女朋友找你了……”

顧思文一抬頭就看到阿圖格格眼圈紅紅地站在門口。她看到顧思文看著自己幾步跑到顧思文麵前鼓著腮一巴掌打到他臉上力量很小聲音很大。

“你又打我!”顧思文捂著臉驚愕地看著阿圖格格。阿圖格格打了一巴掌不算馬上又高高地舉起手掌卻一直沒有打下去。顧思文一把抓住她的手她順勢就把額頭抵在顧思文的胸前抽泣起來。

阿圖格格嚶嚶地哭著小聲說:“我好怕……”

顧思文一臉茫然看看安龍兒和兩個大哥哥說:“她怕什麽?這裏全是最能打的男人。”

安清遠還坐在桌上擦著那支刻著精美花紋的騎兵來複槍他和傑克聽到顧思文的話都同時笑起來安清遠說:

“人家怕你受傷又怕你不保護她……對不對格格。”

阿圖格格甩開顧思文的手也不抬頭隻抬起眼珠左右掃了一下幾個男人噘著嘴一轉頭小跑回到門邊蔡月剛好走過來看了安龍兒一眼見到安龍兒生龍活虎除了臉上的舊刀疤沒有新的傷痕她一言不搭著阿圖格格的肩膀回到綠嬌嬌的房間。

良久從男人的房間裏出一陣爆笑聲。

笑畢安龍兒說道:“剛才那群山賊肯定是山下什麽鄉裏的農民鬧饑荒全村一起出來落草為寇可是你們有沒有現他們幾十戶人家裏男女老少什麽人都有就是沒有小姑娘……”

安龍兒的話又引起大家一陣哄笑顧思文對傑克說:“要是有小姑娘出來搶劫龍少應該不會出刀劈人家馬上就會把銀子全掏出來派再約人家晚上去看戲哈哈哈……”

大家笑過後安清遠說:“龍兒這幾年在龍虎山修練不出山門不知道世道一般人家窮得不行了也不會輕易去當賊先就是賣老婆孩子……”

“文少說過先要賣老婆。”安龍兒點著頭說。

“對然後就是賣孩子……”安清遠推開窗子看了看樓下的大街他放下手上的來複槍站到窗邊說:“農民家還有一口氣都舍不得賣男孩男孩要傳宗接代有點力氣後也可以下地做農活男孩是家裏的生計不能賣所以隻能賣女孩賣了老婆後就賣女孩。你們看下麵……”

他們走到窗邊和安清遠一起向樓下看去下麵就是平南縣城的大街驟眼看街上人來人往卻有一半是衣衫襤褸手拄打狗竹杆的乞丐。乞丐們有的躺著有的坐著有的奔走追討也有的奄奄一息。

從街頭看到街尾有七八個女孩子站在不同的巷口標草叫賣這些女孩從十歲八歲到二十幾歲都有有的有男人帶著那些估計是在賣老婆;有些自己靠在牆邊隻在頭上插一支草表示有興趣就過來講價;還有一個衣衫最破爛的十八九歲少女在街上追著每一個看起來衣著幹淨一點的男人不停地跪在每一個麵前說:“買我吧先生我不要錢隻要有口飯吃……我不要錢……”

安龍兒看得雙眉緊皺大家都默不作聲。樓下就是客棧大門大門旁邊圍了一群人中間有個十七八歲的少女跪在地上用一塊石灰石在青石路麵上寫字字跡娟秀看是讀過幾年書的人。

傑克仍是看不懂太多中文字他問安龍兒:“她在寫什麽?你能讀給我聽嗎?”

安龍兒慢慢地讀出來:

東遊西轉在街市插草賣標淚不幹。

開口呼喚不顧羞叫聲老爺聽奴言:

哪位善人把我憐奴願隨你不要錢;

收留為妻奴情願哪怕隻係當丫環

白天與你端茶飯晚來與你鋪床席;

就是收妾奴也願三房四房都不嫌;

每日隻要粥兩碗不食飯菜也喜歡。

清晨叫到天色晚滿街無人應一言。

……

顧思文搖搖頭說:“唉又是不是錢的。”

傑克也感慨萬千地說:“識字都不要錢……哎那是誰?”他一說完馬上用手指著兩個正在擠進人群的紅頭巾少女。

其中一個少女身材高挑出眾高鼻鳳眼麵若敷粉身穿皂白色短布衣肩背一個用布蓋住的竹籮腰間綁著腰帶頭上包一條醒目的紅頭巾無論相貌和打扮都讓人過目不忘。她就是三年前綠嬌嬌接下的天下第一風水大客戶洪宣嬌她以一萬兩黃金的代價買去綠嬌嬌點出的廣東花縣芙蓉嶂天子龍穴“潛龍吞金穴”在綠嬌嬌和一眾朋友的拚命相助下突破了國師府的重重阻擊把父親的遺體成功葬入湖底的神穴不過隻付了一千兩白銀做訂金。

傑克對那個少女大喊:“嬌!嬌!”

綠嬌嬌房間的窗戶“呯”一聲打開綠嬌嬌伸頭出窗外問道:“你在叫什麽?”

傑克擺手說:“不是叫你你看下麵是洪宣嬌!”傑克用手指使勁比劃著下麵。洪宣嬌也抬起頭看向客棧二樓她看到綠嬌嬌和傑克都在向她熱烈地招手她也很激動的舉起雙手向他們打招呼可是卻沒有馬上上樓見麵的意思她指了指跪在地上的女孩子又用手指劃了個圈大概說這裏有事要辦圓場後再細談。

綠嬌嬌可等不及了她打開門就跑到樓下去傑克和安龍兒也跟著下去那女孩子賣身的圍觀人群中。其他不認識洪宣嬌的人都趴在窗戶上看熱鬧。

洪宣嬌看到幾個老朋友都擠到自己身邊她用手指放在嘴邊對大家做了個安靜的動作就蹲下來問那身材單薄的小姑娘:

“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婉兒。”婉兒的聲音很細帶著曾經喊破喉嚨的沙啞。

“你為什麽要賣身呢?”

“家裏人都死光了……”

洪宣嬌仔細地打量著這個女孩的五官她雙眼紅腫可是眼珠清澈看起來是因為哭得太厲害引起的;她的牙齒整潔耳中也沒有汙垢除了麵黃骨瘦之外健康情況還算良好。洪宣嬌又問道:

“你家裏人是怎麽死的?”

“我阿爸是帳房先生幾年前到外鄉收帳沒有回來聽說是給強盜殺了……我阿媽和公公婆婆都因為連續幾年水災餓死了弟弟跟人去投團練沒有回來我……我沒飯吃……很餓……”

“這詩是你自己寫的?”

“是我阿爸教過我識字。”婉兒的聲音越來越有氣無力她軟軟地伏在地上雙眼失神地半開半合。

洪宣嬌又問道:“你賣身不要錢?”

婉兒輕輕地合一合眼表示肯定。

洪宣嬌說:“你隻是要口飯吃的話可以跟我回去我是上帝女子宣道會的洪宣嬌你加入宣道會的話不用為婢為妾我會給你一些事做不過隻有飯吃有地方住沒有工錢你願意嗎?”

婉兒移動身體正對洪宣嬌要磕頭可是頭磕下去後卻再也抬不起來洪宣嬌伸手搖一搖她現婉兒已經昏厥過去。

綠嬌嬌見狀馬上讓傑克抱起婉兒上二樓客房。和洪宣嬌同來的另一個女孩子叫胡九妹她很熟練地帶著蔡月和阿圖格格給婉兒擦臉擦身把她救醒後又喂粥和進一步盤問情況。

待安頓好婉兒洪宣嬌留胡九妹在綠嬌嬌的房間裏陪婉兒休息就和大家到傑克的房間裏見麵。

她和大家認識過之後很快知道眼前的人都是可信任的朋友毫無顧忌地談論起三年前葬下芙蓉嶂天子龍穴的事顧思文蔡月和阿圖格格現在才知道安龍兒這幾年的經曆如此曲折聽得驚心動魄欲罷不能覺得和安龍兒相比自己那幾年算是白活了恨不得當年也被綠嬌嬌買去展開傳奇般的冒險。

顧思文憤憤地轉過頭看著綠嬌嬌痛心疾地說:

“嬌姐我對你一見傾心佩服得五體投地可是現在我真是有些恨你。為什麽你當年要買龍少而不買我呢?我比他高大又比他聰明……要不然可以連我也一起買了我們兩個可以一起幫你做事啊!”

綠嬌嬌輕描淡寫地說:“文哥啊當一個風水師先就要正派和沉穩幾年前你看起來是比龍兒輕浮一點……”

蔡月馬上點頭說:“嬌姐有眼光他是很輕浮。”

“現在不同了文哥為人仗義智勇雙全是很靠得住的男人羅。”綠嬌嬌笑著表揚了顧思文讓顧思文也開心起來然後她轉過臉問洪宣嬌:

“嬌姐後來你怎麽會來到廣西呢?”

洪宣嬌喝了一口茶表情和眼神都沉重起來她輕輕說出的話在大家的眼前展開一片用血與火畫成的景象。

三年前綠嬌嬌幫洪宣嬌葬下洪國遊老爺的人頭棺材鋪村幾個月後就受到上千清兵的大圍剿村裏的人大部份都被屠殺能逃跑出來的人要麽是武功高強要麽是剛好離開村子外出辦事躲過一劫。村裏的房屋已經全部被燒毀推平之後還不時有軍隊回去獵殺廢墟中不願離去的遊民。當年洪宣嬌殺出重圍後和一眾宣道會的姊妹馬上投奔哥哥洪秀全在廣西建立的上帝會。

綠嬌嬌聽後也沉默不語一個天子龍穴引出數百人凶死的屠村之禍之後還會為此死更多人嗎?她沉浸於當年的回憶中突然想起一個人她問洪宣嬌:

“林鳳翔呢他也來這裏了嗎?”

說起林鳳翔洪宣嬌的臉上馬上泛起笑意:“當時就是他保護我們殺出重圍一齊來到廣西後他一直留在上帝會就算我哥不在那兩年他也在這裏……”

“他也在這裏陪著你吧嗬嗬。”綠嬌嬌意味深長調笑洪宣嬌也幸福地笑一笑避過這個話題她繼續說道:

“當時是我哥的朋友馮雲山讓我找風水師布風水局後來他聽說我爹葬好之後很高興反而我哥卻象沒所謂似的。哎對了嬌嬌馮雲山也和你一樣精通術數呢他看相算命都很準就是因為他算出我哥有皇帝命才全力支持我哥做大事……”

傑克聽了很好奇:“信上帝的人也會占卜嗎?”

“中國玄學和上帝有什麽合不來的?”綠嬌嬌問傑克。

傑克還沒有回答洪宣嬌就說:“沒錯上帝會是禁止星相占卜亂神怪力可是馮大哥遵守十誡不拜偶像玄學也不是從什麽鬼神裏來的怪力傑克大哥你就當是上帝給我們的學問吧在聖經裏不是也有先知嗎?在我們上帝會除了有先知天父和天兄都下凡和我們對話呢。”

“你們的天父會下凡!?”傑克驚得目瞪口呆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洪宣嬌卻說:“這有什麽奇怪的天兄耶穌也是二千年前下凡我們才認識他的嘛。”

傑克一時語塞洪宣嬌又說:“後來馮大哥被清廷捉了入獄我哥就到廣州托關係求救一去就是兩年。這期間鳳翔一直都在這裏。”

綠嬌嬌笑著說:“嗬嗬都叫人家做鳳翔了現在他是上帝會的一把手了吧?”

洪宣嬌搖搖頭說:

“馮大哥和我們都是廣東人又被清廷通輯在廣西不方便出麵做事所以我們有兩個當地人出麵主持大局一個叫楊秀清一個叫蕭朝貴他們都是很厲害的人後來天父和天兄就是借他們的肉身下凡宣聖訓。”

她又拉著綠嬌嬌的手說:“不過鳳翔和馮大哥都在附近你一定要認識一下馮大哥他會和你很談得來。對了還有李小雯……”

綠嬌嬌的手一下緊緊扣住洪宣嬌的手心和洪宣嬌四目對視洪宣嬌是心思精巧的女孩子馬上閉上嘴不說話。

傑克耳朵很尖一聽到李小雯三個字馬上追問道:“李小雯怎麽啦?她現在還好嗎?”


(一五五)推背


洪宣嬌的話同樣引起了安龍兒的注意他的手下意識地往懷裏摸了一下。他懷裏有一個油紙包一直珍藏著綠嬌嬌給他的、和他收集到的紀念品裏麵有銀票筆錄和雜物甚至有為綠嬌嬌收拾床鋪時撿起的頭。還有綠嬌嬌給他的第一張符書就是當年在雙龍崗為了追蹤李小雯而寫下的閻王吊魂符一支永遠可以找到李小雯的吊魂針至今插在折成三角形的符角上。

“有嬌姐照看著她一定會很好的。”綠嬌嬌迫不及待地接著傑克的話說下去不讓洪宣嬌先開口說話。

三年前洪宣嬌收留李小雯的時候沒覺得她和傑克之間有什麽關係今天卻已經明白了一切;再看到傑克和綠嬌嬌已經成了夫妻更明白綠嬌嬌手上暗號和話裏的意思綠嬌嬌不想在這個時候說起李小雯的事。她含糊地答了一句:“嗯她一直過得不錯……”

綠嬌嬌密不停地壓著洪宣嬌地話接口說道:“那個馮雲山和林鳳翔現在在哪裏?離這裏很近嗎?不如找他們一起吃晚飯吧反正大家肚子也餓了。”

洪宣嬌說:“他們在西北四十裏的思旺鎮從這裏去一路都是鄉間馬車路以在坐各位英雄的馬術一個時辰內就可以到達如果大家不趕路的話也可以明天再去……”說完她停下來看看大家的意思。

“我們很趕路呢我想馬上去。”急著回雲南卻什麽事都不想錯過的綠嬌嬌先表態傑克馬上組織大家投票迅得到一致通過大家唯一的要求就是先到街上吃碗米粉因為剛剛在山上經過一場大戰體力消耗不少就怕有人在路上腳軟摔下馬。

大家很快整理好行李吃過一些東西後重新出。洪宣嬌和胡九妹從馬站拉出一架馬車帶上剛剛免費買回來的女孩子婉兒領隊向思旺鎮前進。

向西北跑了一個時辰大家果然看到前方有一個大鎮洪宣嬌告訴大家這裏就是思旺綠嬌嬌和安龍兒卻放慢了馬四顧看山這裏奇特的地勢引起了他們的注意。

思旺鎮坐北向南三麵環山仔細看去其實並非一個大包圍的形勢而是兩道長直有力的山脈從思旺鎮的東西兩旁向南延伸;如果有一個擎天巨人站在思旺鎮他就可以用兩隻手分別挾著這兩道長矛一樣的山脈刺向南方大地。

他們驅馬掠過思旺鎮卻沒有進入鎮裏麵洪宣嬌帶領大家到思旺鎮邊緣一片不顯眼的小樹林中林中樹下有個小村看起來安靜和隱蔽。四周有不少居民在進行著日常生活婦女在洗衣洗菜男人在修房築堤大家經過都會向洪宣嬌鞠躬問好可見洪宣嬌在這裏有相當高的地位。

一個健壯男人一手提一桶水走過他們身邊對洪宣嬌說:“洪姑娘馮先生叫我們多打水準備多些菜原來就是等你們來呀哈哈哈馮先生真是神機妙算。”

洪宣嬌一邊下馬一邊對他說:“五哥好啊你準備什麽好吃的了?”

“你五嫂千辛萬苦從荔莆帶來大芋頭啦你一定喜歡。”五哥提著水桶進了一個大院子。

洪宣嬌轉身對大家說:“馮大哥下重本招呼我們了荔莆芋頭可是皇家供品今晚有好東西吃羅。”

大家開心地綁好馬就有人出來給馬匹喂水和草料。從五哥進去的大院裏走出兩個人:一個是虎背熊腰、高大黝黑的男青年正是綠嬌嬌早就認識的林鳳翔;另一個男人年約三十歲其貌不揚長得又黑又瘦可是雙眼目露精光象有用不完的精力他就是洪宣嬌所說的馮雲山。兩人都是一身粗布短衣完全不顯得這兩個人和其他居民有什麽區別。

馮雲山一出來就對洪宣嬌說:“五哥說你帶客人來啦。”

“還不是你算出來的。”洪宣嬌笑著說。

“是啊我算出今天有大貴人上門你不要說我來猜。”馮雲山笑咪咪地走到綠嬌嬌麵前說:“這位太好猜了一身綠衣俏如蘭花當然是綠嬌嬌綠先生了久仰綠先生的風水絕學更難得一身虎膽巾幗不讓須眉佩服佩服。”說完向綠嬌嬌深深作了個揖。

綠嬌嬌也很有禮貌地半蹲回禮微笑著說:“久聞馮先生大名你可是嬌嬌平生最大的主顧呀。”

馮雲山知道綠嬌嬌是提醒他欠著一萬兩黃金馬上哈哈大笑說:“主顧不是我不過事成後我一定為綠先生親手送上潤金。而綠先生卻是雲山平生所見最美豔的風水師啊。”他一番話說得綠嬌嬌喜上眉梢隨即又轉身一一認出傑克和安龍兒。

然後馮雲山搭著安龍兒的肩說:“我聽阿嬌說是你拚死把洪老爺的遺體送到龍穴前雲山代表上帝會向你道謝。”

安龍兒向馮雲山拱手作揖說:“哪裏馮先生客氣了。”

馮雲山一轉身向著南方說:“安龍先生你看這裏的風水怎麽樣?”

綠嬌嬌一聽就知道馮雲山在試探自己風水功力的深淺隻不過直接考自己不禮貌考安龍兒倒可以一舉兩得馮雲山也真是用心良苦。安龍兒從來沒有聽過有人這樣稱呼他臉上不禁一熱可是這時客套不如直說他也注目看了一會遠方說:“我看這裏是大凶之地。”

馮雲山給安龍兒亮出一個大拇指卻對著綠嬌嬌含頜點頭說:“名師出高徒英雄出少年。”一個馬屁拍了兩個人引來綠嬌嬌向他嫣然一笑。

馮雲山轉頭問安龍兒:“先生為什麽認為這是凶地呢?”

安龍兒左右看一看說:“這裏表麵看起來龍脈停在明堂前龍虎兩方相照相扶一付將要結穴的樣子;可是兩道龍脈去勢直促仍是奔撲中的行龍之地龍脈入地之前也沒有任何剝換過峽不開帳不剝換的山脈突然潛入地下隻會形成在地麵看不見的煞氣向前直衝別說這不會盤龍結穴就算結了穴也是凶穴。”

馮雲山微笑著問:“芙蓉嶂上五蛇下洋也沒有過峽剝換為什麽又可以結穴呢?”

安龍兒說:“芙蓉嶂源於滑石山脈從北方南下在五十裏之外已經潛龍過田峽剝換成巨大的真龍加上芙蓉嶂下的大湖形成武曲星使龍氣進一步聚結脫秀所以芙蓉嶂是可以直接下葬的吉穴。”

綠嬌嬌長長呼了一口氣說:“啊龍兒的風水眼力大為提高真是可以養我了以後我給你當牙婆拉生意回來我們五五分帳。”

蔡月和顧思文對安龍兒一臉向往安龍兒對綠嬌嬌的話笑而不答。馮雲山又問道:“你看這裏這麽凶煞的地方會生什麽事嗎?”

“現在是九運旺氣在南而兩支長矛一樣的山脈並不是向南方納氣結穴而是逆天而行以煞氣刺向南方……”安龍兒頓了一下看看四周馮雲山說:“先生請講下去這裏方圓幾裏全是上帝會的會眾。”

“這裏是朝廷官家的大凶之地今天盜賊橫行可能還不是最強的煞氣明年狗年三合火局如果有官兵陷入此地可能就會生招致毀滅慘敗。”

馮雲山信服地點著頭說:“安龍先生給雲山上了很好的一課你看這是個什麽格局呢?”

安龍兒胸有成竹地說:“龍從西方而來所以五行屬金龍脈筆直形成槍煞雙槍又成剪形向南方火地攻去隻待年月生金火相擊龍見水之日則勝所以這裏應該是挨金剪火局。”

“好一個挨金剪火雲山定謹記於心有朝一日將會大派用場。哎呀光顧著聽安龍先生的高見忘了大家都還站著快進來喝茶。”馮雲山說完和林鳳翔一起招呼大家進屋休息。

老朋友見麵又有誌趣相投的馮雲山做東大家雖然初次見麵但一見如故桌上七八盤用荔莆芋頭做出來的農家菜又風味獨特大家高談暢飲氣氛極為熱鬧開心。

席間綠嬌嬌問馮雲山:“芙蓉嶂葬下的是洪老爺跡的是洪家的子孫現在事情進展得怎麽樣了?”

馮雲山放下筷子說:“請綠先生跟我進一下房間好嗎?”

綠嬌嬌問的是謀反大事馮雲山要是在飯桌上當麵回答倒是奇怪了所以她馬上應允跟入房中。

二人進了房間馮雲山點亮油燈反鎖房門站到椅子上伸手上房梁摸出一本薄薄的小書交到綠嬌嬌手上。綠嬌嬌接過一看封麵上寫著《推背圖》三個字。

馮雲山對綠嬌嬌說:“綠先生想必知道這本是什麽書吧?”

綠嬌嬌當然知道這是唐朝玄學家袁天罡寫下的千年預言詩書中用隱詩和秘圖的方式預言了從唐朝以來宋、元、明朝的興衰清朝興起等一連串重要曆史事件。

每一件曆史事件生前都沒有人可以看懂《推背圖》中的深意可是當事情生之後大家又現其實書中早已明示一切。這本千古奇書聊聊數字直斷曆朝興廢人物地點事件都一一奇中所以向來受文人武將政客的重視也大為當朝君主所恐懼最近又由明末名士金聖歎批注過此前的曆史皆在書中一語道破。

馮雲山對綠嬌嬌說:“請先生翻到第三十三象……”

綠嬌嬌翻開書看到三十三象那一頁上有一幅圖圖上畫著濤濤大水水中有一條大船船裏坐滿奇裝外族人船艙頂插著八支大旗。圖的旁邊寫著四句詩:黃河水清氣順則治。主客不分地支無子。

馮雲山站到綠嬌嬌身邊和她一起看著這一頁書慢慢地說道:

“你看圖裏船上滿是胡人船頂以八旗為號這是指八旗滿人渡江入主中原;詩中所指黃河水清是說以清朝取代黃河漢人血脈;氣順則治是說入關的清世祖年號順治;主客不分是說外族在漢人的地方統治漢人分明是喧賓奪主;地支無子應該是說滿清覆滅的情況金歎聖沒有解讀出來可是以後總會見到分曉不過這已經足以說明《推背圖》的準確性。”

綠嬌嬌輕輕一笑說:“這本書我也看過金聖歎就是死於順治年間他的神奇解讀寫到第三十三象就停了以後還有幾十個卦象和藏圖秘詩又怎麽知道是準還是不準呢?”

馮雲山說:“再請先生翻到三十四象。”

綠嬌嬌翻過一頁第三十四象的圖畫中間是一道橫貫而過的河流圖上方的河對岸是一片亂草圖下方的河邊是兩付白骨動作詭異地淩亂相疊不知是相擁而死還是死後還要在地上扭打。

圖旁邊有一詩:頭有衣怕白。太平時王殺王。

在昏暗搖曳的油燈下看著這恐怖的圖象綠嬌嬌心裏升起一陣寒意這是一個什麽樣的未來會比三十三象旗人入主中原更可怕嗎?


(一五六)因果


馮雲山看了看綠嬌嬌的眼神語氣試探地問道:“綠先生對這幅圖有什麽高見呢?”

綠嬌嬌輕輕笑一下說:“這種秘圖偈語的預言似乎不能用五行八卦推演出結果隻能事後穿鑿附會我一個婦道人家可說不出什麽。”言下之意對《推背圖》頗為看輕。

馮雲山把桌上的油燈拿到書前照亮對綠嬌嬌說:“請再看下麵的頌句。”

在四句讖言詩的下麵還有四句頌辭:

太平又見血花飛

五色章成裏外衣。

洪水濤天苗不秀

中原曾見夢全非。

馮雲山說:“先生知道欠你一萬兩黃金的人是誰嗎?”

綠嬌嬌回答說:“洪宣嬌的哥哥洪秀全。”

馮雲山神秘地微笑著用手指在那四句頌辭的後兩句慢慢點出三個字:洪秀全。

綠嬌嬌皺著眉說:“這不代表什麽如果有個人叫曾夢非或是洪水濤他也可以附會這是寫自己。”

“對他們是可以附會但是他們不會遇上綠先生為他們布下天子風水穴這就是天意啊。”馮雲山說道:

“《推背圖》按曆史順序推進來寫成三十四象必將取代三十三象的胡人入主中原這一象就是滿清的死期。洪秀全三個字就算是附會但是圖象上有大河從中而過不也是直指一個洪字嗎?洪水之上是青草分明代表了洪家出身草莽是以下克上而成事;第三十四象的原文隻有四十個字卻有兩次提到太平。詩曰血花飛圖中白骨沉太平二字不可能指太平盛世。《推背圖》有直接在詩中藏名字和年號的習慣所以我認為太平是指反清新朝的國號這就是我們將要建立的天朝——太平天國。”

馮雲山說話的聲音低沉其話語卻震撼人心綠嬌嬌盡管早知這《龍訣》風水隻會立天子殺天子葬下洪老爺那一瞬早就有死而後已的反清之心可是當親眼看著一個反清誌士站在自己身邊手上捧著的是改變曆史的劇本仍是無可壓抑地心潮澎湃。

綠嬌嬌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眼睛久久地盯著第三十四象上短短四十個字她反複思索之後說道:“是啊如果太平是指太平盛世的話詩裏又怎麽會說太平時王殺王呢?不過……”

馮雲山一聽到“不過”兩個字大為高興有思考才有反駁綠嬌嬌的話證明她認同了自己的分析他連忙說:“綠先生不妨直說雲山洗耳恭聽。”

綠嬌嬌把書交回馮雲山手上說道:“馮先生一定很了解芙蓉嶂的風水那裏原局是五蛇下洋但隻是五蛇合力而不是一龍升天本來就是共患難不能共富貴的兄弟混戰相殘之局雖然現在葬入湖底得到天子正穴的福力可是清廷國師府中能人輩出要破這個龍穴並非不可能。龍穴一破自然回複到五蛇下洋的原局之中那時詩中所說的王殺王也許就不是太平王殺滿清王而成了新王之間的互殺。”

馮雲山站到椅子上把《推背圖》重新放回梁上暗處下來後對綠嬌嬌說:“先生的憂慮是很有道理的可是要到王殺王那一天也要雙方都是大王才行啊;我們不先稱王奪天下最後別說王殺王了怕是狗咬狗都沒有機會生……建立一個新朝不容易我現在已是而立之年但願能看到太平之日吧……”

“馮先生有點著急了莫非你對什麽事有所覺悟?”綠嬌嬌看著馮雲山無甚特點的臉上卻有一雙精光閃熠奪人心魄的眼睛。以相學而論這正是十濁一清的大貴之相。可惜全相之中活在這雙眼死也是這雙眼。相學中眼主中年成就眼神有力主中年有成但馮雲山雙眼光芒太露卻偏偏主中年大凶。會不會馮雲山也意識到自己不久於人世所以想在離世之前拚出一番事業?

馮雲山注視著綠嬌嬌的眼睛說:“人生如白馬過隙短短幾十年可以做出什麽?連一個女人都可以說出‘生當為人傑死亦作鬼雄’的豪言壯語為塵世中的蒼生為自己的身後之名我們都需要做一番事業證明自己的存在……”

馮雲山專注的眼神沒有給綠嬌嬌壓力她看到他對認同和成功的渴望對眼下碌碌無為的焦慮她第一次感到一個男子漢的衝霄壯誌。綠嬌嬌不敢再看馮雲山的眼睛她轉身打開房門回到大家聚餐的客廳飯桌上正在嘻笑打鬧。她從桌上拿起兩個大公雞碗斟滿兩碗米酒送到馮雲山麵前雙手捧碗對馮雲山說:

“馮大哥你讓綠嬌嬌看到世上還有讓人佩服的男人請賞臉交個朋友幹了這碗酒。”

綠嬌嬌說完兩人都把碗中的酒一飲而盡相視大笑。大家看得莫名其妙隻有安龍兒冷眼旁觀心中了了。

酒醉飯飽之後已經是三更天奔忙了一天累的人都回房間休息綠嬌嬌打傑克和安清遠先睡覺自己卻拉了洪宣嬌到小溪邊大樹下談私房話。

仲夏夜的田野滿天星鬥遍地流螢飛舞不時傳來蛙聲蟬鳴。綠嬌嬌脫了鞋子把腳泡在清涼的溪水裏一臉心事重重洪宣嬌小聲向她說著李小雯這幾年的生活。

聽洪宣嬌說李小雯跟她回到女子宣道會之後和人相處得很好從來不會和人爭東西鬧事還是個很擅長針線活的女孩子她做的針線在廣東時就很受人讚賞就因為這樣也有過男人來提親。但當時清兵屠村大家都忙於逃亡就沒有再提起這些事。到了廣西幾個月後她的肚子越來越大洪宣嬌現她原來是有了身孕一再追問之下才知道是傑克的孩子。

洪宣嬌和傑克關係很好也是互相欣賞的朋友洪宣嬌這一下可不敢怠慢李小雯她仔細問過李小雯事情的前前後後覺得綠嬌嬌早就知道這件事她是在有意安排李小雯以後的生活。

又過去幾個月生下一個女嬰長大一點後大家馬上現這不是漢人她長著一頭金和褐色的眼睛。因為樣子長得比漢人的孩子更可愛活脫脫就是一個洋娃娃上帝會教徒講的又是天下一家當然都非常喜歡;

可是走到街上就不是這回事了因為國內到處反洋人看到一個女人帶著一個洋人的娃娃就認為這女人一定被洋人搞了這可是漢人的恥辱恨不得李小雯上吊死掉才好那孩子更是洋鬼子留下的豬狗不如的*****。剛開始李小雯背著孩子上街買東西就試過被街上的人打她為了護著孩子沒法逃脫被打成重傷。後來不敢帶孩子上街了不想麻煩人家的時候還是要自己出門但是仍會被人認出在街頭打罵。

“現在我讓她負責帶幾個女孩做教會裏的針線活她做得很好……”洪宣嬌說完默默低頭神情的沉重不亞於綠嬌嬌。

綠嬌嬌聽得鼻子酸她對洪宣嬌說:“她的八字我算過她的命很苦我為她呼喚過龍神續命也給了她水龍護身神符……我知道她有了傑克的孩子可是那時候我也被人追殺那裏顧得了這麽多事……”

洪宣嬌說:“我當然知道你當時有苦衷李小雯對我說了你留下很多銀票給她。我們上帝會要求入會的人都交出私財可是那些錢是你給她的我隻要她交出一點其他大部份都讓她悄悄留著……她平時很節省那些錢夠她活好多年了。”

綠嬌嬌熟練地打著火機點起雪茄煙深深地吸一口隨著一聲惆悵的歎息呼出一口濃煙:

“嬌姐我明天急著趕回雲南我大哥派了人追殺我……我辦完事再從長計議孩子的事我盡快回來處理李小雯還要麻煩你先照顧著……”

她一邊說著就要從身上掏銀票洪宣嬌一手按住她說:“李小雯也是我的姐妹為什麽要你掏錢呢?你這樣做是看不起我……”

綠嬌嬌一臉無奈地看著溪水洪宣嬌說:“我知道你難辦可這畢竟是傑克的孩子讓孩子有個爹讓她媽媽放心也是你的心願吧?不然你當年為什麽會偷偷救李小雯呢?”

綠嬌嬌用力吐了一口煙說:“對這年頭大丈夫誰不是三妻四妾這我也認了她們母女我可以好好照顧隻是擔心傑克會對我以前做的事生氣……他很喜歡小孩子對人也很好他要是知道那時我明知道李小雯有了身孕還要把她扔給你他會恨我一輩子……哎呀好煩哪……”

綠嬌嬌心煩意亂地撓著頭殼洪宣嬌摟著綠嬌嬌的肩說:“不用擔心我先和李小雯談好了讓她不要說出你幫過她的事情。下次你們來的時候再讓我跟傑克說一切不對都攬在我身上好了他總不能向我脾氣吧就算恨我也可以你們一家人團團圓圓的什麽都值得……”

綠嬌嬌握著洪宣嬌的手滿懷感激地點點頭。

安龍兒和顧思文睡一個房間顧思文喝多幾杯已經倒頭睡了安龍兒洗過澡後自己走到寂靜的後院在微弱的星光下打開那張藏在身上三年的閻王吊魂符。

這是他人生中見到的第一張符現在他已經可以寫出一本符書可是這張綠嬌嬌親筆寫下的符對他來說仍是無比珍貴。他第一次打開符紙細看綠嬌嬌當年的字跡書法不羈而脫俗繁複的符頭符身和符鎖寫得分毫不差氣勢磅礴雖然是三年前的手書今天看來仍是一派大家風範。

安龍兒看到符中寫著“雲南李小雯生於己醜辛未乙酉乙酉”這個八字安龍兒從來沒有關心過現在他卻細細計算起來。他驚訝地現這是一個差得不能再差的八字如果他沒有算錯李小雯已經有一個兩歲的孩子而她將會在今年死於刀兵之亂再準確一點來計算她會死在這個月!

安龍兒猛然打個寒顫這一切綠嬌嬌應該在三年前就知道為什麽從來沒有聽綠嬌嬌說起?

他懷疑李小雯的孩子就是傑克的孩子。因為從時間上推算李小雯受孕的那個月正好和傑克在一起;而她也從綠嬌嬌那裏聽說過妓女每天都要喝一種不會生孩子的藥所以李小雯在妓院懷孕的可能性並不高。

安龍兒慢慢回憶當時的情況把綠嬌嬌的行為連成一條線。

最合理的情況隻會是這樣綠嬌嬌在馬車裏就從麵相上現李小雯和傑克有染得到她八字後更肯定她懷了孩子和死期不遠可是估計傑克知道自己有孩子之後會馬上和李小雯回廣州她為了讓傑克保護自己回江西一見到洪宣嬌就急忙安排李小雯的去向以後李小雯合情合理地消失綠嬌嬌就可以讓傑克安心留在自己身邊。

所以綠嬌嬌當時不說現在也不能說在傑克麵前更不能說這是一個陰謀!

在安龍兒心裏的每一個美好的回憶都在動搖他已經分不清綠嬌嬌哪一張麵孔是真哪一張麵孔是假還有多少事瞞著朋友和親人?她憑著自己的玄學修為玩弄他人於股掌之間在安龍兒眼中她不再是可以一眼看透和自己心靈相通的人。

安龍兒要找到李小雯看一看這個孩子是誰的綠嬌嬌可以不管李小雯死活他絕不能看著朋友有生死大災卻袖手旁觀。

他輕輕走到林鳳翔的房間把他叫出來問他還記不記得李小雯林鳳翔說:“當然記得了她和你們一起到芙蓉鎮的嘛。”

“她現在在什麽地方有孩子嗎?”

“當然有她的孩子可漂亮了長了一頭卷卷的金樣子就象一個洋娃娃是我們上帝會的一個寶呢。你可以到教會大營去找李小雯她一般在那裏帶著女孩子做針線裁縫……”

安龍兒越聽心裏越寒他追問道:“大營離這裏有多遠?”

林鳳翔奇怪地看著他說:“大概五十裏地吧你很急著去嗎?”

“嗯對了林大哥那地方叫什麽名字?”

“金田村。”

安龍兒驚訝地說:“金田?糟糕她死定了!”說完轉頭拔腿飛奔回房間。

原來李小雯的八字最忌金土當年綠嬌嬌就警告過她不能向西走因為西方五行屬金也不能住在沒有河流小溪的地方因為她的水龍護身符要有水源來救應。安龍兒並不知道綠嬌嬌為李小雯續過命也不知道綠嬌嬌給過她護身符和警告;他隻知道這裏是廣西屬金;今年是雞年屬金;現在是七月也屬金;連金田村的名字都是一片土金相生之象時間和地點巧妙地組成一個死局就象命訣所說:何知其人凶忌神輾轉攻李小雯怎能不死?

安龍兒在房間裏迅整裝結束準備出顧思文被他一陣亂翻搞醒迷迷糊糊地問道:

“你幹什麽……天亮了嗎?”


(一五七)小三才陣


為朋友兩肋插刀的顧思文不會讓安龍兒獨自冒險也不會扔下蔡月;離家出走的阿圖格格更不會忘記自己一路跟到這裏是為了什麽大家挺著疲乏帶上大花背悄悄拉馬離開思旺鎮在吊魂針的引路下星夜直奔西南五十裏外的金田鎮。

在路上安龍兒簡單地向大家交待了此行的目的這一次他們要做的事很簡單就是找一個叫李小雯的二十歲少女和她兩歲大的女兒接到之後馬上回廣東。

跑了半個時辰迎麵衝來一匹快馬因為天黑路暗那馬差些就要和他們撞成一堆馬上的人盡力拉開馬頭才險險和他們擦身而過。

蔡月學以致用馬上以六壬時課掐指算出一卦她對安龍兒說:“龍哥我算出空亡大凶卦我們這次去有很大的危險吧如果遲一個時辰去我們會安全很多……”

顧思文卻說道:“你算的也不知道準不準讓龍少再算一次核對一下吧一不小心就算出個大吉。”

“不會大吉隻會大凶越危險越要去。”安龍兒的話讓大家心裏很有壓力安龍兒說:“卦隻能算一次所以我相信小月的卦;再說這個人我一定要找到帶走就算是大凶之卦我也隻能準備麵對。一會如果有危險的話文少你保護好小月和格格等我去接李小雯……”

顧思文說:“剛才吃飯時林鳳翔說過現在這裏到處是賊兵和團練要是再來幾百人搶劫我們可不一定能跑得掉都盡力而為吧。”

他們縱馬飛奔一個時辰後遠遠就看到西南方火光衝天安龍兒說:“提起精神準備拚命文少你看著風頭不對就帶隊回廣州不要管我……”他說完揚鞭抽馬伏鞍向火光處猛衝過去。

馬衝到近處安龍兒看到一個有一半地方在起火燃燒的村莊村莊外的地麵上散布著屍體有些屍體旁邊還留有大刀大鈀等兵器眼前所見分明是一個戰場。他拿出指向李小雯的吊魂針針頭已經不指向西南而是指向西方這個方向正是入村的道路安龍兒知道李小雯就在村裏。他撥馬極往村裏衝去顧思文等人緊緊跟在他身後。

入了村出現在他們眼前的不再是一片普通的村莊而是一個由民房構成的軍營。軍營大門洞開可是大門在燃燒大門前被大火阻隔安龍兒他們不能衝進去裏麵的人也衝不出來他們隻看到軍營裏也同樣燒著大火。

沿營邊快跑他們看到最外圈是一道深溝深溝下插滿竹簽這種陷阱他們在遇到山賊時就見識過;竹簽深溝後是一道木牆本來從外麵看不到木牆裏的情況可是這木牆已經被人砸開一個缺口缺口下鋪著竹排橋架在竹簽溝上溝裏和竹橋兩側倒著橫七豎八的屍體看得出來在這個缺口上攻守雙方都傷亡慘重;

在木牆下又有一道長竹橋大角度翹起架在遠處的房屋頂上形成窄長陡峭的竹坡;原來在木牆後是另一道寬大的深溝溝的最裏麵才是充當營地外圍守備工事的房屋。這道窄長的竹橋應該就是攻破營地的主要缺口。五六條毛竹紮成的竹橋不能催馬衝上房頂不過這樣的話營盤裏也不會出現大批馬軍對作戰來說倒不是壞事。

安龍兒無暇多想他叫一聲:“你們帶馬走!”自己從馬上淩空飛起就向那缺口撲下去。他的腳一踏到竹橋上借一點彈力又重新躍起飛身上屋頂。

不上屋頂看不到營裏的情況可是上了屋頂才站住腳步下麵就有人喊:“口令!”在營內的房屋下麵盤踞著十幾個民團打扮的人可能是攻破缺口後留在這個關鍵地形轉攻為守的守兵。安龍兒當然想象不出口令是什麽立刻招來一陣亂箭他滾身撲避重新蹲在斜竹坡上敏捷地從背後抽出黑刃無明再掏出吊魂針看一看針頭指向營中。

他正準備伏身在屋頂潛行入營身後顧思文就大叫道:“你別逞英雄了這種事少了我不行!小月看著小兔子別走開……”顧思文一說完提長槍滾鞍下馬從地上撿起一麵藤盾就跳上竹橋。

阿圖格格幾乎在同時跳下馬她也叫道:“你們會不會打仗呀光用圓牌怎麽能對付弓箭?隻有弓箭才能對付弓箭小月看著馬我來啦!”

安龍兒和顧思文剛回頭就看到阿圖格格手中抽出三支箭嗖嗖兩箭連射向屋頂。原來屋下的守軍看到有外人從缺口攻入已經全部向屋頂集中準備防禦。他們剛上屋頂就被射殺兩人其他人馬上伏下躲避。可惜營內火光衝天安龍兒他們所處的位置被屋頂和木牆掩成暗角從安龍兒的低角度看去正好看到屋頂上露出一排頭殼的影子。

安龍兒左手握住顧思文從身後伸過來的槍尖避免反光壞事右手收刀入鞘後馬上向屋頂射出紅線金錢金錢無聲無息地擊中一個腦殼隨著一聲喀然止住的慘叫一個守兵摔下屋頂;兩旁的士兵正不知生了什麽事而左顧右盼連續啪啪幾聲又有三個守兵被金錢擊中象中了邪一樣摔下屋頂。其他人一見如此詭異大叫道:“有妖法快跑啊!”就慌忙滾下屋頂。

顧思文在安龍兒身後說:“你那支繩鏢都玩成這個水平了真是士別三日、刮目相看……”

安龍兒看著前方的火光收回紅線金錢說:“其實我練了三年。”

顧思文用藤盾一拍安龍兒的屁股說:“丟你要不要這麽認真哪拿著!”

安龍兒出一聲“哎呀”之後接過顧思文遞上來的藤牌抽刀在手一馬當先俯身衝上屋頂顧思文和阿圖格格緊跟其後;蔡月手上拉著五匹馬的韁繩心裏就算想一起入營也跑不開她關注地看著三人上了屋頂卻等不到安龍兒回頭看她一眼隻好匆匆帶著馬和大花背躲到營外的叢林中。

安龍兒一上屋頂又招來一陣亂箭不過這次有盾牌擋住對方再多箭射過來也不是問題。顧思文伏在屋頂阿圖格格蹲在安龍兒身後看準了弓箭手的位置待對方的箭射過一輪正在抽箭上弦的空檔從盾後站起來一把箭向下射去有如五六個弓箭手同時放箭下麵馬上有幾個人中箭倒下。

顧思文大聲叫好然後問道:“這招叫什麽名堂?”

阿圖格格蹲在顧思文的臉前說:“這就是六箭齊的飛蝗箭我們營裏還有可以九箭齊的神箭手厲害吧!”阿圖格格說完又抽出五支箭追擊其他弓箭手。

幾個回合的弓箭對決對方的弓箭手已經全部消滅安龍兒說道:“入營了向西麵衝。”

顧思文爬起來說:“你跟我說這個沒用我分不清東南西北你衝就是了我跟著。”然後三人跳入營中向西麵殺過去。

從營裏懸掛的旗號他們可以肯定這是上帝會的金田大營;他們也曾經從洪宣嬌那裏知道包紅頭巾的是上帝會的教眾可是現在倒在地上的死傷者多數包著紅頭巾被殺的人多是老弱婦孺包紅頭巾的青壯男人正在和另一支軍隊在營裏分散混戰盡管不知道對方是什麽人可是這一次偷襲明顯是成功的。

安龍兒他們沒有紅頭巾在營中一路衝鋒都沒有引起對方團練兵勇的注意可是卻引來了包紅頭巾的上帝會眾的攔截十幾個上帝會士兵手揮大刀向安龍兒衝過來。

阿圖格格可不管誰是誰隻要是不認識的一概當成敵人她大叫道:“阿文退到龍兒後麵用長槍伸出去捅人!”自己抽出一把箭迎頭就向前麵的紅頭巾士兵射去安龍兒正想問人李小雯在哪裏前麵的人就被射倒一片他剛叫出聲:“別射!”那些沒倒下的士兵已經衝到麵前亂刀砍下來安龍兒快捷準確地上招下擋藤牌在他手裏形成了銅牆鐵壁。

一陣刀聲響過安龍兒伸出頭一看麵前的士兵居然全部死光。原來顧思文和阿圖格格一直在他身後候著他向左擋顧思文就向右刺他向上擋顧思文就向下刺反正矛和盾配合得天衣無縫加上阿圖格格抽空點射三個人迅解決了對方一個小分隊。顧思文槍槍得手自我感覺空前地高漲他激動地問道:“兔子這個又是什麽名堂好厲害呀!”

阿圖格格明顯也情緒激動了她紅著臉滴著汗大聲說:“這隻是一個小三才陣要是給我五百人我布個大陣你看。”

安龍兒氣急敗壞地說:“捅錯人啦!紅頭巾是上帝會的人不能殺我還要問他們事呢!”

“啊?我忘了!”顧思文說。

阿圖格格也說:“啊?你剛才沒有告訴我。”

顧思文伸手拍她的頭說:“洪宣嬌都包著紅頭巾你的頭被門夾過啦?”

“他們剛才要殺我們呀!”阿圖格格極力分辯著。

安龍兒大叫:“又來啦別吵了!”

這次殺過來的人更多三十多人遠遠喝道:“口令!說口令!”

阿圖格格抽出箭說道:“這些人不是紅頭巾幹掉他們沒有人罵我了吧……”

顧思文躲在安龍兒的盾牌後說:“放箭射吧還說……”

阿圖格格箭無虛待那些團練兵勇殺到安龍兒麵前已經剩下二十多人。這一次麵對的不是上帝會士兵安龍兒持盾在前主動衝擊抽刀斬殺隻要在安龍兒麵前出現的士兵無不一刀斃命。顧思文和阿圖格格分別護在安龍兒兩翼被安龍兒正麵衝散的兵勇錯落到兩側時立刻受到無情的刺殺二十多個散兵遊勇瞬間被消滅得一幹二淨。

大營的四角和中間分別有望樓因為外圍先受到攻打所以四角的望樓上已經沒有士兵把守可是在大營後方的望樓上一個上帝會的將領躲在防箭幕後搖動五色燈極力調度著營內的士兵反擊。這時他注意到營中突然出現一個有著可怕戰鬥力的三角形小陣卻同時和兩方的士兵作戰。他皺著眉看了一會對望樓下喊道:“蕭朝貴帶十個人向東進一百步會一會那個三人小隊不要主動進攻問清楚他們是幹什麽的。”


(一五八)虐殺


望樓下守著上百精兵用拒馬木欄和長盾牌布成方陣抵擋著對方團練的反複衝擊。三層高的望樓上中層和下層都排滿了弓箭手一但有敵兵攻入三十步以內就會施以無情射殺。蕭朝貴是二十多歲筋骨精幹的高大青年正在望樓中層督戰聽到號領後應答一聲手持一個藤盾就飛身跳下樓從望樓下的精兵中帶出兩支五人小隊向安龍兒隊逼近。

金田大營位於金田鎮後方營地坐西向東安龍兒等三人組成的小三才陣象戰車一樣全向西方的營後前進。營地中的紅頭巾士兵越來越少安龍兒也不主動和對方團練接戰反而希望在路上截停上帝會的教眾來詢問李小雯的下落;可是在戰場中人人自危見到他們都極力躲避更別說有心情和安龍兒站著說話。四周箭如雨下隻要停下來就會有中箭的可能他們隻能不停地向前衝。

安龍兒看到迎麵衝來一隊紅頭巾士兵大喜過望他遠遠就大叫:“我們是洪宣嬌的朋友不要打!”

蕭朝貴卻拉開馬步抽刀在身後用盾牌擋在身大喊:“口令!”

安龍兒為了不再招惹上帝會爭取好好說話的機會馬上舉盾護身蹲下來。可他還是不會回答對方的話氣鼓鼓地對顧思文說:“輟怎麽又是口令?我怎麽知道口令。”

顧思文一手按住安龍兒的頭說:“你閉嘴讓我說……”他高聲對蕭朝貴喊回去:“他朝若得團圓時兄弟同唱太平歌!”

陣中吵雜喧鬧蕭朝貴沒有聽清楚這麽長的句子他又大聲問:“什麽哥?”

顧思文蹲在安龍兒的盾牌後罵了一句粗口舉起右手伸出三個手指聲嘶力竭地喊:“同唱太平歌!”

蕭朝貴聽到這句話又看到洪門的標準手語暗號知道是洪門的兄弟馬上叫道:“不要向前進不然樓上就放箭了你們停下我過來!”然後帶兵蹲伏潛向安龍兒。

安龍兒轉頭看看顧思文:“你也是洪門的人?”

“算是吧。”顧思文草草回答。原來顧思文所學的江相派本是洪門的一個分支盡管他們並不直接為了反清而存在卻和洪門大有淵源經常配合洪門的各種行動很多人還是洪門中的軍師;而派中的茶杯陣和鳳凰詩都和洪門一脈相通。廣東洪門的洪兵是以紅頭巾和紅旗為標記顧思文見上帝會也是以紅巾為號估計唱鳳凰詩認山頭的話八九不離十所以大膽念反詩。

這時的廣西上帝會和洪門山堂多有來往會中也有洪門兄弟來加入所以領們對洪門規矩略有所聞加上顧思文念的“同唱太平歌”詩句剛好對上要建立太平天朝的上帝會的胃口所以蕭朝貴馬上放下戒心。

阿圖格格一聽顧思文說的話卻很反感:“你也是反賊?”

顧思文不耐煩地說:“不隻我是反賊全廣東的人都是反賊不會兩句鳳凰詩誰敢出來走江湖……”兩人正在磨嘴皮子蕭朝貴來到他們麵前問:“跟我來不要走散了。”兩隊士兵夾著安龍兒等三人迅向望樓後撤去。

安龍兒馬上問蕭朝貴:“這位大哥我們要找一個女人叫李小雯她帶著一個金頭的小女孩……”

蕭朝貴問道:“你們是她什麽人?”

顧思文搶先答道:“我們是她的親戚。”

蕭朝貴估計安龍兒是進來救人出營他馬上說:“那太好了你們在望樓下幫我們守著中軍陣我叫人找她……”

話聽起來很實在其實蕭朝貴心裏有另一套主意:現在大營裏正在關門打狗圍殲偷襲的團練隻要營裏能守多一刻各地的緩軍就會殺到。可是如果這時有一個人被接走就會擾亂營內的軍心他不能讓任何人離營;再說這三人這麽強的戰鬥力又不肯定是敵是友要盡量留下來多利用一陣當然好要是要搞破壞的話也可以在中軍陣下馬上由精兵控製。

安龍兒是老實人但不代表他是笨蛋蕭朝貴話裏的意思他一聽就懂他知道不能指望這個人隻對後麵說:“文少格格跟緊我!”說完收刀入鞘把盾牌交到顧思文手中。然後趁蕭朝貴不備挽起他的左手突然滾向蕭朝貴身後用自己的背抵著對方的背後在連續不斷的滾動中另一隻手再穿過他右手腋下;當安龍兒雙腳站回地麵蕭朝貴已經被他背起雙手被反扣胸膛朝天空形成象被十字架綁住不能動彈的怪姿勢他這時已經成了安龍兒背上的一件人肉擋箭披風。

顧思文一看情況突變馬上掄起長槍掃開身邊的士兵阿圖格格也抽出腰刀抵住想滾身化解這一招大擒拿的蕭朝貴三人劫持著蕭朝貴一路不停向西衝去。

在望樓上的將領是上帝會中第三號人物楊秀清他清清楚楚地看著安龍兒劫持蕭朝貴的全過程他很清楚劫了蕭朝貴不離開大營而是往營後衝殺的人不可能是為尋仇殺戮而來的當地團練他們一定有些自己不知道的目的但也不會是上帝會的敵人蕭朝貴未必會有生命危險於是他大聲對下一樓層下令:“往下傳不要放箭讓他們去!”說完後看著安龍兒遠去的背影自言自語地說:“三個小孩居然能排兵布陣以一敵十……這才是打仗啊。”

安龍兒反背著蕭朝貴很快離開中軍望樓的射擊範圍一路急奔到住著老弱女孺的後營。但是這裏並不平靜四周都有團練兵勇不停追殺手無寸鐵的上帝會教眾。

安龍兒對蕭朝貴說:“這位大哥我放你下來你要幫我們找李小雯行不行?”

蕭朝貴也是上帝會的領之一被安龍兒這麽劫持一回什麽臉麵都丟盡了現在隻求快點落地不要讓太多人看見他大聲應道:“行一同殺敵!”安龍兒一鬆手他馬上翻身滾下來說:“女人都在女營裏跟我來。”然後揮刀殺向一個獨立的小營門。

小營門外正有上百人在廝殺混戰一方是偷襲的團練另一方卻是清一色的女人一路殺過來以這裏的景象最讓人撕心裂肺:團練兵勇以壓倒性的攻勢瘋狂屠殺上帝會的女兵用竹槍大刀無力而頑強地抵抗著眼中所見全是散落地麵的女人人頭、身體和四肢耳中傳來女人的哭叫聲在熊熊大火中血把地麵浸成紅色水田。

麵對這種混戰再組成小三才陣去衝擊已經沒有意義四人一字排開安龍兒雙眼血紅緊咬牙關抽出忍刀無明雙手握定從牙縫裏擠出四個字:“一個不留!”隨著一聲長嘯四人衝入陣中隻管見男人就殺。

被安排進攻女營的數十兵勇原以為撿了個美差女人體力弱武功差最好對付兵勇們沒有生命危險之餘還可以侮辱虐殺女子取樂那知身後殺來幾個雜牌兵象排山倒海一般橫掃女營大門所過之處再沒有一個站起來的男人。

攻進小營內安龍兒還是沒有看到李小雯卻早就染成一個血人。他一刀刺透一個兵勇的喉嚨回刀斬去另一個兵勇半個頭顱暴睜雙眼大聲喝問被救出來的女兵:“李小雯在哪裏!快說李小雯在哪裏!”

那女兵同樣滿身鮮血一臉瘋狂完全說不出人話隻是弓著腰雙手握著砍成鋸齒的大刀指著安龍兒不停尖叫。

安龍兒不等她叫完一個箭步向那女兵身後踏去;他終於看到李小雯瘦小的身影她穿著夏天的薄衣背後已經被刀割破也不知身上有多少傷口披頭散一身血汙地從後排營房中衝出來;她懷裏果然抱著一個孩子身後追出來兩個手持刀槍的兵勇其中一個挺直長槍刺入李小雯的後心火光把刺殺的身影映在營房牆上震撼人心長槍抽出時帶出一聲慘痛的尖叫和血線。

她抱著孩子向前撲倒在空中盡力側著身體讓肩膀撞到地上護住了懷中的孩子自己的頭卻撞上營房邊坐人納涼的石凳然後失去知覺頹然癱倒在地身後持槍的兵勇舉槍又向她懷裏的孩子挑去……

十多丈開外的安龍兒眼睜睜看著長槍刺入李小雯的身體卻來不及營救怒吼一聲把手中忍刀勁射向殺人者無明忍刀瞬間穿透他的胸腔把他橫釘在營房的牆上。

正在舉槍的兵勇現自己突然奇怪地貼在牆上不能動彈扭頭一看一條狂怒的黑龍正張開長滿獠牙的血盆大口翻騰著向他撲過去。

這條黑龍的暴吼震動了整個金田大營女營裏的全部活人都被這低沉的咆哮震得心驚膽戰。蕭朝貴揮刀護身退後幾步失聲說道:“龍!怎麽會有龍?”

黑龍過處顧思文和阿圖格格清清楚楚地看到安龍兒突然出現在一個釘在牆上的屍體旁手上牽著兩條紅線線的另一頭纏著一個拿刀的兵勇。那兵勇的頸上和拿刀的手臂上都被紅線繞著正想後退解開束縛安龍兒緊閉雙唇身影猛然一退那兩條紅線象蛇信一般收回安龍兒手中兵勇的頸上同時噴出一圈血霧拿刀的手臂斷落塵埃。

安龍兒收回紅線金錢後反手抽出釘在牆上的忍刀無明雙手舉刀過頭身體如看不清的影子左右輕移一圈黑色刀光閃過之後前後兩個站著的死人被垂直劈開兩半血染紅了整麵白牆屍體慢慢滑落地麵。

女營中全部人都看著這一幕火光後的安龍兒斜拉著馬步雙手挑刀向天在血淋淋的牆上映出華麗而恐怖的畫麵人人都呆住了顧思文和阿圖格格也不例外地張大嘴巴站在原地。這種情形下還是顧思文腦子轉得比較快他一醒過來馬上拉著阿圖格格衝到安龍兒身邊兩人背靠安龍兒一致向外防守。

安龍兒轉腕拉刀在身體前刮過向下輕快劃出一道弧線刀上的血振落在地摔出一條血線。他收刀入鞘蹲到李小雯身邊一手輕輕抱起那孩子一手撥開李小雯粘在臉上的頭。


(一五九)七夕


安龍兒看著側躺在地上的李小雯她的身體顯得比安龍兒記憶中更小也許是晚上要帶孩子白天又要操勞教會的事務她也比記憶中更瘦從這個側麵看去竟是如此象躺在竹床上閉目抽大煙的綠嬌嬌安龍兒幾乎可以想象到傑克第一眼看見李小雯的驚喜。她的臉色由白轉青一絲冷風沁到安龍兒手指上這是李小雯微弱的呼吸。

安龍兒劍指一轉搭到她頸側的大脈盡管血液流動得越慢越無力但手指上仍然可以感到從體內傳出的輕微搏動。安龍兒心裏燃起了希望他喃喃地念著:“還有救……還有救……”一邊伸手到身後拍拍阿圖格格的腿把正在哇哇哭叫的孩子交到她手上然後從腰囊中挾出一張符紙咬破中指在符紙上寫出一道止血符。

他左手扶李小雯坐起來右手劍指夾著止血符短促一振符紙立刻起火燒成白灰白灰剛剛在晚風中飄起安龍兒的右手就變指為掌把符灰納入掌心送入李小雯的口中;又乘著手指上的血還在滴出解開李小雯頸上的衣扣在她胸前飛快地寫下水德星君符然後用手掌緊貼血符壓在她胸口一道雄渾溫和的天師道內丹正氣湧入李小雯體內李小雯果然嘴唇一動艱難地睜開了眼睛。

安龍兒輕輕把她的頭托住自己把臉湊過去對她說:“小雯姐我是龍兒我來救你出去……”

李小雯睜大雙眼水靈清澈的眼睛裏是充滿了迷惑不解又有一絲安慰喜悅的眼神她的嘴唇動了一下想說話可是說不出聲音。安龍兒又對她說:“孩子我們已經抱好了你看在那裏……”他指了一下抱著孩子的阿圖格格給李小雯看:“現在我帶你離開這裏不會有事的……”李小雯聽到這裏嘴角微微動了一下露出一個信任的微笑然後用眼睛看著營房裏麵費力地說道:“黑……枕……頭。”安龍兒二話不說放平李小雯在地上飛快地衝去她剛才逃出來的營房抱出一個黑布枕。

安龍兒回來後抱起李小雯帶著大家跑到營地側麵幾腳踢開著火的柴堆從牆邊拉出一架還沒有燒毀的大板車把李小雯放到大板車上。阿圖格格從地上撿幾個盾牌跳上車把孩子放到李小雯懷裏讓她抱著再用盾牌蓋住她全身安龍兒轉身看看大家他看到的是兩個堅定的眼神。

說話已經沒有必要他左手持盾右手拔刀先衝出去為大板車開路向燒起熊熊大火的營門猛衝。

中軍望樓上的指戰將領楊秀清忽然又聽到下麵後營裏一聲巨吼傳來一聲少年的狂呼:“擋路者死!”

然後一個黃頭少年出現在亂軍之中手上的黑刀象帶著吞噬生命妖力刀過處死傷遍地;另一個身材高大的黑少年推著大板車飛奔在黑刀之後不避刀箭高呼勇進;車上半蹲著一個十五六歲的美豔少女雖然隻有一個人和一張弓從她手裏出的箭卻象一群隨時致命的毒蛇控製著十丈內的生死;他們隻走直線車過後留下一條血路。

楊秀清看著這一幕心裏讚歎道:真是猛龍用兵隻該用這樣的兵!他又細細向車上看去三個少年拚死從自己營中搶出隻是一輛大板車嗎?他看到一個滿身鮮血的女人蜷縮著躺在車板上懷裏緊緊抱著一個孩子。楊秀清腦子裏飛快地把上帝會重要的女性人物濾了一次好象沒有這個女人他不解地皺一皺眉心:拚了小命就為了救一個女人?想到這裏禁不住說:“哼還是小孩子……”

隨著忍刀無明出威力剛猛的十字斬攔在大營前門封鎖通道的幾排著火板車被炸開一個缺口安龍兒帶著大家衝出金田大營蔡月和大花背早就在營外守候他們結成馬隊向東方飛奔離去。

很快來到潯江邊本來就不明亮的新月已經沉在西山天上現出越來越明亮的銀河柔和地映照著銀光閃閃的潯江。

安龍兒把李小雯帶向東方的潯江邊是為了用地理上的真水和方位上的真木之氣對她命中陰金削木的死局進行破解。他們停下車安龍兒把李小雯抱起慢慢走入星月下的潯江。

水浸到李小雯的身體本來全身無力的她抬起雙手勾住安龍兒的頸把頭靠在他的肩上。安龍兒小聲在她耳邊說:“小雯姐你閉上眼睛什麽也不要想靜心聽我念咒……”

李小雯卻睜開眼睛臉上帶著溫柔的微笑看著安龍兒這眼神讓安龍兒心神一蕩。三年前曾經有一張一樣的麵孔在同樣的月夜靠在我肩上……三年前那一夜的擁抱讓從此以後的新月都會看見我寂寞地張開空空的臂彎……

李小雯極力把臉貼向安龍兒又黑又亮的眼睛睜得很大注視著安龍兒的眼睛深處。她從嘴裏吐出斷斷續續的氣息連成聲音:“傑克少爺……”

安龍兒的淚水奪目迸出他知道李小雯的眼裏看到的不再是這個世界這將是李小雯的最後遺言。安龍兒再也無法凝神念咒他靜靜地站在江水裏把耳朵貼到李小雯嘴邊生怕聽漏一個字。

“今夜是七夕……要給女兒乞巧……你終於……”

李小雯沒有再說話她輕輕閉著眼睛臉上帶著微笑靠在安龍兒的肩上。她全身軟下來讓安龍兒感到手上突然沉重了許多隻有一雙手臂緊緊相扣永遠抱著傑克的肩。

蔡月打開李小雯的黑布枕裏麵有一件舊衣服包著一件新做好的兒童肚兜肚兜中間繡著一對七彩鴛鴦還夾著七八個用各色花繩編成的蝴蝶結和花朵。

原來古代每年七月初七女孩子除了逛燈會遊玩之外都會悄悄地聚在一起對著月亮擺開香案供上鮮花水果拜月這種風俗稱為乞巧。這一夜每一個女孩子都會在拜月香案前擺出自己巧手製作的刺繡手工以祈求得巧;這時也會和姐妹們比試一番看誰的手藝最靈巧最後將會把這些親手製作的精美玩具互相贈送以示姊妹的情誼。李小雯的黑布枕中包著的物件手作無疑是女兒今夜要乞巧為了送給女兒而準備的一番心思。

她捧著小包袱走到安龍兒麵前安龍兒頓時明白了李小雯最後一句話的意思。他想控製住自己的眼淚仰頭看著天上的銀河和繁星但無盡的淚水依然沾濕李小雯的臉滑落靜靜的潯江。

安龍兒等人衝出金田大營不久兩支上帝會的援軍就從思旺鎮和江口鎮殺到其中思旺鎮五百人由馮雲山和林鳳翔帶領洪宣嬌和綠嬌嬌等人也一齊前來救營。

在兩路新力軍的快配合下很快清剿了攻入大營的團練。洪宣嬌心急如焚地去清點她負責的女營清點結果近一半女兵戰死李小雯失蹤。她了解過情況後馬上來到綠嬌嬌身邊悄悄告訴她有人看到安龍兒救走李小雯和她的女兒。

綠嬌嬌在思旺鎮收到金田大營告急卻找不到安龍兒和他的朋友心裏已經知道生了什麽事也知道安龍兒要去幹什麽。無論李小雯是不是死於今晚她能夠被安龍兒救走還是讓綠嬌嬌十二萬分的放心因為她知道安龍兒一定會盡全力照顧她們。

可是她不明白安龍兒救李小雯為什麽要偷偷去救了之後又一去不回她猜到已經會算八字的安龍兒也許對她有誤會隻是更希望可以當麵問個明白也希望親眼看看李小雯和孩子可是這樣一來傑克必然貼身跟上最後隻會現事情的真相馬上破壞眼下要做的事情。這時安龍兒接走了李小雯和孩子應該是對綠嬌嬌最有利的布局。綠嬌嬌前後左右盤算一番後還是決定先壓下這件事。

傑克不時向洪宣嬌問起李小雯的事洪宣嬌隻是支吾說剛打完仗現在找不到她的屍體大概是躲起來了傑克也不好再說什麽。

士兵忙碌地打掃戰場洪宣嬌介紹營中主要將領給綠嬌嬌認識綠嬌嬌不太意外地現楊秀清和蕭朝貴的麵相上果然有雄霸天下的氣勢隻是沒有機會見到洪秀全否則她基本上可以知道那一萬兩黃金能不能收回。

綠嬌嬌也從談話中知道金田鎮屬於桂平縣而潯江兩岸的桂平桂南兩縣裏現在居然有上百支團練武裝其中有洪門人馬有土匪山賊有當地鄉紳自組的團練還有鄉間信奉各種神靈的教派。上帝會經過馮雲山多年奔走已經組織了近兩萬教眾成為當地最大規模的外來教會因為上帝會保護從外地到廣西討生活的客居人所以目前還不斷有新隊伍來投奔。

上帝會勢力的壯大是對當地鄉紳利益的極大衝擊而當地人和外來客居人的爭鬥日日升級現在已經展到雙方自組軍隊互相攻閥官府方麵稱之為土客械鬥。但官府從來無力控製土客械鬥的生和規模隻是一味欺上瞞下閉著眼睛當看不見。

這時有女兵請洪宣嬌回女營她帶著綠嬌嬌一起進了女營後營門就緊緊關上。安清遠和馮雲山楊秀清等將領一起分析剛才的戰況傑克站在女營門外看著營裏生的事情。

女營各處的火剛剛撲滅還在冒著硝煙。營地中間的空地後麵已經整整齊齊擺好了八行床板組成的方陣床板上排列著剛才陣中戰死的上百女兵靜靜地躺在月光下。活著的人幫她們換上了新衣裙每一個女人的床邊都擺放著她們為七夕乞巧準備的刺繡玩具。

幾十個重傷的女兵互相扶持著靠坐在營地中間;還有幾十個傷得不重的女兵輕聲傳喚著口令列隊站在營地的另一麵。女營裏一片死寂沒有任何動靜隻有營地中間的一行香案上七爐清香緲緲升到半空然後被晚夜吹散。

洪宣嬌走到隊前向著月亮和陣亡的女兵敬了三杯酒然後帶領還能列隊的女兵連續七次下跪。綠嬌嬌知道這是乞巧拜月的風俗洪宣嬌當她是姐妹才會請她一起入營所以她也跟著一起七跪七起。

當女兵們站起來陣中開始傳出暗暗的抽泣聲。一個女兵跪下後站不起來她抱著洪宣嬌的腳突然放聲大哭仰頭對洪宣嬌聲嘶力竭地喊道:

“他們沒有來救我們一個男人也沒過來啊!”

洪宣嬌怒目看向營外心裏知道這是完全有可能的事情可是為了軍中士氣她卻不能挑起內部不和隻是憋在心裏一陣刺痛久久說不出話。她沒有擦臉上的淚水扶起地上女兵說:“站起來……你給我站起來我們女人不比男人差為什麽要等人家來救我們……”

洪宣嬌跳到桌子上大聲說:

“哭什麽都不要哭!外麵的人是我們的老爸、老哥、老弟還有我們的兒子他們已經守在外麵敵人攻進來的時候先死的就是他們!有男人保護我們是我們女人的福氣可是沒有這個福氣的時候就不能隻會哭和埋怨!今天我們死這麽多人不是因為沒有人來救我們是因為我們的力氣不如男人。姐妹們隻要我們手上有洋槍我們就可以打勝仗!隻要不和男人比力氣我們什麽都比男人強!”洪宣嬌的雙眼象噴出怒火一樣看著綠嬌嬌綠嬌嬌知道她在谘詢自己是否能為女營買到洋槍綠嬌嬌會意地向她點點頭。

洪宣嬌向著月亮大吼:“我洪宣嬌向天誓從今天起女營不再打敗仗!”說完轉過身向著女兵說:“我一定會把洋槍交到你們手上讓你們揚眉吐氣地做女人!”


(一六0)軍火


女營中的軍心被洪宣嬌迅穩定下來很了解洪宣嬌的綠嬌嬌盡管對她的統禦力不驚訝可是依然相當佩服。她回頭看看女營的大門傑克趴在緊閉的營門外把腦袋塞在木欄杆中間往裏麵看一看到綠嬌嬌看向自己馬上大幅度地向她招手。綠嬌嬌向著他微笑了一下她看得出這個男人在認真地愛著自己可是他知道自己放下他的孩子不管的話還會象現在這樣對自己嗎?綠嬌嬌希望做得麵麵俱到可是想盡如人意竟是如此困難。

洪宣嬌處理完女營裏的事務就和綠嬌嬌走出女營和傑克一直到大營的中軍帳和各領碰頭。

其他領也都安排好下屬的各營各部清理戰後營地已經聚集在一起準備會議小營房裏坐了六七個人。洪宣嬌進去坐下後開口就說:

“女營現在是軍中最弱的部份剛才你們根本沒有去救援女營女營的人死了一半那些都是你們的老婆姐妹女兒……你們緩不過手也算了可是不能讓女營任人魚肉啊我想加強女營的武裝!”

一群男人聽到洪宣嬌的話中有刺都不敢話可是說到加強武裝都想再聽聽洪宣嬌的意思。洪宣嬌說:

“我剛才看到傑克他們用的長槍比清廷的洋槍強很多打得又快又準我想在女營中加入洋槍。”

傑克和綠嬌嬌對這個生意簡直是歡呼雀躍他們深知道軍火生意的巨大利潤他們的洋商朋友中就有人吃上這趟水而一夜暴富;他們更知道做軍火生意不是一兩回的短期合同軍火是長期大量消耗的昴貴商品也需要買賣雙方相當高的忠誠度一但合作起來就是一個很長期的關係這意味著了財之後想不一直財下去是很難的事情。

不過傑克和綠嬌嬌卻象在談一樁可做可不做的小生意他們在三年的合作中早已有了自己的一套生意經。綠嬌嬌的手放在傑克的大腿上心情激動得用手指使勁掐傑克的大腿臉上仍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傑克的臉一樣平靜蹺著二郎腿一隻手用力握著綠嬌嬌的手腕擰得手心全是汗。

傑克聳聳肩說:“如果你是一個普通客戶我們會看你要什麽貨然後給你一個報價大家談好了我給你送貨過來。但是我們是朋友我希望除了生意之外還可以給你最好的建議所以想先知道你們的情況……我可以問幾個問題嗎?”

“可以請問吧。”

“你們要打多大的仗?”

洪宣嬌剛想開口說話長得額角寬廣鷹鼻削臉的楊秀清舉了舉手示意自己有話說:“傑克先生聽說洪先生的祖墳是你夫人點的龍穴我們的誌向你應該很清楚了。我們的仗……能打多大就打多大。不過目前隻有這個房間裏的人知道這一點。”

傑克說:“你們的對手是用什麽槍?”

楊秀清說:“現在本地團練很少有火槍清軍會有神機營從探子的回報來看他們不足一成士兵有槍用的是火繩槍的確沒有你們用的槍好。”說完他的眼睛看了看傑克和綠嬌嬌腰上的左輪手槍。

“ok最後想知道你們現在有多少銀子?”傑克看了看各人人人都是一臉為難這是一個很難回答的問題於是傑克又問道:“這麽說吧你們打算用多少銀子武裝多少人?”

馮雲山是負責內務的軍師他語氣有點迷糊地說:“上帝會的財資都是集中到聖庫統一調用現在宣嬌突然提起買槍的事我們還沒有這筆預算……”

傑克可不想因為這樣失去這筆生意他從安清遠手裏拿過一支長槍這是一支兩尺長的銀色洋槍比左輪槍長很多卻比清兵用的火繩槍短了一半。他對大家說:

“這是今年新明的騎兵來複槍還沒有大量生產可以從槍管後麵裝火藥和子彈每分鍾可以射六到七因為是新明價格極為昂貴目前一支這種槍的錢可以買三十支火繩槍。”

“哦……”大家一陣騷動都明白要裝備傑克手上的新產品是很不實際的想法。

傑克接著說道:“如果一個熟練的槍手用火繩槍每分鍾可以射三隻要有兩支火繩槍就和一支來複槍擁有相同火力。如果有三十支火繩槍用連環陣不停射就可以把一支這樣的新式來複槍打成粉末。加上火繩槍有四尺長槍頭可以裝上刺刀全槍足有五尺長這可是一個人的高度如果在裝彈時敵人已經衝到麵前就可以用刺刀去刺殺。”傑克同時比劃了一下槍的長度又做了一個刺殺的動作。

“我手上這一支比一把刀還要短的騎兵槍當然不能裝上刺刀拚殺了。也就是說同樣的價格可以用火繩槍武裝三十個可以對遠到一百步、近到麵前的敵人都能進攻的士兵……”傑克攤開雙手提一提眉毛說:“我要是你們的話我還會選用火繩槍而不貪圖這種新式的玩藝。”言下之意對新式槍頗為不屑。

洪宣嬌也插口說:“現在擁有火槍最多的是清兵一個營裏也沒有幾十支槍如果不用和他們肉搏的話我們女營幾十支槍一樣可以抵住一支綠營軍……聖庫沒有錢我自己去籌集你們不想活我還要對你們的老婆女兒交待呢。”

楊秀清說道:“今天我們的傷亡很大但如果說隻是因為沒有洋槍而輸成這樣的話就不實在了雖然馮雲山建立了兵製坐在這裏的人也封了官把那麽大幫人管了起來可是我們一直停留在和土匪團練混戰亂戰的水平老是仗著人多打人少對方人多我們當然會輸對方人少我們也輸因為軍中大半是老弱婦孺能戰的精兵不多;另外我看我們的戰法也很有問題訓練不足戰術單調由其缺乏陣法配合……”

說到這裏楊秀清頓了一下他對蕭朝貴說:“你也看到今天殺進來的幾個小孩了他們隻有三個人卻很明顯訓練有素組成了殺傷力很強的陣法對敵時何止以一敵十怕且有上百人死在他們手上幸好他們不是我們的對頭啊。”

傑克聽說是小孩子也很好奇他問道:“小孩子也會列陣來打仗嗎?他們是什麽人?”

綠嬌嬌和洪宣嬌很快地交換了一下眼色卻聽到蕭朝貴嘿嘿哂笑了兩聲說:“不知道是什麽人他們也幫我們殺了不少敵人還到女營幫了……”

洪宣嬌馬上開口說話壓住他的聲音:“好的我們就要學馮軍師我們不隻是要有兵製我們還要有兵法和陣法楊大哥說得很對洋槍也不是打勝仗的唯一條件精兵強將同樣重要。”綠嬌嬌聽得出來為了讓大家忘了小孩子布陣殺入大營的話題不讓傑克注意這件事她主動提起陣法讓楊秀清說話女營武裝洋槍的事倒成了次要。

傑克眼看到手的生意就要飛走突然站起來說:“我們都是上帝的子民我不會看著大家打敗仗上帝指引我來就是要給大家帶來勝利槍運來之後我負責做洋槍教練訓練出神槍手配合陣法作戰這樣楊將軍的戰術將會非常強大。”

馮雲山也笑著說:“傑克先生的槍法我們見識過了他訓練的話我們應該放心。如果隻是女營裝備洋槍戰力會不太平衡我想各營都應該適當有裝備這方麵要楊將軍和蕭將軍費心配置了有了具體用槍的數字後我們上報洪先生再報給傑克先生讓他打個價……”

傑克和綠嬌嬌這時才鬆了一口大氣有馮軍師這番話這樁生意看來打台風都打不掉了。

剛才一直默不作聲的安清遠這時卻說話了:“我看各位都是做大事的人我很願意支持大家遲一些我帶些人馬過來和大家聚義不知道……”說完他看看馮雲山又看看楊秀清。

上帝會的將領聽到安清遠這樣說都麵露喜色馮雲山高興地說:“上帝會的宗旨是天下一家安大哥願意來聚義我們真是求之不得歡迎你隨時來加入!”

安清遠和眾人一拍即合馬上談起上帝會的教義和編製問題綠嬌嬌心裏卻滿不是滋味她想不到從小一起長大的二哥藏著這樣一個心思他對自己設下的天子龍穴有如此大的信心嗎?

綠嬌嬌很清楚安清遠是一個商人年紀小小就到處做生意可以說是無往不利無利不往他能砸錢進去的事情一定有利可圖莫非他真是被大哥安清源說動了心做買賣就做天下的大買賣?

中軍營裏高談闊論綠嬌嬌拉著傑克走出較場的空地她悄悄問傑克:“為什麽非要推火繩槍給他們用我們也有新式的步兵來複槍也可以上刺刀新式槍不是更好嗎?”

傑克很神秘地看看左右在她耳邊小聲說:“火繩槍在美國已經淘汰了現在有大批賣不出去的倉底貨現在到處找買主叫價越來越低所以賣火繩槍的利潤比新槍大十倍……”

“性能呢?可不要打出事了做生意要長久才好。”

傑克說:“全新的貨性能當然好。不過主要是清朝也是用這種槍上帝會用這種槍並不差他們的武器是同級別的。要升級的話也要隨對手升級而升級嘛現在這樣就行了。”

綠嬌嬌用手指點著傑克的下巴一臉壞笑地點頭:“啊……你還真是個人才啊……”


(一六一)半局皇帝命


這時馮雲山和洪宣嬌一起向他們走過來傑克和綠嬌嬌馬上展露出真誠的笑容。

馮雲山說:“傑克先生你們馬上要回雲南了可是因為教務緊急我們希望可以快一些和你們再聯係再進一步商議購賣槍支的事情不知道你們什麽時候再回來?”

傑克把視線遞給綠嬌嬌綠嬌嬌一隻手背在身後手指翻飛快起卦掐算之後說:“我們一月之內必定會回來到時我們談好價錢就可以馬上從廣西出到廣州辦貨……”

兩夫妻象在使用著同一個腦袋傑克天衣無縫地接著說出下一句話:

“如果順利的話再過一個月就可以送第一批洋槍到上帝會我可以為你們訓練出中國最好的神槍手而他們也將會成為你們的第一批洋槍教練。”

馮雲山的眼睛閃著光芒他一臉欣慰地說:“那就好一定要快啊……”

綠嬌嬌聽到馮雲山的話看著他的眼睛會意地點點頭。正是“酒逢知己飲詩向會人吟。”精通星相的馮雲山分明把話說給能聽懂個中含義的風水師綠嬌嬌。綠嬌嬌心升起異樣的心酸一個知道自己將要離開人世的人應該是恐懼衰傷還是怨恨不甘?但是至少她眼中的馮雲山日以繼夜爭分奪秒地開創自己的夢想這種心情用悲壯來形容似乎並不過分。

洪宣嬌說:“上帝會很希望你們可以加入一起創造平等的天國傑克先生也是信拜上帝的人安大哥已經決定了加入上帝會共謀大計你們也來吧。”

傑克笑了笑沒有說話綠嬌嬌說:“你們的心願我很支持不過我也加入了誰給你們買槍呢?再說我二哥加入了上帝會入了花名冊我們全家都跑不掉一旦起兵你們就是反賊我們就要被誅連九族;要是上帝會敗於滿清綠嬌嬌的人頭就會和嬌姐的人頭一起掛在城門上你不用擔心沒有人陪你解悶羅……”

綠嬌嬌的話引得大家笑起來綠嬌嬌又說:“再說龍穴又是我點的上帝會的失敗就是我的失敗而你們還欠我一萬兩黃金我能不支持你們嗎?”

馮雲山笑著說:“綠先生果真是天下第一明事豁達說得句句在理那好上帝會就有賴兩位的大力支持了。”

“隻是有一點我不明白……”綠嬌嬌趁著馮雲山在場提出想問很久的問題:“這裏是上帝會的大營洪秀全又號稱是上帝會的領我怎麽沒有見到他呢?”

馮雲山對洪宣嬌說:“讓綠先生知道多一些事情也沒問題吧?”

洪宣嬌笑著說:“嬌嬌和我比親姐妹還親軍師不妨直說。”

“上帝會的創立曆經不少艱辛過程中可謂波折重重嗬嗬……”說到這裏馮雲山搖頭笑一笑:“長話短說吧自從我托阿嬌找到綠先生來點龍穴上帝會的展果然生機蓬勃因為這樣本地的鄉紳團練對上帝會很不滿械鬥不斷升級我們隻能組織兵勇武裝自衛可是和官府相熟的鄉紳卻把我和一些領以謀反罪名捉走了洪先生在廣州奔走求救楊秀清和蕭朝貴也在本地募集巨額銀子賄賂官府上下活動了兩年才把我含含糊糊地放出獄不過這時已經有些領死在獄中。我出獄並不是判我無罪而是由官差押返廣東清遠原藉在家鄉受衙門監視……”

“這以後才神奇呢!”洪宣嬌象說起傳奇故事一般興奮地插嘴說:“馮大哥在被押回清遠的路上居然把那兩個官差說服了他們不押馮大哥回清遠也不再當清廷的走狗他們跟著馮大哥一起回到廣西金田參加了上帝會!”

綠嬌嬌驚訝得笑出聲說:“哈哈這樣都可以呀?馮大哥真是諸葛亮一樣的奇才!”

馮雲山也不無得意地笑起來:“哈哈哈這是題外話了……因為我是被遣返家鄉的帶罪之身洪先生被官府高度注意平時不宜出麵說話辦事;而且我們都是廣東人這裏的土客械鬥就是針對我們這些客居人生的我們照舊主持上帝會的話對緩和事態順利展很不利;所以目前由當地人楊秀清和蕭朝貴在金田大營出麵主持上帝會洪先生平時藏匿在潯江邊的小鎮上。今晚和我們一起來的另一支援兵由胡以晃將軍帶領就是從洪先生那裏出來的。”

傑克和綠嬌嬌都點點頭聽了馮雲山這番話才知道要做成一件事是何等困難。綠嬌嬌說:“下次太平一點的時候馮大哥要好好給我說說你是怎麽說服那兩個官差的好讓我學學怎麽說服人家買我們的洋貨。”

馮雲山說:“有道理自然讓人心服口服你隻要有好貨在手一拿出來就被搶購一空了哪裏要說服人家買嘛嗬嗬。”

綠嬌嬌又說:“我還有一件事想請教兩位洪秀全是怎樣的人呢?

洪宣嬌和馮雲山的笑容都收斂起來馮雲山說:“洪先生氣度不凡有帝王的命相而且千年以前的推背圖也已經預言了洪先生是天命所歸他就是天父派下來當人王的上帝之子。”

馮雲山的話說了等於沒說綠嬌嬌不認為學識淵博智慧過人的馮雲山會說出這種懸在空中的話這話中一定另有深意。綠嬌嬌再回想了一次他說的話對了他說的是洪先生有“帝王之命相”除此之外再沒有多說其中怕有難言之隱。

傑克卻一臉詫異地說:“洪先生是上帝之子?哈哈哈哈上帝隻有一個兒子叫耶穌哪裏又多出一個洪先生?”

馮雲山大概是時常要應對這類問題他不慌不忙地說:“耶穌天兄是二千年前在西方顯神跡救世人才有人知道他是上帝之子洪先生作為天父的次子在東方得神諭顯神跡救世人自然有日會讓世人知道天父和他的權能。”

綠嬌嬌不想聽這些空洞宣傳她直截了當地說:“馮先生精通星相一定算過洪先生的八字否則不會這麽肯定他的天命而把大業托負在他身上不知能不能把洪先生的八字讓小女子略知一二?”

馮雲山又看了看洪宣嬌洪宣嬌說:“嬌嬌也不是外人知道了隻會對我們有好處。”

但是馮雲山也不會輕信一個不願意加入上帝會的人他麵有難色地說道:

“不瞞綠先生因為大事未成不敢稍有疏忽所以我隻可以先告訴你八字中的年月日時辰方麵請充許雲山有所保留。待大事有成雲山必親自向綠先生負荊請罪再給你一個完整的八字以供鑒賞。”

計算沒有時辰的八字是算命的大忌時辰一旦不同命運將會有天壤之別可是隻知年月日盡管不能完全算準對八字的大方向總是可以算出一些。馮雲山一臉持重綠嬌嬌也不好再多要求隻好說:“馮大哥請講。”

“癸酉年甲子月甲辰日。”

“外強中幹木中藏鐵。”綠嬌嬌對這六個字的格局評價衝口而出:“不知洪先生是什麽時辰出生算不出運氣有多大可就這年月日來看人品方麵……”

所謂得民心者得天下空有皇帝的命相卻沒有為天下王的品德又怎麽做得了長久皇帝?綠嬌嬌看這八字的前六個字運氣好則好矣但這半局八字一片肅殺毫無和暖之氣如果不是生於中午陽時有明火暖局生旺代表仁愛的甲木這盤有如利刀藏在木鞘的八字實在不宜稱王濟世。

馮雲山怎會不知道綠嬌嬌的言下之意:這個八字以甲為天幹重重透出甲字五行屬木代表東方也代表仁愛的道德;暗在局中的地支酉字屬金有刀兵之象酉辰又六合化木成金隻以年月日三柱六字來看這一格局表裏不一氣勢洪大而不厚道綠嬌嬌所說“木中藏鐵”隻是給麵子洪宣嬌才不一語道破其實話傳到馮雲山的耳中“木中藏鐵”即是“笑裏藏刀”。

馮雲山馬上接口封嘴:“人品方麵是很重要洪先生為人豪邁仁愛綠先生不必擔心。”

綠嬌嬌客氣地笑著說:“馮先生看過的人我當然放心。”

天色已經白不安的一夜過去了太陽如常升起。安清遠、傑克和綠嬌嬌匆匆告別了上帝會的金田大營向西方急駛趕回昆明。

綠嬌嬌的新家在昆明新成鋪的懷特洋行這裏是昆明最興旺的商業中心經過幾年經營懷特洋行在當地已經是數一數二的商號。當他們拉馬從店麵旁邊的小巷進入後宅不顯眼的大院鄧堯已經為綠嬌嬌準備好鎖著替身草人的小楠木箱這個替身草人上附著綠嬌嬌的八字。

綠嬌嬌一下馬二話不說從鄧堯手中接過帶金鎖的精致小楠木箱衝回自己的房間施展歸魂入舍的天師道法把自己的命運歸還到自己的身體之中。半晌之後象放下一塊心頭大石手上夾著一支細細長長的雪茄煙一臉輕鬆走出中堂。

神霄道派的雷法高道鄧堯自從三年前天師府一戰之後徹底脫離了滿清國師府帶著妻子和兩個孩子跟綠嬌嬌來到雲南隱姓埋名成了懷特洋行的掌櫃過起他最喜歡的平靜生活一個算盤在他手裏打得劈啪作響一盤生意在他手裏做得有聲有色。綠嬌嬌和傑克隻管跑廣州口岸安清遠隻管跑騰衝開出上等翡翠從懷特洋行賣到全世界他們幾個人組成了一個財黃金拍檔。

鄧堯穿一身輕薄通爽的絲質長衫搖著紙扇正在和安清遠、傑克高聲談笑綠嬌嬌走過來一聽原來半個月前從廣東鼎湖山出的兩個鏢師秦大海和呂順把藏有她八字替身草人的小楠木箱平安送回昆明;過了幾天果然有十多人夜間摸進洋行直撲放著綠嬌嬌八字替身的房間想必是用安清源給的吊魂針追蹤到這裏以為綠嬌嬌在房間裏睡覺於是下手刺殺。那知道房間裏睡著的是看守八字替身的鄧堯他們進洋行後被鄧堯當場擊斃四人其餘的全部束手就擒已經送到官府當入室搶劫論處。

鄧堯哈哈大笑說:“他們再來我再打不然我都忘了自己是武林精英了。”

“他們不會再來了我和傑克馬上又要出到廣州辦一批洋貨就算他們要追也是在路上和我們幹仗。”綠嬌嬌呷著茶坐到茶幾旁邊的大酸枝木椅子上。

鄧堯說:“我知道剛才二哥說了要做洋槍生意嘛這回我這大算盤要忙很久啦銀子多得數不過來哈哈哈。”

安清遠說;“我要自己帶一批槍手去加入上帝會這樣我還可以幫洋行看著洋槍生意又可以盯著他們做事要是他們真是成了大事嗬嗬天下還有什麽生意比改朝換代更賺錢的。”

傑克卻說:“那也得保底啊你真的看準了?”

安清遠說:“洋妹夫一來我相信我爹傳下來的龍訣風水二來相信小茹的功力不過都是次要啦我在大營見到馮雲山和楊秀清我就知道這隊人馬有前途楊秀清安排部署極有紀律章法馮雲山眼光策略極為準確他們一文一武已經可以打下半壁江山隻是不知道那個洪秀全是什麽人?我老聽他們說得洪秀全又會預言又會治鬼怪疾病象神仙一樣。”

綠嬌嬌懶懶地向大酸枝木椅背後一靠微張開小嘴慢慢吐出一線白煙說:“洪秀全這個人哼……成不成大事我不敢說可是他要是主持大局我怕我那點錢都收不回來。”

安清遠說:“馮雲山很看好他。”

“我最擔心就是馮雲山他精通星相心裏什麽都清楚最要命的是他知道自己活不了幾年了現在是什麽都敢幹。”綠嬌嬌把腳盤到大椅子上抽著煙說:

“最壞的情況是什麽?就是他不顧一切用盡方法在自己死之前把一個半吊子皇帝命的人用風水玄術硬催成皇帝本來誰做皇帝和我們不是很大關係可是皇帝不好的話鬧得天下大亂生意都做不成那和我們就有關係了。我知道洪秀全半個八字癸酉年甲子月甲辰日幺哥你也算一算……我看這八字就有點不厚道……”

綠嬌嬌一邊說一邊抽雪茄煙不知不覺陷入深思中。


(一六二)神霄俠道


吃過晚飯鄧堯和綠嬌嬌約好外出兩人各騎一匹快馬離開昆明城向城北長蟲山疾駛而去。

鄧堯平時白天在洋行掌櫃晚上卻常和綠嬌嬌到無人山野之地修習神霄道派雷法傑克對他們一起夜出早就習慣了所以隻管自己和安清遠到***場所吃喝玩樂從不擔心兩人的安全。

三年前爭奪龍訣的連場大戰中鄧堯以無敵的雷法奇兵突起數次救綠嬌嬌等朋友於危難之中可是也向清廷曝露了他是神霄道派高真的身份。大家到了雲南後綠嬌嬌一旦有點空閑就纏著鄧堯要學雷法鄧堯雖然一向隻說自己和綠嬌嬌是道友可是以他高深莫測的雷法功力在三年中對綠嬌嬌毫無保留地開放教導實際上他已經成為綠嬌嬌的師父。

昆明城三麵環山南方迎向象大海一樣開闊的八百裏滇池;昆明城北方有一道龍脈從東北逶迤而來龍脈的落脈之處有一座高峰從這裏可以鳥瞰整個昆明城。

綠嬌嬌一到昆明就遊玩過四處的山水當然也職業習慣地看一番大風水。她所了解的長蟲山是昆明城的主脈可是這道主脈卻是風景最差的地方平時從來沒有人上去。長蟲山高則高矣雄則雄矣可是山上碎石嶙峋在風水來說叫凶曜曝露;龍脈以石為骨以泥為肉以草木為皮毛光禿禿的長蟲山卻有如一條隻有骨頭的龍再有力量也缺少以皇道治天下那幾分和氣和生機。

不過山上環境不好平常山下倒是四季如春山花爛漫。隻是今晚他們飛馬而過所見樹葉幹枯枝丫四現悶熱的天氣下竟讓人感到凋零淒愴。

他們到了長蟲山腳開始慢慢走馬上山。鄧堯對綠嬌嬌說:“過去兩年樹木起碼長到山腰這個季節來到這裏應該是涼風陣陣了你還記得嗎?”

綠嬌嬌應了一聲後鄧堯又說:“你看現在這裏樹都快枯死了下麵的農田更不用說什麽都種不出來所以呢……今晚我們要辦點事。”

綠嬌嬌知道鄧堯一向做事低調可是為人一付慈悲心腸這次上山一定是要開壇祭雨。因為長蟲山的山峰陡峭馬到了山腰就不能再向上跑於是兩人從馬上卸下包袱背在身上縱身飛奔上山。鄧堯的身形極為粗壯健碩平日穿著寬大長衫不知道的人一眼看去隻以為他矮矮胖胖其實他的勁力和輕功都是一等一的水平他背起全部包袱在綠嬌嬌眼前的石壁上象山羊一樣靈巧地跳躍很快到了山頂。

綠嬌嬌看到這裏已經有一張大桌子鄧堯卸下包袱兩人從中拿出香爐香燭和令牌令旗按神霄派的祭雨壇擺好鄧堯穿上莊重的黃色道袍頭帶道冠抽出長劍在手仔細地擦拭幹淨端放在祭壇上綠嬌嬌又幫他用羅盤量正了祭壇的方向。

祭壇按長蟲山的走勢一度不差地坐北向南從祭壇看出去兩側是高崇的山影山下是昆明城內零星的燈光。綠嬌嬌說道:“昆明是個好地方呀隻可惜這長蟲山不爭氣龍氣曝露化成凶煞讓這個地方富而不貴……”

“嬌嬌話不能這麽說昆明要是象廣州那樣帝氣衝天對老百姓又有什麽好處呢?朝廷誅殺諸候爭奪最後害死了百姓得益的卻不是百姓。昆明曆史雖然也有過動亂可是和其他重鎮相比這裏算是一塊平安地了正是得益於這個富而不貴的格局。”

綠嬌嬌說道:“說的也是山旺官水旺財昆明沒了靠山龍氣卻得了滇池的財氣我們來到這裏才可以安心做生意。按幺哥所說一百多年前清廷掘斷了長蟲山的龍脈其實也算是為民造福了。”

鄧堯也啞然失笑:“嗬嗬什麽事都有好的一麵也有壞的一麵隻看你站在什麽角度什麽角色去看了對越多人有好處越有長期利益的事才是更好吧……好了今天來這裏不是看風水你很快又要去做生意我們在一起的時間不多再說你們這次搞起了火槍生意這可是個出生入死的行當我想讓你學多一些有用的東西。”

綠嬌嬌乖巧地說:“是幺哥你說吧不然一會下大雨就聽不到了嘿嘿……”綠嬌嬌很清楚鄧堯的功力一會作法之後起碼要下幾天雨在大風大雨的山頂聊天遠不如飛奔回家躲雨實在。

鄧堯在昆明幾年這裏不是水災就是旱災每到下雨不停產生了災情他就悄悄開壇止雨祭晴如果是長期大旱他就悄悄祭雨緩災;這次上來祭雨是因為昆明城已經三個月大旱所以他擇了一個煞南製火的純陰日子還帶上綠嬌嬌來助陣。

天地萬物生於陰陽風雨雷電生於水火而祭雨和祈晴最大的區別一個在於求陰氣得水另一個在於求陽氣得火而綠嬌嬌是女孩子屬陰性更難得既懂雷法又煉得一身女丹功夫鄧堯帶上她來配合一來讓她多在實踐中修習雷法二來也是借她的女丹以助陰氣之威今次開壇祭雨誌在必得。

鄧堯說:“你從小學天師道現在為止又學習神霄道三年對神霄道有什麽認識?”

綠嬌嬌不敢輕易回答這個問題她看著山下的昆明城想了一會才慢慢地說:“我最記得在神霄道的《雷霆奧旨》中寫著欲求仙道功行為先。”

“你認為這話是什麽意思?”

“汪真君在書中說:求仙學道之人不煉內丹會敗壞自己的身體不為黎民百姓造福永遠也達不到最高境界;隻有做到治病祛邪祈晴禱雨濟物利人廣積陰功正直無私才可以稱之為道。”綠嬌嬌的記性很好幾乎把書中最重要的內容都背了下來。

鄧堯溫和地笑著說:“你很準確地把握住神霄道和其他道派的最大區別不少自視正宗的道派一味窮修內丹隻求渡得自己成仙以奇技淫巧高於世人為自傲卻不知道仙道貴生無量度人……”

綠嬌嬌轉過身麵對鄧堯:“幺哥我明白了。無論擁有多強的功法不關懷塵世的人不符合神霄道的精神。”

鄧堯從法壇上拿起一支雷神令牌說:“你認為你的雷法到了什麽境界?”

綠嬌嬌很老實地回答:“隻是初級。”

“其實你已經學會神霄道全部符咒印訣隻要女丹功再上一個層次你甚至可以驅動斬勘五雷法可惜呀……”鄧堯一臉惋惜無奈地看著綠嬌嬌:“你是女孩子要以女丹最高功力來使用最強雷法的話你要付出一生的代價真是老天不公。”

綠嬌嬌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說:“以後等孩子長大就可以煉了。”

原來女丹功要修煉至最高境界在煉出內丹之後還要經曆斬白龍和斬赤龍兩個大關斬白龍是指停止女性分泌出來的白帶斬赤龍則是指停止女性的月經經血;這兩個進階的要求正是女性生育的必要條件如果未生育前斬白赤兩龍雖然可以達到女丹的最高境界可是也不能再生孩子。綠嬌嬌煉女丹功多年一直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任由自己徘徊不前就是這個原因。

她很想有自己的孩子但是以目前的形勢《龍訣》引起的斬龍脈之爭一天未解決她生出孩子就有危險這個孩子隨時會成為敵人要脅自己的籌碼;她也不能輕易突破女丹的上限和敵人對抗否則到事件平息下來再想生孩子就完全不可能了。

鄧堯深知綠嬌嬌進退兩難的顧慮他說:“有機會不妨突破自己的能力沒有機會也不必勉強因為道不在功力高低道隻在人心善惡接令牌吧!”說完揚手把雷神令牌拋向空中。

綠嬌嬌縱身躍起在空中接住兩尺長的令牌熟練地跳到祭壇前雙手以五嶽印直立令牌轉身向祭壇向的南方深深一拜然後口中默念咒語左手依次結成玉清印、上清印和太清印分別在令牌上急促劃出符圖一陣清風從南方撲麵而來。

鄧堯在她身後麵對祭壇拿起長劍向壇上的四支大蠟燭芯點去蠟燭應劍起火。他的黃色道袍隨著動作快飛舞平日五大三粗一身俗氣的身影這時正氣凜然輕快靈動鄧堯嫻熟地點香燒符喝咒長蟲山頂的雲層開始快地積聚在雲團之間隱隱閃出電光。

風力越來越大鄧堯對綠嬌嬌大喝一聲:“唵奉火師汪真君勅令風火雷電佑黎民急急如律令!”

綠嬌嬌雙手用中指拇指夾著令牌結成大如意印舉過頭頂大喝一聲:“火!”令牌衝天而起直射蒼穹隱沒在鐵灰色的濃雲中雲中從北向南拉出一道長長的閃電然後聽到巨石滾過天空的隆隆雷聲片刻之後百雷擊落大地沉鬱的空氣被撕破雷聲痛痛快快地為每一個心焦欲絕的農戶帶來希望。

“變神!”鄧堯再次用充滿自信和力量的聲音從綠嬌嬌身後出號令然後拉開馬步雙手似是結成劍指鼓蕩內氣展開雙手分別指向東西方的天空他的拇指卻和小指相接壓住無名指這不是劍指而是神霄道的變神訣。鄧堯的身體外現出一團模糊的白影白影不斷劇烈膨脹突然變成一隻站在天地間的熊形巨獸展開粗壯的雙臂向著天空咆哮如雷當這熊形巨獸進馬推掌壓著綠嬌嬌的身後綠嬌嬌同樣雙手撚著變神訣用盡畢身功力催出元神。

隨著各道派的不同道法修煉出來之後都有其獨有的元神不過大多是天兵天將等神仙之氣隻有以神霄道法修煉出來的元神從古至今皆為獸形對於神霄道這樣一個高度完善的道派這是一個奇怪的現象有後人研究出來說這是因為神霄道還沒有展成熟但是鄧堯和綠嬌嬌所知道真正的原因是:神霄道來自天地萬物所以才會在最高境界不加修飾地現出個性中的天然原形任何對獸形變神的嘲笑都會受到神霄道以萬民的福祗來回應。

綠嬌嬌借著鄧堯推到身上的強大功力從身上現出一隻籠罩著整個祭壇、昴頭展翅的火鳳凰隨著一聲尖厲的長鳴火鳳凰撲翼飛向南方天空在無盡的雷鳴電閃中翱翔天際的火鳳凰從翼下帶來一場暴雨。

從山下傳來村民敲著鐵盆和銅鑼的聲音鄧堯和綠嬌嬌知道是村民們跑到雨中慶祝大旱結束兩人在暴風雨中相視而笑但是變神訣仍然緊緊撚著對變神的催動一浪緊於一浪直到耗盡體內最後一分功力。


(一六三)重回芙蓉嶂


兩天之後傑克寫信寄給長駐廣州口岸的合夥人大約翰讓他先了解火繩槍和火藥子彈的貨源和報價還讓大約翰順帶了解一係列火器的行情一個月後見麵就可以馬上提到現貨盡快交割獲利。傑克很清楚用過槍的人就想用炮用過炮的人就想把炮架上戰車反正打仗的時候武器總是在無限升級為了打贏一場仗雙方都會不顧成本地燒銀子現在找人要大炮的報價也是時候了。

上次日夜兼程到廣州是因為從昆明感覺地震的異動由斬龍引起綠嬌嬌急於趕到現場才騎在馬背上千裏奔襲;這一次事態不太緊急她可不會犯傻讓自己顛簸受罪這次她準備兩架寬大舒適的洋馬車加上二哥安清遠洋行的兩個鏢師秦大海和呂順一共五人九馬輕鬆上路。

他們出的時候天還在下著雨馬車在泥濘的路上一定走不快大家咒罵了一通才晦氣上路隻有出來送行的鄧堯一直樂不可支。

一路順利到了廣西金田上帝會的大營他們被大門前的衛兵攔下等待通傳才可以入營大家從營外看進去整個大營早已煥然一新。

在不足一個月的時間內營房和各種攻防設備得到了重建營裏營外布滿神采奕奕的紅頭巾士兵;在大營中間的較場正在排演一種長矛形的新陣法士兵演武的招式有力而整齊嘹亮的呐喊聲響徹天空;望樓的頂層站著幾個將領其中有精明幹練楊秀清他長著鷹一樣的鼻子也有一雙鷹一樣的眼睛遠遠就看到綠嬌嬌他們的馬車。

楊秀清向身邊的將領交待了一下握住望樓邊上的繩索就跳出樓外。綠嬌嬌看到望樓上淩空跳出一個腰間插著五色令旗的將領拉著繩索從天而降準確地落在馬背上轉眼飛奔到馬車前。

楊秀清並不下馬對著馬車叫道:“安兄弟洋兄弟等你們很久了快跟我來!”說完拉轉馬頭帶路跑回望樓下叫上傑克和安清遠攀上望樓給他們講解他研究出來的新陣法。

洪宣嬌也從女營飛跑出來迎接綠嬌嬌她身穿粗布長衫腰間綁著寬腰帶從胸前開襟處露出一抹黃絹束胸綠嬌嬌看到那身女人的曲線都禁不住一陣心跳大家見麵後洪宣嬌跳上馬車就趕車進了女營。

綠嬌嬌看到虎頭虎腦身形敏捷的胡九妹正在操練幾十個女兵也看到各營房中都有手巧的女兵在做針線活還有些健壯的女兵在修輯工事營房中身體單薄的婉兒正在抄抄寫寫見到綠嬌嬌點頭微笑打了個招呼。

綠嬌嬌對洪宣嬌說:“你倒是會用人都是用免費的你看婉兒現在多開心……”

“現在她不用在地上寫詩賣自己了她正在給營裏抄布告呢。”洪宣嬌帶著綠嬌嬌走進營房裏對婉兒招招手示意她繼續抄寫。

營房裏還有兩個年約二十歲樣子長得很相似的美貌少女洪宣嬌給綠嬌嬌介紹過綠嬌嬌得知她們是跟丈夫從湖南趕來加入上帝會的洪門姐妹因為上帝會分男女營編製所以她們現在也住在女營。姐姐叫月桂眼神裏顯得沉穩堅決;妹妹叫香桂眼神中顯出機靈和頑皮。

洪宣嬌說:“我們上兩天已經通過了洋槍的添置也準備好銀兩等傑克和他們談好價格之後我陪你一起到廣州提貨不然你們隻有幾個人押貨過來也不容易……”

綠嬌嬌輕輕一笑知道洪宣嬌的言下之意。買槍是洪宣嬌的提案她絕對不想第一次采購有什麽閃失;再說洋槍不是便宜的東西對上帝會來說就算付的訂金也不是小數目他們當然不希望被商家席卷訂金逃跑;最重要一點肯定是馮雲山對此事的誌在必得綠嬌嬌記得當時是馮雲山先開口支持買槍而他應該是上帝會裏最急於成就大業的人所以要有自己人跟進廣州以保萬無一失買槍成功。

綠嬌嬌對洪宣嬌的提議倒是十分讚成:“嬌姐我們做生意的就怕交不了貨收不到錢有你押著貨我可放心了你這不是要保我收到銀子嘛太謝謝你啦嗬嗬嗬……”其實綠嬌嬌心裏想有洪宣嬌跟著就算貨在路上出了事也有個人解釋和擔戴正是求之不得呢。

洪宣嬌說:“妹妹明白就好月桂和香桂還有鳳翔也會和我們一起去。”

“哦……”綠嬌嬌拖長了聲音一臉壞笑地用手指點著洪宣嬌的胸口說:“原來你不是要保我的貨肯定是你在這裏分男女營太久了春心寂寞好不容易找到機會和林大哥出來拍拖。”

洪宣嬌連忙說:“你說什麽呀?這是軍師安排林鳳翔代表男營來配合押貨……”綠嬌嬌可不管她解釋什麽隻管自顧自點起雪茄煙放聲大笑。

不久之後傑克和馮雲山談妥了各樣細節一支由三架大馬車組成的軍火采購隊迅地向廣州進。

安龍兒坐在一間小瓦房裏桌麵上放著廣東龍脈圖。他抬頭看出窗外湖對麵就是芙蓉嶂的五蛇下洋風水局。三年前在這裏他曾經和綠嬌嬌並肩作戰那時的綠嬌嬌在他眼中是一個無所不能、永不言敗的夢中仙女可是現在安龍兒卻覺得她是一個危險的迷。

綠嬌嬌會為了自己要做的事利用一切人和關係安龍兒很樂意她利用自己那怕他在三年前就知道綠嬌嬌在利用他保護自己回江西。可是安龍兒無法接受她為了利用傑克竟然任由傑克的孩子流落江湖。他反複回憶著洪宣嬌一提到李小雯綠嬌嬌馬上岔開話題的一幕那一刻的綠嬌嬌在他心裏變得如此詭異。

但這是讓他離開綠嬌嬌的真正原因嗎?安龍兒不敢再想下去。

他麵前的廣東龍脈圖有如一個劃著九道光芒升出海麵的太陽太陽的下方是浩瀚的南海圓圓的太陽是廣東省的中腹平原這一片方圓八百裏的平原在風水上叫做明堂;太陽的中心是廣東的府中國南方的通洋口岸廣州城;那九道光芒正是向廣州源源不斷輸送帝氣的九道龍脈分別從西北東三個方向指向廣州。

西邊的兩道龍脈是雲霧山和天霧山這兩道龍脈的龍頭都重合在西江沿線的肇慶府附近兩個月前已經被安清源雙龍並斬殺滅了龍氣。現在餘下的七道龍脈是羅殼山大東山滑石山青雲山九連山羅浮山和蓮花山這些山脈都將是安清源的斬龍目標。

安龍兒非常清楚斬龍是安清源向清廷要回自己功名的籌碼《斬龍訣》又是安家千年守護的秘密他不可能讓其他人學會如何斬龍所以無論安清源是否官複原職出手斬龍的人隻能是安清源。

盡管安龍兒手上沒有《斬龍訣》不知道下手斬龍的死穴所在可是在廣東的洪門兄弟遍天下顧思文通過洪門的地下反清網絡在廣東其餘七條未被斬殺的龍脈上都找到了住在附近的洪門兄弟。據安龍兒的估計斬龍的死穴一定在崇山峻嶺之中所以身材高大氣質突出的安清源一旦出現在一個特定的無人山崗上一定會很快被當地人現然後這些洪門兄弟就會在一天之內把消息送到芙蓉嶂。

而芙蓉嶂位於廣州城背後百裏以內也就是說芙蓉嶂也是廣東大明堂的中心從這裏出到九龍的龍頭都在三百裏以內一路上都是平原大道一旦收到安清源在九龍龍穴出現的情報他隻要快馬一天就可以趕到。

安龍兒住在芙蓉嶂下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這湖下是葬著洪國遊老爺的天子風水穴潛龍吞金安清源就算不斬殺其餘七龍這個既成事實的反穴他必定要來斬殺否則斬去九龍毫無價值洪秀全一樣會成為推翻滿清的新天子。隻有一點安龍兒不太明白當安清源研究出如何斬龍之後要斬殺的第一道龍脈為什麽是西江兩岸的雲霧山和天霧山而不是親眼看著下葬的芙蓉嶂?

現在一切都布置好了就等安清源冒頭。安龍兒對自己的布局頗為滿意他現當遇到難題時隻要想想如果綠嬌嬌在這裏會怎麽辦就會很快想出最好的應變措施。這一招他用過多次都無不例外地成功綠嬌嬌象活在他腦海裏的無敵軍師。

安龍兒和幾個少年在金田大營救出垂死的李小雯和她的女兒後李小雯最終不敵天命離開了人世。安龍兒在當地選好墓穴安葬李小雯才和幾個少年帶著她的女兒飛馬來到廣東花縣芙蓉嶂住下。為了讓孩子永遠記得死在潯江中那個平凡而堅強的媽媽安龍兒為孩子起名為潯。

安龍兒的思緒被大花背在院子裏的吱吱吭吭打斷隨後傳來是的孩子出的天真笑聲他走出門外看到隻有膝蓋一般高矮的阿潯正在用雙手捉住大花背的尾巴大花背一直在輕輕地轉身要甩開阿潯阿潯卻越扯越開心直扯得大花背弓身半蹲在地上伸出舌頭不斷哼叫一臉怪笑地看著跑過來的蔡月求救。

“阿潯!不許欺負花背哥哥!”蔡月裝出一臉慍色快步走到阿潯身邊一把提起抱在懷裏給大花背解了圍大花背馬上高興地站起前腳用鼻子去聞阿潯的屁股逗得蔡月和阿潯都格格直笑。

安龍兒看著一頭金卷的阿潯圓圓的小臉上鑲著長睫毛下麵是大大的褐色眼睛一眼看去活脫一個洋娃娃。秀氣的尖鼻子和小嘴儼然象她的媽媽綠嬌嬌不!安龍兒閉起眼睛靜一靜心神她的媽媽是李小雯呀。

自己也長了一頭黃色的頭如果自己有一個孩子大概也會是這樣子吧……安龍兒想到這裏不由自主地摸了摸頭。


(一六四)撲空


院子外馬蹄聲響起大花背吠叫了幾聲跑出門外顧思文和阿圖格格走了進來。阿潯揮著小手呀呀叫著穿一身漢人女孩服裝的阿圖格格一把接過阿潯舉在頭頂說:“快叫我。”

阿潯果然叫道:“兔媽媽。”哄得阿圖格格在她臉上一陣亂親。然後阿潯轉過頭用胖胖的小指頭指著顧思文說:“文爸爸打獵回來了……”

顧思文手上提著長長的纓槍一手卷著小神仙的大旗聽到阿潯的話又好氣又好笑捉住她的手張狠狠大嘴輕輕咬了一口說:“文爸爸打回來一隻大灰狼哈哈哈……”

大家有說有笑進了屋顧思文喝了杯茶說:“現在基本上布置好七個山頭的人馬了這裏就是中軍大營反正誰來料報就有銀子收現在的問題是要搞多點銀子來給各路山頭的二五仔。”

(紅塵說:在洪門編製中收集情報和傳遞情報的兄弟稱做二五。)

阿圖格格抱著阿潯說:“是呀現在這點錢怎麽養家啊……”

“要不是你在這裏白吃白住我們家過得比誰都好龍少和我都是賺大錢的人才就是養了你這條粉腸才搞得忙了一天回家還要吃番薯……”顧思文正在罵人屁股上就中了阿圖格格一腳。

蔡月笑著說:“幾年大災了除了廣州有點肉賣這些鄉村地方找不到豬肉了幸好我們自己養了些雞不然雞蛋都沒得吃。”

安龍兒也說道:“是啊錢反而不覺得緊主要是有錢也買不到東西隻好多到湖裏釣魚嗬嗬這一招還是跟一個洪門的軍師學的呢。”

顧思文還是叼著阿圖格格不放:“你什麽時候回家呀?你離家出走好幾年了吧?”

“什麽呀我才出來幾個月。”

“你總不能以後都蹲在我們這裏吧?”

蔡月用手推了一下顧思文說:“你說什麽呀?格格當我們是朋友才住在這裏呢。”

阿圖格格居然歎了一口氣坐在椅子上神情無奈地說:“我是喜歡和你們一起住可是現在真的有點想家回去的話我阿爸肯定不會放過我。”

“要不這樣……”蔡月想出一個點子:“我先給你探探你阿爸的口風看他想不想你如果他想你的話不會怪你的還巴不得你回去呢。”

阿圖格格高興地說:“對呀我把阿爸平時出入的地方告訴你你去碰一碰他看他現在怎麽樣……”

兩個女孩子在聊家裏的事情顧思文對安龍兒說:“安清源隻要知道你住在這裏他一定會想辦法幹掉你或者他更急於斬龍的話你們一定會再見麵我可不想你再放過他要是他不死我們這輩子就完了他肯定追瘦我們。”

安龍兒說道:“我也不想連累朋友可是我覺得他真是個人才如果他可以回朝廷好好做官他可以做個好官為國家做很多事。”

“你別那麽天真了龍少人隻會越來越貪不會因為今天你放過他明天他就變成好人我跟你說你下不了手你不要擋我我再見到他一定幹掉他留他在世上斬了我們幾個是小事要是再斬幾次龍廣東的人就全死光了說起來我回來廣東就沒吃過豬肉都不知道是不是他斬龍搞出來的問題小喇叭越說越火麵如滿月那個!煮好飯沒有……”

安龍兒默不作聲地聽完顧思文的長篇抱怨心裏卻想道:隻要嬌姐一句話我馬上奪他性命可是嬌姐從來沒有說過……是啊自己不想殺的人不是那個有能力做個好官的安清源而是嬌姐的哥哥。

過了一段日子忽然從清遠飛霞山上傳來消息山上來了官兵還帶了上百個民夫民夫全都帶著鋤頭和鏟子。

事情來得太快安龍兒的心一下提到了喉嚨。他馬上翻開桌上的廣東龍脈圖查看飛霞山正是滑石山龍脈的龍頭所在而且飛霞山的形勢和肇慶鼎湖山下的羚羊峽居然一模一樣北江把飛霞山從中間割開形成飛來峽構成崩洪過峽的真龍形態。

上一次安清源斬龍的位置是在龍下水過峽之前的山頂這一次應該也在同樣的地形實施但是這次絕不能再讓他得呈。芙蓉嶂和廣州正處北江下遊北江有任何災害將在一天之內波及廣州。

安龍兒迅把自己的分析告訴了幾個朋友顧思文和阿圖格格馬上跟著安龍兒騎馬出去飛霞山隻留下蔡月在家帶著阿潯。

從芙蓉嶂去飛霞山繞著山路走也不過百裏之地三人駕馬急駛半天時間就到了飛來峽。他們心急如焚地渡江上山一路上盡管山清水秀風光綺麗可是誰也沒有這份閑情去欣賞。他們還記得安清源在鼎湖山上製造出來的恐怖場麵和巨大災難隻想趕在斬龍之前進行阻止。

任何風景優美的名山都離不開山勢險要飛霞山也不例外三匹馬剛剛跑了大半天馬上又要登山都累得混身出汗氣喘呼呼。他們沿著山路跑了一個時辰已經把山上山下有路的地方都跑了一圈可是卻沒有見到大隊官兵的蹤影。

三人都是有備而來充份地準備了馬上麵對一場惡戰可是現在卻什麽都見不到天色慢慢暗下來一種讓人心寒的空虛感籠罩著四周。

顧思文拉著馬左轉右轉地看山對安龍兒說道:“你要是斬龍會在哪裏?你能看懂這座山的風水嗎?”

“我沒有學過《斬龍訣》斬龍的死穴是千年秘密我怎麽會知道呢?”安龍兒的頭上也冒出了豆大的汗珠他真的擔心斬龍可以無聲無息地進行而自己卻在這裏傻傻地繞***。

阿圖格格也問道:“你也說了這裏和鼎湖山一樣是崩洪過峽的前一節能不能就按原來的路線找到死穴?”

安龍兒聲音都有些抖了:“上次是山頂有個湖可那是奇觀一般山嶺很少有這樣的地形剛才你也上過山頂了明明隻有一個塔嘛。”

顧思文靈機一動說:“能不能起卦算算出什麽事了?”

安龍兒一翻手掌在掌上迅起卦占算得出一個頤卦。顧思文和阿圖格格馬上問道:“怎麽解有什麽情況?”

安龍兒皺著眉頭說:“這是頤卦卦象是山下有雷雷為動山為靜山下有雷是指暗中行動外實內虛……對方隻是在虛張聲勢現在已經離開了飛霞山……”

顧思文撓著頭說:“不會吧一百多個人虛張聲勢不會是為了我們吧?”

“是不是中埋伏了?”阿圖格格環顧著四周的黑樹影擔心地自言自語。

安龍兒舉手擦了擦額上的冷汗他明白頤卦代表著嘴巴張開的動作在笑在吃在形成一個洞都可以是頤卦可是在笑在吃的那個人分明不是自己自己可能隻是人家嘴裏的獵物。

嬌姐在這裏就好了嬌姐會怎麽辦?“啊!”安龍兒失聲叫了出來他現自己犯了一個綠嬌嬌不會犯的錯誤綠嬌嬌絕不會在沒有運算好整件事情之前就出這個頤卦應該在出前算出來而不是現在。

安龍兒神色緊張地看著顧思文和阿圖格格說:“我們可能中計了。”

“中什麽計?中什麽計!”顧思文的聲音有點慌亂。

“不要急我先想想先想想……”安龍兒也在極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他實在想不通對方要引他來這裏幹什麽也不敢肯定這是對付自己的疑兵之計甚至不知道這是不是安清源的安排。

顧思文看安龍兒一臉茫然他說:“如果對方的人都不在這裏了我們也回去吧。”

阿圖格格也說:“現在是行軍打仗的話我們可不能停在一個地方停下來就是等死了如果對方在調動埋伏我們就會被人家一窩端去哪裏都好找個地方去吧。”

安龍兒想了一會把顧思文和阿圖格格招到身邊小聲說:“我怕我們是被對方引出來了。”

“那小月豈不是很危險!”顧思文突然放大了音量:“我們馬上回去!”

“不不別去。”安龍兒一把抓住顧思文的手說:“現在沒有人知道我們從哪裏來可是如果被人跟回家我們的全部行蹤就曝露了。”

顧思文突然火了他激動地說:“那你想怎麽樣?是不是以後我們都不用回去了!”

“你先聽我說我們當然要回去可是之前我們可以花幾天時間在這附近轉一轉保證背後沒有人跟著我們才能回去。明天早上我還想上山看看這裏的風水情況……”

安龍兒沒有說完顧思文就甩出話:“我們三個人出來扔下小月一個人在家你還想幾天不回去她一個人怎麽辦?而且現在就是你一卦算出來就說東說西鬼知道是真是假要是你算錯了家裏出什麽事你擔戴得起嗎?你要轉自己轉我要回去!”

阿圖格格看到顧思文鬧情緒她也開口說話了:“你就是老想著你那個蔡月一天晚上不見都不行了要是龍兒的卦算對了你把殺手引回家裏你才擔戴不起呢!”

“我就是想著小月怎麽啦!”顧思文前所未有的激動一改平常的嘻皮笑臉:“這麽多年我和她一天都沒有分開過她家裏死人我們沒地方住沒飯吃都是一起熬過來的我不會讓她有危險。好就算我們中了人家什麽鬼計如果人家就是調開我們去算計她的話那就不用你們擔戴了我馬上回去擔著。”

安龍兒一把拉著顧思文:“文少!你別火……”

顧思文一把甩開安龍兒的手翻身上馬就往山下跑安龍兒正在上馬追去卻看到阿圖格格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雙手捂著嘴哭個不停。

安龍兒再看向顧思文他已經在山路上轉得看不見人影隻聽見嘀噠馬蹄聲。他一把捉起阿圖格格架在馬上自己也騎上馬牽起她的韁繩對她說:“不要哭了全部馬上回家!”


(一六五)伏兵


三匹快馬連夜南下回到芙蓉嶂大家回家看到蔡月在油燈下縫冬天用的棉被阿潯正在床上沉沉睡著。大家都沒有多說話洗漱之後各自上床睡覺安龍兒獨自拉了馬群到湖邊清洗放牧。

蔡月從他們回來就覺氣氛不對等阿圖格格上床後她湊到床邊問道:“你們這次出去怎麽樣了?回來這麽久也沒有人跟我說說……”

阿圖格格一翻身把臉轉到牆裏去蔡月知道這是脾氣了不過阿圖格格的小姐脾氣幾乎天天都要鬧過之後就沒事性情溫和的蔡月一向不太在乎她仍是關心地問道:“誰惹格格生氣啦?不斯文欺負你了是嗎?”

阿圖格格睜開眼睛眼珠轉了幾圈突然坐起來問蔡月:“小月你是不是喜歡文少?”

蔡月莫名其妙地搖搖頭說:“不算喜歡隻是一起生活這麽久還算互相有個照應為什麽問這個?”

“那……你會不會嫁給他?”阿圖格格幹脆直接盤查。

“嗬嗬嗬……”蔡月一聽到這個問題就笑:“不會吧我可不想嫁給他我最討厭又嫖又賭的男人大家是朋友我管不著要是我老公這樣我可受不了……”

阿圖格格卻表情奇怪地說:“可是我從來沒有見過文少去嫖妓呀?我隻見過他在街上騙人家的錢騙到錢之後他也不會去賭直接和我回來了……會不會在我麵前變好了?”

“肯定是啦你是尊貴的格格嘛那些臭男人在你麵前都要端端正正的。”蔡月為了讓阿圖格格開心起來淨挑好聽的話來說。

“那他過去和你一起過的時候有沒有過來和你一起睡?”阿圖格格的眼睛又閃出了平日調皮的光采可是她的話卻引來蔡月一陣大笑:“怎麽可能呀!我才不會讓他跑過來呢我們一向都是分房子睡就算是沒地方住的時候我們也分床。他不喜歡我這種類形的女人他老是說這不好那不好……”

“那他說你有什麽不好?”

蔡月開始現阿圖格格在套自己的話她不回答問題反而一臉神秘地問道:“今天回來怎麽一直在問他的事你們是不是有什麽展了?”

阿圖格格憤憤地說:“我們什麽展也沒有不過本來我們準備幾天後才回來的可是不斯文說不放心你一個人在家吵著說要回來還和我們吵架了。”

“嗬嗬……不是吧。”蔡月的反應象聽到一個笑話。

阿圖格格頓時氣得說不出話翻了蔡月一下白眼倒頭又睡去。

第二天大早大家按從小在戲班養成的習慣一起床就壓腿彎腰練拳練功過去這個時候都是最熱鬧的玩耍時間可是今天卻有一種異樣的氣氛顧思文沒有對誰指指點點隻是靜靜在木樁上釘梢掛插練鐵臂橋手蔡月的九節鞭不停呼呼作響成了唯一背景聲音。

來自八旗軍營的阿圖格格遺傳了旗人獨有的獵人能力她象一堆草似的蹲在屋頂一動不動手拿弓箭候著飛到屋外空地尋食的小鳥射下三五隻就可以給阿潯做肉碎米糊再射多十隻八隻就可以人人有肉吃了。

她從屋頂上看到安龍兒正在遠處的湖裏翻江倒海地捉魚說是捉魚不如說是在泄多餘精力不然為什麽一會在水麵跑一會又要潛到水裏。屋頂看下去是前院阿圖格格看著兩個人默默地練功覺得很有趣他們象兩個假裝不認識的人裝得很蹩腳。

蔡月練完功夫就走進廚房端出番薯粥給每人分了一碗安龍兒也提著幾條魚回來他放下魚就說:“我算過今天可能會出事申時會有人來找麻煩現在不知道是什麽人什麽事可是我們不能在這裏等死而且還要知道對方是什麽人所以吃過飯後我們全部離開在附近埋伏下來再見機行事……”

大家都默不作聲的喝粥安龍兒突然笑著說:“幹什麽呀大家都在一起多好快來幫助把魚烤熟了每人都有一條。”

阿圖格格不悅地看著顧思文顧思文一臉無所謂地提起魚拖著長長的尾音說:“好烤魚去。”

蔡月也說:“我去殺雞不然以後這些雞可能沒人養了嗬嗬。”又走進廚房。阿圖格格哼了一聲說:“我去磨刀箭。”

飽餐一頓之後顧思文拉著大花背安龍兒用布帶子把阿潯綁在自己背後大家一起拉著馬到附近的灌木叢中埋伏那個農家院子裏留著洗晾的衣服虛掩大門以作疑兵之計。

申時一到果然從遠處開來一隊清軍隊伍人數不多可是大家現那一隊清軍的盔甲居然和阿圖格格身上穿的一模一樣都大出意料之外。這隊馬兵豎著三麵小三角旗這代表著三支稱為什隊的十人小隊還有一麵黃色的方形龍旗這是八旗中的正黃旗騎兵。

阿圖格格驚訝地說:“哎呀我阿爸來找我了!”

顧思文小聲說道:“那不正好嘛你那麽想回家跟他們回去就是了。早上龍少嚇我一大跳還以為要出什麽事呢。”

“別吵先看看。”阿圖格格明顯不願意出去見人顧思文卻推著阿圖格格說:“你蹲在這裏幹什麽呀?你早點回家我早點回去睡午覺昨晚沒睡好悃死了。”

蔡月一伸手按住顧思文的嘴小聲說:“快看。”顧思文的眼珠從阿圖格格臉上轉到湖邊瓦屋小院看到三隊馬兵圍住了小院幾個士兵下馬後提洋槍衝進院裏。

大家的眼睛都瞪圓了蔡月小聲地說:“他們也有洋槍啊。”

顧思文也接著說:“還是嬌姐用的那種新式洋槍小兔子你快講清楚他們是什麽人?是不是來殺你的?你在家裏都幹了些什麽事?”

阿圖格格也驚愕地說:“不會呀我隻是偷了兩匹馬和一些銀票其他的東西都是我自己的我沒拿人家的東西。而且正黃旗是我阿爸的親兵他們不可能來殺我!”

他們正在小聲說話卻看到那些馬兵點起著火把就要燒房子嚇得阿圖格格一聲尖叫就從灌木從中站起來三個人同時用力把她拉倒在地用力捂著她的嘴。可是這一聲尖叫已經引起了騎兵的注意他們的動作停了一下沒有再準備燒屋倒是全部人滾鞍下馬以小院為依靠擺好了三麵防禦的陣形。

顧思文才說了一句:“找女兒要不要這麽大陣仗啊……喂怎麽有狗!”從他們眼睛看不到的位置衝出來兩隻黑色的大狼狗向著安龍兒他們的藏身之地直撲過來。大花背對太遠的事物沒有什麽反應可是對狗卻反應極為強烈它衝著前方出震天響的吠叫要向兩頭狠狗挑戰安龍兒知道這一下行藏曝露了抖手射出紅線金錢把其中一隻狼狗擊斃另一隻狼狗頭上中了阿圖格格一箭摔倒在灌木叢前麵。

安龍兒小聲說:“對方還有另一隊埋伏我們快跑阿圖格格也跟著我們他們出手太重了不知道是不是來找你的。”他說完翻身上馬就帶隊繞湖邊向北方的山上退去剛才的騎兵已經現他們也紛紛上馬整隊追上來。

當四匹馬上了山山路越來越窄顧思文大聲說:“這裏正好打個伏擊要不要在這裏幹掉他們一批。”

安龍兒拉停馬揮手讓他們先走一邊說道:“不要隨便樹敵八旗騎兵馬快槍好不容易對付。”

很快他們就上了一個山頭八旗騎兵在山腰下緊緊跟著衝上山。他們正要向北方退進山嶺之中就聽到前方小路上一聲槍響四個人立刻滾下馬分別跳到樹後掩體防禦。

從稀疏的樹林中走出兩個人一個是高大健壯的小王爺穆拓一個是斷了右臂的章秉涵。穆拓手裏拿著一支一尺長的短洋槍一邊走出來一邊吹著冒煙的槍管說:“四周全是洋槍啊大家最好不要亂動……”四周馬上響起一片拉扳機的聲音從聲音裏可以聽出四周至少有十支洋槍。

阿圖格格馬上彎弓搭箭指住穆拓她知道有台詞的人一般都是重要人物指住這個人沒錯。

穆拓看到這樣卻笑起來:“阿圖格格你的箭指錯人了我和你一樣是旗人我是來救你的。你阿爸布泰千總很快就趕上山了你過來吧。”他一邊說一邊慢條斯理地裝火藥壓子彈準備下一槍的射擊。

這時從後追來黃旗騎兵也截住下山的路其中一支什隊還下馬蹲在地上用槍指著安龍兒等人。

阿圖格格馬上叫道:“你們快來我身後他們不敢開槍打我快過來!”四個人馬上收縮成一團背靠背地防禦著四個方向隻把阿潯夾在四人中間。

章秉涵也走出來說:“安龍兒我們都知道你刀快所以不敢隨便來見你這次我們準備了幾十支洋槍才敢來……國師早知道你一定會按今天的旺向往北方撤退所以我們可以在這裏見麵哈哈哈哈……”

“什麽國師?是安清源嗎?”安龍兒奇怪地問道。

穆拓冷笑一聲說:“對就是大清的安國師親自布局引你到飛霞山然後跟你回家我們才可以帶著人馬來和你聊天老實說要找到你可真不容易。”

安龍兒這會明白了為什麽安清源複職之後一直不下手斬龍他是要先殺安龍兒然後才安安穩穩地做事;而他知道安龍兒看過肇慶府龍脈崩洪過峽的斬龍風水死穴於是在同樣是崩洪過峽的飛霞山上布置出大隊人馬引起安龍兒注意使安龍兒馬上從風水上肯定這隊人馬是為斬龍而來當安龍兒現身在飛霞山上再連夜跟蹤回家現在才好整以暇地慢慢布局設伏圍殲。

現在安龍兒並不擔心自己不能闖出這個埋伏圈他擔心的是幾個本來和這件事無關的朋友。他小聲對阿圖格格說:“格格看來他們不會傷害你如果肯定沒事的話你先回去。”

阿圖格格卻說:“我不認識他們我要見到我阿爸再說。”然後她把馬韁挽在手臂上對穆拓大聲說:“我們要走了你們讓開路!”說完半步半步慢慢試探性地向前移動。

穆拓穩穩地站在山路中間攔著舉起手中的短槍指著阿圖格格說:“我很喜歡你的性子可是我不能讓你走我得向你阿爸交待格格不要再向前進了。”

阿圖格格又向前逼了半步拉起十分滿弓用箭指著穆拓說:“我不知道你是什麽人你再不讓開我的手指累的話可要放箭了!”

“停下!”穆拓突然大喝道。

阿圖格格也毫不示弱地大喝道:“讓開!”

“呯”!穆拓向阿圖格格手上牽著的馬開槍那馬出一聲哀鳴撲倒在地阿圖格格的箭立刻射向穆拓的胸前穆拓早料到有這一箭及時側身閃開同時看到對麵的八旗騎兵後麵跑上來幾匹馬馬上一個八旗將領對他們大喝道:“停手!都放下槍!”


(一六六)借刀殺人


說話的人正是阿圖格格的阿爸守禦所千總赫舍裏布泰他長著一張不怒而威的臉一副整齊的盔甲穿在高大典型的北方人身材象鐵塔一般威武雄壯。

顧思文小聲問阿圖格格:“這是你阿爸呀?”

阿圖格格點頭稱是顧思文說:“你老爸真凶象門神一樣噯。”

布泰千總用馬鞭指著穆拓身後說:“你們放下槍!鐵騎隊也放下槍!”

穆拓身後的士兵一直藏在樹叢中聽到千總下令不敢不從可是自己不是千總的兵又好象不方便一下就聽人家的命令都端著槍在左右觀看不知如何是好。

章秉涵手掌向後一張說道:“別放下槍!”然後他對布泰千總說:“國師府清剿風水邪道是朝廷密案可以調用城內任何兵馬這次我們查明你女兒也在其中為免我們日後朝中不好見麵才通知千總來領回女兒。如果千總覺得國師府調兵不當可以先帶走你女兒然後再上奏折參我們本子可是如果你現在阻撓公務不要怪我們按例操辦。”

布泰千總聽到有漢人官員這樣對自己說話臉色極為難看他說道:

“你閉嘴什麽時候輪到你這奴才說話。穆大人你現我女兒通知我來這裏布泰很感謝你可是你現在和我女兒搞成這樣不是想做場戲給我看下我麵子吧。”

穆拓上好子彈又用槍指著唯一可以長距離攻擊他的阿圖格格說:

“千總剛才和你說話的奴才是章秉涵副使比你我都要高上兩級以後要尊重點不能看他是漢人就有點兒那個。”穆拓說得好象在給章秉涵拿回點麵子可是語氣輕蔑章秉涵聽起來同樣不是滋味。穆拓接著說道:“你女兒的脾氣你很了解你說現在是她用箭指著我還是我用槍指著她呢?”

阿圖格格聽了他們的對話知道穆拓是底氣最足的人更加肯定釘住穆拓就有可能走出去她又向前站了一步擋在安龍兒他們前麵箭還是指著穆拓她說道:“你要不馬上開槍打死我要不馬上讓路放我們走我這手指頭上可沒多少力氣掐住箭杆。”

“阿圖玩夠了要脅朝廷命官是死罪!快放下箭走過來!”布泰千總氣得腦袋冒煙正要催馬過來捉人阿圖格格大聲說:“阿爸你別過來這些都是我的朋友我要和他們一起走出去。”她一說完對大家低聲說:“走不要管他們走出去。”

穆拓現鐵騎隊的火槍陣又重新抬起槍可是在很會配合的什隊長指揮下那些槍好象不知不覺地指向自己。再說從火槍的使用上一前一後的布陣埋伏也極不合理隻要雙方一開火就會形成交叉火力就算中間的人全打死前後隊的槍手一樣會互傷。想到這裏穆拓不禁慢慢向後退安龍兒他們背對著背一步一步向前逼近。

布泰千總看到阿圖格格當他說的話是耳邊風氣得摘下頭盔露出大光頭用手使勁搓了幾下翻身跳下馬跑到穆拓身邊說:“小王爺我算是怕了你了你這是幹什麽呀?你跟我說是叛匪劫了我女兒我才帶大隊人馬來你看這些是什麽呀都是帶狗背娃的小屁孩你他媽不是要我八旗鐵騎朝他們開槍吧!”

布泰千總一向脾氣大本來是想求穆拓緩和事態哪知越說越火最後說起了氣話。

穆拓實在也擔心阿圖格格的手指軟不知道那箭什麽時候不小心射出來他對布泰千總說:“你別看他們是小屁孩他們身上都背著命案兩廣總督衙門的縱火殺人案就是他們幹的千總你先救出你女兒其他人就地處決也記上你一功快!”

阿圖格格一邊向前逼一邊說:“阿爸不要聽他胡說我們沒有放火殺人是他們國師府要斬殺廣東的龍脈想把老百姓都殺死我們才進總督衙門偷了地圖他們是壞人你不要幫他們!”

布泰千總更是氣得臉紅耳熱他指著阿圖格格說:“你這王八蛋什麽都敢幹……你還龍脈你你真是進衙門偷了人家的地圖……你……我真恨沒有早點把你打死……”

顧思文這時候突然說話了:“千總世伯你不要嚇格格啦她一會手一抖射死穆大人你全家都不掂啊不過要是穆大人打死格格你就沒了這個漂亮女兒……”

布泰千總何等疼愛自己的女兒隻是自己暴燥女兒刁蠻父女二人才會天天吵鬧不休可是看著穆拓用槍指著自己的女兒他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坐視不管他聽了顧思文的提醒更是明白今天的一仗不能打起來無論哪一方死了人都是自己吃虧他大喝一聲:“停全部停下。”然後自己跳到槍箭中間。

阿圖格格哭喪著臉說:“阿爸你不是吧我的手真是好累呀你不要站在中間了快叫人幹掉前麵那幾個壞蛋放我們走吧。”

布泰千總一聽馬上重新跳開他隻是脾氣暴燥可不是笨蛋要是自己死了穆拓絕對一陣亂槍打過去阿圖格格就死定了。他一讓開路阿圖格格馬上向前衝去和她配合過小三才陣的顧思文和安龍兒緊緊貼在她身後一個在她左邊用長槍掃開前方一個用刀在右方侍機進攻。

穆拓知道他一開槍阿圖格格就會死去然後自己的槍手就會亂槍打死那幾個小屁孩然後肯定是脾氣暴燥的布泰千總下令鐵騎隊亂槍打死自己所以他現在根本不可能開槍阿圖格格進一步他隻能退一步阿圖格格向前跑他就隻能向後跑。事態展得真是爛啊他的腦袋裏不停地想為什麽會成了這樣一個格局?

出來之前安清源和他們說得好好的調來布泰千總可以救出他女兒賣個大人情又可以分散安龍兒那夥人逐個擊破現在完全不是那回事。三隊人馬組成一個龐大的人圈在芙蓉嶂上向北移動大家不敢接戰不能撤退不能攻也不能守這樣下去總有一個破綻會打破這個局麵而兩敗俱傷。

穆拓在恨不得一槍打死布泰千總的時候終於想明白了安清源的計劃:想必安清源早就知道布泰很關心自己的女兒也知道阿圖格格和安龍兒他們的關係眼前這一局死棋是安清源布置出來給自己的一個陷阱安龍兒是最危險的對手不能殺的阿圖格格也是對手現在連布泰千總和整支黃旗鐵騎隊都隨時變成自己的對手在這局裏自己成了最傻的反派安清源要殺自己可是卻不會自己下手這一招借刀殺人玩得真絕啊。

現在穆拓完全被動他恨安清源恨得手指抖他對阿圖格格說:“我不為難你阿爸你放下箭我放下槍……”

“不行!你放下槍全部人停在這裏!”阿圖格格得寸進尺。

布泰千總一聽這是大好機會他馬上激憤地對阿圖格格說:“穆大人放你一條生路你還要搞什麽是不是想反了?你知不知道這樣搞下去我們一家大小都要被你害死!你媽你哥天天念叨著等你回去呢!”

穆拓一聽布泰千總口氣軟下來馬上對阿圖格格說:“你再頂著這件事不要怪我……”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布泰千總瞪眼大喝一聲:“你敢!”聲如雷鳴嚇得穆拓整個人抖一抖。

這時章秉涵也明白了安清源的陰謀他說出了穆拓說不出口的心裏話對火槍隊大聲喝令:“火槍隊原地停不要開槍!”

安龍兒他們從穆拓和章秉涵之間衝過大家重新翻身上馬;因為剛才穆拓打死了一匹馬現在蔡月和阿圖格格共騎在一匹馬上。

鐵騎馬隊也隨後從穆拓的埋伏圈中衝過布泰千總飛身跳上掠過身邊的快馬帶著鐵騎隊向阿圖格格追去;穆拓看著數十匹馬從自己麵前絕塵而過氣得向天放了一槍後把槍狠狠摔到地上。

在蜿蜒的山路上鐵騎馬隊緊緊地咬住少年們那三匹馬。三匹馬上坐著四個人本來跑不快可是在小路上馬匹要排成一行前進就算鐵騎馬隊追到可以向目標開槍的距離也不敢隨便開槍因為阿圖格格坐在最後一匹馬上押陣而且還是坐在後座上鐵騎馬隊開槍就有可能打中她。

很快衝下山嶺到了平原地帶馬匹可以分散前進訓練有素的八旗鐵騎分成左中右三隊向前逼近布泰千總一馬當先追到阿圖格格後麵大喊:“阿圖快下來馬隊立刻要進攻了!”

阿圖格格回頭說:“阿爸不要追啦他們是我的朋友不是壞人!”

布泰千總又拍馬追近一點說:“剛才你要脅命官是死罪我不捉這幾個人回去我們全家都要誅連你明不明白!你快下來阿爸要捉人了!”

阿圖格格也是心亂如麻可是這快馬飛奔的時候哪能停下來商量她狠狠一夾馬肚隻管向前衝去。布泰千總看到女兒這種態度拿起銀哨吹起進攻的哨號已經夾在安龍兒馬隊兩旁的騎兵可不是省油的燈一抬槍就把安龍兒和顧思文的馬擊斃。

安龍兒從正在倒地的馬背上象鬼魅一樣閃到顧思文的馬上把正在向地麵狠摔的顧思文平平穩穩接到地麵然後再次高高躍在空中正好讓過蔡月和阿圖格格的馬落在布泰千總的馬頭上揮刀就斬。

阿圖格格立刻尖聲驚叫:“不要殺我阿爸!”


(一六七)困局


話音未落布泰千總所騎的快馬已經馬頭落地安龍兒撲在布泰千總身上卷著他隨著死馬一同在慣性下向前滾落地麵撞起半天灰土四周一片沙塵滾滾。這一個從獵物到獵人突然轉變的攻擊使形勢猛然逆轉。

阿圖格格從馬背上跳下來蔡月拉停了馬匹顧思文提槍衝到蔡月身邊護著從顧思文馬上摔下來的大花背跑回大家中間對著騎兵狂吠阿潯趴在安龍兒背後嚇得哇哇大哭現場一片吵雜混亂四支鐵騎隊拉回戰馬布成四方陣把他們圍在中間。

布泰千總的頸上已經勒上一條致命的紅線他從皮膚傳來的痛感知道這條線隨時可以割斷他的喉嚨;他作為一個武將很清楚要一刀斬下人頭是經過長期訓練才可以做到的事情剛才居然親眼看著那斬斷馬頭的一刀在自己眼前掠過這種前所未有的剛猛淩厲讓他終於明白為什麽穆拓說這幾個小屁孩人人都有命案在身要說這黃毛少年沒有殺過人打死他也不相信。

四十支洋槍指著包圍圈中每一個人安龍兒手牽紅線緊緊貼在布泰千總身後阿圖格格跌跌撞撞地跑過來問:“阿爸你沒事吧!”

布泰千總用力拍了幾下安龍兒的手讓他鬆一鬆紅線才可以開口說話:“快放開我你勒死我你也走不了。”

安龍兒用力一收緊紅線閉起他的嘴然後自己才說:“我不走了我和你一起死我隻要你放他們走。”

“龍兒快放開我阿爸快不行了!”阿圖格格看到布泰千總臉色紫就要衝過來推開安龍兒安龍兒後退一步閃開阿圖格格的手紅線又勒進喉嚨一層:“放不放人?”

布泰千總又拍安龍兒的手然後說:“放……嗬嗬……阿圖要跟我回家……”

阿圖格格單膝跪在地上抽出兩支箭握在手裏他對布泰千總說:“阿爸我跟你回去可是你要放了我的朋友不然我也死在這裏你帶我的人頭回去領賞吧……”

布泰千總說話越來越艱難:“他們是漢人……你保他們……幹什麽……”

阿圖格格厲聲回答說:“我不是漢人可是他們從來沒有不管我的死活也沒有當我是外人他們是我的好兄弟好姐妹!阿爸你也說過我們旗人不會恩將仇報所以我一定要保住他們!”

“好……放人……小子你放開我!”布泰千總說了兩句又要狠安龍兒絕不會相信他的話手上一緊又把布泰千總勒得翻白眼。

“放開我阿爸!”阿圖格格紅著眼圈說完之後反手握著一支箭突然深深插入自己的大腿。一陣鑽心的痛傳遍全身她緊閉雙眼一聲不吭咬著嘴唇直咬得嘴唇出血。她以箭自傷是為了讓布泰千總知道自己的決心有多大更重要一點是讓布泰千總看到自己腳上受了重傷不會再逃跑或許可以緩解布泰千總追擊少年們的決心。

阿圖格格的舉動出人意表布泰千總頓時全身亂動想掙脫安龍兒去阻止女兒蔡月驚呼一聲跑到阿圖格格身邊抱著她阿圖格格艱難地推開蔡月對她說:“你們快走……”然後雙手握住另一支箭顫抖著把箭頭壓在喉嚨上說:“龍兒放了我阿爸……你們馬上走你們如果死了我陪你們上路……走吧……”

她嘴唇流出的鮮血染紅了胸前的甲衣大腿上插著箭的傷口慢慢地滲出血滴到地上;她雙眼象冒火一般看著安龍兒安龍兒輕輕鬆開布泰千總頸上的紅線身形一閃也跪到阿圖格格身邊隻說了一句:“格格”就再也說不出話。

布泰千總也想跑過來阿圖格格眼睛瞪著他說:“阿爸不要過來你走到那邊去……遠一點叫鐵騎讓開路。”她把布泰千總指揮到北方的位置後對蔡月說:“我不能跟你們走了……文少很喜歡你……我……”

阿圖格格含著眼淚的眼睛四處掃一下看到提著長槍護在外圍的顧思文她忍著劇痛喘著氣小聲說道:“文……”

顧思文聽到阿圖格格叫自己猛地轉過頭看看她馬上又轉回去對著外麵可是腦海裏印下的是一個深切的眼神。他奇怪地再轉過頭確認剛才是不是看錯了阿圖格格對著他露出一個從來沒有過的溫柔笑容蔡月看在眼裏心裏一陣心痛。

阿圖格格的聲音越來越小:“和你們在一起我很快樂……”然後她頓了一下小聲說道:“走吧。”

安龍兒和蔡月交換了一下眼色猛然聽到阿圖格格大喝一聲:“快走!我數一百下還看到你們的背影我就死在這裏一!二!三!……”

安龍兒馬上叫道:“小月文少你們上馬我押後。”

蔡月和顧思文一起跳上唯一剩下的馬安龍兒背著阿潯帶著大花背向北方趕馬飛奔而去。

布泰千總用布巾包著頸上的傷口慢慢走近阿圖格格被她喝止在十步開外阿圖格格用箭抵著自己的喉嚨說:“別過來讓開我要看著他們離開。”

布泰千總看著倔強的女兒既生氣又心疼可是看到女兒心疼阿爸受傷還可以象個勇士一樣為自己的朋友力拚到底倒是有幾分自豪。安龍兒他們遠去得幾乎看不見蹤影他知道女兒也不會再自殺了慢慢走到阿圖格格身邊說:“放下箭了放下吧……”然後慢慢拿下她手上的箭扶她平躺在地上招來鐵騎隊中的軍醫給阿圖格格急救。

軍醫在拔箭包紮阿圖格格雙眼不斷湧出淚水可是卻咬著牙一聲不哼。布泰千總蹲在旁邊一臉關切粗聲大氣地說:“你這混蛋在家裏碰一碰都要哭半天現在出走幾個月倒成了硬漢子。他們……真的殺了人嗎?”

阿圖格格額頭上全是冷汗失神地半睜著眼睛:“這世道誰都在殺人不殺人怎麽活下去。”

布泰千總抱阿圖格格坐起來說:“回家就好了阿爸以後不打你。”

“可是我還會出走哦。”阿圖格格的眼神裏又恢複了一點調皮。布泰千總哈哈一聲說:“反正不會是我打走的你自己會回家的嘛。”

安龍兒趕著馬跑了兩刻鍾大花背已經氣喘如牛把舌頭伸得很長。顧思文回頭看看後麵沒有追兵趕馬躲進一片樹從中拉停馬跳了下來。大家忙問他出了什麽事。

顧思文卷起衣袖一邊擦汗一邊說:“龍少你不是打算一直向北去吧?”

安龍兒說:“我現在打算到清遠雞啼嶺找洪門的兄弟以前嬌姐幫他們破解過邪門風水局我認識他們的堂主和白紙扇大家也算是有點交情我們可以看看他那裏能不能落腳。”

(紅塵說:雞啼嶺上的風水局在第一冊有精采的故事;山堂是洪門中各自獨立的軍隊稱號堂主是山堂的最高領導白紙扇是堂口軍師的秘密稱號。)

顧思文說:“這個連環局是安清源布下的如果我們現在馬上去找地方落腳人家早就想到了我們再向前走前麵一定還有一路伏兵等著我們不然那家夥就不叫安清源了。”

安龍兒和蔡月都覺得有道理顧思文又說:“剛才你看得出姓穆的和安清源是什麽關係嗎?”

安龍兒答道:“安清源是國師姓穆的是下手。”

“錯啦所以說你四肢達頭腦簡單。”顧思文叉著腰喘著氣說:“你們沒看出來嗎?要不是兔爸帶隊來圍剿我們早就死光了安清源想姓穆的死更甚於想幹掉我們;之前那一局是安清源在害姓穆的隻要姓穆的走錯半步他和我們都要死於八旗馬隊的亂槍之下;姓穆的官不大可他是小王爺姓章的官很大可是因為是漢人處處受氣安清源官最大可是還得用這種暗招幹掉姓穆的他們之間有很大的仇。”

蔡月茫然地說:“那和我們有什麽關係?現在格格都不在了騎兵又不追我們我們也隻能找地方躲呀。”

“去殺安清源也未必行不通……”安龍兒自言自語地說被顧思文狠狠敲了一下腦袋:“你想找死啊剛才你沒聽姓穆的說就是知道你刀快所以調來洋槍隊對付你他這豬頭都知道要用洋槍才可以幹掉你安清源會不知道嗎?我們再向前走隻會遇上一個更嚴密更多洋槍的陷阱。”

安龍兒和蔡月都明白了事實上對方再來一次伏擊的話一定比剛才更猛烈有效硬要走下等於是自投羅網飛蛾撲火現在馬不夠用阿圖格格又不在團體戰鬥能力大為減弱大家突然象布泰千總一樣領悟到阿圖格格這個刁蠻公主不在的日子是如此不快樂。

安龍兒想了一下對大家說:“我才是安清源的目標可是我們這裏最需要保護的是阿潯和小月文少你帶她們從北江水路回廣州我在這裏對付安清源。”

“這怎麽可能嘛?”顧思文衝口而出否認了安龍兒的話可是安龍兒馬上說:“其實我輕功可以比剛才更快你們要是不答應的話我馬上走你們騎馬也追不上就這麽定了。”

“先別輕功!”顧思文跳到安龍兒身邊一把拉住他衣服生怕他馬上就飛走:“你聽我說完別急嘛。小月帶阿潯和大花背先回廣州這樣做我同意你去單挑安清源卻不一定會贏。你想從昨天引我們上飛霞山開始到現在的一石二鳥是一個多精巧的布局每一步都是對著我們的弱點而來他太了解我們了他還會和你比武讓你用最擅長的功夫和他拚命嗎?這次別說洋槍可能大炮地雷機關陷阱都得用上這次不會象鼎湖山上那麽走運有個嬌姐突然跳出來救你了……”

安龍兒也想知道這次麵對安清源的吉凶成敗他習慣性地伸手掐算起來顧思文一手拍在他正在掐算的手指上:“別算了剛才從芙蓉嶂出來你還不是算了個撤退方位?你會算人家更會算安清源已經在你撤退的路線上設埋伏了你現在再算還不是中計?”

“這又不行那又不行你想怎麽樣?!”安龍兒大聲說道其實他的腦子現在亂成一團這種進退兩難的困局讓他現自己空有一身功夫卻無處施展沒有綠嬌嬌在身邊自己是如此軟弱無能。

文少終於露出小神仙獨有的自信笑容:“我就是等你問這一句嘛有江湖宰相在你身邊何愁大業不成?哇哈哈哈!”


(一六八)敵愾同仇


在顧思文和安龍兒的一致意見下由蔡月帶阿潯從清城下北江坐客船連夜回廣州等消息。大家從當地人口中得知這裏離北江碼頭不過一個時辰的路程於是兩人送蔡月到大路旁搭上向清城方向的運糧車隊。

蔡月自從見到安龍兒開始就下定了永遠在一起的決心每一次安龍兒百般勸阻她總是不顧一切地跟著他;她知道分開後的等待很可能遙遙無期不如把握現在努力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就算隻有一天一時一刻這個現在都是真實的幸福。可是現在他們麵對的情況不隻是蔡月賭上自己的性命就可以永不分開自己不要命也不能把小阿潯放在血火危機之中。蔡月知道她回廣州意味著安龍兒和顧思文將進行一場義無返顧的反擊她身上背負著這兩個男子漢最珍重的意義隻有她安全安龍兒和顧思文才沒有後顧之憂。

看著從小朝夕相處一起成長的顧思文離開讓她感到不習慣可是離開安龍兒讓她感到的卻是失落和空虛心思細膩的蔡月知道這是喜歡。她背起兩歲的金混血女孩阿潯拉著看起來有點體力不支的大狗大花背看著安龍兒和顧思文一臉惆悵和不舍。

“我等你們回來兩個都要回來好嗎?”蔡月聽阿圖格格說過顧思文昨天為了不讓自己獨自在家過夜鬧著要回來的事這讓她有點意外她沒想到老是在自己身邊混吃混住的顧思文會對她如此重情重義可是仔細想想又覺得不奇怪顧思文這幾年長大了好象總是說得在外麵花天酒地但事實上總是天天晚上回家睡覺從來不會讓她獨自在家過夜。

顧思文嘻皮笑臉地說:“我們不會和別人拚命的我保證講服安清源不再斬龍後馬上回家你放心去吧。”

蔡月和顧思文鬥嘴沒有十年也有八年一聽他開口說話就想罵人不過這次她忍著嘴說:“我才不擔心你呢我是擔心出什麽事你把龍哥推到前麵做擋箭牌。龍哥你會回來吧啊?”

顧思文歪著嘴說:“太不給麵子了。”安龍兒說道:“我保證我們一起回來不信你算一卦一定是大吉。”

蔡月搖搖頭說:“不算算出來什麽我都不會相信我隻信你說的。”說完從頸上解下一個用紅線栓著的桃形玉墜掛到安龍兒的頸上小聲對他說:“平平安安我先回去了。”

顧思文一看蔡月送東西給安龍兒很不滿意地說:“你不送一份給我啊?”

“嬌姐上次送玉的時候你拿了一份隻有龍哥沒有拿我當然不給你了你還想要下次自己找嬌姐要去吧車要走了。”蔡月說完跳上等在路邊的牛車向他們揮揮手就坐到車頭。

牛車一拉動安龍兒和顧思文就跳上馬按來時的路飛奔回去。蔡月聽到馬蹄聲飛快地離開自己馬上轉頭看著遠去的背影手捂在沒有玉墜的胸口一顆心象跟著安龍兒越去越遠。

穆拓和章秉涵帶著十幾個從神機營調來的洋槍手向北追去說是追其實不過是趕著馬小跑他們知道再快也快不過布泰千總的八旗鐵騎現在不如先到和安清源約好的碰頭地點飛來峽看看安清源見到自己活著回來的表情。

他們剛剛下山就看到一麵垂幅黑旗豎在密布小叢林的山坳口黑旗上寫著“小神仙”三個大字。穆拓剛以為安龍兒等人已經全部逃遁沒想到安龍兒同夥的旗會豎在這裏氣得拔出洋槍就要向前衝章秉涵連忙攔住他說:“穆大人小心有埋伏我先過去看看。”然後他舉手示意全隊停下帶兩個士兵舉著槍慢慢向大旗走去。

四周一片靜謐章秉涵小心地觀察四周又繞著旗看了幾次沒有看出什麽異樣這時從穆拓身後傳來一把圓潤的男中音聲音不大不小讓人聽了覺得很舒服這聲音念道:

“江湖學術今幾年不求富貴樂清閑。閑來悟得琴堂裏悶來涉水又登山。雖然不是黃宮客一日清閑一日仙。”

顧思文和安龍兒蹲在有密草掩蓋的山溝裏安龍兒小聲問顧思文:“音律文理完全不通六句詩就用了三次閑字寫得太沒才情了。”

顧思文嘴巴輕輕地動著說:“開攤看相之前要念這種東西才顯得凡脫俗我次次都念這……”

穆拓雖然看不到人但一聽這聲音就記得是誰他大喝道:“不要裝神弄鬼了馬上給我走出來!”同時舉起手五指一張做了一個分散搜索的手令十幾個士兵慢慢分散向四周向各個隱蔽地形搜查。

“哈哈哈哈……”顧思文慢慢走出山溝從密林中轉出來:“不用找了我在這裏不過先不要開槍我有個大秘密要告訴穆大人。”

當穆拓看到顧思文兩手空空從自己身後走出來他身邊的士兵馬上舉起洋槍瞄準顧思文穆拓疑惑地問道:“安龍兒呢?”

“這還用問他當然是躲在暗處了一方麵要保護我一方麵要瞄準穆大人的頭如果我們要下手的話你現在已經死了……”顧思文說完又是一陣仰天長笑。

穆拓和章秉涵忍不住轉動眼珠四處看雖然在意料之中的什麽也看不到但顧思文的話不得不相信。章秉涵走上前說:“就算你們現在設下埋伏別以為占盡先機沒有動手都不知道鹿死誰手。”

顧思文把雙手盤在胸前靠邊在一棵樹幹上說:“還動什麽手啊山羊胡子你的手已經被龍大俠一刀砍斷穆大人背後的刀傷還很痛吧?龍大俠要取你們性命的話你們早死了可是這又何必呢?殺你們對我們一點好處也沒有可是殺了我們的話你們就慘了……”

穆拓現在比剛才冷靜了一些他和章秉涵交換了一下眼色揚手讓士兵們放下槍說道:“你說的話是什麽意思?”

顧思文看到情況有點變化了於是走到穆拓麵前說:“兩位大人你們坐得那麽高我怎樣和你們說話呢?”

穆拓和章秉涵猶豫一下還是翻身下馬顧思文把兩人招到身邊低下頭小聲說:“你們知不知道綠嬌嬌是安清源的親妹妹?”

“啊?!”兩人大吃一驚。對穆拓來說不講起不覺得一講起來才現綠嬌嬌的五官和安清源真是頗為相似不同的隻是這套五官出現在男人臉上顯得帥氣斯文出現在女人臉上顯得漂亮可愛;章秉涵是玄學老手早就現這一點可天下人大都入形入格五官有相似之處並不奇怪國師從來不說破又一直全力追殺綠嬌嬌他也不敢往那方麵想現在聽顧思文這樣一說馬上把過去生的許多事串成一條線。

顧思文看話一出口就有效果馬上接著說:“你看你看我一說你們就全明白了吧你們以為綠嬌嬌一個小女孩有什麽能力從你們手下逃脫?你們這麽多年都捉不到她和綠嬌嬌交鋒每戰必敗是什麽原因?就是安清源在搞鬼。”

穆拓和章秉涵這時恍然大悟了怪不得多年來安清源帶領他們搜殺廣東的玄學家就是沒有殺綠嬌嬌為什麽追綠嬌嬌到江西得不到《龍訣》還讓國師府損兵折將。穆拓回想起自己的哥哥死在伏魔之殿安清源親眼看到卻隻是丟下幾句冷言冷語的場麵不禁怒火中燒地問道:“他為什麽要這樣?”

顧思文歎一口氣說:

“你們用腦子想想嘛安清源斬龍要搞這麽久嗎?這是他們安家的風水秘訣他是安家長子他早就會《斬龍訣》了想斬什麽龍脈就斬什麽龍脈可是他斬完龍還有什麽可幹?總不能把天下十三省的龍全斬了最後去斬大清的龍脈吧?”

穆拓聽到這裏更忍不住恨恨地說:“他不敢?他什麽都敢!”

“就是。”顧思文馬上接上話題:“他給自己找了一件辦不完的事情樹起一個打不死的對手年年在國師府調兵遣將借機把國師府裏不喜歡的人都送進棺材慢慢就可以全部換上自己人把國師府變成自己的小朝廷他以後會不會想把小朝廷變成大朝廷我不知道我隻知道要是龍大俠和我死了你們就死定了。”

章秉涵一臉輕蔑地對顧思文冷笑兩聲:“哦?你們這幫三教九流有這麽重要嗎?”

“哼哼你這麽快就忘了你的右手是怎麽斷的?”顧思文動不動就提章秉涵最痛的地方氣得他吹胡子瞪眼睛顧思文壓下他的氣勢才慢慢說道:“還有一個秘密你們一定不知道安清源為什麽要你們追殺龍大俠?那是因為天下隻有龍大俠和他一樣會斬龍!要是龍大俠不死他安清源就坐不穩這個位子對他來說你們這些出身年資才能相貌都比他好的名臣和龍大俠一樣都是擋路的石頭你們打起來誰死都是他賺的便宜如果龍大俠真的不小心仙去你們還有什麽用?”

顧思文看看兩個大人的臉色看來不隻是半信半疑已經有點敵愾同仇了他接著說下去:“那時他就調你們去對付綠嬌嬌對付綠嬌嬌還不是死路一條嘛綠嬌嬌和他大哥合夥害你們她怎麽會死呢?最後死的肯定是你們。龍大俠就不同了他經過很多奇遇之後已經成了龍虎山的高道不會為世俗名利大打出手隻是安清源苦苦相逼才被迫出山上次誤傷了兩位他一直很過意不去他和你們本來就沒有過節殺了你們對他也毫無好處可是殺了安清源的話舒服的人可就多了……”

顧思文又停了下來這一次他要好好看著穆拓和章秉涵的反應他看到兩個人臉上全是專注眼裏全是殺機儼然都成了顧思文的同謀顧思文說話越來越小聲穆拓和章秉涵越湊越近:“殺了安清源綠嬌嬌就不成氣候龍大俠也可以回山歸隱那時還不是兩位揮經世之才的時候嗎?”

章秉涵一把揪住顧思文的衣服把他扯到身邊惡狠狠地說:“你膽子還真不小誹謗朝廷命官煽動官員相爭你以為這樣就可以活著走下山嗎?”

顧思文對這一套太熟了他麵不改色地說:“兩位大人不能出手可是我們可以;在人多的地方不能下手可是在人少的地方就可以隻要我們知道安清源什麽時候去人少的地方其他的事哪裏要兩位大人操心嘛。”說完斜眼看著章秉涵往他衣襟裏塞進一個紙團。

章秉涵放手扔開顧思文穆拓帶隊一言不地向北奔去。顧思文看著馬隊走遠馬上跑去拔起小神仙的大旗對不知躲在哪裏的安龍兒大叫:“走了走了回廣州找小月!”


(一六九)等待


淩晨時分一騎快馬停在珠江邊上的小院門前從門裏撲出來一個滿麵激動的少女無聲無息緊緊抱著一個健壯的黃頭少年。顧思文蹲在地上一手捉住大花背頸上的鏈圈不讓它跳得太厲害另一手握著它又長又大的嘴不讓它吠叫眼裏滿是無助和淒愴。

為了不引起鄰居的注意蔡月壓著聲音說:“你們這麽快就回來了有沒有打仗?有沒有受傷?”她一邊說抬起手輕輕貼著安龍兒臉上的舊刀疤。

顧思文一言不地帶著大花背走進小院到房裏看熟睡的阿潯。安龍兒看著顧思文落寞的背影一臉尷尬地慢慢推開蔡月大家迅進屋裏關上門安龍兒給蔡月講述了顧思文的退敵解圍的妙計。蔡月聽得津津有味大肆表揚了顧思文一通可是這次顧思文沒有象平時那樣同時展開自我表揚隻是在家裏走來走去整理行李等安龍兒講完了大概情況他對大家說:

“安清源現自己的布局被中途化解一定會找原因。不過我估計他沒有那麽快想到我們把小王爺變成了二五仔。”

安龍兒插嘴說道:“但是他算卦的話完全可以算出身邊有內奸和我們的動向。其實我們會算卦的人之間沒有什麽秘密象下棋一樣雙方看著同一個公開的棋盤隻是不知道他下一步會做什麽和看看誰更快……”

“龍少你把算卦當成能醫百病的神仙水了。”顧思文毫不客氣地說:“很多事情不用算卦算命在做起來的時候隻要按人心和常理去推測就行了。象你說的下棋你可以用卦算出誰會贏可是你算不出他下一步棋怎麽走;而一個老棋手就可以從棋局的形勢中看出他唯一可選的棋著如果這個老棋手很熟悉對方為人和棋風更加可以從幾步可能會走的棋中選中對手一定會走的一步棋;現在安清源就是那個老棋手你就是那個輸棋的傻瓜;他太了解你了他不用算卦都知道你下步會做什麽可是他不了解我他就隻能算但是算出來的卦他會不會相信呢?他自己身陷局中就算他的卦百百中他心裏那點猜疑也不會消失;就算他算出了結果中途的變數一樣打得他昏頭轉向就算他贏了也未必是真贏你輸了未必是真輸。”

蔡月一臉茫然地說:“好深奧啊不斯文你什麽時候變成這樣了?”

“我一向都這樣隻不過你從來都當我是白癡。”顧思文話中有話蔡月和安龍兒都沒有再說下去。

顧思文又說道:“安清源突然打破了你的安排你現在不能從洪門收風(紅塵說:收風是洪門暗語意指收集情報)也不能再從芙蓉嶂控製七條龍脈安清源看似贏了這一局可是他不贏這一局你何來兩個這麽接近安清源的二五仔你還沒死他就不是真贏。你在輸棋的時候看清了對手的套路這就是贏棋的開始懂了沒有?”

安龍兒順從地點點頭顧思文卻說道:“我保證你沒有懂因為連安清源也不知道他在和你下棋的時候中途換了人其實他現在是在和我下棋你正氣凜然絕不會和八旗小王爺勾搭成奸人家早就猜到了可是我顧思文會我不是大俠我是江湖上隻講利益不講道義的看相佬!”顧思文越說越激動誰都看出他在借題揮泄心中的不滿。

顧思文麻利地捆綁起最後一個包袱扔下一句“天亮就準備搬家”然後獨自走出小院。安龍兒有點不知所措地問蔡月:“他幹什麽?他以前也是這樣的嗎?”

蔡月說:“不知道他出去我從來都不跟著可能是去賭錢吧他常說自己去賭錢叫雞的。”

“我去看看。”安龍兒說完後追了出去。

顧思文坐在珠江邊呆呆地看著江麵他身邊放著一個竹籃子籃子裏放著一垛公雞大碗。珠江對岸泊滿各種大小船隻有些早早出航的船隻慢慢離開碼頭迎著東方江口的紅霞駛去。

安龍兒走到他身邊坐下對他說:“我還以為這麽早就有地方賭錢呢?”

“大檔全天都有得賭你想入局我帶你去你算卦我押寶贏了一人一半輸了你包。”

安龍兒笑了笑說:“謝謝你一直這麽支持我。”

“講這些幹什麽。老實說次次都是那大頭妹說要跟著你我是不放心她才幫你的。”

“我還以為你真是這麽夠義氣呢。”安龍兒說完兩個人都笑起來。

顧思文說:“現在想沒義氣都不行了我們都被你的天下大事拖下水了再說我也想會一會安清源看看是國師厲害還是宰相厲害。”

“對了你上次還沒有告訴我江湖的宰相是誰封的?”

“這和洪門有關……”顧思文轉頭看了看身後身後除了偶爾走過販夫走卒沒有閑人站在自己後麵他才說道:“江相派是洪門的分支奉明朝宰相劉伯溫為祖師爺宗旨同樣是反清複明在江湖上分乾坤坎離四大房。天地會三合會也是洪門分支可是他們重武我們重文閑時在江湖上取不義之財起事時到天地會裏當軍師參戰所以和洪門的人很熟……江相派裏有一套官階最高是大學士就是宰相下麵是狀元、榜眼、探花、翰林、進士、舉人……”

安龍兒好奇地問:“你現在是什麽官階?”

“我?嗬嗬十年為相才可以升翰林我才幾歲呀胡子還不夠長呢。”

“那你們除了擺攤看相騙錢就沒有別的營生嗎?”

“這哪算騙人呀!”顧思文大聲地反駁道:“這種街頭生意你情我願的賺多了也不過是他身上所帶的銀兩這些是有限錢再說贈人幾句還不是安慰人心鼓舞士氣哪個給我看過相的人不是開開心心走回家的?真要賺錢不是靠這個要做大生意……”顧思文說到這裏現說漏嘴了話音突然止住。

“什麽大生意?”

“這不能說。”

“跟我都不能說?”

“師門禁忌打死也不能說。”

“那算了現在你也賺不少了吧?”安龍兒識趣地轉開話題。

說到錢顧思文的臉上終於露出笑容:“差不多了夠買房子娶老婆哈哈哈哈。”

“是不是想娶大頭妹?”安龍兒給顧思文一個突然襲擊顧思文頓時一臉沒趣地說:“你和她那麽熟留著等你娶吧。”

“我倒是希望你們能結成夫妻……”安龍兒看著顧思文的眼睛顧思文說:“看我幹什麽也要人家肯嫁才行啊!”

“你老是去嫖賭飲蕩人家怎麽會喜歡你呢?”

“你聽誰說的?”顧思文很嚴肅地審問安龍兒。

“小兔問過小月然後告訴我的。”

“我什麽時候去嫖賭了!我出去做生意總不能到處唱吧男人老狗在家不幹活老是穿金戴銀早晚不分出出入入也得有個理由不是喝花酒賭錢還能怎麽解釋?”

“你從來沒有去叫姑娘?”

“沒有。不然怎麽能存下這麽多銀兩準備買大屋?”

“嗬嗬……”安龍兒聽到這裏幹笑了兩聲:“這樣都可以呀?小月還以為你是五毒俱全的人渣呢。”

顧思文搖頭長歎一聲按著安龍兒的肩站起來說:“你有時間幫我解釋一下吧我娶了你師姐會好好報答你的。”他的話惹得安龍兒一陣大笑。安龍兒站起來拍拍屁股說:“小月在家裏餓了去茶樓買外賣啦。”兩人在初升的陽光下一起向江邊剛剛開門的茶樓跑去。

他們在廣州城北門外僻靜的麓湖邊租了大房子又重新買回來幾匹快馬。顧思文不再自己擺攤算命而是提前完成了綠嬌嬌的心願做了安龍兒的經紀在江湖上找到什麽風水生意就讓安龍兒去大賺一筆風水小神仙安龍先生的名氣在江湖上越來越大。平日無事大家就會到麓湖邊上溜馬和練習騎射而他們每天都會到布滿墳墓的湖東岸檢查墓碑。

原來顧思文塞給章秉涵的紙上寫著“麓湖東岸皇清顯妣潘母陳太孺人墓”就是說在麓湖東岸有一個陳大媽的墓你把安清源出行的信息放在那裏就行了。

秋去冬來幾個月平靜地過去阿潯越來越調皮眼睛越來越有輪廓長成一個金小美女的勢頭非常明顯;大花背乖了許多不知是天氣冷還是身體不好它總是躲在窩裏睡覺不太鬧也不太出來玩;陳大媽的墓碑下一直沒有任何消息。

終於在一個寒雨紛飛的陰冷午後安龍兒看到陳大媽墓前插著三支沒有點著的香細心看去插香的土四周有一個用刀刻成的碗口大小的圈安龍兒抽出香把圈中的土成塊提起就看到土坑下有一個油布包布包中的紙上一行蠅頭小字寫著:正月丙午南昆山大風門上十字坡。


(一七0)見風使舵


安龍兒拿著字條馬上回家查看廣東龍脈圖原來南昆山離廣州兩百裏起源於廣東東北九連山脈。九連山脈從江西千裏蜿蜒而來主脈一直延伸到廣州城後的靠山南昆山又是九連山龍氣入廣州前的最後一節。而大封門是讓南昆山龍脈剝換脫秀出真龍正氣的大瀑布。在地圖上沒有標出大封門上有十字坡這並不奇怪莫說這圖不是由安清源按《斬龍訣》畫出就是安清源畫一張地圖也不會傻到把斬龍的死穴寫上紙上讓大家去壞他大事。

安龍兒隻有一點想不明白就是得到《斬龍訣》又有能力斬龍的安清源為什麽官複原職後遲遲不下手對事態的掛心和對斬龍死穴的好奇都讓安龍兒在這半年中對安清源的行動充滿期待。

顧思文臨走前把小神仙的大旗交給蔡月叮囑她好好保管自己帶上纓槍就和安龍兒飛馬上南昆山。

他們的想法是先了解清楚地形再給安清源一個伏擊他們提前兩天到達南昆山腳下休息整理之後在夜間悄悄上山。

南昆山山勢崎嶇山上盡是密密的竹林風一過竹海搖動滿山呼嘯。地上是千年無人清掃的落葉人踩上去步步有聲。幸好晚上北風吹得很烈冷歸冷浪濤般作響的竹林聲可以把人的步腳聲全部遮蓋。

顧思文穿著棉衣縮在馬背上雙手抱著自己顫抖著說:“這次笨了要是沒有放放放下那支大旗現在還可以蓋一下你你你不冷嗎?”

本來體質就好的安龍兒在天師府修道三年後一身道家內功已經精純無比這種天氣對他來說還不算冷。他為了活動方便沒有穿棉衣隻是在長衫外罩了一件長袍在北風中一飄一飄地走在前麵他對顧思文說:“我不冷你小心點大封門是大瀑布走上去的路可能會很滑。”

“下下麵都冷成這樣上去還不死定了……救命啊……”顧思文抱怨不斷可是仍然緊緊跟著安龍兒又一陣大風吹過他抬頭看到流雲過後是滿天繁星。安龍兒也看著天上的星星今晚的星星出奇的亮也許是在山穀裏地麵太黑而顯出星光但也可能有另一個原因。

當今二十年天運為九紫右弼火運過了子時就是庚戍年戊寅月丙午日年月和天運的配合讓這一天形成了當運最強的火氣這一天最符合天運是成就大事最重要時間安清源選擇在這一天來到南昆山斬龍似乎並不合常理。按上次斬龍的時間來推算那天是全年裏至為陰邪凶煞的日子眼下再做這種壞事卻選了一個好日子讓人覺得這個壞人不專業安龍兒猜不透安清源心裏打什麽算盤隻有老老實實到十字坡看一看。

山路難行越往上走越沒有路安龍兒帶著顧思文從山中小河慢慢上山才不用大動幹戈披荊斬棘。輾轉來到一個大瀑布下顧思文向上看去脫口就說:“真漂亮啊!”

安龍兒抬頭看去那是一道百丈高的瀑布光看那高度就讓人有一種心懸起來的感覺要是從上麵潑一瓢水到瀑布下水會飛散得無影無蹤。因為到了冬天水量不是很大水從瀑布上曲折跳下白水在黑石崖上畫出一條活潑跌宕的大路。

安龍兒也不禁讚歎道:“果然秀氣想不到不斯文還會欣賞這個。”

“當然會欣賞你看真象美女上麵是頭和長頭中間是胸……”

聽了顧思文的話安龍兒差點掉下馬不過經他一說再看這瀑布果然象個身姿柔媚的少女。

兩人從瀑布邊拉馬上山很艱苦地到了瀑布之上這時才真正知道這裏為什麽叫大封門。從這裏看下去是廣闊的南粵大地瀑布兩旁是高崇的山嶺中間開出一個山穀夏天南風從這裏吹進來冬天北風從這裏吹出去顧思文在風聲中大聲說:“原來大風門是這個意思真是沒想到哇……”

兩人無暇停留太久看風景安龍兒帶路延著小河逆流上山。顧思文冷得腦袋都木了不停地和安龍兒說話分散自己的精神。

“怎麽非要沿著水走是不是這裏竹子少好上山?”

“我們是上來阻止斬龍的所以要找到龍脈。”

安龍兒解釋完顧思文還是不知道他說了什麽:“沿著水找龍脈?”

“對呀。”安龍兒說:“真龍脈都有水路相輔找到和山脈同方向的水流在水的兩邊就是龍脈了。”

顧思文恍然大悟地看著兩邊山峰的黑色輪廓自言自語說:“哦這邊可能是龍脈那邊也可能是龍脈安清源就會在這種地方下手。”

“嗯斬龍不同於尋龍點穴楊公風水救人濟世要尋吉地安公斬龍風水則要尋凶地。”安龍兒從地圖上看過山勢估計一時半會到不了十字坡所以不緊不慢地說著:“我們走的這條小河太小了其實不可以叫河風水上叫做界水。兩山之間流水的地方都叫界水是不能點穴建宅的大凶之地隻要不作使用也沒有什麽特別;可是這一道界水和九連山大龍脈同樣是從東北向西南奔向廣州方向這條界水就是真龍之氣的輸出路線我們一直向上走到有幾道界水交叉的下陷地形就是來自四麵八方的凶氣會聚之地如果真有這麽一個地方那裏就應該是龍脈上的死穴很有可能就是密信中所說的十字坡。”

顧思文將信將疑地跟著安龍兒繼續向山上走去果然見到兩旁的山峰在向下傾斜如果再向上走山坡將會和他們正在走的界水重合。這時安龍兒對顧思文說:“應該接近十字坡了現在不能再走界水我們把馬栓在這裏走路上山坡觀察界水的情況;打後也不要說話安清源可能已經在哪裏。”聽到安龍兒的話顧思文頓時沒有了剛才瑟縮的疲態抖擻精神點點頭綁好馬跟著安龍兒走上山坡。

山坡上沒有路隻是長滿密密麻麻的竹子兩人在竹林間一腳深一腳淺地慢慢穿行終於接近坡底他們看到坡下果然是一片下陷空地空地的四周是四個山頭四個山頭之間有四道界水就象一個蒸熟起的包子裂開十字縫把包子分成四個瓣其中一高一低兩道界水從山上帶來一條在下陷空地轉向的小溪。

數十個士兵在拚建一個木平台這個平台的式樣安龍兒在鼎湖山上見過平台的八個角有八支木樁安龍兒知道這木樁上將會綁著八個幼童一會安清源就會踏著罡步把他們按順序刺死放血灌入死穴中進行斬龍。一旁放著一排穿著棉衣正在熟睡的小孩想必要殺的就是他們現在用了迷藥迷倒之後送上山使用。

安龍兒和顧思文蹲在暗處緊張地搜尋著安清源的身影可是一直沒有找到。直到平台拚好天色微微白才看到從對麵山上的小路走下來兩匹馬馬上分別是高大秀逸穿著華貴皮裘的國師安清源和短小精悍的禦用風水師金立德。

金立德是典型的廣東人相貌也有典型的廣東人性情幾年前安龍兒和他多次交手都被他明打暗放地保了性命安龍兒很清楚這是一個混日子混飯吃的官如果一會下手刺殺安清源他不會真的出手阻擊。

兩人慢慢走近斬龍平台金立德走到平台上看了看說:“什麽時候動手?”

金立德和安清源都沒有注意一件事在下陷的窩地講話話音會均勻地傳到四壁而清晨時分剛好風勢減弱他的聲音雖然不大可是傳到安龍兒耳中卻是清清楚楚。

安清源下馬走到平台中間一邊檢查布滿平台地麵的血槽一邊說:“等一下吧先不急著動手今天是吉日先看看天意如何。”

金立德一臉無奈地說:“國師八條人命啊能不殺就不殺吧。”

安清源輕輕地冷笑了一下說:“真是矛盾……唉大內已經有五教大喇嘛帶隊結界護法可是皇上仍是危危可及今天是大吉之日卻是皇上八字中最危險的日子。”

金立德也說:“我看這次難過剛才山頂上都看到了大吉的日子卻看到紫微帝星晦暗無光四周賊星大亮真不知大清怎麽玩下去。”

“這裏說說就算了下山可不要亂說話。”安清源及時提醒金立德然後又說:“如果皇上好起來了這龍還是要斬。道光爺是勤政愛民的好皇帝就是國運不濟把他逼得無路可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我們做臣子的幫他一把把下麵的事做好前麵的路掃清了他金口一開才有地方著力。”

“那要是……”金立德含糊地問意思就是萬一皇上死了怎麽辦。

安清源說:“國家大喪的時候不宜再增事端龍脈一斬山崩地裂百裏受災這裏是天斬之地一旦動手就會把南昆山從界水處分成四座山斬的是龍脈斷的是龍氣可死的是人命。再說……”

“什麽?”金立德等了許久沒等到下文隻看到安清源抬頭望天然後慢慢走下平台走向安龍兒和顧思文藏身的方向這裏遠離了正在做工的士兵卻可以讓安龍兒更清淅地聽到他的話。

顧思文慢慢提起纓槍向安龍兒使了個眼色安龍兒伸手按住他。

安清源緩緩地說:“新帝能不能象道光爺那樣憂國憂民?穆相是不是還可以在新朝裏站穩?……老德你知道同做一件事有時候是功勞有時候就是罪過廣東斬龍本來就是一著險棋要是沒有穆相的支撐國師府可不好辦事啊搞得不好……”

“對對對先看看。”金立德心領神會連忙附和。

安龍兒和顧思文聽到這裏都明白了原來安清源今天並不一定要殺人斬龍他是在等著一場朝廷巨變正準備見風使舵。

安清源和金立德走走談談一直不離斬龍平台。他們安排幾十個士兵紮營休息自己在山間生火取山泉煮茶顯得悠哉遊哉。


(一七一)反殲


安龍兒和顧思文聽到對方的對話都產生了一種好奇過了今天會有什麽變化呢?過了今天安清源就不會斬龍了嗎?現在不是衝出去下手的最好時機他們還要潛伏在竹林中和安清源一起等待。

他們和金立德一樣都隻知道安清源的說出來的想法可是安清源更深一層的想法絕不會告訴任何人。他在三年前失手打開了芙蓉嶂的龍竅在五蛇下洋穴下的湖底顯出暗穴潛龍吞金讓綠嬌嬌在天子龍穴葬下了洪秀全的父親可以說這個天子龍穴是因他而起他得到《斬龍訣》後理應先破洪秀全的祖墳收拾自己闖出來的大禍可是三年被貶為平民讓他嚐盡了苦頭經曆千辛萬苦回到國師的位置後他對官場求存有了更深一層的理解。

現在的安清源明白事是做給皇上看的無論一個官再盡心盡力為大清賣命皇上知道了也不會可憐你;可是如果能把皇上最頭痛的事擺平這就是升官的捷徑。隻要沒有人看出芙蓉嶂天子龍穴是他闖下的禍這個穴可能就是他再向上晉升的籌碼如果在洪秀全有點小打小鬧之後他再出手斬斷洪家龍脈那麽他就是為大清力挽狂瀾的功臣。

道光帝有一堆兒子可是隻有兩個十五六歲皇子適齡接皇位其他的都不過是三五七歲的小毛孩。接皇位的十幾歲小孩哪裏能治理國家皇權實際上會落在兩個皇子的母黨和老師手上;當道光帝駕崩時兩黨是否會為爭位而仇殺?由誰得到皇位?都是安清源必須要考慮的問題。

國師府一直受到權傾朝野的穆璋阿中堂暗中支持如果因為皇位之爭使穆相下台實際上就是對國師府的解體在這種權力交替的當口出手斬龍或是做任何實事都是浪費精力;再說洪秀全近幾年在廣東銷聲匿跡這樣的結局就是安公《龍訣》風水的威力嗎?安清源同樣帶著風水師獨有的無比好奇期待謀反的生他對洪秀全的期待不低於綠嬌嬌。手握《斬龍訣》和斬龍是兩回事就算是為了天下太平而斬龍做事也該看時機有節奏這個時候他更不會出手斬殺洪家龍脈。

這時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而他正不動聲色地等著。

看著安清源和金立德在喝山泉早茶吃精美點心安龍兒和顧思文餓得肚子打鼓。好不容易熬到將近中午時分他們看到安清源和金立德走到斬龍平台上不慌不忙地架起一個三角架在架子上用羅經壓著一張寫了八字的符紙。安清源從身上掏出金懷表看了看然後提筆點朱砂在平台四周的八支木樁上寫上八道符書;金立德幫他在八支木樁綁上紅線八條紅線的另一頭全都接在三角架上。

午時一到安清源縱身跳上位於東方的木樁雙手結印喃喃念咒。今日午時是全日火氣最強盛的時辰八字忌火的道光帝如果熬不過這個時辰將會一命嗚呼安清源所布下的天師靈應陣中央是重金賄賂才得到的道光帝八字所以在安清源的結界之下靈應陣與道光帝生死相通。

在強烈的陽光下八條紅線出耀眼的紅光。安龍兒知道這個陣代表著什麽他不知道的隻是這陣法的最後結果。因為從來不問政事的安龍兒無論如何也不會知道最後留下的一條線代表哪一個皇子對他來說他隻關心安清源是否會在之後下手斬龍。

八條紅線在風聲和咒語聲中一一起火金立德遠遠退開躲在樹後生怕平台上會生爆炸。這時一陣方向不定的怪風卷過平台上突然出響大的木頭爆裂聲七支木樁同時橫斷碎屑橫飛安清源在腳下木樁斷開前高高跳在空中落在平台中央馬上低頭檢查羅經。羅經上的指針停在正北子位針頭沉下貼著天池底這是羅經八奇針之一的沉針這代表著無可避免的大凶和死亡而針頭所指則是真正的失敗者和受害者。

金立德也跑上平台看羅經上的針他和安清源一看就明白了最後的結局。樁斷代表道光帝已經駕崩針頭沉下的正北方代表著屬鼠的六阿哥奕而落敗的奕一線人脈正是穆璋阿中堂的嫡係也就是說國師府的未來出現了不穩定的因素這樣一來斬龍就要先告一段落等看清形勢才可以下手。

安清源憂心忡忡金立德暗藏喜色他們一起走到唯一沒有斷的北方木樁前細細觀察那木樁裂成幾瓣但就是不斷一條紅線鬆垮垮地連著道光帝的八字。

安清源小聲說道:“是四阿哥奕詝……”

“你看木頭上裂紋散亂一直裂到樁腳底下去看來還是個昏君啊。”金立德用木樁殘留形態占卜是自古就有的占卜術古代巫師把龜殼燒裂從裂紋中讀出預言和金立德看木裂紋卜得出預言是同樣原理。

安清源說道:“穆相和四阿哥線上的人一向不太談得來以後不好辦事了。傳令下去整隊回廣州等消息。”

金立德喜滋滋地組織人馬下山安龍兒和顧思文伏在竹林裏聽不到他們剛才嘀咕什麽隻覺得有些不知所措人家不斬龍了是不是還要衝出去刺殺朝廷命官呢?

安龍兒和顧思文都不敢亂動卻聽到天空傳過一聲長哨身後有人從地麵爬起的聲音兩人回頭一看身後整個坡麵都在拱動也不知有多少人一直躲在地下潛伏。兩人想不到有此一著安龍兒正在計算利害顧思文卻猛然站起來說:“殺出去是殺殺進去也是殺小喇叭等老子殺進去為民除害!”大喝一聲就挺著長槍跳下山坡向安清源衝去。

這樣的形勢安龍兒也無從思考隻管跟著顧思文撲向安清源。

安清源站在平台邊收拾茶具其他士兵和金立德正在遠處列隊在突變之下來不及趕到安清源身邊。安清源一抬頭看到安龍兒和顧思文眼神中露出驚訝。但是久經戰陣的國師絕不會被兩個人的突襲打亂陣腳他轉身後退兩步已經抽劍在手剛問了一句“你們來幹什麽”就和顧思文的長槍接上招。安清源的太乙劍法是天師府獨步天下的武功三尺劍鋒以柔製剛可以說攻無不克守無不固他撥開顧思文的槍尖後長劍貼在槍杆上乘著顧思文收槍的勢頭在正午的陽光下象銀蛇一般閃著靈光削向顧思文持槍的前手。

顧思文前手放讓過劍鋒後手斜拉槍杆引開長劍從腰間抽出腰刀就向安清源的空檔劈去。安龍兒也同時趕到兩人向安清源刀槍齊進隻求最快度完成刺殺才有閑暇對付從後而來的不知多少兵馬。安清源卻再沒有變招或還手而是飛身後退跳出***一縮身閃到斬龍平台之下。顧思文看到對方還沒有敗退就找地方躲情知一定有詐來不及和安龍兒說話自己先扔掉長槍也滾到平台底。平台底距離地麵有三尺高人可以在台底下蹲著走路顧思文進去看到安清源好好地蹲著於是提刀就想向他衝去還沒有走出一步就聽到外麵一陣亂槍響起。顧思文馬上停下來伏在地上心裏直想:這條粉腸真是狐狸中的老狐狸這樣都被他算到了。

槍響的時候安龍兒眼角餘光看到金立德和幾十個沒有武器的士兵四散逃跑他也連忙滾入平台下。從裏往上看可以看到平台上鋪的居然是層層交錯的木板夾毯洋槍根本打不透平台可見安清源事先準備了這個地方防洋槍。他還看到安清源右手持劍左手拿著一支短洋槍正指著顧思文。顧思文叫道:“我中一槍死不了龍少快殺他!”說完又提刀衝向安清源。

安清源大喝道:“停下那些洋槍是衝我來的你們別過來。”

第二陣洋槍又響起打在平台板上和四周的地麵三個人都同時向中間又靠近一點但仍是刀槍對峙眼睛不離對方。安龍兒知道安清源為什麽用槍指著顧思文因為自己在這裏完全可以閃開洋槍攻擊安清源可是顧思文卻快不過子彈隻要指著顧思文自己一定不敢亂來。再說安清源的話不象是開玩笑外麵開槍的伏兵不可能是安清源的人否則他隻要滾出平台讓槍手對自己一陣排槍就完成任務了何必和自己一起擠在這裏受罪。

這個想法很快得到證實當他們擠在平台底中間躲過第二輪子彈從平台下瞄一瞄外麵已經看到十個槍手跪在平台前一字排開對平台裏麵開槍。不知誰大叫一聲“快跑”三個人來不及互相威脅馬上從各個方向滾出平台安龍兒度最快一滾出平台底就撲向那十個剛剛開完槍的人黑風從十支槍上掠過一排槍手象多米諾骨牌那樣依次倒地人人都扔下槍抱著受了刀傷的雙手慘叫著跑回山坡上。

可是大家都估計下一輪子彈馬上會打到於是又同時躲回平台底安清源的槍還是指著顧思文顧思文氣得罵了一聲不管安清源的指嚇蹲身挺刀就向他刺去。

安清源卻大聲道:“快停手拉起地下的板!”

正在向安清源衝刺的安龍兒和顧思文同時看到安清源背後蹲了一排槍手也看到安清源從地下拉出一個鐵環扯起一塊厚厚的夾層板擋住全身;兩人可不犯傻明白自己身後一定還有另一排槍手於是馬上扔刀在地順手就摸地上有沒有鐵環分別摸到鐵環後一把拉起厚夾板隨即聽到平台外一輪槍響手上的木板受到連續劇烈撞擊震得全身抖。

平台中間有一條竹管是準備殺了幼童之後放血流入地下所用現在三個人都擠到竹管旁背靠背防禦著外圍的攻擊刀槍都扔在地上沒有人去撿。幾十槍連響過後平台外傳來穆拓的聲音:“不要打了搬炸藥來!”三個人一聽到這句話馬上瞪著眼睛互相看了一下安龍兒和顧思文管不得安清源了正想頂著木板衝出去安清源大喝道:“別出去一出去就是洋槍!看我的!”

安清源一手扶著擋板一手握著平台中間的竹管向下一拉一支火箭鳴著響笛從竹管中間射上半空然後炸開安龍兒聽到一陣更猛烈連成一片的槍聲從四麵八方響起平台外慘叫連天。仿佛過了很久槍聲才停下來平台外再也沒有任何慘叫和說話隻有一兩聲微弱的呻吟。


(一七二)布局


平台外的危機一解決安清源先滾出平台底連續幾步兔起鶻落已經退出五六丈遠一落地便拉開馬步雙手托槍指著同時從另一個方向滾出來的顧思文。他沒有指望自己的槍可以打死顧思文或安龍兒他隻想壓往安龍兒的進攻拖到自己設下的洋槍隊重新上好子彈用最強的槍火擊殺安龍兒。這世上隻有兩個人有斬龍的能力在安清源心裏另一個會斬龍的人一定要死。

安龍兒輕功再好也不敢和安清源扣扳機的手指頭比度他放棄對安清源的直接進攻一閃身擋在顧思文麵前再縱身越過斬龍平台向安清源極撲去。

三個人排成一條直線從安清源的角度隻能看到安龍兒一個人顧思文的身體被安龍兒的直線進攻成功遮掩住如果安龍兒的刀夠快安清源到死也不會看到顧思文。

顧思文在一瞬間知道了安龍兒的心思失聲大叫:“別!”同時跟著安龍兒向前猛衝。槍聲響起鉛子彈從安清源的洋槍中射出安龍兒去勢更快刀帶著身體向前斬去……

他看到了安清源的一切手部動作看到他眼裏的冷峻槍管的方向和子彈的路線也在意料之中如果自己閃開這顆子彈就會打中後麵的兄弟;但是如果這顆子彈不會立刻讓自己失去知覺倒下那麽今天就是安清源的死期。

安清源看到安龍兒仿佛突然放大在自己眼前射出的子彈在安龍兒咬牙斬出的刀光中分成兩顆火星向左右斜飛出去安清源大驚失色心裏掠過一個恐怖的念頭:他斬開了子彈!這就是最後一幕嗎?

跳起的槍還沒有回落一線冷風已經斜割過安清源的頭顱他的身體沒有一個地方來得及動彈隻能睜大眼睛看著這個臉上有刀疤的黃頭少年揮刀迎麵斬下……“呯”!從遠處響起槍聲一顆子彈刺透了安龍兒的左臂他的左手立刻失去力量失控地垂下同時一個度奇快的身影從旁邊把安清源撲倒在地;安龍兒一刀斬空正要上前追殺就被顧思文從背後一把拉住披風扯落在地對他大喊:“四周全是洋槍快走!”

安龍兒這才抬頭一看安清源正被一個刀手掩護著飛快離開平台附近那刀手高瘦的身形讓安龍兒馬上記起他就是擅於用奇門遁甲布陣的欽天監王靈官山東快刀6友。安龍兒早就見識過他布下的奇門幻陣今天這個巨大而隱蔽的槍陣由他一手布置一點也不奇怪。沿子彈射來的方向看去一個坐在地上的大漢剛剛收起還在冒煙的槍安龍兒現這個人很眼熟可是一時想不起在哪裏見過;再看看四周象牆壁一樣圍著斬龍平台的四麵山坡上都有持火槍的清兵列隊有三個方向的士兵正在壓火藥上子彈可見剛才亂槍齊時子彈已經全部打光有一隊士兵在一個軍官的指揮下端著帶刺刀的長槍從山坡上乘勢衝殺過來平台四周布滿了屍體和槍支連身穿黃馬褂的穆拓也倒在其中。

這一支軍隊不象布泰千總帶來找女兒的尋親隊他們正在實施一次有組織有目的的圍殲左手臂受了槍傷的安龍兒再戀戰也不會討到任何便宜於是兩人趁火槍隊還沒有上好子彈向下山的方向飛突破包圍圈飛馬回廣州這一次免不了又要連夜搬家躲避。

安清源閃到竹林裏看著安龍兒和顧思文的身影消失在山坡下他從6友手上拿過刀用劍柄敲出尖銳的叮叮聲各隊士兵一聽鳴金號聲都收兵到平台四周集合。

他走到穆拓身邊蹲下用手把穆拓推翻成仰麵朝天看到穆拓的胸前中了一槍血還在不停地流。穆拓雙眼失神地看著安清源手突然抬起抓住安清源的衣角問道:“為什麽……你會知道……”

安清源對他說:“你想出賣人就有人想出賣你我早知道你不想我複職還一直想殺我我這次來南昆山就是為了引你出來。”

穆拓看看安清源的身後章秉涵慢慢走了出來他知道出賣他的就是章秉涵痛苦地閉上眼睛喘了一口氣說:“你……不斬龍了嗎?”

“亂天下的龍脈當然要斬隻不過不是今天也不是斬這裏你家的大清我會好好看著你放心去吧。”

穆拓實在聽不明白安清源的意思他問道:“你……到底……想幹什麽?”

“以你的智慧又怎麽會想得明白呢?”安清源歎了一口氣站起來對6友招招手又指了指穆拓的頭。6友從身邊的士兵手裏拿過一支洋槍向著他的頭開槍。

幾個隊長安排士兵打掃戰場安清源走到那個坐在地上的大漢身邊蹲下來拍著他的肩說:“邱大人謝謝你剛才開槍救了我。”

這個大漢叫邱謹言是幾年前從欽天監調出來配合破壞廣東風水名穴的天星風水高手。四年前在雞啼嶺上被綠嬌嬌一槍打斷右腳還被關入衙門大牢沒有及時治療不幸落下殘疾之後朝廷看他沒用了就以病退為由賜他停職回鄉養老他在回鄉後傾家蕩產多方求醫仍然不治。安清源被罷官期間找到邱謹言做幫手配合研究斬龍的方法才現邱謹言在數年行動不便時並沒有放棄自己還練就一手好槍法這讓安清源大喜過望。當安清源一複職就以人才難得為由力保他重新回到國師府今天邱謹言從刀下救出自己安清源更是感激不盡。

邱謹言輕輕笑一聲說道:“國師說的是哪裏的話一身都是命安排如果國師命該如此神仙也難救。”

安清源不和他爭辯這些問題笑著拍拍他的肩說:“就數邱大人看得最透了嗬嗬。”

金立德走到安清源身邊問道:“這回把穆王爺給幹掉了怎麽向上邊交待?”

安清源把在坡底的6友也招上斜坡說:

“四阿哥當了小皇帝穆相那條線就要倒了穆拓是穆相那邊的人過去成天指手劃腳給朝廷做線眼我們幹什麽也不方便現在他死了問題也不大正好給國師府清理一下門戶。當然了我們要給小王爺報仇回去傳令全國通輯安龍兒罪名是刺殺穆拓王爺這次不要來虛的通告各地見到人就地處決。”

大家都知道這是把黑鍋扔到了安龍兒的背上安清源要殺安龍兒的決心早已下定一句廢話都不想多說。

安清源又說:“朝廷不會讓國師府裏沒有滿族人的官可是現在皇上還小朝裏的事不能全麵控製如果處理得好的話朝廷不會管這點小事。我帶老德6友馬上回京打點和四阿哥那邊的人溝通一下先穩住國師府的地位再聯係六部漢人官員滲透新內閣皇上不能換可是……明白嗎?”

金立德說道:“明白明白改什麽朝換什麽代呀隻要天下太平人人有飯吃滿人管和漢人管都一樣既然都一樣就讓漢人管好了我們熟手。”

大家聽到都輕鬆地笑起來安清源拍著金立德的肩說:“嗬嗬老德很少這麽直率啊。好了章副使和邱大人留在兩廣總督府鎮著誰動就直接辦了……”安清源說到這裏用手指在自己頸上輕輕擺了一下兩人都會意地點點頭。

他又對邱謹言說:“邱大人也不用太大壓力你過去清理了廣東不少逆墳後來章大人也連續幾年對江湖術士清洗在廣東應該說問題不大事情不多你們保住自己最重要人不要有事了以後各位還有大事要做。”

大家知道安清源讓他們留守是因為章秉涵斷了右手邱謹言的腳又斷了在京城辦事不便不說就是進宮麵聖都成問題。原來大清律早有規定四肢殘障身形不正的人都不得為官更別說進宮了所以安清源不讓他們上京完全是為了保住他們的官職兩人自然明白心裏暗暗感激。

這時安清源從腰間抽出短洋槍又掏出火藥筒上彈藥一邊對章秉涵說:“之前怎麽沒聽你說安龍兒要來?”

章秉涵的頭上馬上冒出大滴冷汗他知道安清源是在問罪剛才安龍兒差點就把他的頭劈成兩半他還記著呢。章秉涵聲音微微顫抖著說:“我沒有通知他來可能是穆拓私下通知他來助陣。”

“是嗎?”安清源把槍上好彈藥後用紙團從槍頭壓進去壓實了槍裏的子彈這一串動作看得章秉涵心跳加。安清源把槍插回腰間說道:“辦大事的人不能有私心章大人應該明白。”

安清源的話分明是指章秉涵記恨安龍兒一刀斷手所以想借這個機會一並除掉安龍兒可是卻幾乎破壞了這場反殲滅戰給安清源帶來不必要的生命危險。章秉涵聽明白了意思馬上單膝跪下說:“下官不敢請國師明鑒。”

安清源連忙伸出雙手扶起章秉涵說:“起來起來我隻是勉勵一下大家廣州方麵還有賴章大人費心呢。另外最好想個安全的辦法處理了安龍兒不然我們回來要斬龍的話他又出來搞事。”


(一七三)逃避


安龍兒趕回廣州後匆忙急救幸好天師道法精於醫術隻要有人配合包紮安龍兒完全可以自己開藥療傷。他們都知道廣州不能再久留顧思文提議離開廣東暫避風頭可是安龍兒卻想留在廣東九龍之地以防安清源再次斬龍。於是大家收拾好行李就離城入山在廣東最重要的北江沿向龍脈位於滑石山脈中段的英城隱居下來。

英城南下是清城和廣州北上韶州可以進入湖南江西是廣東南北進出的咽喉之道;英城也是一個風景獨特的小城北江從城前緩緩流過城區和四周山區遍布溶洞奇石洞中泉水不息山石千姿百態當時就有詩人寫詩讚道:漸入西南如啖蔗英州山又勝韶州。

顧思文一到這裏就興奮起來整天說被朝廷通緝才有旅遊的理由要不然現在還得在廣州麓湖邊上溜馬。

安龍兒的通緝令已經貼到英城雖然殺了八旗王爺名震江湖立刻成為洪門當紅偶像可是這偶像卻來得不如當年綠嬌嬌那張通緝令痛快光采。再說剛剛打響的風水小神仙安龍先生名號不能再用於是由顧思文出馬重新樹起小神仙的大旗在英城揚名立萬。今天的小神仙不再是信口雌黃的江湖相士在安龍兒的教導下顧思文開始學會使用正宗有效的學院派相法加上江相派的巧舌如簧真作假時假亦真用江相派的話來說正是火響連天真正做到了利人利己。

蔡月一向喜歡平平靜靜的生活她帶著阿潯和大花背天天在家忙裏忙外都是一臉喜悅和自己心愛的人在一起幹什麽都是快樂。

安龍兒本來就不是話多的人到了英城後更加沉鬱平時除了給顧思文鎮場子就是自己帶阿潯上山。晚上不睡覺的壞習慣大家都忍了隻要不浪費燈油有個人看夜更也沒什麽不好;可是時不時背著阿潯跑到山上無影無蹤可不好雖然回來說是去了尋龍點穴一旦找到好龍穴的時候收入不菲但帶著個小孩萬一在山上出點什麽意外始終讓大家擔心。

蔡月早就注意安龍兒平時一個人去什麽地方他有時是去尋龍脈不過也有在後山頭坐著呆的時候。這天安龍兒又帶著阿潯上了後山蔡月看顧思文出去找當地洪門兄弟喝酒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於是鎖上門帶著大花背就跟上山。

正是春暖農忙的季節太陽出來一曬野花就開得漫山遍野蔡月一邊走上山一邊采摘著喜歡的花朵走到半山坡就看到安龍兒手裏拿書靜靜地坐著不過他的眼睛沒有看書隻是一味看著麵前的阿潯。金色頭褐色眼睛的阿潯活象個洋娃娃正坐在一個大草窩上玩漂亮的小石子。那堆五顏六色的小石子是阿潯的寶貝平時用一個小洋鐵罐盛著去哪裏都要帶上。這些石頭有些是大家平時收集回來更多是安龍兒在上山尋龍點穴時現好看又奇怪所以撿回來。草窩做得很整齊很厚實阿潯在上麵就象在一張又厚又軟的大床。

安龍兒看著草窩裏的阿潯出神地帶著微笑完全感覺不到蔡月已經走到身邊。蔡月永遠也不會想到在安龍兒眼裏看到的是那一年的秋天在河邊午後的陽光下蜷在草窩裏懶洋洋抽著大煙的綠嬌嬌。

蔡月走到他身邊蹲下把一朵小花放在他麵前安龍兒怔了一下隨即轉頭看看蔡月尷尬地笑著接過花。阿潯看到蔡月來了開心得咯咯笑著叫“月媽媽”伸出雙手要和月媽媽擁抱不過隻從手上得到一把鮮花和大花背在她臉上的舔舔。

蔡月笑著坐在他身邊問道:“在想什麽呢?”

“沒什麽……”

蔡月幽幽地說:“怎麽會沒有呢?你也不是偶然這樣從不和我們說那三年經曆了什麽。”

“你們也沒問……”

“我問你你會告訴我嗎?”蔡月打蛇隨棍上轉頭看著安龍兒輪廓分明的側臉。安龍兒沒有說話蔡月又說:“阿潯的媽媽是什麽人?”

一陣沉默後蔡月又說:“一看就知道她是傑克的孩子可是傑克卻和嬌姐做了夫妻……”

“阿潯的媽媽是好人。”安龍兒打斷了蔡月的話蔡月卻說道:“我沒有說她不是好人呀……你們認識很久了?”

安龍兒搖搖頭蔡月說:“我們本來要和嬌姐去雲南可是你找到阿潯後就突然轉向回廣東我們相信你你不告訴我們原因我們也心甘情願跟著你可是我並不覺得你在做一件開心的事。”

安龍兒把頭轉向另一邊手指慢慢地撚轉著手上的花。

蔡月突然問道:“你喜歡嬌姐?”安龍兒輕輕笑了一聲又收起了笑容。

“我看得出來……”蔡月說:“我剛剛見到嬌姐就感覺到她也挺喜歡你。”

安龍兒手上的花停了下來:“你說什麽呀。”聲音很不自然。

蔡月說:“我知道你身上背著很大的責任有些事注定要你去做。沒有見到嬌姐之前你很冷靜勇敢那時……我真的被你迷住了。見到嬌姐之後她安排你去偷龍脈圖你先引蛇出洞然後由我和格格去探路晚上兵分兩路搶占製高點和縱火偷圖都布置得很好。你常說如果嬌姐遇到這件事她會怎麽辦?然後你總是可以想出很好的辦法。可是救出阿潯後就再沒有聽到你這樣說……然後你變成衝動了整個人象失魂落魄似的……”

安龍兒長長地呼了一口氣臉又轉到另一邊。

蔡月繼續說:“在芙蓉嶂如果是被安清源算到你的退路然後安排軍馬連環伏擊還情有可緣那麽上南昆刺殺安清源好象也太盲目了。這是因為你不再象綠嬌嬌那樣思考嗎?”

安龍兒接口說道:“她是她我是我你不要把兩件事混在一起。”

“嬌姐是最聰明的人好的為什麽不學?故意不學是因為你太重視她了……”

“不是!”安龍兒突然反駁:“她不是……”

“不是什麽?”

安龍兒一時語塞蔡月說:“你看到她有了自己的生活你想放下。對你是應該放下的但是你沒有你隻是在逃避。”

蔡月說話的聲音小到剛好被安龍兒聽見可是在安龍兒心裏象一下撞擊。

“我在逃避?”安龍兒自言自語地說:“逃避什麽?”

兩個人一陣沉默春風暖暖地吹過蔡月額前的劉海他們都輕輕閉上眼睛感受著自己的世界。阿潯感到有點冷悄悄爬到安龍兒的懷裏手裏抱著花花綠綠的洋鐵罐。安龍兒睜開眼睛看看蔡月蔡月還閉著眼睛從額頭到鼻梁劃出一條優美細致的曲線微微翹起的嘴角總讓人覺得她在微笑。

蔡月睜開眼睛看到安龍兒看著自己她臉上一紅伸手抱過阿潯說:“阿潯阿潯你要快快長大哦。”

安龍兒慢慢地說道:“你是說……我在逃避長大?”

蔡月的聲音還是小到剛剛讓安龍兒聽到:“你和嬌姐一起經曆了很多事吧?一直都是她帶著你可是那時你還小所以要依賴她。現在你長大了還沉浸在過去讓她替你想給你號施令就算她不在你身邊你還是把她放在心裏用她的心去活著。”

安龍兒看著蔡月說:“這有錯嗎?我們不是都有心裏覺得最重要的人嗎?”

蔡月看著安龍兒的眼睛深處眼睛裏流露出隱隱的悲傷她說道:“把最重要的人放在心裏並不是讓自己變成她成為她的影子而是應該去保護她對嗎?當你把她和她的智慧分開你就可以重新得到她給你的自由而不是束縛。”

安龍兒看了她一會突然笑著說:“嗬嗬哪裏來這麽多大道理。”

大花背占了阿潯的草窩仰麵朝天曬著太陽蔡月抱著阿潯說:“你是不想破壞綠嬌嬌現在生活所以才會帶阿潯走?還是你想讓綠嬌嬌和傑克來找阿潯給她添點麻煩好讓她注意你?”

安龍兒的臉色沉了下來:“我不相信嬌姐會帶好阿潯她可以不管李小雯的死活也不會管阿潯的死活這是傑克的孩子可不是她的孩子她……”安龍兒現說了不應該說的話突然止住自己的話。

蔡月把阿潯摟在懷裏輕輕地搖著側著頭看著安龍兒小聲說:“真的是這樣嗎?”

安龍兒腦子裏矛盾重重什麽是真和假什麽是對和錯自己到底在想什麽?他站起來做了個深呼吸:“呼……我明白你的意思我還需要些時間。下去不要再說這些了我自己會想清楚的。”

蔡月甜甜笑著,點頭說道:“嗯不要忘了你不是一個人我們都和你在一起。”


(一七四)火藥桶


這時看到顧思文在山下大喊找人蔡月站起來大聲回應:“噯!我們在這裏!”

顧思文看到兩人的位置後飛跑上山扯著氣趕著說話:“出大事了!我剛剛從堂口兄弟那邊聽說廣西那邊玩大了他們都準備出過去!”

安龍兒和蔡月耐心聽完顧思文的話才知道真是出了天大的事情。

原來他們從金田大營救出阿潯之後的一年多上帝會傳出皇上帝下凡宣講的預言:三月天下將會瘟疫橫行八月將會有屋無人住有田無人耕信皇上帝者可避瘟疫虎口得救不信皇上帝的人通被蛇虎咬死吞吃。哪知三月果然有瘟疫也不知出了什麽神跡在上帝會大營中竟然沒有受到傳播;到了八月廣西土客械鬥果然進入前所未有的程度和層次仇殺已經升級為屠村滅族和建堡壘築軍營對抗狀態民間無不深信上帝的預言和能力。

老百姓一來沒有飯吃活不下去二來就算有飯吃的人也不想被蛇虎吞咬於是紛紛舉家賣田產帶金銀投奔上帝會上帝會飛快地展起來。然後是毫無懸念地受到衙門縣城的清朝軍隊反複圍剿可是上帝會的兵勇在幾員猛將和軍師的帶領下居然屢戰屢勝把清軍打得一敗塗地而且人數還越打越擴大很多前期被打敗打散的客居民團和洪門堂口又紛紛加入。

幾個月前洪秀全在金田公開宣布起兵反清自命為太平真主教眾組成的部隊稱為太平軍。樹大當然招風旗號一豎出來各路英雄招來不少也招來了清朝派出名將向榮率領大軍前來鎮壓幾次交鋒各有勝負太平軍狀態大勇士氣衝天因為他們現自己完全可以和清廷的正規軍一較高下正應了阿圖格格的名言不和你打都不知道自己這麽能打。於是洪秀全幹脆自稱為天王立國號為太平天國以廣西為根據地向滿清正麵挑戰。

顧思文說得上氣不接下氣:“頂他個肺……嬌姐搞的那個芙蓉嶂龍穴真……真是會出皇帝所以……你你那個《斬龍訣》應該是真貨你可不要亂用……我們去不去廣西做大事造反打天下然後稱王稱霸?各路洪門兄弟都去那邊起義了我們也算是洪門的人吧搞不搞?”

安龍兒看看蔡月蔡月並沒有被顧思文的激動感染她隻是平靜地回給安龍兒一個信任的微笑。安龍兒明白她的意思蔡月是如此希望自己可以獨立冷靜地思考現在正應該嚐試走自己的路。

他看著山下平靜的小城想了一會對顧思文說道:“我不怕死可是我不喜歡打仗。安清源說斬龍是為天下太平但是會讓無辜的人受害的事我就不會做打仗的雙方都說為了天下太平打起來受害最深的就是百姓我的雙親隻是平民百姓可是卻死在洋槍下對他們來說有什麽正義和太平可言呢?”

顧思文聽了安龍兒的話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一邊擦著頭上的汗一邊問:“你有什麽打算總不能坐在這裏不動吧?”

安龍兒想了一下說:“我倒不認為坐在這裏有什麽不好越是這種時候我越要留在這裏。我不會扔下阿潯不管也不會帶阿潯到危險的戰場上去另外安清源知道洪秀全封王反清必須要下手斬龍這時是殺他的最好時機。我會通知芙蓉嶂那邊的兄弟安清源一旦有動靜我可以馬上趕去。”

顧思文聽到安龍兒的話也冷靜了一些他點頭說道:“有道理我們做自己該做的事老實說這件事換別人也做不了就看你了龍少。”

金田戰事早已進入了漫長的拉鋸戰雙方在方圓幾百裏的崇山峻嶺和田野之間互攻奔襲清軍對太平軍從金田村開始窮追猛打追到大瑤山脈上攻山營克水寨又展到在大瑤山脈下的三裏墟一帶三十裏地區挖壕鐵圍堅守與太平軍作困獸鬥在太平軍猛攻突圍後經清朝名將廣西提督向榮嚴密布陣又把太平軍壓回起義的原點金田村一帶。之前太平軍半年的輾轉作戰似乎成了白廢心機又是那些人又是那些事重新出現在同一個地方;不同的隻是死傷越來越多人數越來越少而留下來的軍隊則越來越撓勇善戰。

金田以外被數萬清軍圍困太平軍久戰無功加上軍中缺糧無鹽更缺槍支火藥軍心極之萎靡不振。綠嬌嬌和傑克本想軍火大生意長做長有可是沒想到這種大生意有個行業性的大問題如果主顧是打敗仗的一方作為商家要擔心對方能不能接到貨又要擔心對方能不能付清貨款這個問題一直放在綠嬌嬌麵前。有時她覺得自己挺苦命的為什麽非要賣軍火給太平軍呢?人家做清軍生意的軍火商運起貨來何等光明正大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運輸無風險收錢不賴帳可是想想當年也是自己為了天下太平而選了要做反清義士連反清的皇帝風水穴還是自己親手點的現在再埋怨也無補於事隻能希望以後能做個有前途一點的反賊。

他們和洪宣嬌、林鳳翔一起帶著馬隊往返廣州口岸和廣西戰場之間年中已經走過幾輪大買賣賺銀子賺得心紅膽壯要他們停下來不做這樁買賣是不可能的。可是這一年裏太平軍不停地轉陣營每次交貨都要先找到太平軍的主力部隊在什麽地方老實說清軍找不到的隊伍他們也不會很容易找到。一但找到聯係上了那個地方要麽是打得天翻地覆的戰場走進去就會有生命危險;要麽是清軍無法攻克的險地簡單說就是人馬車都走不上去的地方貨到了還要用人一簍一簍地駝在背上爬上山反正軍火要運到太平軍手上是最大的問題。

不過那時的清軍並非幾萬大軍都由向榮一人統領向榮軍隊七千人負責主攻並沒有為漫長的防守線拉散陣營;同是前來主戰的廣州副都統烏蘭泰帶了一萬二千大軍分散在各險要關隘進行主要布防與助攻;另一半清軍的組成比較複雜:有湖南湖北雲南四川等省調來助戰的清軍各幾千;也有一千幾百從廣州調來的火力裝調最好的正宗八旗神機營;還有願意和清軍合作的由當地鄉紳組織的團練;甚至有投降清軍的洪門軍隊。

圍困很嚴密但絕對不是固若金湯上百裏的防線總會有些兵力薄弱的地方剛開始偷運軍火的時候就試過裏應外合強行攻破清軍薄弱防線渡江交貨一兩次強攻之後各有死傷清軍對各線都加強了防衛於是綠嬌嬌他們又想出了新辦法。

防線可以很堅固可是人心總是軟的。

原來交戰時間太長清軍的糧餉時有不足在急需改善生活的情況下有些非主力的清軍居然和太平軍混熟了暗中溝通做起了生意。在雙方不交戰的日子清軍中多餘的糧食和火藥補給就會賣到太平軍中但是不能老是向朝廷申請軍備糧草轉手出售畢竟朝廷來的軍備有數可查賣多了總會現庫營中少了東西必須要有新貨可賣才可以做長期生意。拿著這個弱點綠嬌嬌他們派人賄賂清軍低級軍官使清軍成了軍火運輸的一條地下通道而最容易賄賂的莫過於降清的洪門軍隊。

很久沒有下雨天氣已經炎熱得讓人想不停喝水和不停脫衣服可是綠嬌嬌和傑克心裏比這高溫更火燥當他們押著幾車槍支彈藥來到潯江邊在偏僻小村藏身之後四出打探太平軍的位置得知太平軍全部被圍在金田新墟大家的心習慣性地沉了下來。

“每次都是這樣到了廣西就交不了貨。”傑克頭上帶著草編的牛仔式涼帽光著曬得紅的上身露出胸前的金毛表情鬱悶地看著潯江對岸的清軍大營說:“交不了貨就收不齊貨款就算是收了訂金不會虧大本可是虧小本也是一筆大價錢喔……”他出悲慘的叫聲。

洪宣嬌和林鳳翔是這支軍火采購隊的保鏢每一次他們都會全力排除麵前的問題。高大雄壯的林鳳翔也脫光了上身一身古銅色的皮膚顯得比傑克更結實他也看著對岸說:“打探消息的人說東路守潯江的是洪門舊部不過我們轉成坐船進金田如果在江麵上被截擊的話可就危險了還不如從南路的6路快硬闖。”

綠嬌嬌穿著單薄的絲衣汗水讓衣服貼著身體也讓兩鬢的梢貼著尖削卻紅潤的臉龐顯得無比誘人她蹲坐在馬車前座一手夾著細細長長的雪茄煙另一隻手慢慢地搖著蘇繡團扇說:“不要動粗了我們是來賺錢的要是人死了賺錢也沒用看能買通誰吧……”

傑克一臉憂心地轉臉看著綠嬌嬌:“親愛的你可以不在火藥桶旁邊抽煙嗎?”

“那我去嬌姐的車上抽。”綠嬌嬌說著就要跳過洪宣嬌運槍的車上傑克一把拉住她說“算了”

洪宣嬌也熱得一身香汗高挑豐滿的身材從衣服下透出讓任何男人看了都熱血***她說道:“先讓我去走走說不定還不用我們運貨過江要是找到洪門投清的二五仔還可以幫我們運過河這樣吧大家先在這裏等一天我去找他們談談。”

“我和你一起去。”林鳳翔和洪宣嬌早就情投意合這種危險的事一定會主動跟上。兩人為了爭取時間馬上出綠嬌嬌立刻安排藏起三輛馬車。

傑克看著他們走遠的背影自言自語地搖頭感歎:“天天都這麽甜密……”

綠嬌嬌嘴裏斜叼著煙一邊拉油布一邊問道:“什麽意思?”

傑克說:“沒什麽不知道他們今天晚上會不會回來?”

綠嬌嬌停下手裏的活皺著眉叉腰看著傑克:“不如你跟著去看看我也很想知道他們晚上不回來的話在幹什麽?”

同隊的月桂和香桂兩姐妹看著他們兩個吃吃偷笑。


(一七五)大頭羊


洪宣嬌和林鳳翔一夜不回月桂和香桂輾轉反側一夜擔心綠嬌嬌和傑克卻睡得象死豬一樣因為綠嬌嬌悄悄算過他們此去一定可以平安回來所以通知傑克使勁睡覺就行了。

淩晨時分洪宣嬌和林鳳翔潛回小村回到落腳的住處搖醒大家說:

“金田被四麵圍死了現在隻有東麵水路最弱由本地團練和洪門降兵守著。本地團練是不可能買通了太平軍和他們打了幾年仗仇很深所以隻能從洪門那邊下手。我們和洪門老大見過麵他說有得談你們看怎麽樣?”

綠嬌嬌問道:“老大是什麽人?身高和相貌是怎麽樣的?過去幹什麽的?有什麽愛好?”

林鳳翔坐下來說:“他上一年來加入上帝會今年才降了清狗我們都和他比較熟。他叫張釗因為臉長眼細個子小顯得頭比較大所以得了個外號叫大頭羊。上一年我們潯江府衙來征剿上帝會我們一直在打勝仗於是很多洪門堂口慕名來投奔加入其中就有張釗和羅大綱。他們都是廣東洪門水軍的堂主老實說他們是很能打的來了上帝會之後我們水6兩軍都強了許多。”

“不過這些人都是酒色之徒。”洪宣嬌接著說道:“上帝會的教規很嚴要守十聖戒也要做禮拜可是他們卻按著自己那套洪門規矩辦事經常聚眾喝酒生事在外調戲婦女影響上帝會的名聲還在軍中騷擾女營後來天王責打他們羅大綱認過錯留下了可是張釗卻一氣之下帶隊跑去降清。”

綠嬌嬌聽了一點都不覺得討厭她笑嘻嘻地說:“江湖好漢有幾個不是這樣?這個人有意思。他和太平軍正麵打過仗嗎?”

林鳳翔說道:“一直沒有正麵打過向榮怎麽會重用他和我們對戰呢?隻是用他帶著團練做運輸和設防他說現在兩路主攻都和他沒有關係。”

傑克一伸手“啪”一聲拍死一隻蚊子說:“沒有正麵戰鬥過就可以好好談條件運輸和設防……運輸最重要軍火也是他們運的吧?”

洪宣嬌說:“我們當時也馬上想到這一點可是大頭羊說軍火這麽重要的東西不會經他們的手他們運的是食物日用和建營材料都是笨重不值錢的東西。”

傑克說道:“先是當了反清複明的洪門堂主然後為了壯大聲勢加入上帝會最後又為了洪天王不讓他喝酒玩女人而投降清朝大頭羊是個隨時可以改變信仰的人在他心裏女人和酒最重要。本來他離開太平軍可以回廣東重做洪門堂主反清複明可是他卻很有效率地就地降清在他心裏還很重視名譽和地位他很急於有人認可他的能力……這些都是一般人的弱點可是在他身上太強烈了。”

綠嬌嬌在自己噴出的香煙中咪著眼睛想了一會說:“臉長眼細的人在相學上的確是入羊形相格這種人其實不適合從軍他更適合做文官羊形相格多疑多思保守善變臉上常帶三分笑對人難拋一片心他不會做太有風險的事情他可以答應的事通常都會有幾成勝算。”

月桂和香桂原是湖南洪門的姐妹也是因為上一年投上帝會來到廣西所以對會中洪門的人很熟悉月桂說:“嬌嬌小小年紀就精通相學了說的真準呀和親眼見到一樣他這人不如羅大綱勇猛可是做起事來又很突然讓人猜不透他想幹什麽。”香桂卻對另一個話題更感興趣她笑著問綠嬌嬌:“你是什麽相格呀?”

綠嬌嬌從嘴上拿出雪茄煙在自己臉上摸一把對香桂眨眨大眼睛:“摸都可以摸出來是美女啦哈哈哈……”傑克也抓緊機會往她麵上摸了一把。

洪宣嬌聽過大家的意見後問道:“你們要不要先見見大頭羊?”

綠嬌嬌和傑克是貨主對這批貨的擔心不亞於太平軍他們異口同聲說:“要。”

“他的水營就駐紮在江口我們馬上可以去找他。”

如果貿然進入對方的大營無疑是送羊入虎口綠嬌嬌果斷地說道:“不讓他來找我們這是我給他的見麵禮。”她從身上摸出一張十兩銀票拍在桌子上。

洪宣嬌和林鳳翔用了半天時間來回潯江江麵聯係張釗綠嬌嬌等四人帶槍埋伏在江邊的草叢中看著小船回到藏身的岸邊。

從有頂蓬的小船中先走出洪宣嬌和林鳳翔然後走出兩個高大的漢子最後鑽出一個身高隻有五尺相貌斯文的年輕男人。這個男人身材長得象個少年般瘦小鼻子顯得特別大而馴良眼形細長平整樣子象隻大綿羊般有喜劇味不用多想就知道他一定是大頭羊張釗。

他們上岸後洪宣嬌沒有現綠嬌嬌在岸邊埋伏帶著張釗直接走向大家下榻的小村屋。等他們走遠了桂月和桂香馬上把小船搖到另一個小河灣並留守在潯江邊以防有變綠嬌嬌和傑克才放心地走回小屋和張釗見麵。

進屋見過張釗大家都知道見麵是為了什麽沒有寒喧幾句就直入正題張釗眼巴巴地看著綠嬌嬌說:“你們有多少貨?出多少錢?”

綠嬌嬌不回答他的問題反問道:“現在圍金田的兵力布置情況是怎麽樣的?”

“小美女。”張釗的語氣輕佻而自信和他的馴良外貌完全不般配:“我們怎麽運是我們的事那些大事情告訴你你也不懂……”

傑克很不喜歡他一直盯著綠嬌嬌的胸部他擠在綠嬌嬌和張釗的中間說:“那麽你告訴我吧我懂。”

張釗抬頭一看鐵塔一般的傑克臉帶殺氣地看著自己他吞了一下口水說:“這是另一樁生意了洋兄弟你是要運貨還是要軍情?”

綠嬌嬌又擠上來說:“我們要運貨你要送軍情再告訴我們你想怎麽幹我們人貨都要進金田。”

張釗一步不退反而貼到綠嬌嬌胸前說:“小美女金田有幾萬大軍鐵桶一般圍著進出都是不可能的你進去了就走不出來不如跟我算了。”

綠嬌嬌長得嬌小現在看到和自己的個頭差不多高的張釗和自己平視說話讓她覺得好象在學堂的時候跟男同學吵架張釗說出什麽狠話壞話都讓她覺得可愛她嗬嗬一笑說:“張大哥先讓小妹試一下嘛走不出來的話我就去找你收留。”

傑克一聽馬上瞪著綠嬌嬌張釗倒是象賺了便宜似的笑起來:“好好這話好聽我告訴你現在西路是主要統領向榮南路是副都統烏蘭泰那個家夥是個旗人打漢人絕不手軟;北路是黔軍和滇軍雖說是外人可是他們和太平軍已經打了兩年多大家過節很多這個洪宣嬌他們很清楚;東路就是我了。那三麵全是6地蒼蠅都飛不進去。可是我這裏倒是有兩條水路從東通到西先通到金田再到向榮那裏所以就看你們有多少貨要怎麽運。”

傑克看看綠嬌嬌綠嬌嬌點一點頭傑克說道:“三車貨一車是槍兩車是火藥子彈。我們六個人兩男四女。”

“有這麽多女人嗎?”張釗馬上用力睜開小眼睛四處打探。

林鳳翔實在看不下去了他用很不高興的聲音問道:“大頭羊現在說正經事的時候少開玩笑了。”

綠嬌嬌卻說道:“林大哥不用著急張大哥是有辦法的人先聽他說完吧。”

張釗對林鳳翔說:“你看人家小美女多明白張大哥的苦心你們要是全是男人倒好辦一些等哪天我運貨了加上你們的貨給你們每人一套軍服行頭站在船頭就直接運過去了;可是現在你們又有洋人又有女人你叫我怎麽運?這四個女人要怎麽解釋?你別說什麽男扮女裝這年頭男扮女裝早就行不通了你看這兩位美女的相貌嘖嘖加上這身段卷著被子都可以被軍營裏的兵哥看出是女人。”

張釗的話誠懇而粗俗不過洪宣嬌和綠嬌嬌聽起來倒成了讚美不約而同地掩嘴笑起來。綠嬌嬌沒有看錯張釗是色鬼也是一個聰明人他能說出問題所在就會有辦法運進去剩下的隻是價錢問題了她很清知張釗吃哪一套最對口那一套當然是撒著嬌問他:“那你說怎麽辦嘛張大哥?”綠嬌嬌的聲音果然拖得很嬌嗲。

一天之後張釗頭戴頂戴花翎身穿官服親自帶著三條運糧大船接貨。由張釗親自出馬押貨是綠嬌嬌的強烈要求因為要走幾十裏河道縱深大軍圍困之地沒有張釗在場的話每前進一尺任何環節出錯都可能會造成不可挽回的致命危險。

而張釗樂意這樣做卻是因為想自己獨吞這一趟鏢銀。交給兄弟們去做的話一來怕出事二來銀子要分少一半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河道上長路漫漫船上有這麽多女孩子陪著也是一件賞心樂事。

林鳳翔已經先行潛回金田安排接應其他人跟著張釗上了前麵的大客船後麵的兩艘貨船混裝著車馬貨物船上更多的是張釗連船運來的真正的糧草。

三艘沉甸甸的船渡過潯江駛入內河向萬軍圍困的金田進。船沿插滿了寫著“糧”字的三角小旗船頭站著張釗隨身帶的兩個高大清兵傑克穿著幹淨整潔的襯衫坐在船倉裏的酒席間一臉無奈地看著張釗和四個穿戴得花枝招展的美女高聲談笑飲酒作樂。

綠嬌嬌麵泛微紅地對張釗說:“張大哥真是年輕有為兩個時辰就賺我們幾百兩銀子你讓我們怎麽活嘛。”

張釗因為皮膚白淨喝酒容易上頭早已經喝得滿麵通紅可是這並不是喝醉他笑嘻嘻地說:“妹子你肯讓我賺這幾百銀到你口袋裏就不止這個數了我還不是在給你們打工嘛要是我有你們的能耐就不用當這跑腿的差事了。”

洪宣嬌在太平軍中地位一向比張釗高張釗也知道她是天王的禦妹不能亂搞為了免生事端從來不會主動挑逗洪宣嬌。所以洪宣嬌不和張釗胡扯隻是細心地看著沿河岸的清兵營房和兵勇的狀態以她作戰的經驗一眼就可以看出對手的實力和士氣。

張釗的醉眼看著綠嬌嬌雙手一邊一個搭著月桂和香桂的肩說:“你們太平軍不能喝酒抽鴉片還分了男女營你們兩姐妹也很久沒有和男人親熱了吧哈哈哈……現在不親熱一下回去之後保證沒有機會。”一邊說一邊就把兩個美女夾向自己的臉。月桂和香桂這時候可不能作隻好帶著厭惡的神色甩開張釗的手坐到傑克身邊。

洪宣嬌轉過頭低聲喝道:“大頭羊你別搞那麽多事!”

張釗大笑一陣說:“走吧走吧我還不喜歡這麽高的女人呢不過象小美人這種嬌小玲瓏的極品就不同了……”他突然惡狠狠地對綠嬌嬌說:“我第一眼看到你就想把你搞上床。”同時屁股一轉坐到綠嬌嬌身邊一手握著她的左手一手就去摟她的肩要抱進自己懷裏。

綠嬌嬌看也不看張釗從腰間飛快地拔出左輪槍抵住張釗的頭傑克的左手幾乎在同時越過桌子一拳向他的臉打去。

“啪”一聲拳響洪宣嬌出掌在張釗的臉前麵接住了傑克的拳然後手形一變翻拳重重打入張釗的胸前。張釗胸前一窩悶吭一聲彎下腰綣在椅子上雙手在自己的胸前不停地揉著。

船頭兩個親兵馬上抽出腰刀衝進船艙眼前看到的是傑克從腰間拔出左輪槍指著他們。


(一七六)搜船


船艙中沒有其他聲音隻有張釗喘著氣的笑聲他伸手向兩個親兵擺擺手示意沒有危險然後左手捧起右手貼到鼻子前埋頭深深一聞:“真香這種不是胭脂水粉的香味是真正的女人香哈哈哈……”

他的話沒有說完傑克已經跳上桌子一把掀翻張釗的頂戴花翎順手就抓住他的頭從椅子上扯起來右手收槍變拳再一拳打在張釗胸前。他知道剛才自己是被氣昏了洪宣嬌往張釗胸前打就是不想讓他的臉受傷否則遇上清軍的關卡盤查會引起懷疑所以從現在起他也不打臉。

綠嬌嬌閃到一旁轉過槍頭改為控製著船艙口兩個親兵卻看到張釗從袖中抽出短刀抵住傑克的襠部。不知傑克是不知道情況還是根本不在乎這點威脅他飛快地又在張釗胸前打了一拳。張釗硬吃過這一拳再沒有象剛才那樣裝模作樣地揉胸叫痛橫著細眼睛對傑克怒目而視說:“停手你再動一動大爺就閹了你你別當大爺是吃素的!”話語間透出心狠手辣的梟雄氣勢同時刀刃貼緊了傑克隻要他反手一拖傑克下半輩子的幸福就完了。

洪宣嬌也喝住大家:“停手!”她抓住張釗和傑克手兩邊推開把張釗推回椅子上去說:“快給傑克大人認個錯你也不看看什麽時候什麽人……”

張釗從地上撿起一個酒壺把壺裏的剩酒往嘴裏灌了一口:“我怎麽知道誰能搞誰不能搞個個都不能搞的穿那麽漂亮上我的船幹什麽。”

要他認錯其實是不可能的他會認錯的話在上帝會早就向洪秀全認了也不會賭氣出來投降清軍。這時從岸上傳來一聲槍響大家馬上從窗戶看出去隻見岸邊有一排清兵在甩撓勾上船要把船拉到岸邊後排是洋槍隊最後麵是一匹高頭大馬馬上坐著一個軍官。

這軍官是圍困金田的北路軍總兵李瑞盡管兩岸都在清軍的控製之下可是他每天仍在河邊勤快地巡查。他坐在馬上細心地從船窗看船艙裏的情況覺得這船是有點古怪。

船慢慢拉到岸邊他也摧馬走過去看到喝得醉醺醺的張釗頭散亂被一個長相豔麗的高挑女子扶著走出前甲板那女子比張釗高出一個頭兩人一高一矮站在一起顯得相當滑稽。張釗一見到李瑞就揚手打招呼:“李總!祝你福如東海壽比南山一年不如一年老!哈哈哈哈……”

洪宣嬌聽到張釗叫這軍官李總知道此人身居高位應該是北路守軍的最高指揮官她不退入船艙反而要在甲板上和李瑞近距離接觸了解李瑞相當於了解整支北路軍。

李瑞中等身材筋骨精幹一看就知道是長年帶兵的人他翻身下馬跳上甲板湊到洪宣嬌麵前仔細上下打量一番然後對張釗說:“張大人怎麽喝成這樣?這是出公差還幹私活我看見你的船一直在河麵上搖。”

張釗瘋瘋癲癲地把胯部一挺一挺地說:“你看我這一身上下多整齊看到褲子沒有?我有穿褲子李大人還可以說我在幹私活嗎?”

李瑞伸過頭向船艙裏看看到一個洋人抱著一個嬌小俏皮的女孩子耳鬢廝磨兩個盛裝少女在給那洋人倒酒洋人翻了他一個白眼不和他打招呼。

他看完後問張釗:“這三條船上是什麽東西?”

“糧食木方篷帳軍馬女人和我。”張釗說完從親兵手上接過一個小包袱一把塞到李瑞懷裏。李瑞打開一看裏麵是糧草貨物的批文和張釗的河標總爺大印於是轉身走下客船跳上中間的貨船。

後麵兩艘貨船上分別有六匹馬馬車和大量雜貨李瑞帶著兩個士兵上船士兵拿著批文在船上慢慢走著一邊看一邊對照貨品。張釗和洪宣嬌跟在李瑞身後眼睛緊張地盯著查貨的士兵。

李瑞手上拿著張釗的官印翻看著問道:“這隻是你的破印嘛女人的印呢?”

“丟女人要硬嗎?李總兵才要硬呢哈哈哈……”張釗說完伸手摸向李瑞的褲襠一陣浪笑李瑞擋開他的手陪著笑看著洪宣嬌說:“那麽有印的放行沒有印的留下。”

張釗翻手向後從親兵那裏接過兩盒鴉片煙膏就往李瑞懷裏塞:“上次可以下次也可以這一次不行向帥上火快憋瘋了就等著這些紅牌阿姑去救火馬上要到那邊還要保證新鮮不新鮮的向帥不喜歡。我跟你說我都不敢用隻能這樣吃吃豆腐。”張釗說完用肘貼著洪宣嬌的**搖了幾下斜著眼睛出一陣淫笑。洪宣嬌一直扶著他的左手作是不可能的可是閃開就不象張釗口中說的妓女了隻好低頭微笑手指上暗暗力扣住他的穴道張釗“嗬喲”一聲叫痛馬上又用猥瑣的笑聲掩蓋過去。

李瑞的士兵大至看過中間的貨船沒有現不對批文的貨物於是大家跳上第三艘船的甲板這時李瑞一臉嚴肅地說:“四個留下兩個。”

張釗從他懷裏一把奪回鴉片煙膏:“你這是看不起向帥年紀大別以為隻有你能以一敵十。我好不容易找回來四個有點水平的要是整好了我也能當上總兵那時候能少得了你的快活嗎?”

“就留下那個最小的知道吧?就是洋人抱著那個你回程的時候我再給你送上船。”李瑞的腦裏隻記得剛才千嬌百媚的綠嬌嬌張釗一聽這話提起一邊眉毛看著洪宣嬌一陣怪笑洪宣嬌知道他的笑含意太多可是也隻能很含蓄地陪笑而不能毒打他一頓。她看向船尾看到李瑞的士兵開始用腳跺船麵甲板。

原來張釗是艇匪出身他的船除了打家劫舍之外還有一個重要功能就是走私偷運所以他的船百分百有暗艙而太平軍的軍火此時全部放在後麵兩艘船的暗艙中雖然從表麵看不出艙門在什麽地方可是船上沒有必要的空洞聲卻會讓細心的人找出暗倉的位置。

洪宣嬌扶著張釗若無其事地沿著船邊走近那個士兵李瑞慢慢跟在他們後麵走近船尾。

張釗一麵有意無意地擋在李瑞麵前一麵忍著笑說:“李總和我果然是好兄弟不瞞你說我也是一眼看中那個最小的不過我剛剛就為了這個被洋大人打了兩拳你看你看……”張釗解開衣服露出胸膛上麵果然有兩個紅紅的新鮮拳印李瑞看了也不禁壞笑起來他說道:“打得好打得好張大人和洋鬼子爭女人為我大清爭了一口氣雖敗猶榮啊!”

拿批文查貨的士兵摸著甲板蹲到地上那裏正是藏軍火的位置很顯然他已經懷疑有暗藏的空洞隻是一時找不到艙門再讓他摸下去總會現暗艙門或者他告訴李瑞這裏有古怪馬上就會演變成近距離大槍戰。

洪宣嬌在船沿上一腳踩到自己的長裙下擺嬌滴滴叫一聲“哎呀”就向那個士兵身上軟軟地倒過去。這清兵是個三十多歲一臉胡子碴的老兵痞子經驗豐富精力旺盛一看有女人倒下來馬上伸手迎上去抱住隨即重新倒在甲板上手上吃的熱豆腐絕對比張釗用肘吃冷豆腐來得過癮。

洪宣嬌壓在他身上半撐起身體雙眼勾魂似的看著那老兵痞子的眼睛嘴唇半開半合地向他臉上喘著香氣四目交投世界象停頓了一般。張釗和李瑞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們表演都羨慕得直吞口水突然從前麵客船傳來一聲槍響把大家拉回現實中。

四個人匆匆下船到前麵看看生了什麽事隻見岸邊的清兵已經全部找地方躲起來洋大人正把三個哭哭啼啼的美貌女子推倒在甲板上。李瑞不敢馬上走過去他找棵大樹擋住自己再伸出頭問:“出什麽事了?”這一幕被洪宣嬌看在眼裏對李瑞的行軍風格早已心裏有數。她扶著張釗向客船小跑過去其實是挾著他的肘推他回客船。

張釗遠遠就大聲喝道:“幹什麽!你們這幫人搞什麽鬼?”

張釗那兩個親兵也伏在甲板上現在正在爬起來。其中一個大聲說:“張大人那小個子女人玩洋大人的槍走火了洋大人現在要趕她們下船。”

李瑞一聽馬上從樹後跳出來看能不能撿個便宜神情比張釗更關心這件事:“怎麽啦?洋大人沒有受傷吧?”

張釗當然明白這一槍是誰搞出來的鬼他心裏暗暗偷笑伸手把李瑞撥到身後先衝上甲板對傑克說:“洋大人不要生氣到了那邊我再給你找幾個不玩槍的女人這幾個是向帥的特別口味找回來不容易不能馬上趕下船呀你要是不喜歡我把她們關到後麵貨艙去好不好?”

傑克惡狠狠地揚著槍對倒在甲板上的綠嬌嬌和月桂香桂說:“中國的女人全都是蠢貨get1ost!”

洪宣嬌馬上扶著傑克回到船艙裏張釗一手扯起綠嬌嬌和香桂就拖到中間的貨船上讓士兵看守著然後回到岸上對李瑞說:“洋鬼子要和向帥談大炮的事我們最好別惹他;我現在知道李總的口味下回四個全留下四個全是小的這回我們尊重老人家要理解老人家也會打*炮啊。”

李瑞從張釗手上奪過兩包鴉片煙膏:“我要是知道你耍我我可帶兵去燒了你的水營。”

張釗一臉不屑地說:“算了吧你你以為向帥會對你說‘是啊張釗給我帶來四個紅牌阿姑’他不會認我也不會認反正你相信兄弟我有得吃你就有得吃。兄弟要趕路了過兩天再來看李總好吧?”

他一邊說一邊跳上客船甲板當船頭親兵向前搖旗船隊起錨向金田深處進人人都擦了一把冷汗。


(一七七)三界廟


從潯江進入太平軍堅守的金田地帶坐平底大船走內河隻要兩個時辰就可以到達剛剛驚魂未定張釗就指揮船隊轉入一個小三叉河口進入更窄小的水道。

再進去不遠看到水道中間撐起三支泡得黴的樹丫這並不是一棵大樹掉進水裏隻露出樹丫在水麵而是洪門的三把香暗號張釗曾是洪門堂主自然心中了了他拔出一麵旗揚了幾下停下船隊自己盤著雙手站在船頭等人出現。

岸邊草叢中飛出套索把三條船拉到岸邊幾十個頭上包黑頭巾身穿緊身短衣腰拷短刀的男人紛紛跳上船在最前一條客船上的傑克一直在窗戶看情況他看到很顯眼的林鳳翔出現在草叢中。

原來林鳳翔經常在外押貨頭上保留了清朝要求的型前額剃得精光腦後有一條長辮子。而他身邊的人按太平軍的要求不剃頭更不會在腦後編一條辮子大家都披散頭包頭巾所以光額長辮的林鳳翔在人群最為突出。

見到他就是進入了接應地點也就是說他們安全完成了任務傑克馬上衝到船尾飛身跳到中間的貨船上找綠嬌嬌林鳳翔卻和另一個身形矯健的男青年跳上前頭的客船。

客船上張釗的兩個親兵顯然認得上船的人馬上退後讓開那個男青年長得濃眉大眼虎頭虎腦一跳上船頭就站到張釗麵前一把推到他胸口上說:“你這反骨仔還敢來?”

張釗個子小經不起推蹬蹬退了兩步後毫不示弱地向前踏步就踢過去:“羅大綱大爺我不講義氣的話就不會親自來押你們這點貨幾百兩銀子算個屁你以為大爺的命不值錢啊!”

那個叫羅大綱的青年閃開張釗的腳撲過去揪住張釗就要開拳打林鳳翔一手抱住兩個人的手說:“別打……別打……大頭羊聽說我們要運貨一口就答應了。”

羅大綱仗著這裏是自己的地盤音量很大的罵道:“丟你個大頭羊當初我們斬雞頭燒黃紙毒誓反清複明你倒去了降清洪門上下人人都可以殺你!”

林鳳翔用力推開兩個憤怒青年張釗手腳不長可是力氣不小他一邊撥開別人的手一邊說:“是你這麽傻才加入上帝會兄弟們都是想過好日子才出來造反進了上帝會沒錢沒女人沒酒沒大煙要什麽沒什麽你對不對得起兄弟你帶著他們丟不丟臉?現在我的兄弟天天過好日子月月有餉銀寄回家你有種帶堂口的兄弟過來水營大爺包煙包酒包嫖我看兄弟們願意跟誰!”

羅大綱也雙眼通紅地罵道:“清狗的錢從哪裏來的?是從你的鄉親父老身上刮回來的你懂不懂!”洪宣嬌一直站在旁邊想勸止他們現在實在看不下去了走到三個人中間用手一陣亂推大喝道:“停!停!幹什麽!你們是不是想幹掉對方?我這裏有刀!”

羅大綱和張釗都順勢一把推開對方一人站到一邊船頭轉開臉互不理睬張釗一肚子氣沒地方泄抽出袖裏短刀大喝一聲向船頭的糧字旗砍去三角旗應聲斷到水麵。

後麵貨船在不停卸貨傑克和綠嬌嬌指揮著幾十人有條不紊地快運作很快三輛馬車和槍支彈藥都到了岸上洪宣嬌把銀票塞到張釗手上揮揮手示意全部太平軍的人下船張釗跟著他們到船沿等其他人下了船他沉著臉一手拉住林鳳翔小聲說:“以後有什麽事先找找我。”

林鳳翔明白他的意思伸手拍拍他的肩也跳下船跟開隊伍離開水道。

在去金田大營的路上綠嬌嬌得知羅大綱和張釗過去同是洪門的結拜兄弟聽了他們的事隻管哈哈一笑對於她來說才不管是什麽人運貨隻要把事辦完就行了。

雖然是張釗過去的同門兄弟羅大綱的性格和張釗完全不同他為人爽朗外向健談而顯得正派綠嬌嬌和傑克和他沒聊幾句就象老朋友一樣嘻嘻哈哈地談天說地。從中他們又得知清城雞啼嶺的洪門堂口也來投了太平軍那個堂口的堂主溫漢風軍師溫祖寧和孟頡現在都在羅大綱的編製之下。羅大綱這一次本來不必親自來接軍火可是聽說是張釗押貨他放下其下事情也要來見張釗一麵本來挺想念老兄弟的可是因為張釗降清他一見麵就忍不住無明火起馬上就打起來一說起張釗羅大綱又忍不住罵罵咧咧。

走過一片密林就到了平緩開闊的丘陵地帶漸漸可以看到太平軍的望樓守兵大營頂上密布的戰旗。從路上迎過來一群人羅大綱坐在馬車上對綠嬌嬌說:“老熟人來了。”

綠嬌嬌看到洪門軍師孟頡穿著一身長衫手搖折扇長須飄飄地站在路中間笑咪咪看著馬車隊伍這個場景仿佛多年前在洪宣嬌的家鄉官祿埠孟頡突然出現在村口迎接綠嬌嬌那一幕綠嬌嬌還記得那時也是秋天孟頡出乎意外地用洪門暗號向她行了個禮。

孟頡身後是溫漢風和溫祖寧他們不再作商人打扮而是穿一身太平軍的軍服頭上戴著紅頭巾顯得威風凜凜。綠嬌嬌和他們一別數年現在突然在這裏重逢不禁喜上眉梢傑克和她高興得跳下馬車跑進去和這些洪門英雄見麵。傑克和綠嬌嬌牽著手跑到他們麵前傑克見一個擁抱一個綠嬌嬌一手拉著孟頡的衣袖一手拉他的長胡子。

綠嬌嬌高興地說:“孟師爺又可以做大盆菜給我們吃啦!”

孟頡仰天大笑說:“嗬嗬嗬這裏糧食很緊肉不夠吃隻能做羅漢上素你還要幫忙去采菇摘菜呢。”

“行行。”綠嬌嬌激動得雙眼閃亮孟頡看到綠嬌嬌穿一身華麗的青花旗袍打扮得象個歡場中的名妓他裝出色迷迷的笑容說:“很多年不見了綠先生越長越漂亮我看到你現在這種韻味就想納妾當時你還問過我娶不娶你現在你還願意嫁嗎?”

“願意願意嫁給你天天有好菜吃你又會講故事比那洋鬼子好多了。老公快來和孟師爺決鬥你輸了我好嫁給孟師爺!”綠嬌嬌的話引起大家一陣大笑。

寒喧過後大家一邊走回金田本陣一邊聊天綠嬌嬌問起當年雞啼嶺上的金雞啼日穴。聽孟頡說綠嬌嬌擊退了破穴的清朝風水師過了半年又有人試圖潛上山破穴可是因為綠嬌嬌事先提醒過他們在墓穴四周布下機關陷阱也設了兵勇守穴成功保住了龍穴風水。過了三年正是龍穴風水揮靈力的時候清城知縣何大人調任新上任的知縣不再象何大人那樣願意和溫家合作反而處處以打擊奸商市霸為名加重溫鳳村各商號的賦稅於是堂口決定起兵攻打縣城正式反清然後轉戰湖廣聯合其他洪門堂口四出活動剿殺清軍。直到上一年得知上帝會在廣西打出名堂大家都從江湖上收到洪秀全出的團營密令又紛紛帶兵來到廣西聚義。現在太平軍中的洪門軍隊是主要戰鬥力之一盡管戰況不利可是大家的士氣依然很高昂。

很快洪門兄弟把綠嬌嬌和傑克護送到金田鎮中心街那是一條古老的街道因為長年戰火不斷兩邊的店鋪住家早就沒有人居住現在全部做了太平軍的營房到處可見紅頭巾的太平軍官兵進進出出。大家走到一座廟前廟門守著手執長槍的衛兵羅大綱說:“這裏就是盤營中軍天王和軍師都在裏麵等大家現在我先找庫官來驗收貨物。”

大家坐在馬車上等驗收的時候綠嬌嬌跳下馬車慢慢地端詳起這座廟。廟門頂上的石門楣上用篆書刻著三界廟三個大字。綠嬌嬌從包袱中拿出羅經量了一下廟門正正向南。她又左右看了看街道的兩頭盡管現在已經沒有人擺賣可是她記得這裏過去是個市集在三界廟四周集中的都是賣豬肉的檔鋪。

綠嬌嬌緊皺眉頭掐指算罷一跺腳說道:“哎呀誰選的這個地方做中軍營房這樣的風水怎麽能不被清朝大軍困死喲!”


(一七八)當年殺氣


“綠先生對我們中軍營有何高見?”一身戎裝的馮雲山從三界廟裏快步走出來身後跟著羅大綱和幾個侍衛最後走出來一個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這人額麵寬廣日月起角眉細眼大顴骨豐滿兩眼中間山根低陷鼻梁卻高高挺起鵝蛋形的臉又讓人覺得有幾分女人的秀氣他身穿緞黃袍頭紮黃頭巾男生女相神采飛揚在眾人之中氣度最為突出綠嬌嬌一看便認定他就是洪秀全。

洪秀全走到他們麵前一臉威嚴地注視著綠嬌嬌洪宣嬌和月桂香桂等人馬上單膝跪下行禮口呼“天王萬歲”。綠嬌嬌看這形勢也跟著跪下行禮隻有傑克定定地站著。綠嬌嬌偷偷抬頭看一看洪秀全感覺到他還是一直看著自己她伸手拉一拉傑克示意他也跪下傑克卻不下跪隻是向洪秀全欠身鞠躬叫了一聲“天王陛下”。

馮雲山馬上說道:“洋兄弟行的是西方禮儀禮畢就行了。”給傑克解了圍。

洪秀全說了一聲“平身。”等大家站起來後說道:“大家一路上辛苦了槍都運到了?”

洪宣嬌馬上回答:“二十擔火藥四百支洋槍全部如數運到請天王過目。”說完走向馬車拉開油布拆開包洋槍的包裹。洪秀全也走到馬車旁邊拿起一支洋槍看了看又舉起來瞄了一下說:“槍不錯王妹過一陣替他們辦好交接和錢銀帳目。這位就是綠先生?果然名不虛傳人比花嬌。”

綠嬌嬌有點意外想不到洪秀全一開口說的不是當年為他葬下天子龍穴而是讚揚自己長得漂亮。如果是其他男人這樣她有無數台詞應對可是一個有至高權力日後可能會成為皇帝的人突然這樣說她感到唐突之餘還有點不知所措隻好低頭退後一步站到傑克身後。

馮雲山看到氣氛不對連忙說道:“天軍的槍支彈藥早已經不足天王很掛心這一次軍火補充所以親自出來看看。剛才綠先生說到這裏的風水問題請明確向天王說明一下。”

綠嬌嬌說道:“隻是看了個門口怕隻是以管窺豹不得周全可以讓我進廟裏再看看嗎?”

馮雲山忙說:“當然可以綠先生請跟我來。”

其他洪門兄弟先行回營馮雲山和洪秀全把綠嬌嬌夾在中間侍衛簇擁著他們傑克和洪宣嬌跟在後麵一起走入三界廟。

綠嬌嬌站到三界廟的大門正中一步一步沿中軸線慢慢向裏麵走。全廟並不大隻是象鄉紳地主所住的大宅一般大小內裏分前中後三個院子每個院子都有三麵房屋包圍因為這裏原本就不是給人居住的地方所以設計上全部是開放式的廊屋。

前院是高大的戲台四周人來人往地上排滿了受傷的士兵很多女兵在為傷兵護理換藥。

中院到處是辦事的官員和士兵桌子書架文件擺滿廊屋日用物資和刀槍在牆角堆積如山。按神廟的傳統設計在中軸線上本應擺放神像但是現在神像無影無蹤隻看到正中豎有一個大大的白色十字架兩旁的牆上塗寫著太平軍的軍規和宣揚皇上帝權能的口號十字架前的案台上放著供品點著香燭擺設完全按了鄉間拜神的式樣。

再走入後院後院門前有帶刀侍衛把守要由侍衛開門才能進入。中殿大門緊閉在這個炎熱的天氣似乎很不正常馮雲山說這裏就是天王座鎮的地方綠嬌嬌向中殿背後看去看到一座隆起的小丘陵充當了風水上的靠山。馮雲山心急地問道:“這裏的風水怎麽樣?”綠嬌嬌說還要看看最後的大殿馮雲山猶豫了一下洪秀全說:“好綠先生細致嚴謹象是做真學問的人請到內殿一看。”說完踏步上殿侍衛推開門綠嬌嬌和傑克都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殿內一塵不染中央有一套精雕細琢的龍椅和龍案;左側是八張八仙桌拚出來的長台台中央堆放著文件台邊鋪滿了地圖;右側五排掛著大鎖的大木櫃貼牆排列從地麵架到齊人一般高。最讓綠嬌嬌驚訝的是殿裏有十多個美貌少女身穿輕薄紗裙侍立在大殿各處。左側的大桌旁邊站著一個和洪秀全一樣裝束的人低頭在地圖上寫字在他左右各有一個表情馴良的侍女為他搖著羽扇他一見有人推開大門就迎了過來綠嬌嬌和他早就認識了他是一直主管軍中事務的楊秀清。他向傑克和綠嬌嬌欠身行過禮和傑克握住手就不放開拉著傑克叫上洪宣嬌到一旁喝茶指著地圖大談軍情。

洪秀全自顧自坐到殿中央的龍椅上馬上有侍女上前擦汗遞茶換鞋搖扇倒是拉下綠嬌嬌和馮雲山站在龍椅前。洪秀全等侍女關上大殿門開口說道:“這裏沒有外人綠先生現在可以說說對這裏的看法嗎?”

馮雲山叫侍女搬來椅子請綠嬌嬌坐下綠嬌嬌心裏已經很不舒服。雖然說天王洪秀全有點作派是天經地義和清朝皇帝老子相比這行頭還不及人家千分之一可是在重兵圍困幾個月的情況下剛才在外麵還有傷兵在包紮分明昨天或早上還有戰鬥生洪秀全卻在這裏過著大戶人家般享受的生活外麵的兄弟知道了還會不會賣命呢?最讓綠嬌嬌不開心的還不是這般享受在廣州煙花之地花上幾百兩銀子玩得絕對比這個正宗可是作為一軍統帥未來的皇帝對待自己卻是這樣不冷不熱的態度讓綠嬌嬌心裏產生了巨大的距離和戒心也許這個距離正是洪秀全想營造的氣氛。

綠嬌嬌對上帝會最大的認識來自洪宣嬌、馮雲山和前來聚義的洪門兄弟這些活生生的江湖好漢一向讓綠嬌嬌感到自由快意和他們在一起比在儒家世俗中生活快樂得多可是眼前的洪秀全讓她突然想起了清朝的官綠嬌嬌在官麵前可不會說真心話沒有一個滿意的價錢綠嬌嬌不會為官員做半點事。

馮雲山做得比洪秀全精明百倍他似乎看到綠嬌嬌眼中的猶豫他拉過椅子坐到綠嬌嬌身邊說:“太平軍被圍在這裏三個月了清軍步步為營收緊包圍圈我們多次突圍都不成功再這樣下去糧食和軍火都挺不了多久老實說綠先生一批槍運來就是幾千兩銀子……”馮雲山的意思是你不幫我們衝出去的話怕是貨款都無法支付。

綠嬌嬌雙唇緊閉給了馮雲山一個禮貌的笑容微微地點了點頭看起來象在認真聆聽。善於察顏觀色的馮雲山了解綠嬌嬌她在真誠待人的時候不會這樣虛偽地微笑這並不是一個笑容而是一個視錢如糞土的輕蔑拒絕。

用錢不能打動綠嬌嬌那麽隻有人可以讓綠嬌嬌開口說話馮雲山又說道:“天軍將士很多都是舉家投軍我們帶著的老弱婦孺比能戰的士兵還要多你問問宣嬌就知道她女營裏現在有多少女眷我們還在中軍之下設了童子營保護孩子所以在突圍的時候遠不及清軍快捷。天王為人仁愛從來不舍得扔下將士們的家眷和鄉親父老才會被清軍重重包圍天王天天都在想怎麽把鄉親們帶到安全的地方……”

馮雲山又停下來看著綠嬌嬌綠嬌嬌這次沒有微笑看著馮雲山輕輕泄了一口氣可還是沒有說話。馮雲山知道這一套行得通這女孩快要被說服了他再加多二分力說道:“眼下的情況誰也不能全身離開金田我們派出去刺探軍情的細作很多都被清軍現捉住殺掉了要是綠先生現在離開也是很危險想走出金田我們就要合力向前綠先生知道我們沒有回頭路……”

綠嬌嬌看著馮雲山用羅經掩著嘴“噗刺”一聲笑了出來:“馮大哥我現你很象當年蜀軍師。”馮雲山怔了一下馬上明白這是綠嬌嬌在讚揚自己象諸葛亮可是他並不想在天王和楊秀清麵前做無謂的張揚於是連忙接上說:“雲山就是天軍的軍師嘛嗬嗬嗬。”

綠嬌嬌向洪秀全站起來欠一欠身說:“剛才聽軍師講過天軍的現況和中軍營的風水問題如出一轍請問天王是不是移營到金田就把中軍營定在這裏?”

洪秀全點頭稱是綠嬌嬌又說:

“自古城鎮鄉村都有神廟護蔭百姓而神廟是靈異之地住在廟中的人非僧即道遠離俗世加上廟裏所拜神靈的靈力使廟宇自帶一股純陽或者是純陰之氣。在楊公傳世風水中擔心神廟的脫俗之氣影響老百姓的妻財子祿日常生活不會把它建在人居住的環境中間隻放在風水最壞的地方和離開城邑的去水處以求起到鎮邪鎖水保安聚財的作用。天王和馮軍師遊曆過不少地方對這種格局應該有印象。”

洪秀全和馮雲山仔細回憶果然大多市鎮都是這樣楊秀清聽到綠嬌嬌開始娓娓而談也停下他們在一旁的談話聚在殿中聽綠嬌嬌講解風水。

馮雲山說:“可是在廣西一帶三界廟很常見而且又往往設在市鎮的中間是不是當地人不重視風水呢?”

“不一定這要看廟是誰建的如果這廟不是鄉民所建自然有古怪。”綠嬌嬌的意思直指朝廷。

楊秀清是廣西當地人他對這裏的情況最為熟悉他插嘴說:“阿妹這個事情我倒知道三界廟裏拜的是三界神這是隻有廣西才有的神他本來不是神仙而是明朝一個官員。五百年前朝廷從外江派他來廣西平亂他在大藤峽和義軍打仗殺了不少人明朝看到他軍功顯赫就封他為‘遊天得道三界聖爺’還在廣西各縣為他建了三界廟這些廟的確不是鄉民所建。這就對了!”楊秀清和綠嬌嬌幾乎同時明白過來。

楊清秀搶著說:“我明白了阿妹是說明朝封了殺義軍的功臣為神然後憑這股殺氣在每個地方建廟鎮壓住當地的風水就是怕廣西人再起反心……”

綠嬌嬌也搶著說:“所以把三界廟建在村鎮中央而村鎮中央往往是一地龍脈所在明朝廷又精於風水這些三界廟全是為了釘死龍氣所建。”

洪秀全聽到這裏不禁坐直了身子馮雲山含頜點頭微笑看了看洪秀全眼中的意思是說:我請的風水師厲害吧嘿嘿。

洪秀全開口問道:“可是我聽馮軍師說這裏的風水沒有大問題難道馮軍師看錯了?”

綠嬌嬌說道:“馮軍師沒有看錯按平常來說三界廟靠山麵水座鎮中央可以穩定時勢保一方平安想當順民混日子的話倒不算是壞風水壞就壞在你們不是順民……”綠嬌嬌聲音一變厲聲說道:“你們是要奪天下的英雄!”


(一七九)兵家風水


綠嬌嬌手挾羅經走到大殿門前推開大門外麵的天空一片鐵灰一股悶熱的空氣湧入大殿之中她抬頭看著天空說:

“三界廟挾五百年前的殺氣鎮壓一方在風水布局上以穩固封閉為目的這裏後有靠山緊緊依靠使人甘於現狀不求進取前門向南開看似對著河流有向外展的生機可是從三界廟門到河邊全是密集民居三界廟門根本無法納得鮮活水氣無論什麽五行流年變化都不能打破這個風水悶局。天軍起義於金田轉戰大半年之後又回到金田被困以風水家的眼光來看和三界廟有很大關聯。天軍要打天下就要衝出廣西逐鹿中原驅清狗興大漢現在自困於前朝皇帝老子設下的陰謀風水局中氣運上就輸人一籌。再說廟前大街本來就形勢壓抑加上自古就做為市集三界廟四周全是屠戶肉檔我想這也是衙門的有意分配安排用屠殺血地圍困三界廟使三界廟的戾氣長年不退所以從天軍設三界廟為中軍的那天起就形成了被清軍重重圍困絞殺的格局。”

眾人聽綠嬌嬌的驚險解說心髒都懸到了喉嚨馮雲山知道是自己擺出了烏龍陣更是頻頻咽口水在真才實學麵前可不是憑三寸不爛之舌可以蒙混過關。楊秀清在綠嬌嬌身後問道:“阿妹很有見地你先把我們這裏的風水弱點一次過告訴我我就可以針對性地戰勝。”

綠嬌嬌開始有點喜歡楊秀清的性格他不象馮雲山那樣彬彬有禮語氣間還有些狂妄自大可是麵對現實知錯就改這種人品倒是一個成大事的將才。

綠嬌嬌嗬嗬一笑說:“大問題說完了小問題並不多其實以傳世楊公風水的運用來說馮軍師選的地方沒有錯但是楊公風水救貧濟世不能用於兵凶戰危之地如果在戰時仍硬套不適用的風水自然就會起反效果。馮軍師用楊公風水選錯地址可是對於內部的布局卻是用對了。我看到前院安置傷員使傷護人員方便進出又可以得到南方旺氣的保護使他們盡快恢複;中院設行政各部可以穩定軍心分權任賢各位主將不至於陷在雜務之中為了使傷員的惡運不被行人帶入行政區還在中院中堂擺設了上帝會最有靈力的十字架淨化了中院的惡戾之氣;走過這裏進入後院見天王的人都先把身上的戾氣褪盡保證了主要將領的個人運氣而後院的布局又穩定得體尊卑分明很好地保證了天王的權力。我敢說進駐三界廟的幾個月裏就算在很艱苦的戰況下天軍內部也可以保證官兵團結沒有生嘩變這當然得益於馮軍師的布局。”

綠嬌嬌長篇大論之後傑克很關懷地遞給她一杯香茶綠嬌嬌幸福得向傑克的身體靠過半步一口把茶悶下去然後舒心地張開嘴“啊”了一聲證明這杯茶香甜到心裏。

馮雲山被綠嬌嬌一番話挽回一點臉麵心裏也沒有剛才那麽懸虛這時他真正知道這個小女孩的厲害她不隻是身懷絕世風水她還可以在瞬間調動人心。他也知道綠嬌嬌的苦心一來向天王說出馮雲山的用心良苦緩和了他的失誤二來又對各人都捧了一把。事實上馮雲山在風水布局上已經用盡畢生學識可是世間又哪裏來適合戰爭的風水呢他覺得實在也怪不得自己呀。

馮雲山想到這裏靈光一現地問道:“綠先生剛才說傳世楊公風水不適合作戰莫非你有適合作戰的風水秘術?”

綠嬌嬌轉頭看到馮雲山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這一問在她腦海裏激出了火花是啊天下有這樣的風水嗎?為什麽自己似乎知道楊公風水的缺口在哪裏?難道……

她撇下其他人獨自跑出幾步在後院中間抬起頭緊緊地閉上眼睛在腦海中把楊公風水和安公龍訣飛快地對應一生所見山河大地在腦海中盤旋重現:

真龍必是多種走人見群龍不見;

龍恒藏不示人仙人方許捉龍口。

一方群山磊磊起山山踏遍都不是;

卻有一片大蠻地橫鋪闊展無星體。

此是臥龍性倨傲頤指群山還使氣;

群山彎彎曲曲行那知粗硬是尊星。

他山對此難消納到此方能驅遣人……

……

世間有陰就有陽有攻就有守有戰就有和有尊就有卑。楊公風水傳世於民重守重和是天下至善的顯學;龍訣風水秘傳於帝邊是天下至尊的密學那麽為什麽不會是能攻善戰的風水呢?這些龍訣上的秘密除了可以尋天子龍、葬天子穴難道就不可以是為天子打江山的兵法嗎?

《龍訣》應該是天下無敵的兵法啊!

綠嬌嬌被無形的力量推進《龍訣》新世界這裏有無限無盡的力量可是卻隻有她一個人也隻能讓她一個人存在。她的心裏一陣狂跳用羅經捂在自己胸前心裏想著下一步該做什麽。她閉著眼睛嘴唇喃喃地念著:“先闖出重圍嚐試用龍訣風水闖出重圍對一定要試一試死也要試一試……”

她睜開眼睛嚇了一大跳她看到麵前有一排麵孔馮雲山、洪秀全、楊秀清、洪宣嬌和傑克都屏住呼吸看著她大家的眼神都是一樣好奇和茫然綠嬌嬌大笑一聲說:“哈!突圍了突圍了楊將軍快帶我看金田的地圖!”

楊秀清剛才聽過綠嬌嬌的論述對這個小女孩又敬又愛突圍是他日思夜想的事情他已經想過萬千條計策如果行得通早就衝出去了現在隻有憑著新思想新啟才可以打破這個僵局這時什麽都應該試一試何況是一個小仙女般的風水師很有信心說出來的話。他毫不含糊走回內殿在大台上攤開金田作戰圖。綠嬌嬌走到台邊放下羅經從傑克的衣兜裏掏出一支細長的雪茄煙叮一聲打著火機點起煙叉著腰說:“從今晚開始到突圍的那一天天王在這個內殿睡覺現在去找人把內殿的後牆右側打個大洞。”

“啊?”大家都很愕然洪秀全問道:“不是說要突圍嗎?打什麽洞?”

綠嬌嬌從小鼻孔裏哼出兩道白煙:“咳哼是這樣的風水這種東西可以封就可以破現在搬中軍營太浪費時間了不如直接破了三界廟的風水然後再利用這股破圍的氣勢殺出去。”

“我明白了。”馮雲山說道:“今年是豬年太歲在北楊公風水要保平安所以最怕犯太歲可是我們要用兵突圍打破悶局就要反其道而行之太歲在北我們偏偏就在北方的太歲頭上動土;而三界廟的太歲位在就天王座後右側所以要從這裏打破。當犯過太歲之後讓天王在這裏睡覺生活從風水中先得衝犯太歲的破圍之氣然後挾其破氣帶領我們衝出重圍。”馮雲山說完精神奕奕地看著綠嬌嬌象學生等著老師給一個表揚。

“說得好!”綠嬌嬌嘴裏叼著雪茄煙小拳頭往桌麵錘了一下然後指著馮雲山的鼻子對洪秀全說:“天王有馮軍師在清朝必亡!”

洪秀全卻說道:“聖庫的銀子都在這裏啊先找個地方收藏好再打洞吧。”

綠嬌嬌看著龍椅右側一排排上了鎖的大木箱原來那些全是太平軍的庫銀她瞪著眼睛說:“哦馮軍師騙人你剛才說沒有銀子付軍火的貨款。”

“我沒說。”

“你暗示了。”

“我沒暗示。”

軍情如火急天王內殿馬上開始打牆洞犯太歲大家吃過晚飯後換到一個比較寬敞的民宅繼續軍事會議。

十多盞油燈烤得屋裏氣溫高升人人都帶著一身豆大的汗珠綠嬌嬌的煙噴得房間裏一片白蒙蒙她的思想在地圖上空遊走。圖上的群山象群龍在大地上狂舞猛衝河流指引著看似淩亂的龍氣以常人不可洞悉的方向導演著曆史。

她口裏默默念著刻在心裏的〈龍訣〉手指在地圖上一步步地走出重圍。

後山向前前轉後定結騎龍無處走;

轉身須看大轉回迎送中間莫下手;

若教定穴迎送中亂空關峽空傷龍;

真龍開局中間臥擊山還有幾十座;

……

這不隻是風水這是一股殺氣以天子氣勢橫掃天下的無敵殺氣。沿著這股殺氣前進將成就一朝新天子。綠嬌嬌的手指微微顫抖著沿〈龍訣〉向前推進慢慢地走出萬軍重重圍困朱唇輕吐喃喃念著:“真龍開局中間臥……真龍開局中間臥……”手指停在金田東北四十裏的思旺鎮。

她的鼻尖掛著一滴晶瑩的汗珠每個人放輕了呼吸看著她生怕一口氣把那滴汗珠吹到地圖上。傑克用手帕在她鼻尖上印去汗珠她優雅地對傑克說:“Thankyou.”

傑克說:“I1oveyou.”

馮雲山有點不好意思地說:“你們……還是講中國話吧。”

綠嬌嬌清一清喉嚨說:“咳咳這裏就是逆龍之氣最剛烈的殺地。”

“殺官之地?”馮雲山小聲地問道。

綠嬌嬌奇怪了:“你怎麽知道的?”

“上一年的七月初七安龍先生和你們一起去過思旺鎮他看過風水後就說一年之後這裏會成為殺官之地後來還在金田大營打了一仗你忘了?”

“安龍先生?哼哼那小子有一套啊……”綠嬌嬌的思想中突然衝進一條猛龍不過現在不是想他的時候精明的楊秀清馬上問道:“殺官之地怎麽啦?我們要向這裏突圍嗎?”

綠嬌嬌叼著煙卷起衣袖說:“沒那麽簡單來我講講整個布局……”


(一八)逆水行龍


金田南麵防線由蕭朝貴和石達開兩位精壯熱血青年帶領著上萬上帝會教眾以無邊無際的竹林為障在其中設下陷阱伏兵一次一次地抵擋著清軍的進攻。

南麵戰線上的清軍將領是同樣年少氣盛的八旗副都統烏蘭泰。烏蘭泰從廣州府帶出一萬二千精兵以最優良的火力兵械憑據內河布下十幾裏長的陣地防止太平軍渡水突圍出潯江東進廣東或是衝入南方腹地漫無邊際地衝擊廣西。當時清廷對八旗軍最為優待不單是軍餉遠遠高於漢人綠營軍就是八旗軍所用的兵器也大大優勝於綠營於是南麵戰線終日槍炮隆隆天天象過大年一樣熱鬧。

對付這樣的強大對手隻有擅長鑄炮用炮的石達開才可以抵禦。困入金田後蕭朝貴和石達開早就下定了在這裏消耗清軍的決心和烏蘭泰在內河兩岸反複拉鋸作戰死守著最後的陣營。

一場大戰剛剛結束地麵上硝煙未散石達開和幾個親兵蹲在青竹搭成的望樓上從竹葉叢中觀察著河對岸可能有殘餘清軍的位置一但確認有清軍埋伏又在大炮射程之內就傳命開冷炮狙殺。蕭朝貴在望樓下的炮台旁一邊擦著臉上的灰土盤腳坐著看一張天王來的手令。看了一會他敏捷地爬上望樓把手令遞給石達開。

石達開看了一會說:“什麽意思?造什麽大船?”

“我就是給你看看什麽意思?”蕭朝貴坐到石達開身邊說:“你看這裏說要我們多造大船還要在河邊造這不是找死嗎?”

石達開把手令看完正麵看反麵又湊到鼻子前看天王的天朝大印是不是真的:“就是在河邊造的話對麵一炮過來我們就死幾十人……也沒說要造多少造什麽式樣要造會浮水的還是會沉水的也沒有說洪天王那邊不是有問題吧?”

蕭朝貴說:“應該是有原因的手令讓我們全軍向河邊移營同時造大船備戰怕是準備從這裏全軍衝出潯江東進廣東吧?”

“哈哈哈貴爺你真會開玩笑。”石達開一陣大笑說:“我們這裏南線就有一萬多人就算每人抱一塊木板遊泳出潯江都要把這裏的樹砍光還想造大船衝出去廣東?這不可能。我猜是要集中兵力從南線突圍等洪天王的西路軍來會合後一起用大船渡過對岸和烏蘭泰決戰。”

“這樣想是合情理不過用兵打仗以隱蔽為上要不要這麽張揚?”蕭朝貴莫名其妙地撓撓頭。

“張揚就張揚先聲奪人嘛說不定對麵看到這陣勢就嚇跑了。”石達開比蕭朝貴年輕一些在困難中更有樂觀精神:“貴爺造船這種技術活就由我來做你去帶隊移營到河岸就行了。”

蕭朝貴說道:“當然是你造船了這些大炮都是你鑄出來的做工匠活無人及你你造的船保證不沉天王知道是你造的才放心。”

多年來一直自家鑄炮的石達開為太平軍省了不少錢他鑄的炮完全可以和清軍大炮抗衡由此也搶了傑克不少生意被傑克知道一定在心裏大罵石達開。他聽到蕭朝貴的話說道:“誰說我石達開造的船不沉我造一條遊在江中間突然沉到水底的船給你看。”

“要是突然又可以浮起來才算你厲害。”蕭朝貴說完兩個人都哈哈大笑。

金田鎮裏一片忙碌家屬女眷收拾家當士兵磨刀槍修馬車。可是清軍在西線的攻擊也越來越猛每天不分日夜地進攻馮雲山和楊秀清輪番領兵在水田裏摸爬滾打地阻擊雙方都累得半死。

西線清軍是清朝老將向榮親自帶領在這次圍困作戰中向榮部仍是負責主攻。金田鎮的地形西高東低西麵背靠長長的大瑤山主脈太平軍被圍金田之前就是在那山脈上轉戰。可是向榮追擊太平軍成功之後主動占據了這個易守難攻的高地以居高臨下的地利封死太平軍藏入山林的退路也奪得了進攻的主動權。

一支幾萬人的軍隊無論有什麽動作都會馬上被對手探知向榮當然不會對太平軍的行動懵然無知。其實在清軍方麵完全清楚太平軍隻有突圍一招問題隻在於從哪個方向突圍。在太平軍突圍之前全殲或困死太平軍是向榮的最終目的可是和太平軍打了兩年仗的向榮知道對手是什麽水平的軍隊在被困死之前不做點什麽是不可能的。越接近成功向榮就越擔心。

雙方的作戰和情報刺探都到了白熱化各地細作探回的軍情源源不斷集中到向榮桌麵上在他的理解中突圍之戰一觸即南路軍近日來大肆造船又向江邊集結人馬從水路突圍的可能性很大最近的情報還得知太平軍準備出潯江殺向廣東舉軍去投英吉利國。這並不是沒有可能的事太平軍的前身是上帝會所拜的皇上帝耶火華就是洋鬼子的神仙他們和洋人有關係是意料之中的事而廣州水域外就停著英吉利國的炮船要是雙方內外夾攻廣州可是天大的禍事。他信通知南路烏蘭泰加強備戰也要求自己的部下枕戈待分出一支預備隊隨時準備支援南線的烏蘭泰部隊……

在三界廟後院內殿的屋頂上綠嬌嬌、傑克和楊秀清每人拿一把扇子給自己扇風一起眯著眼睛看著一天天變圓的月亮。月光朦朧月亮的邊緣象長了一層薄薄的茸毛月光映在楊秀清瘦削得有棱有角的臉上勾勒出象洋人一樣的鷹勾鼻他問綠嬌嬌:“阿妹快下雨了吧?”

綠嬌嬌也看著月亮她頭也不回地答道:“兩天之內一定下還是吹西南風正好順風呢。”

傑克睜一睜眼睛看清楚一些:“現在一點風也沒有你是算卦知道要吹西南風嗎?我想不一定吧。”

綠嬌嬌說:“算什麽卦都不如親眼看到的準你看月亮的西南方是不是缺了一個小口?”

傑克和楊秀清仔細一看月邊那一圈茸毛果然在西南向輕微地張開一個小口綠嬌嬌說:“有月暈就是快要下雨了缺口在哪個方向下雨的時候就吹哪一邊風。”

傑克恍然大悟說:“我明白了地麵沒有風可是天空上有風天空上的風吹著潮濕的空氣從月亮的光線裏就可以看和風向相同的缺口。”

楊秀清長歎一聲小聲說道:“說起風就來氣你們知道天軍為什麽會被困在這裏嗎?”

綠嬌嬌和傑克都搖搖頭楊秀清壓低音量說:“本來我們全軍控製著西麵山區在山上的風門坳建了很堅固的要塞清軍仰攻了七天七夜死傷無數都沒有攻下來我打算就在那山坳裏再設伏軍全殲清軍哪知洪天王打得興起沒有通知我就下令放火燒山打算不花力氣燒死清軍唉……”楊秀清沮喪地垂下頭。

傑克好奇地問道:“然後怎麽樣?”

楊秀清無奈地說:“然後就吹起了南風天軍正好在北嶺那火一直往山上燒要塞燒起大火清軍馬上乘火勢攻上來我們全軍拚命從後山衝下山逃命這就衝回了金田清軍倒占了山上的地形現在西麵的清軍就是仗著這個地利天天打下來……你們說夏天怎麽可能不吹南風嘛……”

綠嬌嬌“噗”一聲笑出來然後馬上捂嘴止住笑。傑克倒是厚道站起來拍拍楊秀清的肩膀說:“我們會打贏的不要灰心。”

這時從下麵傳來扔東西的聲音和洪秀全大聲說話:“放了蚊帳還是這麽多蚊子!你們想想辦法啊!”然後聽到侍女小聲的解釋洪秀全又罵道:“牆上的洞太大一床蚊帳擋不住你們就不能用兩床蚊帳去擋?都站到洞口去喂蚊子省得蚊子餓了來咬我!”

聽到洪秀全的話楊秀清更沮喪了他把扇子插到腰間用雙手使勁地搓自己皺成苦瓜的臉。

今年的中秋節看不到月亮正如大家的預測天上下起傾盆大雨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下兩軍都沒有接戰的欲望各自掩旗息鼓躲在雨中吃月餅。清軍各部正在中秋賞雨的時候蕭朝貴和石達開突然接到新的密令放棄全部正在建造的船隻營帳旗號原樣不動隻帶著人馬連夜秘密回金田大營會師。

一夜之後暴雨完全沒有停下來的跡象南路軍已經順利在清軍的眼皮下來到金田被大雨泡得象水塘一樣的三界廟中楊秀清和馮雲山井井有條地快調動著各部兵馬。

按綠嬌嬌的計劃突破口就在今年的太歲方。之前的南移造船全是為了引開清軍注意力的虛招太平軍的真正意圖是在深夜子時出直取北路逆龍勢猛攻。

原來大瑤山龍脈從北向南連綿數百裏象梳齒一樣的支脈紛紛從主脈分出不約而同刺向南方。這些長長尖尖的支脈不過峽不脫秀更不結穴帶著巨大煞氣的凶龍落地成利器之形如槍如剪這種被安龍兒準確地稱之為“挨金剪火”的風水凶地綠嬌嬌又怎會看不出來?

按《龍訣》風水指引在這種凶地逆運五行直破太歲和龍神才可以突破重圍死裏求生。當年太歲屬水在北方在屬水的子時向太歲方用兵是天下最大的衝犯太歲。這本是平常風水大忌五行單一重重疊疊會凶上加凶這種情況在玄學中稱為伏呤有口訣這樣說:“伏呤見伏呤兩眼淚淋淋。”由此可見世間玄學家對五行重疊是何等避忌。不過在這個時刻逆龍而攻是唯一可行的方法。

從大瑤山上流下不同大小的河流這些河流隨著山勢象並排的珠簾一樣從北向南流動龍氣隨水走逆水反攻正是龍訣破圍的奧義。在金田北方就有一條河從大瑤山上從北向南流下綠嬌嬌從地圖上看到這條河叫羅蛟水那天晚上她的手指先就點在河的下遊然後一直向北方上遊的山上推去。

突圍的缺口定了下來綠嬌嬌隻是在等一個更適合的時候就是老天也會幫助自己的暴雨天太歲伏呤再見天上水這才是最極致的反擊。


(一八一)偷渡驚魂


天地間除了黑暗沒有任何景色隻有在蒙著黑布的暗燈下才可以看到羅經指出的方向數萬人馬在轟隆作響的暴雨中無聲無息地向北進。隊伍拉得很長可是前進度也很快這得益於楊秀清和馮雲山的治軍嚴明訓練有素。

號稱三萬人馬的太平軍中有兩萬以上是老弱婦孺他們是太平軍作戰的後顧之憂恰恰又是讓太平軍每戰奮力向前的最大動力;當自己的家人就在軍隊中每一場戰鬥的失敗都會導致家破人亡這些親人不容許將士們疏忽和戰敗這樣的軍隊結構揮出人性最後的力量。

北上的隊伍由楊秀清和羅大綱帶領精兵和洪門軍隊開路;洪秀全和馮雲山帶領著大部家眷由洪宣嬌領女軍護衛走在突圍隊伍的中間;最後押陣的是蕭朝貴和石達開他們負責沿路挖坑設陷阱並且布置大量的小隊伏兵對追兵層層阻擊。

傑克和綠嬌嬌並非太平軍人馬沒有所屬部隊但從安全著想也考慮到綠嬌嬌的個人喜好馮雲山和洪宣嬌都一致建議綠嬌嬌跟在女軍中。盡管按軍規女軍中不得有男人雜入但在傑克的強烈要求下大家也鑒於他是國際友人兼主要合作夥伴的貴客身份他成了女軍中唯一的男人主要工作就是做綠嬌嬌的私人保鏢其行為操守由綠嬌嬌負責監管。

牛馬都駝著重要的軍火物資車上也坐滿了傷員再也沒有多出來的交通工具供普通將士騎乘傑克挽著綠嬌嬌的手兩人和眾軍士一樣頭戴大鬥笠身披蓑衣一腳深一腳淺地跟在隊伍中艱難地向前小跑。

從浮橋越過小河後幾萬人馬象鬼魂一樣從清軍的營地邊緣繞路偷偷衝過。綠嬌嬌從未經曆過如此大規模的作戰更何況這幾萬人的生死就掐在她在地圖上的一指之間在暴雨中的她激動得全身燙毫無寒意。她在用自己的生死去嚐試《龍訣》的威力這種前所未有的體驗讓她的嘴角一直偷偷地帶著笑意。

清軍方麵緊貼金田大營北路的第一防線就是總兵李瑞帶領的貴州軍楊秀清早已由細作探明了清軍的哨點為完成綠嬌嬌的全盤計劃在突圍初期盡可能不與清軍接戰於是帶著隊伍從各哨繞路而過在暴雨掩護下前軍快潛過李瑞軍防線。

月桂和香桂本是湖南洪門將領隨丈夫加入上帝會後在女軍中領兵。前期兩姐妹長期和綠嬌嬌一起押運軍火和綠嬌嬌早就成了好姐妹這時她們帶著自己的部屬護在綠嬌嬌四周隨隊疾進。

香桂一直蹭在綠嬌嬌身邊她湊到綠嬌嬌身邊好奇地問道:“嬌嬌聽說這次突圍是你做的作戰計劃哦?”

綠嬌嬌再也忍不住嘴角的笑意她咧開嘴笑得唧唧作響地說:“哪裏哪裏都是楊將軍和馮軍師決定的路線我隻是在旁邊看啦唧唧……”

香桂仍是一臉崇拜地說:“就算是這樣也好厲害哦頭頭們開會我們見都沒見過開會講了什麽我們都是最後才知道。噯楊將軍對人好不好的?”

傑克湊過來搭訕說:“聽說香桂有丈夫了還要問楊將軍的事幹什麽?”

香桂說:“切我又不是喜歡他我隻是聽女將軍說他對女人很好我才問問是不是這樣……”

綠嬌嬌一邊踩著泥漿用力前進一邊說:“人家對女人好又不是對你好你管那麽多幹什麽?”

這時姐姐月桂在他們麵前伸手一攔他們看到前隊人馬有秩序地快停下伏地待命於是也閉上嘴跟著隊伍深蹲在草叢中。很快從暴雨聲中傳來馬蹄聲一隊約十人的清軍馬隊從遠處飛馬跑過來大家的心馬上提到喉嚨綠嬌嬌的手一把摸到腰間的左輪槍上眼睛從草叢中注視著馬隊的動向月桂帶著十多個女兵從背上抽出弓箭潛到隊伍的側麵布開伏擊的陣形。

那隊清軍來到女軍前大約一百步的位置停下來向女軍潛伏的方向探視了一會分出兩匹馬往回跑大概是現了奇怪的動靜要回去通知本陣將領。月桂小聲說:“糟糕可能被現了我帶隊去解決他們。”當兩姐妹提刀帶箭正準備領兵出擊的時候洪宣嬌從前隊壓低身形快跑過來一把按住她們的刀說:“別動先等一下。”

清軍的軍馬麵對女軍部隊一字排開這是馬軍準備衝擊的陣形可是卻遲遲不衝過來雙方在暴雨中沉默著。綠嬌嬌的心撲通撲通地狂跳她現從臉上流到嘴角的雨水有點鹹味看來自己是出了一身冷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不到一刻鍾的時間裏大家卻感到時間象停頓了一般對峙的壓力讓人透不過氣直想衝出去廝殺個痛快。

從對峙的清軍馬隊後又跑來一支馬隊領頭走出一個將領慢慢地接近女軍潛伏的地方一邊走還一邊向草叢中探頭探腦地細心觀察。洪宣嬌和綠嬌嬌看得真切這人正是在大頭羊張釗的船上見過的總兵李瑞洪宣嬌更加壓住軍隊不讓戰鬥無謂地打起來。她很清楚記得在偷運軍火時李瑞查船那一幕當綠嬌嬌在船隊前方開槍把正在搜船的李瑞引開李瑞一下船就躲到岸邊的大樹後從這些小動作分析此人沒有膽量和太平軍正麵對抗雖然不知道他如何可以爬到二品大員的高職之位但可以肯定對付他不需要動粗。

洪宣嬌低聲向前後傳令“女軍準備呐喊”口令很快傳出半裏外洪宣嬌待李瑞走近她和月桂香桂所領部隊先突然從草叢中跳起來高聲尖叫其他女軍部眾也向她們學習狂跳著尖叫一時間在昏天暗地的山穀裏殺聲震天而且全是淒厲的女聲一浪接一浪地湧來使人恍如身處地獄之中。李瑞所騎的馬被這氣勢一嚇驚得高高抬起前蹄後退幾步李瑞更是嚇得瞠目結舌他看到漆黑一團的前方鬼影層層湧動心想這暴雨之中哪裏來這麽多女鬼顫抖著聲音怪叫道:“有鬼!快逃啊!”撥轉馬頭帶隊就跑。

綠嬌嬌也跟著洪宣嬌又叫又跳看到李瑞被嚇得屁滾尿流地逃跑玩得相當過癮。洪宣嬌突然雙手一分又傳令下去停止叫聲全軍重新伏倒在地山穀重新回到隻有暴雨聲的寂靜。李瑞本來已經跑出百步之外這時聽到鋪天蓋地的女鬼暴叫突然消失再回頭一看連鬼影都看不見隻看到暴雨中一動不動的山影和風中不斷搖動的大樹這些大樹現在看來就象巨大的長頭女鬼頭顱。這一下不用再懷疑了剛才一定是見了這輩子沒見過的邪門事怕是走錯了陰曹地府的大門此時不趁還活著馬上逃跑更待何時李瑞伏鞍快馬加鞭清軍馬隊一瞬間逃得無影無蹤。

危機解除女軍重新上路可是大家一路上都在低聲地咳嗽這並不是女軍中突然傳染了急性喉嚨痛而是因為人人都在低頭狂笑隻是突圍前宣讀了軍紀突圍過程中不許出任何聲音於是忍無可忍隻好笑得象咳嗽一般。

四五更天本是人最疲倦最有睡意的時候可是經過剛才嚇退李瑞那一陣大家都士氣高昂毫無倦意隊伍很快就突破到羅蛟水的上遊來到這裏就順利地完成了綠嬌嬌《龍訣》突圍計劃的第一步。

羅蛟水兩旁是高高的大瑤山因為大瑤山獨特的山勢使羅蛟水象一條放在剪刀中的絲帶太平軍到達羅蛟水上遊之後就到了剪刀口的內三角位置無論向北向東向西都是爬上大瑤山。但綠嬌嬌的計劃並不是逃亡而是給清軍施以無情的打擊。

那天她的手指向北推到羅蛟水上遊看到如剪刀一般的凶龍對應出《龍訣》中不可能出現在大地上的龍勢:

群山直走一山橫橫肱箕坐無旁人;

自是一橫斷眾生宛宛之中藏煞神。

大瑤山勢由北刺南但太平軍不會再向北逆龍突進他們會按《龍訣》指引向東上山橫過大瑤山上無人荒嶺再出奇不意地向南下山插入安龍兒和綠嬌嬌不約而同選定的殺官之地——挨金剪火局這裏就是思旺。思旺是廣西東部最大的平原腹地千百年來這裏糧產豐碩可是從來沒有人想到這裏早就注定要用血寫下曆史。

楊秀清和羅大綱帶領的前部因為快突進清軍根本來不及反應所以並無多少驚險倒是押後的蕭朝貴和石達開不斷受到醒覺過來又認真負責的清軍部將小股追擊但是這種情形早在楊秀清的預料之中他在出前就給押後部隊下達了阻塞挖斷山路的命令。清軍追兵一路不斷遇到伏擊好不容易追到大瑤山腳再也不敢冒險進入一來西線向榮和南線烏蘭泰大軍還沒有反應過來沒有足夠的兵力配合;二來在大瑤山中處處可以設伏沿山路追去隻會一路死人待追到太平軍的尾巴怕且隻剩下一個光杆將軍了在這樣的情況下再也沒有清軍部將犯傻氣當孤膽英雄。

一天一夜之後全部太平軍順利從大瑤山上南下思旺來到遠離金田包圍圈六十裏外計劃中的主戰場——殺官之地。太平軍已經重新奪回失去很久的主動但是將士們都疲乏不堪將領安排好紮營雜務之後不能休息馬上又要碰頭開會綠嬌嬌和傑克當然也要列席其中。慶祝過突圍成功之後大家最關心的不是能不能甩掉尾隨的清軍而是擔心走得這麽快清軍是否能跟上來進入這塊風水凶地。

思旺地圖再次展開在綠嬌嬌麵前她的眼睛馬上注視在一道如長矛般鋒利的山脈上手指從長矛中段推到長矛的尖端這裏是殺氣最強的地方地圖上寫著小小的地名——官村。


(一八二)誘擊


太平軍從羅蛟水峽穀逆龍上大瑤山脈一夜之間越過三道大嶺有如爬上大瑤山群龍之背下一步要做的就是乘著龍氣重新向下衝殺。伏擊點已經定在官村那麽主攻軍隊的攻擊路線當然是沿官村嶺背上乘跌勢向下攻擊。《龍訣》中又說:

單生斷不尋窮盡定從腰裏側開堂。

綠嬌嬌默念著《龍訣》這一句似是而非的“定從腰裏側開堂”怎麽念都是“定從腰裏側開膛”念得自己肚皮上隱隱作痛仿佛真的被腰斬了一刀。這不隻是說孤單的龍脈和側開的明堂這是指在單生直衝的龍脈上作戰從腰間橫切開膛破肚的伏兵至關重要綠嬌嬌從不相信一出手就贏這種神話何況清軍會有多少軍隊追來也未可知她絕對相信和同意《龍訣》中所載對槍煞孤龍上的伏兵之法。

有了用兵的大戰策具體地點就要到現場堪察。一生看山隻為尋龍的綠嬌嬌懷著前所未有的激動和眾將領冒雨驅馬踏上官村嶺指點山河布下奇兵。

一夜之後清軍的包圍圈才醒悟過來主帥向榮帶著本部兵馬在大瑤山下向東平行追擊太平軍這個追擊路線倒是與太平軍的東進作戰路線不謀而合。他並非神機妙算可以算到太平軍會先向北衝越過大瑤山南下然後他再來個迎頭截擊;他隻是想著這群乞丐往哪裏衝都好千萬不要從潯江東進廣東要不然廣東腹地失守要封殺太平軍就再也不容易了最後結果還不是要自己掉腦袋?有這種覺悟的向榮馬上通知了帶著八旗大軍的烏蘭泰配合東進作戰吩咐部將分兵三千從北路尾追太平軍自己帶四千主戰兵力向思旺衝去。

防守南線的烏蘭泰一聽太平軍已經從北路無聲無息地突圍向榮軍隊又從自己麵前掠過從平原地區對太平軍進行平行追擊他立刻帶一萬多八旗大軍殺入金田清剿餘匪整了一天才東進跟上向榮配合追擊。這件事向榮想了一輩子也沒想明白烏蘭泰這個年青人怎麽會在敵軍宵遁之後先不是配合自己追截而是衝到人家不要的營地裏撿便宜?到底有什麽賺頭嘛?

東路軍大頭羊張釗機智過人他絕不會給自己添麻煩一看向榮軍隊殺過立刻備戰守好水營從潯江水路全麵配合因為他從來沒有接到林鳳翔或羅大綱通知他太平軍要從潯江突進廣東所以守水路應該是最安全的。北路的黔軍李瑞聽說太平軍從自己陣地上衝過他無辜地說雨下得太大太平軍太狡猾他們完全沒有察覺。當然李瑞這時撤了個謊他實在說不出口昨天晚上見到數百女鬼夜哭被嚇得逃回大營隻好悻悻拔營有點不好意思地遠遠尾隨追擊大隊看看還能幹點什麽。

在這種情況下向榮帶著自己轄下最精悍的四千精兵從西方大營走了最遠的路向東方突進狂奔一天追到潯江口到達思旺這個將要倒大黴的地方。

為了保證太平軍家眷安全洪秀全和楊秀清護送大隊老弱婦孺退回大瑤山區群山之中其餘數千能戰精兵按《龍訣》無上兵法布置妥當毫無後顧之憂地準備創造一場勝利。當向榮大軍追到思旺綠嬌嬌和眾將已經在官村嶺上窺視著他們。

雨時大時小地下著在水裏泡了兩天的綠嬌嬌覺得自己的皮都快要泡掉了她和傑克、馮雲山洪宣嬌帶著側路伏兵占據在一個小丘陵上這裏可以看到思旺腹地的大部份地區當等到一支先行清軍出現大家心裏一陣狂喜勝利近在眼前似乎已經觸手可及。

太平軍自從風門坳一戰被逼下金田一直處於內外交困的狀態現在他們太需要一場勝利來鼓起將要失去的勇氣重建自己的信念和信心。清軍的先行部隊趕到之後略作停留很快就有後續大軍跟到從大片軍旗中衝出一麵榮字大旗旗下幾名軍官簇擁著一個身披紅鬥蓬的官員他就是廣西提督圍剿太平軍的主帥向榮。

向榮停在軍前沒有下馬和部將們很顯然在商量著什麽馮雲山小聲問綠嬌嬌:“綠先生他們會進入官村嶺嗎?”

“我不知道我從來沒有打過仗。”盡管綠嬌嬌全身濕透她還是在額頭上擦了一下汗。布下一個圈套然後對方不走進來是很沒趣的事情。

傑克說:“嬌嬌不如算一卦看看吧?”

綠嬌嬌小聲說:“陣前算卦好象是兵家大忌吧?我看過孫子兵法上說不能這樣的。”

洪宣嬌倒是開明她說道:“孫子也是人我們總不能按他說了算清軍的頭頭還不是看那本書大家都用那些兵法誰會贏呀?”

馮雲山雖然不是頂級玄學家可是他同樣精於星相命理他看綠嬌嬌不敢算他幹脆自己掐指算起來。指掌之上飛八宮他算出卦象神情凝重地說:“大凶……”

大家麵麵相覷隻有綠嬌嬌說道:“大凶好算出大凶就有機會贏了。”

馮雲山莫名其妙地看著綠嬌嬌她連忙解釋道:“易理的精華本來就在變易我們如果是算好事情得出大凶當然不好可是我們現在是行軍作戰本來就是以凶殺為目的如果算出大吉還怎麽殺敵呢?解卦最重要的不是吉凶而是得位得地小人算出君子卦顆粒無收君子算出小人卦身敗名裂打仗算出大吉這仗就打不起來了。”

洪宣嬌聽這解釋挺玄乎的她心情緊張地問道:“嬌嬌你不是安慰我們吧?”

綠嬌嬌當然不是說安慰的話這是易學的真理所在她頓時轉頭瞪著大眼睛對洪宣嬌說:“我綠嬌嬌從來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

傑克一手把綠嬌嬌的臉擰到前方:“你看那個軍官從右路去思旺了。”

大家看到清軍全軍停在原地隻有十幾個軍官和親兵向鎮裏奔去馮雲山說:“別急別急先看看他們要幹什麽。”

大雨一直在下雖然在八月天一樣可以讓人冷得抖打傘站在雨裏一會都覺得難受何況數千人都裝成樹木在各自的設伏點一動不動這需要極大的耐心更重要的是極好的軍紀。太平軍經過楊秀清等將領的用心訓練加上一年多以來身經百戰早已上下一心配合嫻熟成為一支極有戰鬥力的鐵軍他們需要的隻是好將領和一點點運氣。

綠嬌嬌屏著呼吸一臉岔怒地看著進思旺鎮的軍官隊伍心裏想道:這算什麽嘛放下全軍在雨中洗澡自己進鎮吃早餐。

半晌之後大家看到那隊軍官從思旺鎮飛馬出來又向左路一片低窪的小村跑去。馮雲山突然叫出聲:“我知道了他們在選紮營地快給我剃頭!”綠嬌嬌也一拍大腿說:“對呀快快!”一邊說一邊扒下馮雲山頭上的竹笠扯掉很酷的紅頭巾從袖裏抽出短刀按住馮雲山的頭就剃下去。

傑克和洪宣嬌看到他們兩人在亂搞一通剃得一地頭都問他們在幹什麽。綠嬌嬌說:“我們在幾天前不是放出風聲要從潯江突圍到廣東投英吉利國嗎?清軍信以為真現在他知道我們上了北山可是他不知道我們會不會從山上又殺入潯江衝進廣東所以清軍那邊的頭頭在潯江口不見我們的蹤影就想先在這裏紮個大營繼續封鎖東進的水路……”

傑克也突然叫出聲:“啊我也明白了所以他剛才先到思旺鎮看地形那裏雖然是很好的紮營地可是離潯江口太遠不符合他守潯江口的想法現在他跑回來重新選地他們站的地方正好位於官村嶺和潯江口的中間可以同時控製住山嶺和江口……可是你們剃頭幹什麽呢?”

洪宣嬌聽到這裏已經完全清楚大家的分析也醒悟出馮雲山的想法她馬上叫來親兵準備華麗的鄉紳服裝和驢車傑克更加莫名其妙。洪宣嬌沒有時間給他解釋一邊看著清軍軍官的去向一邊手忙腳亂地指揮親兵向驢車上放行李又給馮雲山換上鄉紳秀才的衣服。

原來馮雲山深知清軍圍殲太平軍的一向戰略是紮營坐戰清軍一旦紮好營地再讓他們進入包圍圈絕不可能於是他決定馬上親自下山在清軍沒有紮營之前引清軍上官村嶺。可是自己下山引清軍必然要有一個身份太平軍起義反清之後全軍易服改裝頭上不再保留清朝要求的大辮子型改為蓄長挽髻或是披散包頭巾馮雲山連年在軍內作戰早已留得一頭長那造型一看就知是太平軍又如何接近清軍將領呢?所以先剃光前額再重新編好辮子是當務之急。

綠嬌嬌的剃頭功夫差勁之極在馮雲山前半個腦殼上橫七豎八刮出不少口子但這時沒有人理會這些馮雲山嘴裏隻是不停地念著:“快快他們要走了快……”前額一剃好洪宣嬌就往馮雲山頭上蓋秀才常戴的黑綢子瓜皮帽。事情搞到這個地步以傑克的聰明不用解釋也明白了馮雲山的冒險計劃。

大家把馮雲山打扮好綠嬌嬌飛快地給他編好辮子然後向後跳遠一點看看象不象大清順民洪宣嬌和綠嬌嬌都驚叫道:“不行辮子太短了!”


(一八三)揪辮子


馮雲山說道:“對辮子太短了快找條辮子給我接上誰有辮子?!”

綠嬌嬌馬上說:“林鳳翔有全軍隻有他有辮子。”

原來大清順民長期隻剃前額不剪後一般鄉紳秀才等不用體力勞動的人腦後都有一條粗長的辮子垂到腰部以下。有錢有閑的人一定會注重護理這條辮子又黑又亮有如藝術品往往成為社會身價象征;如果辮子短到腰以上多半是體力勞動者比如安龍兒的辮子就總是象一根短粗的黃繩子搭在背上。如果辮子夠長了卻編得鬆散而彎曲那一定是鄉下人或是窮秀才。

眼下馮雲山要扮演一個鄉紳地主穿著一身華服很需要一條黑亮長辮子配襯可是身邊的人全是太平軍的老兵老將按太平軍要求人人都留了一頭散因為不用編辮子又為了活動方便頭全剪到後背心的長度無論如何也編不出一條長辮子給馮雲山隻有一直在廣東押運軍火的林鳳翔才留著長辮綠嬌嬌馬上就想起他。

洪宣嬌馬上開口說道:“不行他歸屬蕭朝貴的前軍正在山上準備衝下來呢。”她一手拉開自己的竹笠和頭巾對綠嬌嬌說:“快給我編辮子。”綠嬌嬌明白了她的意思飛快給洪宣嬌編好長辮一揮手中袖裏刀把她的辮子連根割下然後又解開馮雲山的短辮子和洪宣嬌的長辮子編在一起扭接。

接辮子是誰都沒有幹過的技術活一幫大男人心情焦急地看著可是誰都不敢走上前插手。山下向榮和部將們正在往返察看地形每拖延一分鍾都可能趕不上截住他們綠嬌嬌的手麻利地編接辮子同時又緊張的抖。很快辮子接好了長度剛剛到屁股看起來很有文化氣息隻是兩辮交接的地方特別粗了一些還有很多散毛茸茸地飛出傑克掏出打火機在辮子中斷來回一烤一團火星向辮子中心收縮傳出一陣頭燒糊的味道一條完美的辮子出現在大家麵前。

這時驢車也來到麵前馮雲山飛身上車說:“宣嬌你和我一起去。”洪宣嬌應了一聲正要上車綠嬌嬌立馬攔住:“她不行她沒有頭我和你去!”

大家一看洪宣嬌她的長剛剛割斷頭隻披到肩膀以上的長度雖然配上豔麗的瓜子臉清新脫俗但當時大戶人家的女人哪裏會有這種女大學生的式果然不能這樣去見清軍大將可是綠嬌嬌提出和馮雲山深入敵陣卻招來傑克全力反對。

“no!”傑克一手拉住綠嬌嬌的手眼神中現出驚恐和關心綠嬌嬌流暢地曲肘脫出傑克的虎口同時換手扣住他的手腕鬆出來的手攀上傑克的頸把他的頭拉下來。綠嬌嬌在他臉上親了一下然後在他耳邊說:“現在很緊急我們沒有時間了我保證平安回來你乖乖在這裏等我相信我你妻子不會死的。”

傑克用雙手抓住她的肩搖搖頭綠嬌嬌對他溫柔一笑又說道:“相信我我可是能算出命運的綠嬌嬌。”傑克看著她的眼睛想想也有道理會算命的綠嬌嬌一定很了解自己的命運她不會用自己去冒險可是他還是覺得綠嬌嬌完全沒有跟去的必要雙手握住她的肩無論如何也不放手。

綠嬌嬌用力掙脫傑克對洪宣嬌說:“給我一件旗袍。”

旗袍很快套在綠嬌嬌的緊身戰衣外麵又把身上的左輪槍和袖裏刀解下來交給傑克。這樣做是明智的他們此去是鄉紳的身份進入清軍之中一定會受到檢查身上帶武器非常危險可是清軍並不是強盜他們不會殺手無寸鐵的鄉紳所以兩手空空最為安全。

一切準備妥當馮雲山和綠嬌嬌跳上驢車從山後繞道出思旺鎮又從思旺鎮向著向榮軍隊衝去。

清軍陣中的榮字大旗下一名五十多歲的老將頭戴尖頂花翎夏官帽身披大紅鬥蓬正在一片低窪地旁邊用長槍杆刺探著大片積水和鬆軟的浮泥他就是廣西提督圍剿上帝會太平軍的得力主帥向榮。馮雲山的猜測完全正確向榮現在正為選擇紮營地點心急如焚如果不能趕在太平軍衝下大瑤山之前紮好大營重新合圍整個南方將陷入戰火之中。

向榮是沙場老將他很清楚這片低窪地隻是從位置上和理論上可以鉗製大瑤山和潯江口但是地形地理上說卻是兵家凶地如果受到太平軍衝擊和水淹都會不堪一擊再說天氣好起來後續的其他清軍趕上配合作戰的話既要為他們預留大片紮營布陣的腹地自己又要先占好可以統禦眾軍的主陣這裏明顯不是最好的地方。

向榮正在猶豫之際從思旺方向奔來一輛小驢車向榮奇怪地看著這輛小車心裏想道:連續幾天大雨一般人家都不會出門走動怎麽會有人從思旺離開向潯江方向跑去?他一揮手身旁的親兵就把驢車攔下。

驢車來到向榮麵前他看到從車上走下來一個其貌不揚的中年書生和一個身材嬌小的美貌少女兩人下車見向榮身披紅鬥蓬造型最為突出馬上在他麵前跪下說道:“給官爺請安。”

這兩個人正是從山上飛奔趕來的馮雲山和綠嬌嬌向榮圍著他們走了一圈上下打量一番後叫親兵到驢車上搜查很快親兵回報說車上有衣服行李和少許珠寶沒有兵刃或其他奇怪的物品。

向榮聽過之後仍不說話對身邊的親兵說:“搜身。”

於是兩個親兵又把馮雲山裏裏外外翻個遍一不小心從身上翻出一把碎銀綠嬌嬌顧不得身邊有人手忙腳亂把地上的碎銀從泥水裏撈出來放進自己懷中一副生怕被向榮搶劫的樣子。馮雲山跪在地上高舉雙手對綠嬌嬌說:“阿梅一會再撿太丟臉了放下放下。”

綠嬌嬌神色緊張地抱著放銀子的腰帶位置就是不放開手。

親兵幾下搜完馮雲山轉頭問道:“向帥這女人要搜嗎?”親兵打綠嬌嬌的主意很久了恨不得向榮一聲令下馬上就可以在美女身上大肆搜索上下其手。可是向榮自有向榮的想法清軍在廣西作戰以來打的是上帝會太平軍這種窮鬼聯合的是鄉紳地主團練看這兩個衣著氣質都不象是太平軍那種山野農民說不定真是當地鄉紳得罪他們一點好處也沒有再說如果由這個男人去搜女人的話還可以看出他們的關係。

向榮一揚手語氣沉穩地說:“哎你們別亂來秀才你是什麽人她是你什麽人?”

馮雲山一聽向榮終於向自己說話心情激動得象被皇上詔見他叩了一個頭說道:“晚生阮奇峰是思旺鎮秀才她是我的小妾叫阿梅。”然後他對綠嬌嬌喝道:“快給大人叩頭請安。”

綠嬌嬌瞪著大眼睛看看馮雲山又看看向榮馬上給向榮叩了個頭可是卻象沒見過世麵一般說不出得體的禮貌用語。叩過頭後綠嬌嬌一眼之間已經給向榮看過一相此人三綹短須相怒而神不威雙眼略呈三角形眼角下沉這向帥必定是多思多慮的人要引他上鉤不如讓他自己上鉤。綠嬌嬌拉著馮雲山的手嚶嚶地說:“走了……走了……我怕……”

馮雲山一邊撥開她的手一邊對向榮說:“嘿嘿買回來的鄉下女人不識大體官爺不要見怪……”

向榮不等他說完就壓著他的話下令:“阿梅你站起來阮奇峰你搜她的身從上到下一寸一寸地搜。”

馮雲山馬上變臉色:“官爺我們是讀書人講的是三綱五常她是我的小妾也不能當著這麽多軍爺摸來摸去……”他的話又沒有說完一把鋼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嚇得馮雲山全身一抖幾乎哭出來:“軍爺饒命!”

拿刀架著他的親兵喝道:“搜!”

綠嬌嬌站起來馮雲山跪在她麵前在她身上從肩到背從胸到腹從腰到胯從臀到腳全都細細摸了一遍。向榮不管馮雲山他的眼睛隻看著綠嬌嬌的臉隻要綠嬌嬌的神色稍有不對就證明這兩人不是夫妻下一步將是嚴刑拷打逼供。

綠嬌嬌看著馮雲山的帽子身體不時閃縮眼神遊移而平靜臉上表情有點緊張可是並無不適一臉好不容易等到老公給自己穿一回衣服的半推半就。向榮對這個表情很滿意太緊張肯定是裝的太冷靜更不可能這麽多人看著都沒有不好意思的女人一定有古怪。

向榮看著搜身完成綠嬌嬌的身材也給大家欣賞過了他對馮雲山說:“阮秀才站起來回話你們要去什麽地方?”

“我們去廣州投親戚。”

“為什麽呢?”

馮雲山立刻火冒三丈地說:“上一年我們鄉的團練和長*****在這裏打仗我們贏過幾陣後來沒想到長毛變成軍隊啦大清派兵把他們趕上紫荊山我們才有幾天好日子過可是昨天晚上他們又來一夥人找我報仇我和阿梅藏到床底下的地洞才躲過去現在不走不行老本老命都要賠上了……”

馮雲山還在不停地說向榮已經眯著眼在想別的事情他舉起手打斷馮雲山的話問道:“昨天長毛來過?你怎麽知道他們是長毛?”

“他們是長毛呀包著紅頭巾一看就知道了。”

“多少人?”

“幾十人吧我們聽到動靜就躲起來了哪敢給他們數人數呀官爺。”

向榮聽到這裏意識到太平軍已經在昨晚到達思旺鎮也許隻是不敢下山所以先在晚上劫一下大戶找點錢糧。這其實是好消息證明太平軍沒有全軍離開廣西也證明太平軍真有下潯江的打算他在這裏紮營從戰略上算是正確了正好迎頭截住太平軍東進之路。

“你……和長毛打過仗?”向榮試探地問道。

馮雲山歎一口氣說:“我們鄉裏誰都和長毛打過沒打過長毛的都投長毛去了。”這時站在他身後的綠嬌嬌現有點不妥馮雲山的辮子怎麽好象越來越長呢?

向榮問道:“打贏了?”

“嘿嘿別提了都是過去的事現在急著逃命呢。”馮雲山說完綠嬌嬌躲到他身後拉一拉他的衣袖小聲說:“我們走了這裏很冷。”

馮雲山不知道腦後的辮子下截正在向下滑他沒好氣的撥開她的手又對向榮陪笑了一下向榮說:“我問過幾句你們就可以走了你當時在附近紮過盤營嗎?”

“紮過在思旺官村嶺都紮過。”

“官村嶺在哪裏?”

馮雲山向嶺上一指腦袋一甩說道:“那裏就是那裏地形很好進可攻退可守向左可以看到潯江口向右可以看到思旺當時團練在這裏守了幾月長毛一直沒有辦法攻上山。”他這一指不打緊可是腦袋一甩讓辮子又向下滑了半分再滑幾下洪宣嬌的辮子就要和他的原裝辮子分家了。

向榮在馮雲山前麵並沒有注意辮子他微微一笑背著手問道:“可以帶我上去看看嗎?”

綠嬌嬌一直躲在馮雲山身後她悄悄舉手握住馮雲山的辮子噘著嘴說:“剛才又說可以走……”這句話說得又嬌又嗔可是聲音比剛才大了很多分明是對向榮脾氣馮雲山卻現自己的大辮子被綠嬌嬌捉住左右轉頭說話都有點不方便心裏想道:綠嬌嬌為什麽要捉我的辮子呢?

馮雲山的腦子很好使飛快一轉就明白了危機所在肯定是辮子快要掉到地上被向榮現一定立刻被捕眼下要戰決他的表情畏縮起來:“官爺我們這才逃出來你又要我們上山長毛可是從山上下來的呀要是我們上山剛好碰上長毛我們……我們可不想再添事了你要上自己上吧我們不敢再留在廣西了放我們走吧……”馮雲山連聲哀求向榮倒是更想去看看。他對馮雲山說:“阮秀才大清官軍在這裏你怕什麽我們就是來殺長毛的你上車給老夫帶個路打勝仗老夫給你記上一功你們上車帶路吧。”

馮雲山被人揪住辮子不敢再玩花樣他很不情願地應了一聲轉頭走向驢車準備帶路上官村嶺綠嬌嬌握著他的辮子中段低著頭跟在他身後猶如一頭小象用鼻子牽著大象媽媽的尾巴。向榮看到這個場麵也忍不住笑了一聲心裏暗罵道:這世道真是什麽狗男女都有拉什麽不好非得拉著老公的辮子。


(一八四)軍師的戰鼓


馮雲山坐在驢車篷裏趕車後麵跟著十幾匹軍馬。他極力坐向車篷深處手握鞭子伸直向前抽驢子的屁股恨不得一步跨上官村嶺完成任務。因為在驢車裏沒顛簸幾下洪宣嬌的辮子已經完全脫出讓綠嬌嬌在搖搖晃晃的車裏再編回去是不可能了綠嬌嬌隻能把馮雲山的原裝頭再編成短辮子能挺過一時算一時。

心情緊張的時候短短兩裏路象走了一整天馮雲山和綠嬌嬌不時偷眼瞄瞄向榮的軍官隊。軍馬當然比驢子跑得快十幾匹軍一直圍在驢車四周護送他們山上可是馮雲山又不能讓軍官們跑到自己前麵看到車篷裏的情況於是雙方越趕越快轉眼就到了官村嶺上。

向榮坐在馬背上舉目四望現這裏是山嶺和平原的交界低嶺可以鳥瞰整片思旺平原向下一衝就可以到潯江岸邊隨時可以控製大片區域果然是兵家必爭之地正好用作主陣紮營地點他對馮雲山說:“阮秀才我有點事問你。”

躲在驢車篷裏的馮雲山一聽頭都疼了這老頭看過地方好然後拉隊上山紮營不就得了嘛還問什麽問呀?可是人家問出口了回大元帥的話總不能坐在車裏不出來他硬著頭皮慢慢磨下驢車綠嬌嬌從他身後打出一把油紙傘一手捉住他背後的衣服貼著他的後背一起下車努力遮住馮雲山沒有辮子的後背這樣子從向榮看來象是一個害羞的小女孩躲在大人身後。

馮雲山不敢再向前走他一直站在驢車旁邊眨巴著眼睛咽著口水問向榮:“官爺想問什麽呢?”

向榮側頭看看他身後的綠嬌嬌:“阮秀才你那小妾真是很粘人挺有福氣的嘛。”

馮雲山不敢轉動頭部說話他把身子轉向正對著向榮綠嬌嬌碎碎步貼著他的背一起轉身馮雲山手向後一撈接過傘自己舉著說:“嘿嘿這種鄉下女人打不得寵不得就是難教嘿嘿嘿。”

“嘿嘿女人嘛。”向榮看著他也幹笑了兩聲:“上一年你們在這裏盤營的時候是多少人?”

“回官爺話最多時有七百多人。”

“你看這裏可以紮多少人的大營?”

馮雲山哭喪著臉說:“嗬嗬我哪裏知道哦官爺我隻是湊份錢請團練護鎮避長毛的時候就帶上家眷來這裏。”向榮細細看了四周的地形微微點頭自言自語說:“帶上家眷也可以的話……起碼可以紮下三千人……”

這時馮雲山看到遠處山崗上的草叢不自然地搖動著他的心撲通一下狠跳心裏想道:洪宣嬌帶的兵肯定全埋伏在四周她不會這個時候殺出來吧?馮雲山知道夜長夢多心裏急著離開他對向榮說道:“官爺我們可以走了嗎?阿梅她身子不好再淋雨就得病了……”

向榮看到馮雲山的神色古古怪怪綠嬌嬌更是一付畏畏縮縮的樣子他問道:“阿梅有身孕了?”

“嗬嗬嗬嗬嗬是啊……”馮雲山對向榮的關懷哭笑不得手上舉的傘一下一下地敲在自己的肩上。這不是馮雲山心情緊張出的小動作而是向山上出軍中的旗號。

在古代行軍布陣作戰完全以旗號指揮向哪個方向搖旗軍隊就向哪個方向行進和攻擊馮雲山打出的是向後的旗號就是讓洪宣嬌帶伏兵退開讓出地方給向榮領兵到嶺上紮營他也不知道洪宣嬌是否看到這個小動作更不知道洪宣嬌是否理解隻管不停地向後搖傘身子一點一點地向後移。

向榮看到他的動作如此古怪對於身經百戰的老將再不起疑心實在說不過去他催馬走到馮雲山身邊雙眼注視著對方眼睛深處馮雲山則一點點地向後移。

向榮突然問道:“你很緊張嗎?”

“不是我沒緊張。”

“那你搖什麽?”

“我……我想解手。”

向榮仔細地看著他說:“你去解手吧。”

“我……人多看著尿不出來。”馮雲山已經完全陷於解手的困境中他實在想不出要是向榮強行要自己表演解手他應該麵對向榮還是背對向榮。

“哎喲……哎喲……”綠嬌嬌突然用力抓著馮雲山的背一手捂著自己的肚子叫道:“相公我肚子好疼!”

馮雲山一聽就知道這下解圍了他顫抖著聲音對向榮哀求:“軍爺你們都上來了就放我們走吧我要帶阿梅回鎮裏看大夫你知道孕婦的事不能拖……”焦急狼狽躍然上臉。

綠嬌嬌疼得身體抖緊貼著馮雲山的背後一點點地把他向後拉向榮看到這樣的場麵覺得再刁難下去大概真要搞出人命於是退開兩步說:“快去看大夫吧有大清軍隊在你們不用逃到廣州有身孕別到處跑回家好好安胎。”

“謝官爺!”馮雲山一說完綠嬌嬌就慘叫一聲向後滾進驢車篷裏馮雲山隨即轉身鑽進驢車向思旺鎮方向下山轉過山邊小路一個調頭就衝回官村嶺高處。

綠嬌嬌和馮雲山繞個大圈回到太平軍的伏兵之處馮雲山滾身下車扔下一句“解手”就往樹林裏跑傑克伸出雙手接著跳下車的綠嬌嬌緊緊抱住連著親了她幾下說:“我的天你回來了。”綠嬌嬌扯下旗袍扔到車上擦一把額頭喘過一口大氣說:“呼好險好險怎麽樣?下麵怎麽樣?”

洪宣嬌說:“我們一直看著後來馮軍師號讓我們退我們就退出一些。現在他們上山了正在紮營呢。”

“先別動再等一下。”馮雲山身心放鬆地潛回來在頭上重新包好紅頭巾這是很重要的標識否則一會和清軍打起來太平軍看到他那個清朝腦袋一下沒認出人一刀就砍下來。馮雲山看著山下小聲說:“下麵大概有四千人現在先讓他們建營等他們做到一半的時候再殺下去蕭朝貴和羅大綱那邊怎麽樣?”

洪宣嬌說:“很好隨時可以出兵。”

“好一會先由蕭朝貴主攻對方高坡陣營把高坡清軍趕到低坡衝散他的本陣後我們左軍第二波腰斬再衝進去最後由羅大綱和石達開右軍包抄圍殲你帶女軍配合我側翼不要離開左軍……”

馮雲山在作臨戰步署傑克仍在激動地抱著綠嬌嬌親了又親兩個人一直在密密地耳語幸好雨不停地下雨聲讓身邊的人聽不到他們的情話。傑克說道:“我再也不讓你離開我這麽長時間剛才象過了一年。”

綠嬌嬌格格地笑著說:“我說過你妻子不會有事的我可是上帝的女兒他告訴我會成功的……別親了很多人看著呢。”

傑克一邊幫她佩戴皮腰帶和左輪槍一邊說:“剛才我一直在這裏看著我看不清你們在幹什麽隻看到很多士兵圍著你我差點就要衝下去救你了……你算過以後都不會有危險嗎?我們不會再分開嗎?”

聽到這裏綠嬌嬌不禁停下來看著傑克的臉和那雙褐色的眼睛這個男人已經不離不棄陪了自己很多年從剛剛認識開始他就是這樣對自己說:永遠和你在一起。現在他真的做到了可是自己還會有這樣的福氣嗎?

綠嬌嬌太了解命運了尤其是自己的命運從自己會算命的那一天起她就開始用親身經曆去印證八字的準確性。不知是命運會按著八字前進還是自己知道了八字於是按著那個預言去實現到現在為止她看不到一點偏離命運的跡象。一直以來走運時快樂富足背運時痛心潦倒隻要有一點條件給綠嬌嬌運用風水和道術去趨吉避凶她都會盡力而為但是在吉安府的祖墳布局放棄了自己命運的情況下能改變的隻是命運的質量並不是命運的方向。

有時綠嬌嬌甚至會想到如果沒有安家祖墳風水的靈力對自己牽製如果可以斬斷自家的龍脈自己會不會活得更快樂?這樣想無疑是自私的更是大逆不道的那個稱做鳳凰展翅的祖墳是父親安渭秋的畢生心血也保住了兩個哥哥的榮華富貴妾生庶出的女兒被作為風水局的犧牲點也無話可說也許父親教給自己一身風水奇術就是為了讓自己可以自保吧?

綠嬌嬌認真地看著傑克小聲問道:“我真的值得你做這麽多嗎?”

“為什麽問這個這是我喜歡做的和你在一起就是我的命運。”傑克隨口回答道。

“命運……嗬……”綠嬌嬌笑一笑伸手握著傑克的大手看著他那大孩子一樣的眼神:“你知道什麽是命運嗎?”

傑克想了想說:“命運是一個劇本我們不用知道也不用想可是演出來的就是那個劇本……喔上帝太複雜了準備打仗吧。”

綠嬌嬌也和大家一起伏在草叢中小聲對傑克說:“劇本上寫明年你會離開我。”

傑克看了綠嬌嬌一眼說:“真糟糕是誰寫的劇本?”

“還不是上帝。”

“我不想離開你做禮拜的時候我和上帝談一下。”傑克剛說完身邊就響起驚天動地的戰鼓他們看到馮雲山在大鼓前紮起馬步雙手在鼓麵上擂動鼓槌身邊的號兵吹起衝鋒號。

清軍正在建營向榮的親兵剛剛在帳篷裏放好椅子向榮安逸地靠在椅子上努力回憶阮秀才一轉身上驢車背後的辮子是不是好象短了一截就聽到側麵響起戰鼓他大驚失色站起跑進雨中向著鼓聲響起的方向叫道:“左軍列陣防禦!洋槍隊見敵齊放槍!”

可是幾路清軍都正在搭架打樁建營做飯哪來列陣的準備四周上千兵將頓時一片混亂。當向榮和其他部將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側翼的時候在高坡地上先紮營的後軍就向著中軍本陣丟盔棄甲地潰退一個部將衝到向榮麵前喊道:“向帥山上有長毛殺下來啦!很多人快撤!”

向榮一轉頭向山上看去無數紅旗從山頂向本陣壓下來暴雨聲早被太平軍的呐喊聲蓋過自己坐鎮的中軍營已經先被退下來的後軍衝散全軍完全失控無法重組陣形。他看看側翼又看看山上怎麽也無法理解太平軍為什麽會由側麵的鼓號來動正麵的攻擊。

一個部將拉著馬跑到他身邊叫道:“向帥快上馬!”向榮一把揪住那部將的胸口說:“上什麽馬快拉洋槍隊頂住!”部將激動地把口水沫子噴到向榮臉上說:“現在下大雨洋槍全部不能用了向帥快撤吧!”

向榮這時才想起清軍武功普遍不好膽子普遍不大一向不擅於和太平軍近戰肉搏長期以來都是用大量洋槍壓製太平軍進行作戰如果洋槍不足的情況下清軍往往是避戰或是敗退。而清軍使用的洋槍也是火繩槍和燧槍在下雨時就完全失效所以沒有洋槍的仗基本上就死定了。

呆在原地的向榮看著四周平日訓練時風風火火的軍隊現在象一群逃亡的流寇他被部將推上馬背才清醒過來抽出手中的馬刀高高舉起對身邊的部將出號令後退一裏整軍再接戰。

各部將馬上分頭整軍且戰且退山坡下的前軍還不知道山上生了什麽事但已經放下手上的搭營工具換上刀槍整好陣形準備仰麵迎戰。這時向榮又聽到側翼鼓聲響起他心裏直納悶怎麽老是在那邊打鼓呢這次不會又從另一個方向殺出伏兵吧?他一邊向山下衝一邊看著兩旁長著茂密鬆林的山穀。

這次向榮沒有猜錯從鼓聲響起的方向突然出現無數紅旗和包著紅頭巾的太平軍揮動竹槍大刀以長矛陣形向清軍撤退的隊伍攔腰橫刺把向榮攔在官村嶺上。為一員將領頭帶紅巾手揮長柄斬馬刀身先士卒衝在最前麵向榮一看此人嘴臉挺眼熟再細看一下不禁無名火起這不是剛才那傻瓜阮秀才嗎?


(一八五)官村大捷


馮雲山橫刀猛衝到向榮的馬前大喝一聲壓腰揮刀向馬腳砍去。這斬馬刀足有四尺長前麵兩尺是刀刃後麵兩尺是刀柄背沉力猛刃利專為斬馬腳而設計向榮看到這家夥拿這兵器就火這擺明是衝著自己而來。

向榮在和太平軍長期作戰中已經很熟悉對手的戰術和陣法。自從楊秀清看過阿圖格格隻用三個人組織出來的小三才陣殺入金田大營他就悟出了打仗不能不用陣法的道理。單個士兵和對手同樣武功的情況下十個士兵組成陣形就可以打對方五倍、以至十倍的兵力於是他為太平軍設計了不少強大的陣法加以訓練這使太平軍在作戰中團結一致勝多負少。而太平軍的獨特陣法是以一種五人小隊陣形做戰鬥基本單元這就是盾牌在前、刀槍在後的長短組合是小三才陣的擴大陣形。太平軍在作戰時每一個五人隊都必然會互相緊貼照應生死不離構成無堅不摧的強大戰鬥力在這個基礎上再環環相扣形成更大的變陣。

不過這五人隊形中卻沒有專用斬馬刀的陣位斬馬刀隻用於麵對馬軍衝擊時專門列出的破陣斬馬隊而不會分到單兵手上。眼前的傻瓜秀才並沒有和任何士兵組成陣形向榮軍中也沒有組織馬隊上千人當中隻有這家夥一個人操著斬馬刀分明就是向自己單挑。

向榮轉眼就明白剛才他被一對狗男女套進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大陷阱。他年紀不小可是火氣卻沒有收向榮拉馬閃開馮雲山的第一刀舉起馬刀彎腰就向馬下砍回去。馮雲山深諳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的戰術最有效率當然是向賊王的馬下手一把斬馬刀舞得虎虎生風追擊向榮馬上馬下兩位名將頓時混戰成一團兩人高呼酣戰直打得火花四濺。向榮的親兵和部將都為保主帥回馬力戰官村嶺山坡成了伏擊的主戰場。

綠嬌嬌沒有跟隨軍隊向嶺上衝擊洪宣嬌和馮雲山都認為她和傑克有更重要事要做馮雲山把一對鼓槌交到了綠嬌嬌手上這等於把調動三軍的權力交給她綠嬌嬌感激馮雲山的信任之餘也激動得不能自已。洪宣嬌留下一隊數十人的女兵護著戰鼓現在綠嬌嬌正遠遠地看著這場戰鬥清軍宜戰且退仍沒有完全喪失戰鬥力。

這場戰鬥的布陣由綠嬌嬌全程參與她先等待了一個暴雨天進行作戰這樣一方麵配合了玄學中擊破太歲的北方水氣一方麵又起了壓製對方火槍的作用;她也按風水局中的犬牙交錯之勢布下三路伏兵中路蕭朝貴和左路馮雲山都已經按原計劃出擊現在對方的前軍正在準備回防救應中軍再不出兵截殺將會延誤戰機。

綠嬌嬌高舉鼓槌圓瞪杏眼大喝一聲運起畢生丹氣向鼓麵雙手齊連擊三槌“轟!轟轟!”鼓麵上的雨水震得四散激射三聲雷響跟著三聲瞭亮的號角起了第三波攻擊的信號。隨著綠嬌嬌密集鼓點催動羅大綱和石達開的右路伏兵從地麵躍起向清軍前軍高席卷過去。

山坡下的清軍正準備仰攻救應中軍哪知又見太平軍羅大綱石達開伏兵從右路殺到立刻陣腳大亂向榮的數千大軍在官村嶺上被分割得四分五裂各自為戰清兵在大雨看不到號令也不敢獨自麵對這種凶猛的進攻紛紛丟棄兵刃各自向潯江邊逃亡。

綠嬌嬌看得心潮澎湃擂打出來的鼓聲一陣緊過一陣一通響過一通傳遍方圓十裏震得清軍心驚膽戰。

這時從遠處又殺來一隊清兵這個變故大出綠嬌嬌意料之外惱得她用力一跺腳。她想這下可麻煩了計劃中的三路伏兵都是以設伏為目標他們在山嶺中作戰又怎麽會知道山下出現對方援軍更不會有閑暇回軍應戰。這一戰由綠嬌嬌排兵布陣計算錯誤是主將的責任她不是闖下亂子然後臨陣脫逃的人她決定親自截擊對方的援軍轉身對身邊的女兵叫道:“全部上馬跟我殺下去!”

傑克和她提起長刀上馬帶著數十女兵飛馬繞開主戰場從外圍向對方的援軍殺去。迎麵來的援軍隊伍看來隻有幾百人但也是綠嬌嬌馬隊的十倍人數綠嬌嬌知道拚死的時刻就在眼前她對身邊的女兵高聲下令:“列陣前隊準備放箭!”馬隊迅組成三角陣形在馬隊向前猛衝之下綠嬌嬌和傑克同時雙手托起左輪槍。

兩軍相遇不過五十步綠嬌嬌大喝一聲“放箭!”箭群和子彈一起向敵軍射去前排敵將紛紛落馬壓住了後麵步兵的攻勢。正是箭如閃電馬似流星一輪箭放完綠嬌嬌已經和敵軍短兵相接縱馬揚蹄從對方的隊伍中間狠狠踏過。綠嬌嬌和傑克這時已經是一對神槍手十二子彈就放倒十二個清兵但殺入敵陣後也來不及重新上子彈玩槍兩人和女兵們一起揮刀砍殺這場以一敵十的戰鬥綠嬌嬌也不知道要如何收場隻能全力以赴力拚到底。

清軍的隊伍源源不斷地向前湧綠嬌嬌衝進對方的前隊現對方的兵是很多可是反擊的力度並不如想象中猛烈。她抽空舉目向後隊看去後隊的步兵正在向前衝路上卻停滿了驢車。綠嬌嬌大喜過望這隊並不是援軍一定是向榮軍的糧草裝備運輸隊。她大聲告訴傑克自己的現又轉頭向女兵們高呼:“姐妹們殺進去!把糧草搶過來!”

這時突然從官村嶺下衝出一彪兵馬綠嬌嬌遠遠就看到前麵一支大紅旗這是太平軍的旗號綠嬌嬌真是感動得眼淚都要掉出來了誰那麽聰明埋下第四支伏兵呀?

看到有自己的援軍殺到女兵們的士氣激到頂點人人奮勇個個爭先一同催馬向清軍後方縱深殺入。

很快紅旗大軍來到綠嬌嬌身邊匯合運糧清軍被大部隊一衝而散清軍全部逃得無影無蹤。幾匹馬來到綠嬌嬌身邊為一人正是長著鷹鼻子的楊秀清。楊秀清向著綠嬌嬌哈哈大笑說:“阿妹親自上陣殺敵氣勢不減洪宣嬌不過你布下的犬牙交錯大陣外還有一支專門給你剔牙的牙簽這個你想不到吧哈哈哈哈!”

綠嬌嬌本以為楊秀清和洪秀全護送著大隊家眷退入大瑤山想不到他居然比馮雲山還鬼偷偷在原有的計劃外再設伏兵。綠嬌嬌正衝鋒得興起高呼著催馬跑到楊秀清麵前和他兩刀相碰出“咣”的一聲她大叫道:“楊將軍果然是用兵奇才綠嬌嬌今天算是見識了。”

楊秀清豪情蓋天哈哈大笑向旗下各將令從官村嶺戰場外線清掃清軍於是綠嬌嬌隨同楊秀清軍隊從外向內夾攻向榮。這時向榮見身邊清軍已經完全失去鬥誌人人隻顧逃命和跪地救饒心中知道大勢已去。行軍打仗不在兵多兵少全在一股鬥誌失去鬥誌的軍隊還要死拖在戰場上隻會全軍覆滅不如主動撤退帶領部隊逃離戰場重新集隊後再從長計議眾部將護著他衝出重圍逃到潯江邊上隻留下一地軍火器械和一條血路。

官村嶺大捷讓太平軍一掃頹風還得了大量裝備和糧草。但是他們不認為這樣的勝利就是目的其他各部清軍很快會趕到這裏尤其八旗將領副都統烏蘭泰年輕氣盛好戰貪功旗下兵多糧足如果被他纏上的話將要麵臨一場曠日持久的戰鬥下一步該何去何從?眾將集中在中軍帳中再一次展開地圖。

馮雲山和洪秀全本是廣東人他們都傾向從潯江東進廣東聯合廣東洪門各部攻占廣州以廣州為據點再向北挺進這個建議得到大部份將領的支持但大家都想知道這一策略是否可行眼光不約而同地看向了綠嬌嬌。

綠嬌嬌從來沒有感到過自己的重要性現在這麽多男人等著聽自己的意思她心裏甜滋滋的不過開心歸開心還是要講老實話。她走到地圖前說:

“我不是天朝的將領更不懂得帶兵打仗所以隻能從玄學的角度說說。現在的天運是九紫右弼火星運全部旺氣聚集在南方清廷國師府早就算出這一點他們在多年前已經開始破壞廣東的風水在廣東的逆龍之氣弱之又弱;而且廣東九龍已經被國師府斬殺了雲霧山和天霧山兩道龍脈這兩道龍脈位於廣東西方正是我們攻進廣東的路線如果從這裏殺出去天軍就會帶上敗龍之氣更是注定要失敗。所以……”

綠嬌嬌的手指點在官村嶺慢慢地向北推去:“玄學上說應該向北推進順著破太歲的殺氣一直衝去這樣才可以和巨大的清朝氣運一決雌雄。”

綠嬌嬌說完環視一下大家除了馮雲山之外全部人都有聽沒有懂完全不知道她在說什麽。大家隻聽明白了一件事就是綠嬌嬌說不能向東要向北。

沉默了良久綠嬌嬌也覺得有點窘了她問道:“這裏向北是什麽地方?”

馮雲山說道:“向北是大瑤山。”

綠嬌嬌又問:“再向北呢?”

楊秀清和她一樣把手指點在官村嶺向北推去一直推到地圖的盡頭他挺不好意思的說:“嘿嘿還是大瑤山。”

綠嬌嬌的臉一下就綠了她幹笑著說:“嗬嗬小女子不會打仗大家不要見怪。”

“不我覺得向北行得通向北越過大瑤山就是永安府我們可以先打下永安府。”說話的人是羅大綱大家都驚訝地看著他綠嬌嬌的眼神中更是充滿感激心裏想終於有個撐台的人出來了。


(一八六)指東打北


大家對永安州並不熟悉都問起羅大綱那裏的情況。羅大綱說:“我在加入上帝會之前就和洪門將士們進攻過永安州隻是兵力不足攻下之後不能長期據守所以才退出來。永安州距離這裏一百多裏城池三麵環水外圍四麵環山全城易守難攻隻有南麵可以直接攻進去。因為那裏被大瑤山阻隔一直沒有什麽兵災所以平常守兵不過一兩千我對城裏的情況很熟悉如果按風水術向北攻的話打那裏是最好不過了。”

眾將聽過後都有些心動馮雲山說道:“廣東是富庶之地省內的中腹地帶也比廣西廣闊得多從長期展來說會比在廣西打下一個小城更好氣勢更足也更容易聚集各路義軍。可是從期短來說正所謂取易不取難打到永安州的確是一路奇兵可以甩開清軍的主力也可以讓天軍有時間休整。”

洪秀全莊嚴地舉起手打斷了馮雲山的話馮雲山馬上問道:“天王有何高見?”

洪秀全說:“你這樣等於什麽都沒有說現在天軍贏了一陣正是乘勝推進的好時機按原來的大方略打下廣州就可以建起太平天國的都城卡住通洋的海關那時自然民心歸附萬國來朝廣東的逆龍之氣也會重新蘇醒。”

楊秀清突然開聲打斷洪秀全的話:“先別說蘇醒的事了……”洪秀全被他不鹹不淡地搶白一句心裏滿不是滋味。楊秀清說道:“天軍東進的意圖清軍早就猜到了向榮現在等齊大軍守在潯江口就是要對付我們這一手潯江口這一仗是硬骨頭這個地區有山有水東進幾十裏就是天險古眉峽不是布好陣一路猛衝就可以到廣東。我們要打到江邊還要造船或是搶船從水路搶攻到了古眉峽天軍要水戰也要對付兩岸的槍炮過程中四麵受敵這樣兵員消耗會非常大衝到廣東怕且所剩無幾了……”

馮雲山聽到這裏就全明白了他問道:“楊將軍的意思是兵分兩路指東打北?”

“對佯攻潯江口偷襲永安州。”楊秀清肯定地說:“永安遠離本地百裏之遙如果扶老攜幼大隊推進就會被清軍追尾斬殺;所以隻能用少量兵力輕師急襲永安主力保護家眷在這裏強攻東進如果順利就從這裏打進廣東如果奇襲成功主力就從北路大瑤山撤退到永安州會合。”

“好。”大家都認為這個方案實實在在楊秀清又說:“羅將軍你打過永安州你對那裏的情況最熟悉這一仗肯定是由你去打了但是按剛才的計劃我不能分給你太多兵力你隻能帶走你屬下的洪門軍隊去攻城你敢不敢去?”

羅大綱一臉自信地說:“我隻帶洪門兄弟就可以拿下永安州。”

蕭朝貴一拍胸口說:“我和你一起去。”蕭朝貴長得臉寬顴高眼睛不大可是眉骨特別有力整張臉有點呈現有力的圓棱形。他在太平軍中是出名勇猛第一這樣也有不好的地方就是好大喜功。一來他看永安州隻有洪門軍隊去攻打力量太單薄二來覺得人人都堆在一個地方打仗顯不出自己英雄比如官村嶺一戰四路軍隊左右穿插綠嬌嬌還帶了三十個女人下山爭了清軍一支糧隊根本分不清是誰的功勞打永安州就不同了獨顯自己的戰功才最有戰鬥樂趣。

洪秀全可不這樣想自己在潯江口突擊多個人幫就多一分勝利的機會再說蕭朝貴是楊秀清的老兄弟在上帝會中地位顯赫很有聲望他要長期坐穩天王的位子就一定要給麵子這二位老兄於是他開口說:“兄弟永安州的情況不知道怎麽樣羅大綱也是去試探一下如果不行我還是希望他可以平安回來配合攻潯江這邊是主戰場這裏更需要你軍師說是不是?”說完他用眼睛看著馮雲山。

馮雲山正要說話楊秀清就搶先說道:“我看蕭朝貴和羅大綱齊攻永安州好現在洪兵不足二千人多一支隊伍同時進攻可以互相掩護也可以加強實力減少傷亡這邊有我和一幫兄弟坐鎮不會有事的蕭將軍你去吧。”

蕭朝貴一臉傲然洪秀全和馮雲山一臉愕然心裏想:啊!這就定啦?基本上把天王當成了擺設。綠嬌嬌站在一旁一言不默默地感受著個中微妙的關係。

第二天對潯江口的攻擊馬上轟轟烈烈地展開太平軍猛攻進入廣東的咽喉水道古眉峽6續趕來的清軍也完成了布防全麵封鎖太平軍的前進路線;有兩支太平軍的精兵卻從大瑤山上分兩路悄悄向北開進直插一百裏外的永安州。

昨天晚上洪宣嬌跟著羅大綱走出中軍營提出要帶女軍精兵配合這次偷襲得到洪宣嬌的支持羅大綱當然高興可是他不知道洪宣嬌的真正意圖大概隻有綠嬌嬌和傑克才真正明白林鳳翔和洪宣嬌早就互相愛慕她請纓攻永安州和林鳳翔大有關係。

林鳳翔雖然作戰勇猛但因為當年隻是兩手空空前來投靠上帝會在會眾中沒有人脈根基一直未被封為領軍大將隻被配置到蕭朝貴軍中做部將。這次蕭朝貴主動要求北攻永安林鳳翔也一定會隨軍作戰洪宣嬌隻想在自己心愛的人身邊就算見不到麵距離近一點也是好的。

太平軍中有分男女行的軍規軍中男女分營不得見麵。馮雲山早知道洪宣嬌和林鳳翔的關係所以總是安排他們和綠嬌嬌一起押運軍火讓他們多些時間相處。回軍之後戰事連連兩人見麵的時間變得非常少軍務繁忙得講句悄悄話的時間也沒有可是這不代表兩個人的心不在一起越是不能見麵想念越深洪宣嬌帶著這樣的心情把女營交給胡九妹管理自己帶上一百精銳女兵和羅大綱的洪門軍隊一起踏上北攻永安之路。

金田突圍之後綠嬌嬌和傑克完全可以偷偷離開戰場回雲南家中過好日子、或是到廣州找大約翰做洋貨生意都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但是出於風水師的責任感和好奇心綠嬌嬌既想和羅大綱等洪門兄弟一起作戰也想親眼看到自己方案的效果從中印證《龍訣》的力量。自古以來玄學中最擅長作戰的學術是奇門遁甲她可以使用奇門遁甲作戰可是奇門遁甲中隻涉及了時間和方向兩大要素缺少了地理環境的配合應用如果《龍訣》風水術果真隱含兵法那必定是比奇門遁甲更強的力量。

在羅大綱的洪門軍隊裏綠嬌嬌和傑克象回到家裏一樣。溫鳳村堂口的軍隊歸屬羅大綱軍中溫家兄弟兩個堂主和軍師孟頡都是綠嬌嬌的老熟人她仗著貴客的身份可以不受男女營軍規的監管自由在各軍中穿梭在各堂口隊伍裏吹吹水又到女軍隊伍中打打趣一路上玩得不亦樂乎。一日一夜不停前進洪兵隊伍迅到達永安城外的高山上。

大雨已經停下來士兵們可以安營紮寨好好休息一下。主要將領則和綠嬌嬌一起麵對著山下畫圖開會準備作戰計劃。

綠嬌嬌點起細長的雪茄煙眯著眼睛在煙霧中看向遠方的永安城。從腳下的山頭旁邊有一條大河一直流向永安城畔中間經過一個峽穀這裏是龍脈束咽過峽的地方羅大綱說過這個地方叫水竇現在駐紮著一個清軍營地。

永安城四周高山圍拱三麵繞水整個地形就個一個樹葉形的蒸魚盆子永安城位於盆子正中這種地形正是《龍訣》中記載的回龍之地。口訣上說:

龍有回龍回又過顧神顧宗還顧我。

一水繞身成雲雷內有真龍安穩臥。

這個小城藏著平常地師不能現的真龍之氣把這個小城打下來完全有機會成就帝業綠嬌嬌看過這裏的風水後心中有數這一陣必須要打而且要實現自己的計劃還一定要打勝勝得比潯江邊的軍隊快否則東進廣東的太平軍無論輸贏都毫無益處。

她轉身看看眾將領已經站在她身後準備聽女風水師講解風水她卻先不說風水問題而是笑著問道:“你們開會有什麽結果嗎?”

羅大綱說道:“我曾經攻下永安城當然有計劃了現在隻等蕭朝貴的軍隊到達配合……綠先生認為這裏值得打嗎?”

“我看值得打那麽你想怎麽打呢?”綠嬌嬌已經迷上了兵法這似乎是這輩子玩過的最刺激最有成就感的事情。


(一八七)守險


永安州四周布防的軍隊很少蕭朝貴幾乎在羅大綱到達的同時也悄悄領軍潛入永安州東門外羅大綱知道這個消息後馬上製訂了和蕭朝貴軍隊配合的攻城計劃。無論是開拓前進道路的需要還在因為《龍訣》的指引水竇峽穀前的清軍據點成了必須要拔掉的釘子。

休整了一個白天後洪門軍隊已經完全恢複戰鬥力。在山上潛伏到半夜全軍下山向卡住龍脈咽氣口的水竇軍營動了偷襲當敗退的清軍匆匆逃回永安州報信洪兵除了留下少量守軍接應潯江口主力部隊大部隊尾隨清軍到了永安州南門外潛伏。不過這點時間裏他們可沒有閑著在羅大綱的安排下一些士兵在竹林裏伐竹紮好攻城的雲梯另一些士兵到其他小鎮上偷偷收集了大量鞭炮。

天還沒有亮蕭朝貴就向東門起猛烈的攻擊永安城裏的清軍把兵力移往東門堅守綠嬌嬌在竹林裏聽著東門的槍炮聲掐著手指計算攻城的時間。在奇門遁甲中最重視主客之變在同一時空裏一定有吉方也有凶方太平軍當時被困金田處於被動的劣勢也就是處於客位隻能向著太歲最忌的方位逆凶強攻;現在太平軍在外圍主動攻城盡占主位從南主攻就是乘吉得勢。對於守軍來說象太平軍在金田那樣向北突圍是他們唯一的生路如果生路打開網開一麵不會有人願意做無謂的死戰。攻城不為多殺傷綠嬌嬌也不會幹久圍怠攻的傻事她要的是快完成攻城把太平軍大部隊拉回北方所以她和羅大綱設定的計劃是集中兵力從南門快攻而入放清軍從北門逃生。

午時一到南方火氣大旺洪宣嬌領一百女兵突然出現在南門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快馬急衝向緊閉的城門。每個女兵身上背滿鞭炮守城清軍還沒有看清生了什麽事從城下就飛上來大量爆炸物一時間煙霧漫天炮聲隆隆聲音不小於蕭朝貴那邊的真槍實彈可是氣勢就凶猛得多了。蕭朝貴從東門看向南門的烽煙一臉納悶他看一看手上的好不容易才打響一下的洋槍心裏想道:羅大綱的洪兵有比這個還厲害的洋槍嗎?我怎麽就從來不知道呢?

城裏的守軍比蕭朝貴鬱悶得多聽這聲音完全是十萬大軍壓境的氣勢再仔細看看隻看到硝煙滾滾撲入城中有如鋪天蓋地神兵下凡也不知道煙霧裏會鑽出什麽鬼東西。

在打仗的時候煙霧裏當然會鑽出東西洪宣嬌帶領女軍來回砸炮玩得比過大年還歡騰羅大綱已經帶領洪兵先鋒隊把雲梯搭上城牆身先士卒飛身躍上城頭在煙霧炮聲的襯托下象神兵下凡一般殺退早就嚇破膽的守軍打開了南城門。洪兵在熱鬧非凡的鞭炮聲和漫天飛舞的紅紙屑中湧入城內從南門殺向東門為蕭朝貴軍隊打開了城門兩軍合流之後按計劃把清軍從北門趕出城外敗退的清軍見有路可逃果然鬥誌全失隻管向桂林方向潰退。

綠嬌嬌和傑克帶著預備隊埋伏在城外按原本的任務是防止城內清軍出城反攻時進行截擊可是攻城順利得讓人無法置信綠嬌嬌手柱紅旗在南門外看著攻城的全過程激動得又叫又跳搖完旗又去擂大鼓預備隊頓時成了羅大綱的啦啦隊。後來實在看不下去了兩人帶領預備隊和洪宣嬌一起大放煙火狠狠地過了一把鞭炮癮。

永安州順利攻下來馬上有快馬向洪秀全的東路軍報信。收到這個喜訊整支東路軍都歡欣雀躍本來在古眉峽苦戰的太平軍一夜之間無聲無息地退進大瑤山奔向永安州會合。向榮第二天一早起床等了許久沒見大平軍有動靜還以為是休息日到了。當他現對手留下一片空營離開主戰場時太平軍已經越過大瑤山從數萬清兵眼皮下消失了兩天。

當城裏城外敲鑼打鼓迎接洪秀全入城楊秀清和幾個主要將領已經登上城牆揣摩研究守城戰術。

洪宣嬌和馮雲山為了征糧征兵和慶功大典之類的雜事忙得不可開交綠嬌嬌可不喜歡湊這種熱鬧反正自己不是太平軍的人愛上哪裏玩就到哪裏玩。她喜歡和務實又霸道的楊秀清上城頭開會楊秀清為人公正嚴明治軍嚴謹有度雖然平時總是咄咄逼人可是又不得不讓人佩服他的才能;綠嬌嬌最喜歡他的倒不是這些而是在太平軍眾將領中似乎楊秀清最會關心女人對她前一句阿妹後一句阿妹叫得心裏甜絲絲的。楊秀清也不會輕視女人的意見和力量隻要是好的意見他都會接受盡管接受了之後就成了他的功勞可是從務實的角度來說對事情是有利的。

太平軍從金田起義以來一直在山水間野戰從來沒有守城池的經驗第一次打下一個城池大家都有點鄉巴佬進城的新感覺。過去到城裏趕集的心情和突然成為一個城市的主人的心情是完全不能相比的人人都信心大振又好奇萬分。打天下不可能不攻占城市可是攻下來之後如何守住戰鬥成果卻是一個新課題。

當太平軍在官村嶺大勝之後附近的鄉民紛紛加入攻進永安州之後又再次擴軍表麵上看兵力越打越多可大多是新兵加入連訓練編製都來不及如果直接推上戰場一定不能應付以後的戰鬥現在軍中真正能戰的都是從金田出來的老兵人數不足一萬要守住這個城池遠遠不夠。

楊秀清站在城牆上看著城外四周的開闊地心裏想的是這裏可以紮下多少清軍營寨。城外腹地全是農田太平時當然糧產豐碩可是在作戰時就成了敵軍最方便布陣進行圍困的地形太平軍現有兵力連守城都不夠怎麽可以盡守腹地?腹地失守清軍再次圍困永安的話隨時可以從任何方向攻城。

他皺著眉苦思冥想守城方案綠嬌嬌卻拿著羅經在他身邊量來量去。楊秀清好奇地走到她身邊看著她手上的羅經問道:“阿妹你之前提出的那些方略是不是從這個羅經上看出來的?”

綠嬌嬌其實就等著這一問了她神秘兮兮地笑著說:“這是天大的秘密我不能告訴你。”

“你從羅經上看到什麽總可以告訴我了吧。”

綠嬌嬌最喜歡人家這樣請教她她說道:“我知道楊將軍在愁什麽?”

楊秀清聽到她這樣說露出難得一見的笑容:“那你說我該怎麽辦呢?”

“小女子隻懂點風水皮毛……”

楊秀清笑出聲揚一揚手說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你身懷絕學沒有你全軍現在還困在金田你還裝什麽神秘呀快說吧。”

“我隻是說說啊說錯了我可不負責任。”綠嬌嬌先關好後門。

“說錯了沒你的事說對了加官進爵。”楊秀清的許諾可不是隨口說說對於綠嬌嬌這樣的人才他早就想收入軍中幫助自己。

綠嬌嬌走到傑克身邊和他一起對著楊秀清說道:“不用給官我做給我們好生意就行了。”

“嗯真市儈。”楊秀清說完和大家都哈哈大笑起來。

綠嬌嬌對《龍訣》開竅以後眼中所見龍脈無不是兵家攻守之道永安州這種回龍盆地中間一座孤城《龍訣》中居然也有所提及正是:

龍繞虎時虎繞龍一重門戶一重封。

蓋送重重龍力到外陽更有尖圓峰。

自是人王居神地福貴長遠永興隆。

在口訣中所指的外陽正是永安城四周重重拱衛的群山可是內堂中腹的空蕩卻和口訣中所說的龍虎重重相繞不吻合這是永安城的風水缺陷。好風水是天然生成也可以由人造建要守住這片回龍神地就要在中腹空地建成龍虎相繞之陣以應《龍訣》要求。

綠嬌嬌揚手指向南麵的河口:“水竇是我們攻進來峽穀那裏是永安龍脈的束氣過峽之地簡單地說就是永安風水的喉嚨我們攻進來先打水竇清軍追擊到這裏也會一樣對水竇下手所以那裏是第一個必守的地點誰可以守住水竇峽穀誰就可以坐鎮永安。”

楊秀清微微點頭綠嬌嬌的看法和他守城的想法不謀而合隻是水竇距離永安城二十裏地他擔心距離太遠一旦打起來城內軍隊來不及外出救應。現在綠嬌嬌也有這樣的看法對他來說是一個很大的支持但並沒有解決他心裏的問題他的眉頭仍是不自覺地皺著。

綠嬌嬌看在眼裏點起一支煙語氣輕鬆地問道:“太遠了是吧?”

楊秀清驚奇地轉過頭:“阿妹腦子這麽好使?!是呀就是怕太遠了來不及救應有什麽辦法嗎?”

綠嬌嬌也一臉茫然地問傑克:“就是有什麽辦法呢?”

傑克長得最高看得最遠他向水竇的方向看了一會搖搖頭說道:“我不懂風水可是守一個城不可能隻守一個地方我覺得嬌嬌太重視水竇了。”

綠嬌嬌拍拍傑克的手臂似笑非笑地對楊秀清說:“我這洋相公挺聰明的。”

楊秀清一聽綠嬌嬌認可傑克的說法馬上醒悟到綠嬌嬌的意思:“對從永安城衝二十裏去救水竇當然困難了但我可以在水竇的附近設下軍營讓他們環環相扣……”

綠嬌嬌接著說:“在四周的龍虎之位都布下多個軍營據點按風水龍氣互相支撐這樣就可以把清軍擋在城外整個永安城從此不再是一個困局而是一個巨大無比的中軍帳永遠不會有兵臨城下的危機哈哈那時我們連城門都不用關各軍從城裏自由調動進出士兵不再是站在一個地方防守而是在中腹地裏展開自由攻擊把防守變成了主動進攻!”

楊秀清是一代雄才怎會放過如此精妙的啟他沿著這個思路揮下去說道:“一個據點受到攻擊四周的據點就可以出擊互相救應這就不用列陣死守浪費兵力我再在城牆外建起金田大營式樣的壕溝土牆這樣到最後一步各軍退回城裏也可以把清軍擋在城牆之外。”楊秀清掩飾不住自己的興奮高興地說:“我想通了守城不是守而是另一種形式的攻!”

綠嬌嬌的建議一次次得到楊秀清的接受心裏當然高興她說道:“楊將軍我把四周的龍虎氣口畫給你你看能不能用上。”

楊秀清手掌一推:“不你隻管畫先不要給我看我也按自己設定的險要據點畫一張圖我們再對照一下看是不是一樣。”

綠嬌嬌最喜歡這種遊戲她高興地說:“好呀!我們現在象三國演義裏的諸葛亮和周瑜了為了看看對方破曹之計一起在手心裏寫字呢好好玩哦我馬上畫。”

兩人馬上分別拿出地圖鋪在城垛上各自畫出心目中的防守據點畫好之後兩張圖放在一起眾將領也圍過來看楊秀清的地圖上標注著各地險要之處綠嬌嬌的圖上畫著卦象寫著吉凶但是兩張地圖的防守據點卻完全吻合如出自一人之手眾將領不禁一片嘩然。而最激動的人必定是綠嬌嬌到現在她終於完完全全地證實《龍訣》是兵法風水無疑。

在一片喝采聲中的綠嬌嬌卻升起一絲憂慮《龍訣》共有三部隻用《尋龍訣》和《禦龍訣》就已經可以在萬軍之中輕易取勝在安清源手上的第三部《斬龍訣》又是什麽樣的兵法?斬龍兵法會不會是對前兩部書的克製?


(一八八)太平夢


太平軍在楊秀清的領導下行軍作戰一向決行他快捷準確地按“守險不守陴”的守城原則排兵布陣。幾天後清軍6續趕到永安城四周匆匆忙忙地研究地形準備攻城方案時麵對的已經是一個前所未有的強大攻擊圈。經過幾次接戰清軍都敗於這種主動防守的兵法之下再不敢貿然進攻隻管駐兵等候朝廷增兵助戰。守險戰術在永安之戰得到成功印證在以後十幾年間成為了太平軍在城池作戰中的主要策略。

永安城裏糧草充足太平軍這時也不急於再作突圍楊秀清抓緊時間訓練新兵馮雲山轉戰多年後終於有難得的機會坐下來製定太平天國法規製度為日後改朝換代統治江山做好準備。攻進永安城後的一個多月裏他天天拉上傑克和一群文吏閉門研究西洋法製的可取之處再比較結合中國上古禮製形成了具有公有製雛形的太平天國律法同時對太平軍上下官兵重新編製老兵加官進爵老將裂土封王從真正意義上建立了朝廷機製。

永安城內糧草軍火充足綠嬌嬌也沒有什麽生意可做於是她天天在房間裏堆沙盤畫地圖研究《龍訣》更深一層的實用意義。一但有機會觀摩戰鬥她一定站在城頭上現場研究在槍林彈雨中印證《龍訣》的威力。

滿清朝廷一直向永安城四周增兵太平軍每現有新部隊進入戰場都會先給對方一個下馬威這回他們現了一個老熟人出現在戰場上他就是當時在金田突圍時被女軍的雨夜尖叫聲嚇得屁滾尿流落荒而逃的總兵李瑞。因為上次北路封鎖線的失職向榮不再讓他擔任主攻轉為負責押送運輸物資隻需在二線戰場上配合作戰。

洪宣嬌最了解李瑞了知道這個消息後激動不已馬上叫上羅大綱和洪門兄弟自己帶上女兵就去劫李瑞的大營。哪知李瑞天性馴良無論環境多艱苦經曆多少磨煉仍是帶著一顆容易受傷的心他剛紮下營盤還沒有開始做飯太平軍一輪閃電快攻李瑞一如既往逃得無影無蹤旗下的士兵當然也望風而逃隻留下大批物資和軍火。太平軍老實不客氣地進行運輸接力繞過清軍鬆散的一線陣地把物資從清軍後方運往永安城內。

他們搶一次東西不打緊可是這一戰卻給了太平軍很長一段輕鬆日子。原來老將向榮一向和各路清軍將領不和他認為和太平軍作戰這麽久形勢越來越糟糕全因各部將領配合不力。自從上次太平軍金田突圍之後他老人家就稱病不出其實是蹲在營裏脾氣;剛剛勉強追到永安州腹地就遇上李瑞軍需被搶更是氣得血管連爆於是向榮通知各路清軍物資不足這仗他先不打了又向鹹豐帝請個病假也不管上邊批不批準扔下自己旗下的五千人馬在陣地前過黃金假期獨自到了桂林風景區療養減壓。同袍們為了讓他更好地休息於是向鹹豐帝參了向榮一本反映了他消極避戰的問題鹹豐帝也不喜歡這種工作態度於是罷免他的官職把向榮從工作壓力中徹底解放出來。太平軍不喜歡的向榮一去就是一個冬天隻留下一批深受太平軍將士喜愛屢戰屢敗的清兵。但是老兵不死經驗老到的向榮總會再回來……

洪宣嬌搶劫李瑞完畢帶著女軍象搬家一樣拉馬趕車推著一個軍營的家當浩浩蕩蕩地往聖庫裏送。

綠嬌嬌和傑克正從衙門裏出來就看到洪宣嬌和月桂香桂等一群女兵一起走出聖庫。她一手提著一個雙底銅煲一手提著一把勺子鍋鏟臉上帶著忍無可忍的笑容後麵的女兵個個手上抱著生活用品和清軍號衣臉上同樣笑靨如花。

綠嬌嬌好幾天沒有見洪宣嬌一見麵就打招呼並大讚雙底銅煲好貨色洪宣嬌滔滔不絕地講起剛才搶劫李瑞的情形:

“那混蛋一聽到呐喊聲上馬就跑他的中軍帳前還在做飯就是用這個煲……”洪宣嬌用兩個手指頭一彈煲底出“當”一聲圓潤清脆的音色:“嘖嘖沉甸甸的真是好東西我這就拿給孟師爺讓他做好菜給我們吃哈哈哈……”

綠嬌嬌扼腕頓足:“哎呀我上次也劫了一回運糧軍怎麽就不會拿點好東西呢?真笨呀!”

眾女兵都開懷大笑洪宣嬌說:“聖庫有製度不是什麽都可以拿打回來的東西都要進聖庫統一配給不過李總兵的銅煲是私夥貨又不是軍用品我才可以拿到手。你看這些清兵的衣服我們回去還要剪開用來縫製其他衣服呢。”

綠嬌嬌雙手揪住洪宣嬌的衣袖用力搖著說:“下次搶劫一定要通知我我和老公去看看有什麽合用的東西。”

傑克扁著嘴說:“我們也去搶啊?”

洪宣嬌笑著瞄了傑克一眼說:“這不是買不到嘛要是清軍肯賣東西給我們我們哪用搶他們呀你看我們從來不搶百姓的東西。”

這時馮雲山也從衙門裏走出來和大家打過招呼後就說洪天王有事找洪宣嬌商議洪宣嬌把廚具交給綠嬌嬌和傑克讓他們先帶到洪門軍營給孟頡就高高興興地跟馮雲山進了衙門。

晚上吃飯的時候孟頡用李瑞的銅煲做出一道銅煲燜鵝鵝皮金黃濃香滿屋那醬汁用幹菇收得又稠又滑用來下白飯真是絕配。洪門兄弟一桌子人在等洪宣嬌等到鵝肉燜得軟離骨洪宣嬌才在馮雲山的陪同下一起來到洪門軍營。

綠嬌嬌敏感地現洪宣嬌臉色不對雙眼帶血絲聲音略帶嘶啞一看就是哭了很久回來。她拉著洪宣嬌到小營房裏單獨坐下問她生了什麽事洪宣嬌小聲說道:“我哥要我嫁給蕭朝貴……”

“啊?那你怎麽回答他?”綠嬌嬌也有點驚訝了她及時看看洪宣嬌印堂正上方半寸的位置那裏代表著二十三歲前後的流年運程果然紅潤豐滿是個要結婚有喜慶的歲數。

洪宣嬌沒有看綠嬌嬌她隻是看著地麵說:“我當然不願意可是我哥卻說這是為了天朝大業必須要嫁。”

“你有告訴他你有心上人嗎?”

“我不說他也知道他身邊很多耳目……”洪宣嬌還是低著頭說:“他說我是天朝禦妹不能嫁給其他下層將領其實就是說林鳳翔現在蕭朝貴封了西王禦妹出嫁要門當戶對……”

綠嬌嬌一聽也火了:“輟!說什麽人人平等天王的妹妹想嫁個自己喜歡的人都不行還看不起下層將領!我去和他們說……”

洪宣嬌拉著綠嬌嬌的手用手絹擦一擦眼淚說:“不用了他們其實早就做了決定今天隻是給我個通知讓我準備一下。”

這時門外有人敲門綠嬌嬌開門後馮雲山提著茶壺走了進來綠嬌嬌劈頭就問:“馮軍師這是怎麽回事太平天國還講什麽男女平等天下大同連天王的妹妹都要逼嫁這和大清有什麽區別我們在這裏打什麽仗呀?”

馮雲山給大家倒上茶說道:“綠先生不是上帝會的人有些前因後果你不太清楚。我們反清當然是想建立一個更好的國家可是過程中要付出很大的代價對比起死去的兄弟姐妹來說這根本就不是一件壞事……”

洪宣嬌可能剛才已經聽了很多這樣的話隻是扭過頭默默低頭坐著綠嬌嬌卻驚訝地看著馮雲山精光閃爍的眼睛她知道馮雲山是絕頂聰明的人一向心細如塵話中有話。綠嬌嬌一邊從馮雲山的眼神裏搜索著他話中真義同時仔細地看著他的雙眼的細節他的眼神比前幾年更智慧深邃也更明亮刺人心魄這樣一雙精銳的眼睛放在一張平平無奇的臉上突然讓綠嬌嬌覺得說不出的怪異。

馮雲山這種十濁一清的相格絕對有出將入相的命數可是這雙代表著三十五歲和三十六歲的眼睛在近幾年越來越明亮已經把他一生的精氣從這裏泄盡這時他眼中所帶已經不是普通人走運時的神采飛揚而是走向極端反麵的目露凶光過不了三十六歲的凶死之相。綠嬌嬌不想知道他今年多大可是看樣子也可以估計他的年紀已經走到眼運流年。在綠嬌嬌的眼裏他象個垂死的人正在回光返照用最後一口氣說出最後一句話做最後一件事。而他的臉上除一雙亮眼其餘各處的氣色並不好尤其太陽穴上的妻妾宮和雙眼下的子息宮都透出暗灰。

綠嬌嬌不再對馮雲山咄咄相逼她走到洪宣嬌身邊坐下用手摟著她的肩問馮雲山:

“馮軍師有什麽話要說嗎?”

馮雲山長歎一口氣說道:“綠先生是玄學中人知天地造化人世興衰想不到還用兵法如神在太平軍中難得有這樣的人才別說是洪宣嬌我也有很多話想和你說……我出去打些飯菜進來叫上傑克兄弟我們邊吃邊聊不要浪費了孟師爺一番心機做出來的好菜。”

“也叫上兩位溫將軍和孟師爺一起吃吧?”

“不我們下次再另找他們喝酒。”馮雲山說完就出去安排親兵分了一些酒菜進來等傑克也進房間後他就把房門反鎖。

馮雲山舉起酒杯說:“來對酒當歌人生幾何為我們在塵世裏相識幹一杯。”說完他一口喝盡自己杯中的白酒。

傑克綠嬌嬌和洪宣嬌都覺得馮雲山今天說的話異常沉重隻好先陪一杯酒再看看他要說什麽。

馮雲山說:“洪天王和我是廣東人可是上帝會卻在廣西展起來沒有當地人的支持可以嗎?”他說完看看綠嬌嬌綠嬌嬌點點頭示意他說下去。

“在我被清廷捉走關在大牢裏的時候洪天王也離開了廣西整個上帝會的會務都交到了楊秀清和蕭朝貴手中他們就是廣西人兩個人都很有才能把上帝會搞得有聲有色還募集大量銀子把我從獄中救出來。我出來後就把洪天王重新迎接回上帝會可是上帝會已經展得很大教務繁多權力分支複雜不是一下可以交接清楚於是就一直由他們兩個人主理。”

傑克說道:“馮軍師是說他們才是真正的領袖?”

馮雲山笑一笑說:“也不能這麽說洪天王在教內的地位是天子下凡這是沒有人可以動搖的從上帝會展到太平天國不容易天王和我都想和大家一起維護好現在的聲勢隻要成就大業誰的權力大一些並不重要有能力的人當領袖對太平天國才是好事情。我製定的天朝法製傑克兄弟很清楚天王是一國無上的君主可是權力卻是由一眾軍師按各部平分而天王又有任免軍師的權力這樣就可以互相製衡權力揮每一個軍師的才智不會出現象滿清那樣的皇帝老子一個人說了算的霸道統治。可是這一點楊秀清似乎一直理解得不透徹……”

綠嬌嬌衝口就說:“你們還不是在爭權奪利嘛。”

“不我們在平衡權力綠先生不要著急請先聽我說。”馮雲山給眾人夾菜倒酒緩和了一下氣氛然後才說道:“楊秀清和蕭朝貴是好兄弟蕭朝貴很喜歡宣嬌和天王提親也很久了隻是戰事頻繁天王一直壓下這件事現在進了永安州有了大本營。大家的心都安定一些於是天王和我都想宣嬌和蕭朝貴結了這門親事讓蕭朝貴知道天王對他的愛護和仁義……”

傑克插嘴說道:“然後你們就可以聯合蕭朝貴對付楊秀清。”

“擺明了就這樣嘛。”綠嬌嬌也說道。

馮雲山自己悶喝了一杯酒說道:“就算是這樣吧但是你們不要認為爭奪權力是一件丟人的事更重要的不是誰在爭奪這個權力而是要維持這個由眾軍師共同治國的法製要有一個可以製衡楊秀清的力量這股力量是一個人也好一群人也好我們是要讓太平天國沿著太平而治的路走下去而不是建立起一個和滿清一樣的一言堂朝廷。現在這樣做是對楊秀清獨大的防微杜漸把火頭剛起的時候壓下去眼前可以用聯姻就可以解決問題的時候我們不去做以後也許就是千萬個人頭落地也無法挽回了。”

傑克直接參與了國法建製馮雲山的話他非常理解對於建製的事大家也無話可說。成為政治犧牲品的洪宣嬌久久地閉起眼睛從眼角滲出晶瑩的淚水。

馮雲山拍拍洪宣嬌的肩說:“宣嬌我待你象親妹妹一樣我怎麽會讓你受委屈其實蕭朝貴的為人你也很清楚他性情忠直治教作戰都是能手可以說是智勇雙全的人才在軍中很受兄弟們愛戴哪一點都適合做你的丈夫成親後相處下來你也會喜歡上他呀。”

大家沉默了一會綠嬌嬌問道:“馮軍師有這樣的智慧為什麽不自己完成大業呢?我聽人說創立上帝會你出的力最大可是你卻一力支持洪天王你覺得這是天命所歸嗎?”

馮雲山笑起來:“嗬嗬綠先生這話傳出去馮雲山連今年都活不過了。不過在這房間裏我也想說些心裏話我信得過各位。”馮雲山又喝一杯酒象是為自己壯膽。

他站起來在房間裏來回走了幾步才說道:“我不如綠先生般道行高深可是我也會算算命我也許過不了明年……”

大家都愕然地看著他洪宣嬌更是沒有想過他突然說這種話這件事顯得比天王逼婚的事大得多她驚恐地問道:“馮大哥怎麽說這種話?”

馮雲山長長呼出一口淒然一笑說道:“終於可以在知心朋友麵前說出來心裏真是舒服很多……打天下不是三五年可以完成不能由一個短命的人坐天下否則這邊才起事那邊就內亂隻有足夠長的時間才可以穩定一個朝廷所以要由一個足夠福氣和年壽的人去完成。宣嬌我和你哥是親兄弟我不會害你哥你相信馮大哥嗎?”

洪宣嬌眼淚未幹心驚膽戰地點點頭。馮雲山對她說:“來陪馮大哥喝一杯。”

洪宣嬌聽到這句訣別一樣的話眼淚奪目而出顫抖著手舉起杯綠嬌嬌和傑克也同時舉杯和馮雲山一碰喝下這杯百感交集的苦酒。

馮雲山臉色微紅但聲音仍是平靜可親:

“洪天王的八字不足以成為皇帝可是我並不想建立一個有皇帝的朝廷天下被皇帝害得夠慘了我根本不想天下再出一個有皇帝命的人。所以他的八字是否皇帝命並不重要隻要他有足夠的福氣加上綠先生為天王先父葬下好風水還有一群人才輔助他建立起良好的法製那麽他完全可以成為一國之君但這國君隻是國家的象征真正治理這個國家是那群有才華的人。”

傑克將信將疑地看著馮雲山無法接受一個人自己會報出自己的死訊綠嬌嬌卻毫不懷疑馮雲山所說的話她對馮雲山說:“我想我明白了為什麽馮軍師來到永安州後就不再一路攻城掠地。”

馮雲山長歎一聲搖搖頭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綠先生真是知心人啊平生得一知己足矣馮雲山可以再敬你一杯嗎?”

綠嬌嬌鼻子一酸說不出話舉起杯又陪他喝下去傑克擔心地問綠嬌嬌:“你還能喝嗎?”

綠嬌嬌眼裏含著淚水說:“能今天晚上馮軍師能喝多少我就喝多少……”

馮雲山搭著傑克的肩說道:“傑克兄弟人死如燈滅有人留給後人錢財田地有人留給後人著作思想馮雲山一介草民可以留下什麽?天軍能不能在一年內殺盡清妖平天下?我們現在隻是帶著兩萬兵將三萬百姓窩在永安小城怎麽可能啊?就算我們日夜不停窮兵濫戰一年之後也打不到北京。但是我可以為太平天國留下一部可以讓天下人吃飽穿暖的法製一年兩年打不下江山不要緊就算我死了法製會一直支持太平天國;就算天軍打輸了也不要緊隻要天下有另一批有誌之士他可以拿起太平天國的法製重新建立一次。沒有法製沒有目的的軍隊隻是流寇打下一個城是賊打下十個城也是賊打遍天下隻是禍國殃民的曆史罪人最後落得遺臭萬年。但是如果有一個能讓百姓過好日子的法製那怕隻有一個城池隻保護一方水土都是一個小天國……”

沉默了許久馮雲山才小聲說完他的話:“至少讓我在有生之年……看看夢裏的太平。”說完他給自己倒滿酒一飲而盡。

這回輪到傑克拍他的肩膀了傑克陪馮雲山喝了一杯酒後問道:“馮軍師你的家裏人呢?你有太太和孩子嗎?”

馮雲山已經喝了不少酒他聽到傑克的話眼淚頓時湧出來大家都想不到文韜武略視死如歸的馮軍師居然會流眼淚馮雲山雙眼血紅著對大家說:

“你們知道嗎?官村嶺大戰之後我本來想從潯江口打回廣東回鄉下接我的老婆孩子可是我剛剛收到消息他們已經被清妖全部殺光了……”

馮雲山說完一頭伏在飯桌上嚎啕大哭眾人立刻手足無措心情重沉得無以複加。


(一八九)上帝顯靈


洪宣嬌在一場盛大的婚禮後成為了西王蕭朝貴的娘娘按太平天國的法例被尊稱為蕭王娘。洪宣嬌一心致力建立強大的女軍以蕭王娘的名義統領擴編後女軍成為太平軍中一支令人側目的戰鬥力。

沒有向榮領導的清軍比過去更混亂戰術和戰鬥力都被太平軍掌握得一清二楚。清軍打仗一定是早上吃了早飯向城外據點進攻傍晚收隊回營吃晚飯準時得象在衙門上班的文書每天四個時辰的工作量生活很有規律;每當組織大圍攻一定是圍三缺一主要是考慮到如果太平軍打敗了要突圍的話給太平軍一個出口然後清軍好隨後追擊哪知道太平軍從來沒有打敗過所以還沒有突圍的打算倒是天天和清軍對練玩得不亦樂乎。清軍在無法可施之下除日常的正麵作戰也開始了各種間諜活動。

安清遠向上帝會投入了大量金銀近來從雲南收到太平軍攻下永安州的消息也帶著兩名貼身鏢師潛入永安州看看自己的投資收益看到太平軍倉稟富足當然非常開心但是這種改朝換代的生意是長線投資現在要求些什麽好處還不現實所以他先住到綠嬌嬌的家裏兩兄妹一來可以敘敘舊二來可以觀察太平軍的作戰情況研究下一步投資取向。

和他最談得來的莫過於同是投資於太平軍的富商胡以晃胡以晃為人仗義疏財因為看不慣地主對農民的壓迫一怒之下燒了當地惡霸的房子憤然投資舉家參加起義從動機上說他比安清遠純潔得多但是從做法上他們如出一轍都是經商好手也看好太平軍的長期展自然有說不完的話題。

清軍無法想象有錢人會心甘情願加入上帝會估計胡以晃是被迫入夥在攻城無望之下先想到對他策反以求裏應外合破城。胡以晃的弟弟胡以暘組織了援清團練清軍安排胡以暘寫信給胡以晃尋求內應可是胡以晃卻把信交到洪秀全手中還扣押了送信人要求胡以暘給贖金才放人。安清遠聽到胡以晃的做法大為欣賞這手法太有商家作風了原則要講錢也要賺。果然胡以暘很快就派人送來兩個大盒子還附信說一個盒子裏是贖人的銀兩另一個盒子是向天王認錯的禮物盒子上的封條寫著“洪秀全天王楊秀清東王同拆”。

胡以晃收到盒子後找上安清遠兩個生意人看著兩個盒子撓撓頭都覺得有點不對勁這生意也太好做了吧給一份錢就可以放人了送東西巴結天王做什麽呢?可是如果人家真是有誠意也不能自己私吞天王的國禮於是帶上兩個盒子一起去找馮雲山馮雲山馬上進衙門找洪秀全和楊秀清同時差親兵叫上綠嬌嬌。

綠嬌嬌和傑克閑了幾天正悶得慌一聽有事生馬上興高采烈趕到衙門正看到一群穿著黃袍的大王圍著兩個盒子支支針針地開小會身形高大粗壯的二哥安清遠和一個結實的胖伯伯站在最遠處摸著下巴四周照例站著十多名美貌侍女。

綠嬌嬌進來向各位很黃的王行禮後就興衝衝地問:“怎麽樣有什麽搞?”

馮雲山指了指兩個盒子說:“清妖送東西給天王和東王不過不知道裏麵是什麽?”

綠嬌嬌一看那情形就知道馮雲山想幹什麽她壞笑著對馮雲山說:“馮軍師你是叫我來算算裏麵是什麽東西吧?”

這時安清遠插嘴說道:“嬌嬌這兩個盒子來得奇怪我和胡大爺覺得有問題才不敢拆封你可要小心點。”

安清遠和綠嬌嬌一起生活了幾年後已經跟著傑克和鄧堯叫她自己起的名字綠嬌嬌覺得非常順耳她向二哥咧開嘴用力笑了一下又對胡以晃點頭打了個招呼然後對馮雲山說:“馮軍師也會算卦自己算就行了我在一邊學東西。”

楊秀清說道:“哎阿妹是我讓軍師請你來的要是這盒子有什麽古怪傷到人就麻煩了你和軍師一起算一下嘛。”

綠嬌嬌對楊秀清說:“東王我提議趕開全部人然後用幾條長線遠遠地拉開盒子這樣人人都可以安全。”

楊秀清說:“嗯這樣當然最好可是我想在開盒前看看兩位算卦的功力然後大家今晚都在王府裏用膳哪位算對了重重有賞算不對了要罰酒八杯。”

綠嬌嬌高興得雙眼亮地說:“哦?我想要一頂黃色的冠帽!”

楊秀清一聽這話正中下懷他馬上說道:“天朝官員才可以戴黃冠你想戴的話我就要馬上封你為女丞相了。”

“嚇!要當官呀那算了我還是要賞銀吧。”綠嬌嬌知道楊秀清是打蛇隨棍上他早就暗示過多次想綠嬌嬌加入太平軍了可是綠嬌嬌從來沒有這份心思她對馮雲山說:“馮軍師想怎麽算呢?”

“就用我們兩個來算你起卦吧。”

綠嬌嬌應一聲好然後說道:“你站的位置更接近大門你在外我在內所以以你為外卦以我為內卦你名字為雲山就以艮卦為象我有二哥在場我是家裏最小的女兒我以兌卦為象我起得一個上艮下兌的損卦。”

馮雲山從來沒有這樣起卦對這種古靈精怪的起卦方式大感新奇他笑著說道:“那我就解卦了外卦為艮也為盒內卦為兌以澤為象應為濃漿入口可食之物但是全卦為損損傷有傷人之象我斷盒內是一個方瓶瓶中有毒酒。”

在廳中的各位大王都好奇得不得了就等著綠嬌嬌說出另一個答案。綠嬌嬌把外麵那個盒子推開一些說:“我也認為馮軍師解得對先把這個盒子拿到外麵用線拉開吧。”

洪秀全問道:“不用兩個一起拿出去打開嗎?”

綠嬌嬌卻轉頭問馮雲山:“你算的是兩個盒子嗎?”

馮雲山說是綠嬌嬌說:“這兩個盒子一個放在靠大門的外側另一個在內側你隻用了外在的本卦來算所以隻能開外邊的盒子內側是給天王和東王的盒子要用卦中之卦來算哦。”

大家都聽得雲裏霧裏隻有馮雲山提出疑問:“那綠先生怎麽解這個卦中之卦呢?”

綠嬌嬌一把按住放在內側的盒子說:“抽出損卦中間的二三四五爻重新分卦可以起出地雷複卦複卦指地下有雷藏於損中也就是說下一個盒子裏的是炸雷是為了刺殺而設。”

全部人一聽都退開幾步傑克一把捉住綠嬌嬌的手把她拉到一旁。楊秀清馬上下令先去用線拉開第一個盒子打開後果然是半盒紋銀半盒酒瓶。酒瓶裏的酒用銀針一試銀針全黑分明有毒。楊秀清一看算中了第一個盒子麵露喜色地抱起那個給自己的禮品盒眾人大叫危險連綠嬌嬌也想不明白他想幹什麽。

楊秀清抱著盒子快步走出衙門外的審案大堂把盒子放在露天的地方喝退四周的親兵然後雙手舉向天空不停地抖進而全身劇烈地抖動嘴裏出嗬嗬的叫聲。突然他的動作停了下來以威武的架勢站在大堂中央象大戲裏的關公一樣雙目圓睜大聲吼道:“皇上帝下凡爾等還不下跪迎接!”

馮雲山馬上帶頭跑到楊秀清麵前跪下洪秀全等人全部照樣跪地叩頭仿佛在做一場排練過的大戲。原來在上帝會的時候洪秀全以皇上帝之子下凡的身份統領全教可是在洪秀全離開上帝會期間楊秀清卻成了皇上帝下凡的唯一指定代言人就是說如果皇上帝上了他的身他就成了洪秀全的爸爸。但是當時洪秀全卻不得不承認他的地位於是楊秀清名正言順地不定時當洪秀全的天爸而洪秀全隻能象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還得帶著一群兄弟陪他演戲否則拆他的台不就是拆自己的台嘛。

傑克從來沒想到上帝會下凡還附身在一個二十多歲的帥哥身上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綠嬌嬌拉了他幾下也沒辦法讓他跪下幹脆一把推他進內堂不去湊那份熱鬧。

皇上帝嚴正地公布了清妖要刺殺天王和天兄的陰謀並明確指出盒子裏有炸雷剛剛說完這番話楊秀清就一翻白眼倒地昏死過去。

眾人連忙把他扶起楊秀清突然醒過來問道:“剛才生什麽事了?我怎麽會在這裏?”

洪秀全和馮雲山都知道他在做大戲給全城軍民看就是為了讓大家知道他有皇上帝賦予的無上權能可是這一手也玩得太利用人了洪秀全沒好氣地說:“皇上帝下凡了說那個盒子裏是炸雷讓我們小心點。”

“哦?有這樣的事真是感謝皇上帝對我們慈愛。”楊秀清一說完就臉帶虔誠感激的誇張表情跑到露天的空地中高聲呼叫:“全軍跟我一起頌讚皇上帝的權能!”然後原地跪下對天空猛叩三個響頭搞得大家又陪著他跪了一次還一起唱了一充滿力量的天父頌歌。鬧夠了之後全部人遠遠躲好用桌子盾牌護住自己眾軍士安排拉開盒子“轟”的一聲巨響在衙門大堂前炸出一個大坑眾軍士高聲驚呼東王的神跡紛紛奔走相告。

看過這場鬧劇綠嬌嬌和傑克氣得狂翻白眼直到楊秀清到衙門外顯足了威風回來叫他們進內堂吃飯又給綠嬌嬌送金送銀大家才消了一點氣。不過氣是下了仍被楊秀清半真半假的開著玩笑要脅保密否則雲中雪飛。

(紅塵說:上帝會受洪門影響也大量使用內部暗語雲中雪是刀飛是動詞全句意思就是用刀把頭砍下來。)

綠嬌嬌一點都不擔心被雲中雪飛掉腦袋因為她心裏藏著太多秘密早就習慣了守口如瓶東王玩的這一手以神立威也無甚新鮮曆朝天子不也說自己是天命所歸真龍再世在中國這一套非常正常甚至不玩這一套都沒法子當皇帝了。可是傑克不這樣想他不是中國人不懂得用一顆中國心去理解這種內幕。他不能接受太平天國的領袖居然以上帝的名義蒙騙百姓也不能接受楊秀清霸占了綠嬌嬌的功勞一路回家罵罵咧咧對太平天國那幾個領袖馬上多了幾分負麵的看法。

城外的仗打打停停不知不覺過了新年。城裏不時查出清軍的細作有的進城投毒有的挑撥離間;太平軍方麵也更重視間謀的運用一方麵從清軍裏收買間諜探知大量情報另一方麵派人高價招募清軍中有經驗的老兵有些清兵看太平軍的軍餉比清軍高得多連夜就跑到太平軍中換軍服馬上成為光榮的反清義士。戰鬥就這樣無休止地進行著隨著時間的推移向榮被絕望的鹹豐帝官複原職回到永安戰場城外的清軍也開始收緊包圍圈沒有人可再自由進出永安城。城裏糧食開始不足可是缺鹽和缺火藥卻是更大的問題。孟頡再也做不出好吃的菜綠嬌嬌天天吃沒味道的東西嘴裏淡出鳥來開始覺得混身沒勁再這樣下去人就得病倒了。可是清軍並沒有因為對手沒鹽吃而停下進攻全身軟的太平軍一樣要上陣作戰。

這天洪宣嬌突然帶著女軍開到綠嬌嬌家門前說有重要的戰鬥問綠嬌嬌是否願意參加。綠嬌嬌一聽就來精神連忙問具體情況洪宣嬌神秘地說:“你到那裏就知道了。”

綠嬌嬌一聽馬上說:“好我先進去帶上槍。”然後她轉頭問傑克:“你去嗎?”傑克和安清遠都跳了出來安清遠說:“嬌嬌我陪你去我還沒有真正參加過作戰等我也帶上槍。”傑克聳聳肩膀平靜地說:“我沒所謂嬌嬌去我就去。”

綠嬌嬌換上緊身黑戰衣佩好槍出來就問:“隻是女軍去嗎?”

“還有洪兵一個軍羅大綱帶隊打先鋒我們押後。”

綠嬌嬌眼珠一轉心裏想道:這組合怎麽這麽熟呢?


(一九0)銀子攻勢


本來太平軍在永安城外按《龍訣》風水氣口設下重重據點除非是城外戰事告急否則各據點互相照應不用城中出救兵。可是向榮回來主持戰場之後他象換了個人似的居然對太平軍的守險戰術采取了有效的擊破戰術。清軍每次進攻一個據點都設下幾路伏兵先對一個據點進行快猛攻引起太平軍各據點救援後就用伏兵在中途截擊當城中有主要兵力出來增援最後的伏兵就會切斷回城路線力求把太平軍在城外分別圍殲這種戰術連連湊效太平軍不再象過去那樣在戰場上耀武揚威。

現在洪宣嬌和羅大綱親自出馬怕且又是一場硬仗。綠嬌嬌舉家提著騎兵來複槍跟洪宣嬌出戰一來是講義氣二來仗著三人槍法好馬術好隻要三人都騎在馬上估計沒有什麽陣衝不出去所以才大膽到大陣中打一回。

太平軍大隊人馬從城門衝出去越過幾個正在作戰中的據點到達戰場一角前方清軍看起來有數千人馬龍旗飄揚刀槍林立一付早就布好陣的樣子。綠嬌嬌有點奇怪現在交戰雙方的戰術都有所改變清軍的作戰比過去更為大膽靈活她原以為這次出城作戰是對據點的救援可是現在這陣勢就象《三國演義》所寫的樣子雙方施施然布好陣下一步應該就是雙方將領出去罵戰單挑了。

綠嬌嬌和傑克跟著數百女軍押在陣後倒是安清遠拍馬衝到洪兵的前軍和羅大綱並排站到一起。羅大綱排好左右中三軍對應了清方的三軍位置自己提著長柄馬刀就躍馬衝出去。對方也從陣中衝出一員小個子將領頭戴花翎冬裝黑絨官帽手執九環大刀臉上長著大鼻子細長眼睛綠嬌嬌很遠就看出來他是張釗。她一扭頭對洪宣嬌說:“那家夥是大頭羊?!熟人呀這仗怎麽打?”

洪宣嬌一臉陰沉地說:“不要急看戲吧。”

兩軍對陣之間張釗和羅大綱仇人見麵分外眼紅對罵了幾句誰也聽不清楚的話然後毫不拖泥帶水地揮刀就劈陣前兩軍看著兩個將領決鬥紛紛搖旗擂鼓助威。不過戰事並不樂觀羅大綱在幾個回合後就敗下陣來張釗向清軍一揮九環大刀清軍火槍隊立刻向太平軍的陣地掩殺當清軍前隊衝到百步之內突然停下腳步列成橫排洋槍陣形向著大平軍大片開火一時間槍響連天煙霧彌漫。正要向前應戰的太平軍看到洋槍隊開火馬上向後潰退正是兵敗如山倒形勢一不可收拾。

綠嬌嬌心裏一慌有這麽猛的清軍嗎?張釗這家夥真不是空殼子個子小小年紀不大就可以帶著數千洪兵轉戰兩廣連羅大綱也不是他的手腳。綠嬌嬌看形勢越來越糟她又轉頭問洪宣嬌:“要不要反衝鋒?”

洪宣嬌一手按住身邊旗手扶著的大旗沉著地說:“女軍全陣不要動先看看。”

洪兵三軍被清軍的強大火力逼退清軍立刻起第二波攻擊洋槍隊後列出大片馬隊隨著綠旗一揮張釗一馬當先帶領足足一個馬營向太平軍中衝殺過來馬蹄震動著大地氣勢比平常的清軍馬隊凶猛數倍。羅大綱搶過旗手的羅字大旗親自搖旗趕著隊伍向後退然後拉上安清遠拍馬拚命逃跑。

陣前的洪兵潮水般向後退卻兩裏可是卻有一支百人洋槍隊埋伏在後退的洪兵中當洪兵退盡清軍馬隊麵前是長長一橫排太平軍槍隊這回輪到太平軍中槍響連天清軍馬隊的攻擊馬上被竭止。綠嬌嬌看到一個奇怪的現象那些清軍的馬屁股上都駝著兩個麻袋一個營幾百匹馬每匹馬兩個袋子就是近千個袋這是幹什麽呀?

她和傑克正在納悶時看到更奇怪的情況每一個清軍馬兵中槍之後都沒有人或者馬倒地戰馬隻是長嘶著高舉前蹄站起馬屁股上的麻袋掉到陣地前然後就落荒而逃。綠嬌嬌和傑克驚訝地看著洪宣嬌洪宣嬌噗一聲笑出來:“那些槍裏隻有火藥沒有子彈。”

清軍還沒有完全退卻小股太平軍衝到陣地上割開地上麻袋驗貨驗完貨的士兵們向羅大綱點點頭羅大綱手上大旗一圈太平軍陣中響起進攻軍號聲三軍馬上停止潰退順著大旗搖動的方向回頭殺向清軍陣中。洪宣嬌從自己馬背上摸出兩個沉甸甸的小布袋對綠嬌嬌和傑克說:“衝鋒殺敵的時候到了一會聽到我的號令就把這些東西向清妖砸過去。”

綠嬌嬌打開小布袋一看裏麵是一錠錠的紋銀她的臉上立刻掛起笑容:“哦用銀子砸死他們?”

“對千萬別開你們的槍後麵會有專門放炮的。”洪宣嬌一說完舉起手中長刀高聲呐喊向前一指身邊的旗手同時把繡著絨花邊的紅旗向前指去女軍馬隊隨著洪兵隊伍殺聲震天地向張釗陣地猛衝過去這一回綠嬌嬌和傑克可是過足了衝鋒陷陣的癮保證不會死掉的戰鬥大概一輩子隻能遇上一回可是這場不可思議的戰鬥卻真的生了。

綠嬌嬌和傑克和全軍一起揮刀呐喊跟隨著洪宣嬌的女軍隊伍越過洪兵瘋狂追擊撤退中的清軍。追入清軍陣地兩裏地前麵有一排清軍的洋槍隊這陣型太眼熟了完全在將士們的意料之中。清軍果然向著女軍殘忍開槍女軍在洋槍麵前毫不退縮反而在硝煙中縱橫穿梭英勇地用銀子進行反擊一塊塊白銀砸向清軍的洋槍陣清軍洋槍隊抵抗不住被砸翻幾個士兵。

張釗這時舉著盾牌從洋槍陣後衝出一手揮著九環大刀罵道:“丟你們這班婆娘!有錢也不能砸傷人啊!”一支步兵盾牌隊馬上衝前掩護著洋槍隊洋槍更猛烈地開火了銀子也更猛烈地砸在盾牌上。

女軍的銀子很快打光了6續退出清軍陣地洪宣嬌在槍聲中押住陣腳保護最後一個女兵離開。綠嬌嬌從來沒有砸過銀子過了一把癮後正要隨隊撤退就聽到張釗大叫“綠嬌嬌”她回頭一看張釗向她扔來一個黑袋子綠嬌嬌知道這是銀子呀雙手一抱穩穩接住又聽到張釗說:“隨時來找我我等你!”然後對著綠嬌嬌飛了個單眼。傑克一直在綠嬌嬌身邊看到張釗這樣子氣得半死心裏罵道:眼睛就那麽一點大還單眼?他一把抽出來複槍單手舉起指向張釗張釗身邊的一排士兵也同時用幾十支洋槍象叢林一般指著傑克這場麵突然引來洪宣嬌和綠嬌嬌一陣狂笑。她們誰都知道張釗的士兵手裏的洋槍根本沒有子彈就算開槍傑克也不會中槍倒地隻會被打得滿臉黑。傑克和張釗也察覺了兩個美女在笑什麽對望著各懷心事地笑一笑傑克把槍抬了一下做出假裝開槍的恐嚇動作然後轉身拉馬跟隊離開背後傳來張釗吐口水的聲音。

和張釗軍隊的作戰中太平軍得到大量的鹽和火藥當天晚上永安全城慶祝家家都可以開火做出好吃有味道的菜肴天王殿裏眾領一片喧嘩歡騰可是洪宣嬌卻不在其中。

她嫁給蕭朝貴後一直無法培養出感情借口女軍事務繁多太平軍規又要分男女營沒有建立小天國之前不能讓軍中夫妻見麵自己作為蕭王娘要以身作則所以婚後長居女軍營中。今天晚上和眾王敬過幾杯酒後遠遠看了林鳳翔幾眼就說天氣冷早點回去巡營帶著月桂香桂兩個已經升為將軍的女將早早離開天王殿一轉身就去了洪門大營。

羅大綱旗下的洪門軍隊和洪宣嬌一向熟絡加上有清遠溫家軍的老關係洪宣嬌無論開心不開心都會往這裏跑。而且月桂香桂兩姐妹本是洪門出身隨夫加入上帝會後她們的丈夫和所帶洪兵都編入了羅大綱旗下她們則編到女軍之中夫妻見麵的機會少之又少甚至隻有在戰場上才有機會遠遠看一下。洪宣嬌也深受男女分行之苦總是盡量找機會和各男軍配合作戰讓姐妹們都有機會見見自己的親人。

洪宣嬌來到洪門大營中軍意料中的見到羅大綱和眾將領圍著一個碳爐開懷暢飲碳爐上是牛骨湯底的火鍋那鍋還是洪宣嬌從李瑞手上打劫回來的雙底銅煲。傑克和綠嬌嬌素來不愛到天王殿卻喜歡找溫家軍的軍師孟頡蹭飯吃所以也列位其中打鬧玩笑。洪宣嬌入了屋看到眾多好朋友頓時象回到老家一樣馬上開心起來大家看到蕭王娘親自探營更是歡呼雀躍。月桂和香桂說好了一個時辰後回來就牽著手跑到洪門湖南營中找自己的丈夫。

大家在熱鬧地討論著張釗的表現綠嬌嬌語氣埋怨地說:“出去做買賣也不事先通知我我多帶些銀子換點喜歡的東西嘛。”

溫祖寧說道:“這種事太秘密了在軍裏我們也不敢傳開。過去還可以直接找他換東西現在向榮鬼了很多我們隻能在幾路軍一起開仗的時候找個向榮看不到的角落把洋槍打得震天響大家一起鬼吼鬼叫搞大聲勢讓向榮以為這邊在廝殺不注意我們不然根本換不到東西。”

孟頡笑著問羅大綱:“大頭羊的武功現在怎麽樣了在清軍混了這麽久有沒有手軟腳軟?”

羅大綱喝過酒滿臉通紅的說:“那小子一身蠻力你看他還可以使九環大刀就知道了不過今天我可是讓著他真打起來我一定贏。”

綠嬌嬌嘻嘻哈哈地說:“切今天你哪裏舍得打他呀他都成了太平軍的寶貝了。”

洪宣嬌說道:“今天大頭羊居然還敢調戲我們綠先生差點就被傑克一槍打死了……”

羅大綱說:“死性不改那小子還是不能留在太平軍。”

傑克說起這件事就生氣:“他次次見到嬌嬌都是這樣下次他再這樣我一槍打死他真的一定開槍打死他。”

洪宣嬌對傑克陪著笑著:“傑克大哥不要生氣了這次是我不好本來以為有什麽好玩的事叫上你們去開心一下可是偏偏就忘記了大頭羊一直垂涎你太太的美色下次再和他對陣我先告訴你由你決定去不去對不起啦不要再生氣了……”

傑克拿起酒杯抿了一口酒說道:“算了打死他城裏就沒有鹽吃了不過現在好象又回到了金田被圍的形勢我們是不是又要突圍啊?”

孟頡也說道:“宣嬌啊這個真是要和天王說說清軍攻城越來越猛這麽打下去不妥呀要盡快做個有效的戰策。”

傑克說道:“中國人打仗真是可怕我在美國也見過軍隊打仗從來沒有這麽多計謀陣法那麽靈活多變他們隻是兩支軍隊排成方陣對衝或者挖出戰壕掩體然後開槍開炮互相射擊……要是你們和美國軍隊打我認為你們會打贏。”

大家一聽洋兄弟讚揚天軍擅戰都極為開心地向傑克敬酒。孟頡喝過一杯酒後說道:“我們洪門擅戰是長期反清複明打出來的經驗太平軍是上帝會教眾的兵勇本來就全是農民並不是這麽能打剛開始打團練的時候他們隻會建土牆挖陷阱象打山豬似的打仗我聽太平軍的老兵說是幾年前一件事讓太平軍突然開了竅……”

洪門部眾很多都在上一年才加入對太平軍之前的事知道得不多大家都很有興趣聽下去孟頡繼續說道:“太平軍中以楊秀清最有將才現在的陣法戰術都是他研究出來的可是他的陣法又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呢?聽說有一次金田大營被幾支團練圍攻太平軍被人家打得七零八落……”

洪宣嬌和綠嬌嬌突然意識到話題會扯到李小雯身上偷偷對視了一眼綠嬌嬌拉起傑克說:“老公我困了我們回去睡覺吧。”

傑克拉著綠嬌嬌說:“馬上就回去我先聽孟師爺講完這個故事。”

洪宣嬌也說道:“孟師爺你也是聽回來的事情都不靠譜吧上帝會的事我最清楚了我來的時候你們還沒有來呢那時太平軍是不太會打仗可是後來東王天天研究明朝軍隊的兵法……”

“哎那是後話了我說的是前邊的事你先不要插嘴嘛。”孟頡喝多幾杯很有說話的欲望:“大家都沒聽過呢……那天晚上突然從營外殺進來三個小孩……”

“小孩?”大家都很驚奇孟頡接著說:“那三個小孩也不知是幫哪一邊的一個使刀一個使槍還有一個使弓箭三個人就結成了一個陣從營前一直殺到營後救出一個抱著孩子的女人然後又從營後直線殺出營門一路如入無人之境殺出一條血路當時東王就看傻了心裏想:頂你個肺仗還可以這麽打呀?”

“三個小孩有這麽厲害嗎?我不信。”溫祖寧馬上提出質疑。

眾人紛紛議論這件事的真偽又分析三個小孩用的是什麽陣法可是傑克卻把眉頭擰得緊緊他開始在心裏把一些好象無關的事聯係在一起。


(一九一)無情


孟頡剛才說的三個結陣的小孩分明就是安龍兒顧思文和阿圖格格。顧思文和阿圖格格跟上帝會從來沒關係隻有安龍兒認識上帝會中幾個洪門關係的人如果他在戰陣中要救出一個抱著小孩的女人那人隻能是李小雯。

他想起兩年前安龍兒和一群少年朋友本來要和他們一起到雲南可是卻在金田大營被團練圍攻的當晚神秘失蹤當時兵荒馬亂急於救營沒有細問這件事事後綠嬌嬌說他們有急事離開了廣西。可是在傑克記憶中安龍兒是一個做事保守又有禮貌的孩子他會沒理由地不辭而別嗎?除非有些事情安龍兒和綠嬌嬌都不想讓自己知道;

他也想起在平南縣城剛剛和洪宣嬌重逢的時候曾問起李小雯可是她和綠嬌嬌卻很快地轉開了話題事後從不主動提起;當金田大營解圍後傑克還問起女營中是否見到李小雯洪宣嬌支吾以對事後永不再提此事。可是傑克記得洪宣嬌在七夕的晚上帶領女營拜祭被屠殺的姐妹那一幕是何等悲傷震撼洪宣嬌是愛護女兵的好將領她會由得李小雯失蹤不管事後再也沒有下文?除非她也不能肯定李小雯的生死甚至和綠嬌嬌串通來騙自己;

傑克的回憶一直追溯到多年前和李小雯的短短情緣:綠嬌嬌在李小雯將要跟洪宣嬌加入女子宣道會之前從自己口袋裏抽出三張大額銀票給李小雯。那年頭買一個女人隻要幾十兩銀洪宣嬌也說了女子宣道會包吃包住愛財如命的綠嬌嬌打一個救出來的妓女需要給人家幾百兩銀票嗎?除非她知道李小雯將會需要用這筆錢;

最後他想到綠嬌嬌和李小雯剛剛見麵那一幕在豪華西洋馬車上綠嬌嬌說要使用吊魂符要傑克去問明了李小雯的生辰八字和真實姓名又細細端詳過李小雯的樣子。綠嬌嬌是玄學大師習慣了見人先相麵在第一時間已經掌握了李小雯的一生她會在事後對李小雯的生死去向一無所知嗎?

眾多疑點和不合常理都被傑克聯係成一個合理的故事而這個故事的全部起因隻有一個……

傑克皺著眉看看綠嬌嬌又看看洪宣嬌小聲說道:“你們騙我?”

洪宣嬌打著哈哈說:“傑克大哥你說什麽呀我們都是兄弟姐妹怎麽會騙你呢?嬌嬌困了你們先回去休息吧我送你們回去。”

傑克轉眼看著綠嬌嬌綠嬌嬌麵無表情地看著門外臉色象當年抽鴉片煙時一樣刹白。絕頂聰明的綠嬌嬌出現這樣一個表情完全是對傑克推理的肯定他小聲對她說:“看著我的眼睛……李小雯在哪裏?”

洪宣嬌聽到這一問直感到臉上麻綠嬌嬌抬頭看著傑克的眼睛心跳劇烈全身冷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傑克的表情顯然在極力壓製自己的憤怒可是在這個大家開心的時刻又不好馬上作出來他憋著氣漲紅了臉伸手在綠嬌嬌的鼻子前指了一下突然拉開門飛跑出去綠嬌嬌和洪宣嬌馬上尾隨猛追正在談論陣法的眾將領一臉愕然完全不知道他們之間生了什麽事情。

傑克在無人的街道上跑得飛快綠嬌嬌和洪宣嬌都不知道他要去什麽地方隻是一味猛追。洪宣嬌先追到傑克身後一手搭在傑克肩上說:“傑克大哥有話慢慢說……”

傑克沒有停下腳步把右手向後一甩想撥開洪宣嬌的手被洪宣嬌用另一手接住順勢緊緊抱著他的手臂雙腳一分紮開馬步壓定傑克:“傑克大哥你要去哪裏……”

傑克被拖得跑不動他停下來大喝道:“放手!”舉起左拳就要向洪宣嬌的臉上打去。洪宣嬌不躲不閃隻是死死抱著他的手說:“我們不是存心想騙你的你聽我們給你解釋呀。”

“你……”傑克不可能出手打人他氣得說不出話好不容易憋出一句:“你們一直在騙我我怎麽能相信你們?”

綠嬌嬌這時也隨後追到了她一把抱住傑克的另一手說:“傑克別走你要到哪裏去?”

傑克激動地說:“你們不告訴我李小雯的事可是總會有人知道我可以到女營去問胡九妹她從一開始就在上帝會她會告訴我。”

洪宣嬌可不想把事情搞大影響女營她看傑克停了下來願意好好說話連忙對他說:“我告訴你我是女營將軍知道得比嬌嬌多你們回家聽我說好不好……”她說話的時候雙手仍是緊緊抱著傑克怕一鬆手傑克又要衝到女營去。

傑克也知道這種事鬧大了對誰都不好他喘了幾口氣讓自己平靜一點之後說:“你們放開我我要回家。”

在綠嬌嬌家中三個人關在小房間裏傑克細細地聽洪宣嬌講了李小雯加入女子宣道會後的全部事情當聽到李小雯養大一個金孩子的艱辛傑克不禁流出淚水。故事講到女營屠殺停了下來洪宣嬌也對傑克說救走李小雯的一定是安龍兒。

傑克一臉哀愁地對洪宣嬌說:“謝謝你一直照顧她……”

洪宣嬌卻說道:“真正為她著想的是嬌嬌你不要怪她。”

傑克呆呆地坐了一會說道:“對不起我有話和嬌嬌說你能先回去嗎?”很禮貌地給洪宣嬌下了逐客令。

洪宣嬌隻好握一握綠嬌嬌的手說:“慢慢談什麽事都會有解決辦法兩夫妻不要鬧別扭啊……”

等洪宣嬌走後傑克看到油燈前的綠嬌嬌愁眉深鎖在過去傑克一定會很努力地逗她開心他最愛歡笑著麵對一切的綠嬌嬌他願意付出生命讓這個女孩子幸福和無所畏懼可是今天他沒有這種衝動。眼前的這個女孩子掌握著太多不為人知的秘密她似乎在試圖控製著什麽。

“李小雯還活著嗎?”傑克問道。

“不知道。”

“你怎麽會不知道你可以算出任何人的命運。”傑克的質疑合情合理。

綠嬌嬌冷冷地說:“我真的不知道如果她把我給她的續命符帶在身上她可能不會死如果那道符不在的話就難說了。”

傑克無可奈何地笑了一聲:“你可以現在算一下嗎?”

“我不算。”

傑克突然轉到綠嬌嬌麵前雙手緊緊捉著她的肩膀激動地搖著:“我要找到李小雯和我的女兒你告訴我她在什麽地方你什麽都可以算出來你快算啊!”

綠嬌嬌肩膀生痛她用力分開傑克的手說:“按她的命她早就死了!人人都有自己的命運這就是她的命我能救的都救了她是我什麽人?我憑什麽幫她?還不是因為她懷著你的孩子。我不想算是因為我不想知道結果不想算出一個她已經死掉的卦我也希望她活著。現在你知道是龍兒救走她你去找龍兒就行了!”

“那你幫我算算龍兒在哪裏?!”傑克臉上帶著期待的表情急切地問綠嬌嬌雙手又捉住她的肩膀。

綠嬌嬌雙手用力推開他不耐煩地說:“算什麽呀你用腦子想想就知道了龍兒會斬龍心法手上拿著斬龍雷刺全天下隻有他和安清源會斬龍;安清源一直變著法子要斬廣東九條龍脈龍兒肯定在廣東候著安清源你去廣東找不就行了。”

“對對……”傑克一邊喃喃地說著一邊就到床邊收拾行李。收拾了一會他看到綠嬌嬌呆呆地坐著雙眼定定地看著油燈的火焰他問道:“你不收拾行李嗎?我們一起去找李小雯。”

綠嬌嬌坐了很久才回答他:“我不去。”

傑克聽到她的話大出意料之外:“我們是夫妻我們過誓永遠不分開現在我們要去找女兒你為什麽不去?”

綠嬌嬌語氣冷漠地說:“你現在是去找另一個女人去找你們生的孩子我去幹什麽?你向我求婚的時候是你在誓我可沒有向上帝過誓。”

傑克聽到綠嬌嬌的話震驚得說不出話他的臉上青一陣紅一陣氣得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最後他一手拿起桌子上的茶壺狠狠地摔到地上隨著一聲破碎一直定定坐在床沿的綠嬌嬌嚇得全身震動了一下。

傑克大聲吼道:“你太自私了!從一開始就為了留住我在你身邊說謊為了自己可以什麽人都不管。從我認識你開始你去哪裏我就去哪裏無論任何事情我都可以按著你的想法去做隻要你感到快樂和幸福;可是現在我想去找李小雯你不喜歡她我也不愛她但她也是一個人她的生命不比任何人低賤她為我生下了孩子經曆了許多困難養大了孩子她在我的生命中很重要我過去從來沒有愛過她但是現在我覺得她是一個真正值得愛的女人你告訴過她隻能再活三年的時候她沒有一天放棄過她和你不同的隻是她沒有能力去改變我現在隻是去看看孩子看看她有什麽需我們幫助孩子沒有錯孩子需要錢也需要成長的環境需要有父親母親這些都是我們可以給孩子我們什麽都可以做什麽都有能力做為什麽不去做?上帝讓你擁有強大的力量可是你沒有同情心不會去幫助弱小的人你隻會用玄學去賺錢葬下洪秀全的祖墳是為了賺錢到雲南賭玉是為了賺錢向太平軍賣軍火也是為賺錢可是你身邊的每個人都要圍著你轉為你賣命你……你到底去不去找孩子……”

傑克的眼中再次迸出淚光他看到的是一張冷漠的臉帶著沉默的拒絕。傑克知道綠嬌嬌不願意做的事沒有人可以逼得動他一腳踢開旁邊的凳子提起皮箱背起馬鞍風風火火地衝出房門。房門打開看到的是在門外偷聽的安清遠他一把拉住傑克看看房間裏麵然後問道:“傑克你們生什麽事了?”

傑克語氣極為憤怒地說:“我要出城。”

安清遠死死捉住他說:“現在出什麽城城外二十裏全是清軍重重包圍你想去哪裏?”

傑克還沒有回答綠嬌嬌在房間裏大聲叫道:“二哥別管他讓他走!”

安清遠隻好放開手傑克跑到馬廊拉出自己的馬架好行李馬鞍立刻向城門方向跑去連夜衝出永安城。

安清遠關心地走進綠嬌嬌的房間綠嬌嬌卻瘋一般從房門衝出來撞開安清遠向城牆上跑去。安清遠更加納悶了剛才綠嬌嬌不是叫他放開傑克嗎現在去追什麽呢?他馬上追著綠嬌嬌的身影跑上城牆。

綠嬌嬌站在黑暗的城牆上迎著寒冷的北風用力睜大眼睛看著一匹快馬向水竇太平軍據點方向衝去那裏是南下潯江口的方向到了潯江口就可以從水路到廣東。安清遠站到綠嬌嬌身後和她一起看著傑克消失在夜幕中綠嬌嬌突然對著傑克離開的方向大叫著傑克的名字尖聲痛哭低頭伏在城垛口雙手用盡全身力量向城牆不停錘打直打得骨頭格格作響。安清遠怕她打傷自己的手馬上捉住她的手腕不讓她再折磨自己綠嬌嬌叫了一聲二哥轉身抱著安清遠一直哭到癱倒在城牆上。


(一九二)無計可施


自從那天安清遠背了綠嬌嬌回家之後她再也沒有離開過房間。洪宣嬌安排了女兵不時去照看綠嬌嬌和她相熟的朋友也常來看望她但人人都可以看出綠嬌嬌好象變了另一個人終日雙眼無神沉默寡言。洪宣嬌和安清遠都曾問起她獨自留下來的原因綠嬌嬌總是笑而不答轉開話題。大家在背後說起綠嬌嬌的時候就聽馮雲山說過:她這樣做有原因。

大家並不懷疑馮雲山獨具慧眼可以看透綠嬌嬌的心可是馮雲山從來不說明她的原因是什麽這讓大家更多猜想綠嬌嬌的怪異行徑成了一個謎。在可以合法娶妾的清朝在不限製官員娶妻人數的太平天國人人都不理解為什麽綠嬌嬌為了一個女人和一個孩子離開自己的丈夫一般看法認為傑克喜歡的話就把那個女人娶回來孩子抱回來養就行了根本不會影響綠嬌嬌的原配地位。

戰事不斷告急向榮象吃了仙豆一般脫胎換骨一次一次地擊敗太平軍每次作戰太平軍都死傷過百天天混戰的情況下這個數字不可謂不慘重。最近清軍還實行了移營戰略就是每戰勝一個據點就全軍大營向前逼近一裏。長此下去太平軍的據點一個一個被拔除很快就兵臨城下守險的戰術最終會完全被擊潰。

之前綠嬌嬌帶著風水師的好奇為了印證《龍訣》主動留在城裏參加對清軍的作戰可是過年後清軍圍城日緊再也無法輕易逃出包圍圈傑克走的時候還可以單人匹馬高夜闖出城現在的形勢斷然不能再這樣衝出去。綠嬌嬌一身道術奇功自己走出去固然輕而易舉可是這樣的心情下孤身一人到什麽地方不是一樣呢?

楊秀清和馮雲山多次請綠嬌嬌見麵商議軍情畢竟這個以據點在城外守險的龍虎防守陣法由綠嬌嬌提出也曾經非常成功大家都期待她可以提出新的建議。可是任由城外打得天翻地覆炮火連天綠嬌嬌就是閉門不出馮雲山上門看望她也隻是換來一杯清茶和一屋沉默。

在多次血戰之後太平軍的據點終於被一一攻陷就連綠嬌嬌最重視的龍脈咽喉之地水竇大營也被清軍多次攻陷但因為綠嬌嬌說過誰守得住水竇誰就把握住永安城的命脈所以每次失守後太平軍必然會拚死奪回這個天險。在水竇沒日沒夜的拉鋸戰中羅大綱旗下的洪門軍隊因為勇猛擅戰常被派出去攻堅和死戰幾個月內死傷達到八成餘下的兩成戰鬥力已經到了無法恢複的地步。

這時清軍再進一步加強攻勢從桂林運來千斤大炮向城內猛轟永安城裏不少民居被炸炮彈更打到天王居住的衙門整個永安城沒有一個人可以僥幸逃脫連深居簡出的天王洪秀全都隨時可能死於非命。綠嬌嬌仍是天天在房間裏不問軍情隻是象是求死一樣呆坐抽煙。楊秀清和馮雲山實在忍無可忍安排洪宣嬌帶著十幾個女兵抬著轎子跑到她家門前把披頭散的綠嬌嬌從房間裏硬捉出來抬上城頭。

綠嬌嬌許久沒有出門對城裏告急的情況聽了不少也知道屋外成天有爆炸聲和人來人往的叫喊可是第一次親眼看到殘酷的現實。她在轎子裏看到永安城內到處是被炸毀的房屋沿路是來不及收拾的屍體和失去親人的哭聲炮彈不時在身邊打落就算永安城不被攻破隻是這種炮轟就遲早會把整個城池炸平。

到了城頭上她看到清軍的大營已經逼到城外幾裏仔細看下去可以看到清軍營裏的士兵在做什麽這和幾個月前所見遍地是太平軍據地的場麵完全不同。耳中所聽是不停的槍炮聲和廝殺聲眼中所見是處處硝煙和兩軍肉搏的血腥場麵過去金黃色的稻田現在成了一片黑紅的焦土紅色的是血黑色的是過去的血。

一直沉浸於傷感和反思的綠嬌嬌震動了眼前的命運不是思考和計算不是神跡和印證而是一場你死我活的戰鬥無論上天給了誰什麽樣的命運來到這裏隻有一條路就是殺敵求存。她坐在城頭上看著清軍兵馬縱橫地反複截殺太平軍的攻守之路人的生命就在眼前不知不覺地消失隻要戰鬥還在繼續下一刻就會有更多失去親人的家庭。

這種地獄般的環境果然讓綠嬌嬌放下心裏的事回到現實中她靜靜地看著清軍繁複的進攻路線看似雜亂無章的進攻似乎暗藏玄機。綠嬌嬌布下的據點位置都位於重重包圍的龍虎砂手之上是平原腹地上最強的龍氣點如果清軍胡亂進攻的話有龍氣支持的太平軍有極大勝算加上各據點龍虎互保可以說是無懈可擊。

但是她現現在的清軍在進攻時第一支主攻隊一定會先把一支大旗深插在一個地方綠嬌嬌看不懂這個插旗點的真正含義可是她很清楚看到這個地點是潛行在平原地底支龍的龍背這種做法很有可能是為了先釘住龍氣。清軍插下戰旗後由小隊和主要將領鎮守著攻擊隊隨即沿著龍氣運行的原路徑向據點撲去這時據點裏的反擊能力顯得遠不如清軍的攻擊力;當各據點出擊救應清軍又對救兵進行伏擊伏擊點的設定出奇地精確往往正好在太平軍經過的路線上當救兵經過一半清軍就會出截斷隊伍的攻擊。同時城中受到大炮轟炸自身難保於是城外據點就成了孤軍奮戰。

如此精妙的破陣方法一定不是向榮的主意綠嬌嬌用奇門遁甲複核過清軍的戰術很明顯對方的攻擊八門錯亂並不符合奇門兵用之術而在支龍背上釘戰旗然後沿著無形無跡的平洋龍背進攻分明就是風水師的風格。她仿佛看到一個以風水用兵的大師站在向榮背後每天設計出新的攻擊計劃從據點到線路再到各主要方向有條不紊地穩健擊破守險之陣。而綠嬌嬌感到最危險的是她所使用的是天下獨一無二的《龍訣》風水兵法對方分明可以看破這種秘密的天子風水術背後的對手的誰呢?

對手可以擊破《龍訣》兵法就可以殺滅全城全軍而且以現在太平軍的實力和清軍兵臨城下的形勢再重新布置陣地已經不可能如果一直用這種方法打下去最後隻有退縮到守城牆這條死路上這樣的話和半年前金田被圍沒有任何區別唯一的活路就是趁清軍還沒有四麵貼住城牆圍攻之前再次突圍。

楊秀清和馮雲山看著神情恍惚的綠嬌嬌等她開口說話。綠嬌嬌起床後還沒有梳頭頭一絲絲垂在臉龐兩側雙眼定定地看著方圓幾十裏正在廝殺的戰場良久才擠出一句:“遇到高手了。”

楊秀清說道:“我也覺得現在清軍的打法不象是向榮的風格有細作報信說滿清的賽尚阿中堂也來到戰場督戰了。”

綠嬌嬌一直坐在轎子裏一動不動隻是嘴唇微微上下開合用很細小的聲音說:“我是說對麵來了風水高手……”

馮雲山和楊秀清都對這個回答頗為意外馮雲山問道:“綠先生看出什麽門道了?有什麽好方法嗎?”

綠嬌嬌轉過頭看了看馮雲山的臉他臉上的灰氣越來越盛代表著他正在一天天地接近死期可是他眼中的神采依然充滿鬥誌讓綠嬌嬌心裏感到一絲觸動。在自己身上生的事真的那麽大嗎?世上有許多比自己更焦愁的人仍在為自己的夢想努力著這是無能為力的垂死掙紮嗎?也許這是對命運的另一種抗爭。

馮雲山看到綠嬌嬌雙眼失神地看著自己一直不說話知道她又神遊物外了他搖一下綠嬌嬌的轎子:“綠先生?醒醒了。”

綠嬌嬌象從夢中驚醒一樣回過神仍是氣若遊絲地說:“啊是啊他們先用戰旗釘住龍背又按隻有風水師才可以看懂的平洋龍脈走向路線來進攻據點所以肯定有風水高手設計每天的攻擊計劃。”

“戰旗釘龍背?”楊秀清覺得很奇怪。綠嬌嬌把頭甩到他那邊說道:“是啊就象殺黃蟮的時候那樣……”綠嬌嬌從袖子裏麵抽出短刀“咄”一聲釘在轎子杠上惡狠狠地說:“用長釘子把黃蟮的喉嚨釘在板上然後砍頭開膛黃蟮再滑溜也逃不掉所以死定了。”

楊秀清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又問道:“阿妹想到什麽破解的方法嗎?”

綠嬌嬌看著城外一臉麻木地坐了一會從城牆下的城門又衝出去一隊紅頭巾的士兵。這些士兵身上的戰衣破爛了可是還沒有來得及縫補有不少士兵身上頭上都有包紮明顯有不同程度負傷可是永安城一直處於被圍困的狀態無法進行征兵現在隻能讓傷兵重複上陣老兵們死一個少一個這一隊衝出去也不知道有幾個人可以回來。

綠嬌嬌有氣無力地對楊秀清說:“突圍吧不要困在這裏了。”然後用手指了指下麵準備出戰的士兵:“可以叫他們回來嗎?不要去送死。”

楊秀清馬上喝住正在出城的將士可是領隊的將軍卻飛身下馬跑上城頭長跪在地上請戰。這個中年漢子跪在地上用哀求的語氣對楊秀清說:“東王龍眼潭大營裏都是我們的同鄉兄弟不能不救啊讓我們出去救他們回城吧。”

楊秀清看了看綠嬌嬌綠嬌嬌微微地搖搖頭楊秀清馬上轉頭對那個將領嚴厲地說:“沒有軍令不得濫戰馬上整兵回營待命!”那將領聽了這話負氣地用力一拍地麵轉身跑下城牆帶隊退回城中。馮雲山知道綠嬌嬌心情不好不敢太刺激她的情緒斯文安靜地小聲問綠嬌嬌:“綠先生有什麽好計策突圍嗎?比如突圍的方向和時間?”

“沒有計策對方是高手我算出來的位置他可能全都知道了這仗我不會打你們盡快看看清軍的包圍圈哪裏弱就往哪裏攻吧……”說到這種無能為力的事綠嬌嬌又顯得無精打采一臉頹喪。

馮雲山一聽綠嬌嬌這樣說就來精神:“先不要灰心綠先生是說隻要你出手布置的計策他都可以知曉和控製?”

綠嬌嬌癱倒在轎子裏一手托著頭一手指著城下說:“都打成這樣了你說是不是?我估計八成在對手計算之中……”

馮雲山開心地說道:“那太好了綠先生這次突圍就由你來安排吧!”

綠嬌嬌聽到馮雲山的怪話頓了一下心中馬上通曉了他的想法慢慢翻起眼皮看著他說:“哦?是啵由我布陣不就行了那就先下一場大雨再說吧。”


(一九三)斬赤龍


馮雲山心領神會地問道:“綠先生看這雨要在什麽時候下呢?”

綠嬌嬌低聲沉呤道:“越快越好……越快越好……”

現在城裏糧食火藥再次告急張釗軍隊多次和太平軍交易之後終於被向榮現把全軍六千兵勇全部解散太平軍最後的物資來源被切斷。想在火力不足的情況隱蔽突圍又要揚長避短讓清軍的洋槍大炮打不響大雨下夜襲是最好的選擇。

綠嬌嬌和馮雲山還有另一個原因需要一場大雨因為半年前太平軍在金田已經試過一次雨中突圍如果這次仍是由綠嬌嬌以玄學原理作計劃再次從雨中突圍以相對僵化的表麵行動迷惑清軍裏那個可以破解龍訣兵法的幕後腦使對方在環境天氣時間都順利計算正確的情況下陷入方向計算的陷阱;他可以算出綠嬌嬌的風水邏輯可是他算不出馮雲山從背後扭轉的變數。

楊秀清都不約而同看了看天空天上陰雲密布一直下著細細的寒雨地麵一片泥濘腳踩進去再拔出來就是一腳血漿可是要等天上的雨下到足夠大成為太平軍突圍的天然帳幕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綠嬌嬌嘴上說是越快越好可是心裏完全沒有底。剛剛她起卦算天氣結果是一個月後才會有傾盆大雨要太平軍在城裏再捱一個月顯然極不現實。幾天前洪宣嬌已經向她說過城裏物資短缺能吃的都吃了;清軍陣地布置得緊密合理再搶劫清軍的財物已經不可能最好搶的李瑞又被安排到二線人影都找不到永安城裏的銀子成了最沒用的東西;火藥的緊缺使太平軍在肉搏的距離上才舍得向清軍開槍這樣和清軍的強大火力對抗時傷亡人數急劇上升。永安城裏瘟疫橫行每天在城裏病死的人數不少於戰死的人數如果再守多幾天餓死的人數就會過一切死亡人數。

綠嬌嬌看著瘡痍滿目的永安城由不得她再沉浸於對一己命運的自怨自艾她對馮雲山說:“給我一隊女兵我在北門開壇求雨隻是試一下啊不知道行不行如果求到雨的話全軍在晚上準備向北路突圍。”

馮雲山和楊秀清驚訝地看著綠嬌嬌他們做夢也想不到綠嬌嬌敢說出開壇求雨的話。兩人大喜過望楊秀清馬上對洪宣嬌說:“蕭王娘聽令調女軍兩司馬配合綠先生開壇。”然後他轉身對綠嬌嬌說:“綠先生的神功真是出人意表太平天國有成就大業的一天你就是第一功臣。”

(紅塵說:太平軍編製中二十五人為一兩帶領一個兩的軍官稱為司馬。)

綠嬌嬌沒有多少笑意地笑了一聲:“嗬我也算不枉這個名號了你們還欠我一萬兩黃金呢我不幫你們的話你們打輸了誰給我黃金……不過不一定可以求到雨我的道行很有限隻能盡力而為。”

馮雲山馬上說道:“皇上帝愛護眾生天軍有皇上帝的權能庇佑一定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黃金不能欠聖庫一旦充足必定會如數付給綠先生。”

“這一次的道場金另算啊如果我求到雨的話我要實收一萬兩白銀求不到我們就一起死在這裏了。”

對綠嬌嬌開的價楊秀清毫不猶豫地接受:“隻要阿妹加入天軍下一個攻下來的城池一半歸你。”

綠嬌嬌怔了一下隨即苦笑著說:“真見鬼天軍欠我錢還得我自己去打回來在你們這裏賺點錢真不容易唉蕭王娘我們到北門開壇去……”

北門城頭很快布置好求雨法壇當天色暗下來綠嬌嬌沐浴淨身穿上黃袍披仗劍站在法壇後。兩旁站立著兩隊女兵洪宣嬌一臉關注地站在一旁頻頻搓著雙手。城牆內是楊秀清和馮雲山親自押陣林鳳翔帶著一百親兵在城下備戰地上排放著大量包著毛毯的夾層門板如果清軍槍炮襲擊的話他就帶兵抬板衝上城頭抵擋保護法壇。

對於這次求雨綠嬌嬌毫無信心雖然她跟隨鄧堯學了三年神霄道法可是求雨是道教中最高道法她的功力根本不足以應付所以在昆明大旱求雨的時候每次都由鄧堯主壇她隻能從旁學習配合。

鄧堯說過綠嬌嬌已經學會神霄道的符咒和心法可是獨缺深厚內功來驅動而要達到可以求雨的最高內功境界綠嬌嬌就要在女丹功的基礎上再三進階通過斬白龍和斬赤龍斷絕自己的生育能力但綠嬌嬌多年以來一直不願意這樣做。每一個女人都希望為自己最愛的人留下後代無論什麽境界的仙佛之道在女人的心中都抵不過一個孩子她寧可做一個隻有三腳貓功夫的媽媽。

雖然有個人原因綠嬌嬌從來沒有單獨開壇求雨可是今天她卻敢攬下這樁事:一來因為全城軍民已經被趕入絕路在千萬人的生死麵前個人失得已經變得渺小;二來是因為現在是春天很快就會進入雨季天上常常陰雲小雨是水龍正旺的時候她覺得這次求雨應該不需要很高的功力驅動本質上說隻是催雨而不是求雨這種取巧的事情非常值得放手一博。

綠嬌嬌在寒風中腳踏罡步仗劍念咒天上的密雲中隱隱傳來低沉的雷聲和閃電隨著一道清風符在咒語中點著從她身邊卷起一陣怪風。請來風之後就要請雷雷電激之後才可以使天空中的水龍之氣形成真雨降到地麵。綠嬌嬌凝神閉目讓自己的真氣緩慢積聚再緩慢擴大自己的結界很快從她身上出隱約紅光。

洪宣嬌自從多年前在芙蓉嶂見過綠嬌嬌施術結界之後再也沒有見她使用過道術這時再見到結界的出現依然看得目瞪口呆。她看到旋風和紅光中的綠嬌嬌一如多年前嬌豔動人披散的長拂過尖削的臉龐仍是少女般的臉孔上長眉薄唇細致如畫眼睫毛長得可以在火光中照出影子;眉宇間多了柔美風韻也帶著兩分冷峻幽怨。

綠嬌嬌左手撚指如蘭結成玉清訣手印手指象行雲流水般舞動在劍身上輕柔地畫著優美的符圖兩旁的女兵看得如癡如醉如果說這是一段指尖上的舞蹈毫不為過。眾人正在沉醉之中綠嬌嬌手形一變為劍訣貼在劍身上向劍尖快抹出長劍在她身體四周淩厲地舞出一片銀光隨著她向法壇踏出箭步長劍帶著綠嬌嬌身上出的紅光刺向北方天空。

綠嬌嬌一聲嬌喝:“風火雷電行雲布雨!”刺上天空的紅光散入雲層後從雲裏同時擊出一道閃電隨後霹靂聲從天空傳來巨大的雷聲也緊接著響起。雖然楊秀清早下了禁令在護法過程中禁止出一切聲音但看到劍動雷響城牆上下男女官兵包括楊秀清在內都忍不住出一片嘩然。

風雷動下一步就是變神布雨變神是神霄道獨有的異化元神需要極高的修為去控製內氣綠嬌嬌根本沒有達到元神收放自如的境界如果強行激元神會引致走火入魔的惡果。過去求雨每次都有鄧堯為她傳功護身然後才催動變神這次身邊沒有鄧堯一切都要靠自己那點淺薄的功力這樣做本來危機重重但是這時也顧不得許多隻有盡力一搏。

綠嬌嬌從幻海中運出元神可是元神卻無論如何也衝不出幻海。幻海是人心裏的一個天地藏著人一生中的過去未來和回憶夢想快樂痛苦和深愛仇恨。這時的綠嬌嬌在法壇前揮劍狂舞眼前所見盡是幻覺。

她看見隻有十歲的小安清茹初學算命在房間裏提著毛筆偷偷演算自己的命運那張黃紙上寫著:顛狂柳絮隨風舞輕薄桃花逐水流。這是注定自己一生孤獨漂零刑夫克子的咒語。生命中見過的每一張臉都浮現在綠嬌嬌眼前又在狂笑浪語之後飄然離去一個個都捉不住留不下。傑克也來了帶著充滿陽光氣息的單純笑容騎著馬來到自己身邊徘徊不去當傑克跳下馬和自己緊緊擁抱的時候綠嬌嬌卻現懷裏的愛人已經死去頸骨無力軟軟地靠在自己胸前黯然無光的瞳孔一動不動地看著自己……

綠嬌嬌從口中噴出一口鮮血杏眼圓睜淚流滿麵地撲倒在法壇上打翻了插著三支大香的香爐手中長劍早就飛到城牆下。洪宣嬌和一眾女兵馬上跑到她身邊想扶她站起來但是綠嬌嬌雙手一分推開眾人艱難地滾身站上法壇雙腳分開站穩後雙手嫻熟而連續不停地結成一連串繁複的手印口中念著無人聽懂的咒語在旁人看得眼花繚亂的時候怪風又在法壇四周刮起風勢越來越大風中傳來潮濕的味道。

綠嬌嬌的功力早已極限地揮但是她心裏的怨恨壓抑著元神她最恨那個正在求他下雨的老天爺給了她改變命運的能力卻又給她一個不能改變的命運;其次恨那個道貌岸然的父親點下了上好風水穴這穴卻隻保佑兩個哥哥大富大貴對女兒的命運卻至之不理難道因為自己是女人就應該被放棄?

心甘情願讓自己最愛的人離開不代表不痛苦但是愛一個人要付出這樣的代價難道是一個看透命運的人應有的宿命?如果必須這樣綠嬌嬌寧可做一個懵懂的普通人。她現在不得不羨慕李小雯無論命運有多苦她都可以帶著希望活下去無論命中缺什麽隻要生命中有一個孩子就會有無窮的希望。

綠嬌嬌從小知道命中注定無兒無女她曾經以為可以用自己的風水技術回天補救可是那個可以救自己的祖墳卻被環境改變成不利自己的棄局而且從倫理上不能對祖墳風水作出任何改變。雖然自己一直不深造女丹功以保持自己的生育能力但婚後幾年因為龍訣之爭的種種顧忌一直不敢生育;在命中克夫之年剛過立春傑克就離開自己快樂幸福的日子隻是過眼雲煙命中沒有的果然還是沒有。

空負一身風水絕學的綠嬌嬌到頭來卻沒有施展的地方;可以改變別人命運的風水卻不能改變自己的命運。從幻海中傳來的莫名悲憤讓綠嬌嬌絕望地下了一個決心既然這樣不如……

綠嬌嬌以神霄道中最霸道的印訣從幻海中逼出元神合入奇經八脈在一片紅光中極貫通全身丹氣使體內陰陽二氣融為一體斬白龍與斬赤龍一氣嗬成讓自己從女人的原始機能中解放出來。她並起雙腳丁步站立雙手撚成劍指拇指與尾指緊扣壓著無名指以變神訣回抱在胸前多年修煉之下早已精純的女丹在經脈中爆最後一股鮮血從她兩腿之間湧出從內向外染紅了黃袍的下擺血一直流到法壇之上。從此以後她不能再為自己留下後代但是以此為代價換來了自己的極限力量。

一個披頭散的少女幻影從她肩膀上掙紮著慢慢爬出來隨著綠嬌嬌雙手向左右分開變神訣那幻影雙手一展變成廣闊的雙翼翼光籠罩著整個法壇少女的頭用力向前伸出她的臉越變越尖全身變成一隻燃燒著火焰的鳳凰在眾人驚恐的目光下隨著一聲雷鳴般的咆哮乘著熱的烈風從城頭向北方天空衝出去。

永安城北門外的清軍營中有士兵現了北城門上的異象66續續走出營房點起火把可是天上立刻挾著雷聲下起傾盆大雨把營外的火把全部澆滅剛剛走出來的清兵又匆匆躲回軍營裏。楊秀清和馮雲山看著越下越大的雨勢驚喜萬分地對望一下立刻飛馬回衙門布置全軍準備連夜突圍。林鳳翔帶著親兵跑上城頭豎起大片木板保護著法壇。

綠嬌嬌一直迎著暴雨高高站在法壇上雙手結著變神印催動鳳凰變神在天空中自由翱翔行雷布雨。她流血的嘴角上帶著冷笑心裏計劃著自己決定要做的事情她一定要試試自己的風水力量能不能戰勝那個給自己安排命運的老天爺。


(一九四)火鳳凰


當綠嬌嬌收回鳳凰變神暴雨已經下得不可收拾。她知道清軍營裏的風水師不會阻止這場雨那個人知道太平軍必從雨中突圍攻城不下的清軍非常願意看到太平軍突出城外然後在城外布陣設伏殲滅太平軍於野戰之中。她最懷疑那個和自己對抗的風水師就是安清源他有一切理由隨八旗宰相從京城來到這裏督戰也可能因為安清源可以用吊魂符知曉自己在永安城中於是追擊至此否則不能解釋守險之陣被對手用風水之法輕易破解。

自己曾經何等羨慕孫存真有勇氣放棄自己的八字那時隻因自己貪生求愛所以不舍放棄又道行淺薄恐怕棄命之後不能自保;現在自己已經突破女丹極限可以與張天師或鄧堯這種層次的高道一較高下如果也象孫存真一樣放棄命運綠嬌嬌有足夠信心自保那麽與其死抱著不值得留戀的命運不如從老天爺眼皮底下逃脫。她要拚死感受一次什麽是最高的道什麽是“我命在我不在天”!

綠嬌嬌在法壇上麻利地紮製了替身草人把自己的八字附在草人上再用木盒封起。又指揮士兵拔起北門上的大旗在旗樁洞裏放進木盒木盒四周埋上地雷最後按原樣插好大旗。

完成這一切的綠嬌嬌展開雙手向著北方仰天長笑任由雨水衝洗身上的血淚。斬赤龍斷生育是人生中最大的悲痛但是放棄命運自立於天地卻是人生中最大的自由隻有大舍棄才能換得大自在。現在綠嬌嬌還難以想象以後再也不用小心翼翼將信將疑地推算自己八字那種傲然脫;但是她完全可以想象當安清源一臉狐疑看著一個空城手上吊著吊魂針摸到大旗之下然後拔出大旗會有什麽後果。

綠嬌嬌的一生都在父親和哥哥安排計算、牽製追逐之中今天就要讓他們看看死去的安清茹怎樣給他們一個震響的回應。她想起孫存真棄命後那個無聲的笑容原來那天竹林小河邊的他得到的快樂是如此之大;她想到安清源很快就會現自己以一生的命運為誘餌送給他一個地雷就笑得合不攏嘴。綠嬌嬌一手握著旗杆一手叉腰看向城下清軍營地嘴裏無聲地念著:“算吧看你怎麽算得過一個不要命的人!算吧算吧看你能不能算出這個地雷有多響!”

暴雨下的永安城一片漆黑寧靜武聖宮門前的空地上排滿各軍將領看著綠嬌嬌跪地受封為女將軍並得到洪秀全的親自授權指揮這次突圍。點將台上的綠嬌嬌身穿紅色長袍腰纏皮帶斜挎左輪手槍頭戴黃邊紅風帽風帽額前繡著五節金龍嬌小的身段掩不住咄咄逼人的氣勢。

綠嬌嬌作出這樣的安排:蕭朝貴軍馬上帶大量精兵增援南路水竇大營連夜向南路清軍猛攻天亮之前留下空營撤回城中;羅大綱軍於五個時辰後小股偷襲東路清軍大營難攻則退易攻則順手牽羊無論成敗都馬上撤回;城外還在堅守的各個據點馬上撤回城中七個時辰後全軍從北路突圍從現在開始全城收拾細軟放下一切重型裝備隨時準備輕裝出。

六個時辰後各軍順利完成任務在城內集中神勇無比的羅大綱雖然隻是對東路清軍小股偷襲卻取得大勝不但把東路清軍打散還搶回來十幾擔火藥。因為暴雨連天清軍各營一直沒有動靜太平軍隻等天色暗下來就馬上按計劃向北突圍。

天降大雨本來就烏雲壓頂日月無光才到開始做晚飯的時候天色就黑得象半夜蕭朝貴在綠嬌嬌安排下打著黑燈籠引領全城隊伍走出北門。走到北門前卻被早已候在那裏的洪秀全截下天王出急詔通告各軍突圍指揮權由綠將軍轉交馮軍師原突圍路線改變現在前軍變後軍以羅大綱洪門軍隊為先鋒蕭朝貴軍押後全軍馬上轉向東路潛進山區。太平軍一向軍紀嚴明收到任何意外突變的指令都不會驚慌混亂在各將隱密細致的帶領下近萬名軍民無聲無息地向東部山區快開進。

馮雲山這個轉向計劃並沒有事前告訴綠嬌嬌他先旁觀綠嬌嬌以風水原理布局然後假設自己是清軍營中的風水師用同樣的風水技術計算出綠嬌嬌的下一步行動就可以知道清方的風水師會這樣想:

“太平軍彈盡糧絕突圍是必然之事。綠嬌嬌求雨之後無故主動猛攻南方水竇龍脈束咽之地看似保護永安城的龍氣以利於固守其實正是突圍的疑兵先兆;然後太平軍從東路小股偷襲隻是為了引誘清軍把注意力集中在東路;遲遲不攻擊最符合天時地利的北路是因為那裏是真正的突圍點如果北路清軍向東路增援北路空虛之時太平軍就會從北路突圍這時如果清軍輕舉妄動可就中計了。最好的方法是把圍城主力悄悄調到北路在北方開闊的平原兩側設下伏兵隻等太平軍經過一舉全殲。”

可是對方的風水師不會想到太平軍臨陣換將比變卦還快一個時辰前才偷襲過東路馬上又向著東路突圍這一招看起來兵行險著可是麵對最聰明的對手卻最有效對付無法欺騙的聰明人隻能讓他自己騙自己。

綠嬌嬌隻管按龍訣風水排兵布陣反正她知道對手一定對她的兵法了如指掌她出手一定會輸可是這個“一定”不正是對手的弱點嗎?當天王下詔突然換將綠嬌嬌心領神會地從中軍悄悄回到女軍和洪宣嬌一起護衛著中軍從東門潛出安永城。

在羅大綱帶領下一個時辰之內全軍向東輕裝進急二十裏一路如入無人之境清軍的注意力果然被調動到北路防線太平軍很快就可以潛入無邊無際的山林一舉突破清軍包圍圈。到了入山的時候軍隊中開始出現耳語交談和小聲的笑聲大家的心情都顯得輕鬆起來。綠嬌嬌已經被正式封為女將軍盡管心裏不象軍中老兵受封那樣激動可是新官上任就大權在手又成功求雨突圍出城心情也和眾女兵一樣稍為放鬆一些。

一日一夜之後前軍已經深入山區終於可以在一片稍為開闊的山穀停下來歇息一下綠嬌嬌和女兵們開始紮營生火做飯等蕭朝貴帶領保護家眷的後軍趕上中軍主力部隊。因為山多路窄太平軍家眷眾多萬人大隊被拉成長長的蛇隊隊伍後段大量老弱婦孺滯後了足有一天路程前軍和中軍都不知道後隊的情況隻好邊走邊等自然又拖慢了進度。

當大家可以坐下來吃口飯的時候後方隱隱約約傳來槍炮聲綠嬌嬌不禁站上高處向後看去但是舉目所見隻有崇山峻嶺完全看不到有什麽情況這時綠嬌嬌心裏升起一股不祥之兆。本來起義軍就是逆天下大勢作戰如果按玄學天機用兵笨拙之餘也得幾分龍氣支持;可是這一次的東進一來不按奇門用兵二來又打破了按《龍訣》布下的計策雖說這兩天騙過了清方主將成功偷渡突圍但機巧之餘又帶幾分不得位的凶險。

洪宣嬌急急忙忙跑到綠嬌嬌身邊問道:“嬌嬌怎麽樣你看到什麽嗎?”

綠嬌嬌搖頭說:“看不到不過可能出事了。”

“可以算一下出什麽事了嗎?”

“不用有馮軍師算就行了行軍打仗能有什麽事槍響就是殺人做好最壞準備就行了。”

洪宣嬌聽了綠嬌嬌的話點點頭說:“對要是有事的話一會中軍就會有指令出來。”她轉頭對身邊的胡九妹月桂香桂說道:“女軍傳令一刻鍾內吃完飯兩刻鍾後收營整隊原地休息備戰。”

大家心急如焚地等了幾個時辰從後方奔來幾十匹快馬掠過女軍營地直奔中軍而去。為一名將領正是蕭朝貴林鳳翔緊跟其後其他的人都是後軍各隊的主要將領綠嬌嬌看到他們個個一身汙泥臉上帶血身上帶傷馬隊過後再沒有後隊跟上中軍和女軍各部兵士也意識到生了什麽事紛紛向中軍營地圍去想知道後隊親人家眷的下落。

很快中軍營中傳出震天響的哭聲傳令兵飛快地向各部傳達剛才由大量家眷混編而成的後軍受到清軍追尾攔截殲擊因戰鬥力薄弱全軍二千多人被清軍全部殺死隻有少量主要將領拚死殺出重圍。

這個消息一傳出綠嬌嬌看到身邊的女兵哭成一片月桂和香桂瘋一般衝向中軍要探聽自己丈夫的消息被迅趕來的林鳳翔攔住從他口中得知月桂的丈夫焦亮已經在戰陣中失蹤生死未卜香桂的丈夫倒是跟著羅大綱的洪門部眾在前軍平安無事。香桂有如死裏逃生猶滿臉淚水丈夫失蹤的月桂馬上昏倒在地。

綠嬌嬌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多人沉浸在悲傷中那種鋪天蓋地的沉痛象不停的暴雨一陣陣打進心裏悲傷和快樂都很容易受感染綠嬌嬌完全可以理解姐妹們失去親人的心情已經哭幹眼淚的她也想念傑克這時他過得好嗎?找到李小雯了嗎?但綠嬌嬌隻能在心裏默默許願默默流淚。

很快楊秀清和馮雲山夾著洪秀全從中軍騎馬衝出來三個人手上舉著長刀頭上包著白布在前軍與中軍紮營的山穀中跑過楊秀清血紅著眼睛揮刀大聲呐喊:“全軍戴孝!殺妖報仇!”他的聲音得到全軍的怒叫和哭聲為回應。一時間人人臂上纏白布數千兵馬在狹長的山穀地裏按軍師布陣設下伏兵。

太平軍設伏的地方叫大峒山這裏有長蛇一般的山穀蜿蜒數十裏在眾軍師的快布置下各軍分別在山坡上設伏形成狹長的死巷形包圍圈林鳳翔請戰派出小隊人馬回頭誘敵。

綠嬌嬌身披長草編成的蓑衣和大家潛伏在山坡上她看看四周數千人的埋伏圈沒有一點聲音隻有淒厲的風雨聲從耳邊割過。女兵們身邊布滿石塊和滾木人人手上執著刀箭看似平靜的山穀裏壓抑著複仇的殺氣。洪宣嬌也和大家一起趴在坡地上她右手按著長柄馬刀左手緊緊地按著月桂手上的刀。

月桂雖然趴在地上可是依然止不住眼淚。她呼吸急促地看著山穀的入口綠嬌嬌可以聽到從她嘴裏出牙關撞響的聲音如果不是洪宣嬌壓住她手上的刀也可以抖出聲音。綠嬌嬌知道他們在撤退時犯了兩個大錯誤一不應讓家眷作為後軍二不應在退卻時隻留少量兵力設伏剛才已經輸了一陣如果現在這一場仗不勇猛殺敵打下清軍的銳氣以後的作戰就會步步被動自己的計劃也不會有機會完成。

遠遠看到林鳳翔帶著幾百人且戰且退後麵大批清軍追擊著他們進入大峒山穀綠嬌嬌大約估算了一下清軍人數可能過萬她爬到洪宣嬌身邊在她耳邊說:“清軍很多人比我們多幾倍……”

洪宣嬌眼神冷峻地說:“來多少都沒問題我們一個人殺兩三個就全解決了。”

看著清軍的旗幟和部隊浩浩蕩蕩經過坡下的山穀身邊的月桂幾乎哭出聲音要從地上爬起來綠嬌嬌往她身上一撲壓著她洪宣嬌伸手捂住她的嘴。清軍的隊伍正在快追擊中前軍很快就到了伏擊圈的盡頭全軍一萬多人全部進入大峒山穀。

清軍的前軍將領看到麵前的山穀出現一片紅旗這是洪門軍隊的旗號剛才一擊即潰的林鳳翔提大刀站在旗下的大鼓旁羅大綱雙手一舉激昴的戰鼓頓時震動十幾裏山穀。鼓聲一起山中立刻殺聲震天從兩旁山坡上砸下無數大石中石的清軍紛紛倒地一萬多人擠在泥濘的山穀中進退兩難未曾接戰已經踩死不少士兵這時清軍號令不通布陣不成洋槍沒法打響人多處連刀都無法抽出鞘。

石塊砸擊過後兩旁山坡上太平軍馬上開始全軍衝鋒太平軍早知此戰是貼身肉搏人人手執盾牌短刀組成無數個太平軍獨有的五行陣向清軍衝擊。五行陣是在小三才陣的基礎上展出來每一個陣由五個人組成以前方盾牌手為排成三角形在不同地形會換用不同兵器貼身作戰時可謂戰無不勝。而清軍入山時長矛洋槍帶了一身從兵器上就已經難以應付這種貼身戰加上清軍一向怕死怕累懼怕肉搏又見今天的太平軍不分男女老少人人戴孝慟哭狂呼猛殺剛剛贏回來的一點氣勢頓時消失得無形無蹤。山穀中並無多少回旋餘地怕死的清軍想逃也無路可走隻被太平軍從兩邊夾著人堆不停砍殺一時間山穀下墊屍數層聚血成潭。

綠嬌嬌也隨著女軍向下猛衝她拔出左輪槍隻挑坐在馬上的軍官打六子彈打完已經有六個槍下亡魂。然後她抽出兩把袖裏刀揉身撲入陣中和洪宣嬌一起從中路向後殺去。

她現自己的體力和度和過去大為不同眼中所見對手的動作仿如浸在水中行走一般緩慢當自己出手刺殺的時候對方未來得及作出反應就已經中刀倒地。以這樣的功夫衝陣殺敵隻恨對手人不夠多自己手上的刀不夠利。

綠嬌嬌和洪宣嬌帶領一千女軍從清軍中路殺到後路迎麵又見一隊人馬匆匆趕到戰場為一名短須老將正是前來救援的向榮。向榮一眼就從向自己衝鋒的女軍中認出綠嬌嬌這個身穿大紅袍頭帶將軍風帽的美貌少女正是半年前官村嶺上誘騙自己走入埋伏圈的村婦。

這少女腰胯短洋槍反手執著兩把短刀象豹子一般向前疾衝;她麵前另一個手執長柄馬刀的女將軍紮著箭步讓她踏上肩膀借勢高高躍在空中。向榮驚恐地抬起頭天上鐵黑色的濃雲幾乎壓到頭頂每一滴雨水都象子彈一樣刺透雲層重重打在臉上在雲層下一股熱風扇起一片血紅一隻巨大的火鳳凰展開雙翼厲聲鳴叫著從空中向自己撲下……


(一九五)新興商機


傑克一回到廣州就把自己的長頭剪短長胡子全部剃幹淨。廣州對他來說是人生中的愛情聖地盡管今天他不知道自己該以什麽心情坐在四季西餐廳可是他覺得至少自己應該整潔一如當年在這裏第一眼看到綠嬌嬌。

他一直在喝龍舌蘭酒這是一種很烈性的墨西哥白酒這種酒會讓他想起多年前在他馬車裏的綠衣少女她喝這種酒被嗆得咳出眼淚可是還在大叫痛快想起那時的她傑克就會泛起微笑。

伍日行的少爺伍俊生坐在他對麵濤濤不絕地講著自己的生意經甚至在講起他們洋行的風水。傑克敞開衣領口右手握著酒杯搭在另一張空椅子上象抱著一個透明的姑娘腦袋絕望地向後翻嘴巴張大眼睛看著天花板。他心裏非常嘀咕這個留小胡子的小白臉居然還學人講風水講風水誰講得過自己的寶貝太太綠嬌嬌?

傑克的老拍檔大約翰饒有興趣地聽著伍俊生說話他挪動了一下重的身體帶著一貫狡黠的微笑小眼睛出一閃一閃的亮光透過桌麵上的蠟燭看伍俊生喝酒後紅的臉。大約翰也不時看看傑克他看到傑克保持這個不禮貌的姿態很久了傑克這樣子象一隻跟主人下館子吃飽了牛排的大狗。

大約翰伸長手用自己的酒杯碰一下傑克手裏的杯子用濃重的德州口音沒頭沒尾地說:“drink1es*****utbetter……”

傑克嘴巴向著天空一開一口象一條金魚吐氣泡一樣懶懶說道:“知道了少喝酒喝好酒……”

“傑克看起來心情很不好。”伍俊生總算也關心了一下傑克。他和懷特公司是老關係可是近年懷特公司總是做化妝品生意和他家伍日洋行的出貨渠道對不上口傑克和大約翰隻好跟他做了君子之交。近一年懷特公司還做起了走私軍火做正當生意的伍日洋行就更粘不上邊。

大約翰很清楚傑克來廣州的目的他要從廣州開始找出安龍兒因為自己的女兒在他手上可是這種事不能到處對外人說。他看傑克沒心情回答於是順口答道:“這位先生正在求上帝給點生意我們我們不要打攪他祈禱。”

伍俊生嗬嗬一笑說:“你們都賣洋槍洋炮了還想要什麽生意?你們的船比我整棟洋行都要大。不過這一回要是我做成了我也可以買一條大船和你們出海玩玩。”

傑克慢慢地升起腦袋問道:“有什麽生意?我們可以給貨你……”

伍俊生苦笑著無奈地搖搖頭看著傑克說:“你完全沒有聽我說話你們美國根本沒有這種貨。”

大約翰向後靠了靠龐大的身軀攤一攤雙手說:“伍要找一批攝影機運到北京你知道這是利潤很高的貨而且北京的王爺們正在開始玩這東西。買了一台攝影機後就要一整套曬相片的工具和藥水以至於要在家裏建一個曬相片的暗房這都是很長期的生意。”

伍俊生興奮地接著說:“這是世界上最新的玩藝好玩又花錢我肯定攝影機會從王爺們手裏開始傳遍中國價格隻會越來越高我進多少貨也不怕。”

“小心壓貨你資金夠不夠啊?”傑克隨口說著神情仍是不關注。

伍俊生說道:“絕對不會壓貨已經有皇府的人來問貨連訂金都放下了隻可惜我沒有足夠的資金把整船貨拿下來要不然……”

傑克和大約翰不約而同地用眼睛盯著他仿佛兩隻餓狼看到麵前出現一隻小肥羊。伍俊生馬上知道自己太興奮說漏了嘴他嘎然止住話音把手放到嘴旁不停地順著小胡子摸傑克知道這動作代表有秘密要保守他正在後悔自己說過的話。

傑克放鬆了眼神用手抄了抄自己剪短的金轉頭看看餐廳門外語氣輕鬆地說:“我們可以合作把貨全拿下免得流到其他洋行……你還差多少錢?”

大約翰也帶著善良的微笑說:“如果利潤合適的話我們可以按投入比例分成也可以讓你有保底的比例隻要你投入高於四成我們就可以和你五五分帳如果你的投入過五成還可以另外再談保證讓你賺得比我們多你看怎麽樣?”

伍俊生不是不想得到這種合作關係隻是剛才那句漏嘴的話說出了一個很殘酷的事實他家已經沒什麽錢了而這一點被兩個洋人一眼識破。

廣州在第一次鴉片戰爭前是清朝向國際開放的唯一口岸十三行是全國唯一合法通洋的商家這裏曾經是世界上最富有的地方產生過世界第一富。可是十年前的鴉片戰爭打開了廈門福州寧波上海等四個口岸十三行的外貿地位一落千丈甚至影響了以廣東為起點向北延伸省份的相關產業伍日洋行就是在這種背景下帶領著整個華南地區迅衰落。時至今日伍老板已經去世伍俊生總算不再胡混日子站出來獨挑大梁但他經手多次不幸的交易後洋行日漸變成一個空殼子。伍俊生不想放過重振威風的機會可是剛才的話出了口隻要一報價對方就會完全了解自己還有多少家底。

伍俊生矜持地笑著搖搖頭說:“我隻是短期周轉有點手緊其實我可以在英吉利銀行和中國票號借到錢你們不用擔心。”

傑克舉起酒杯慢慢轉動著杯裏的酒眼睛也看著杯子裏的燭光輕描淡寫地說:“可是你明天就要交易了要是你能借到錢的話就不會現在還拿不下整批貨我想你現在的錢也是借的你已經不能再借了是嗎?”

伍俊生雖然被傑克說中了心事心裏很不是滋味但嘴上不能放軟他連忙說道:“你這洋鬼子可不要在這裏亂說話讓旁邊的人聽到還以為我在求你們借錢呢。”

大約翰仍然保持善良的微笑他坐直了身子小聲說:“我們是老朋友你可以向我們借錢也可以和我們合作我們都不會到處說你知道我們的嘴巴很嚴……”大約翰和傑克一樣從一句話看透了伍俊生的現況按平常來說自己吃不下整批貨的時候借錢和合作都是很正常的事可是現在伍俊生隻借錢不合作證明這次交易的利潤非常大可是到現在仍資金不足又證明他的洋行已經欠債累累借無可借。這種時候隻要可以和他合作說不定就可以分到一塊肥肉而且一天之後就可以賺一大筆這種機會實在是太難得了。

剛才傑克和上帝交流的時候大約翰大概知道了伍俊生的興奮。原來不久前來了一個風水先生路過伍日洋行看了看大門就說要見老板伍俊生出來和他見麵後他一五一十地說出了伍俊生每一年的生意情況連父母妻兒也算得一清二楚這些事對商家來說是極高的秘密連洋行裏的外姓人都不會知道伍俊生看到這風水先生有這樣的道行大為歎服馬上敬為上賓。

付了風水相金後那風水先生又說剛才收貴了可是因為是看到伍老板喜運當前不敢收便宜隻要伍老板放膽做新生意和大生意伍家可以在一個月內得到一批天財一夜之間重振家業。伍俊生見神人說出這種好話再請風水先生再算一卦看什麽時候會有轉機做大生意風水先生說五天之內就會有大買賣上門就看他有沒有膽子去做這次錯過的話一輩子都翻不了身。

幾天後洋行裏突然來了一個德國商人帶著翻譯上門說是有一批價值幾十萬兩白銀的攝影機剛剛入關想找買家伍俊生意識到這是一個大機會。可是伍日洋行一向做的是江浙出產的絲綢生意對這種新洋貨奢侈品從來沒有銷售途徑;再說當時中國人認為攝影機是洋人的殘害中華的魔物快門一動就會攝去人的魂魄在民間聲譽極差除了個別思想開放的富豪子弟會玩這種東西一般人看到攝影機就四散逃命。

在戰爭前全國隻有廣州一口通商伍家當然賺得盆滿缽滿當戰後開放了臨近絲綢產地的上海口岸近水樓台先得月占盡了先機粵商的生意一天不如一天正如風水先生所言不做新興生意的話伍家洋行根本無路可走這個機會如果不搏一把大概過不了幾年伍俊生就要回鄉下耕田了。

本來伍俊生驚奇於風水先生的道行之餘對這個生意並不太感興趣因為在中國做攝影機的風險幾乎是百分之一百這時來的機會也不知是不是一個殺人坑一步踩錯死無全屍。商人無寶不落的習慣卻讓他把德國商人留在家裏接待了幾天同時散全部下人到處問行情找買家。一來吃飯喝酒花不了幾個錢二來他不想這種新玩藝這麽快流到其他商家手裏三來就算是百分百的風險也不排除真的象風水先生說的是翻身機會萬一從這批貨開始全國流行的話那麽他就是全國第一家相信風水先生的話看多幾天不會虧大本。

兩天後伍俊生收到的消息是很多南洋客商在找貨甚至有直接找伍日洋行的南洋客商和王爺侍從問詢有沒有攝影機機會一夜之間從地下冒出來好象明天全國就會興起玩攝影機的熱潮隻要伍俊生出手接貨馬上就可以轉手出貨賺幾倍利潤如果他有足夠的錢把貨壓一下可能價格還會上升。伍俊生這時的心情就好象在自己家床底現了金礦夢境一般的幸福鋪天蓋地湧上心頭。於是他掏空家底再東挪西借高利貸款湊了十幾萬兩白銀雖然這筆錢吃不下整批貨但是他想如果出貨度夠快的話一個月內資金回籠還可以獨家接下整船攝影機。

傑克並沒有打算在廣州停留多久他一到廣州就找遍了安龍兒可能住的地方可是一無所獲隻是從街頭和衙門前的舊通緝令中看到安龍兒的帥哥樣子得知安龍兒殺了小王爺現在是全國通緝的重犯。傑克知道這個消息後反而覺得輕鬆很多找個默默無聞的普通人可以一輩子都找不到可是找一個到處躲藏的人總會有一條路他已經想到找安龍兒的方法可是麵前的大生意卻讓他很願意花多一天和大約翰一起去看個結果他把杯子放在桌上輕輕敲了兩下對伍俊生說:

“我的朋友你被騙了。”


(一九六)風水前輩


伍俊生笑了笑並沒有因為傑克說這話不開心:“傑克呀我可是驗過貨了那些攝影機真是精工細作的神奇玩藝應該是會玩上癮的東西。我現在一次吃不下這批貨可是一個月內就可以把這批貨全部散出去我手上的訂單已經有一百多台光是明天一交割就可以散他半船貨等銀子回頭再接下另外半船貨就是淨賺一賣出去就是純利不賣放幾個月等炒熱了再出手就變黃金了哈哈哈……”

傑克扁扁嘴微微聳聳肩說道:“你不覺得自己突然太幸運了嗎?整個世界好象都在圍著你轉但是你看到的可能都是假象。”

伍俊生豎起手指擺了幾下說:“nonono貨我驗過市道也查過德國人由我安排了住處這個如果是騙局的話也太大了難道會整個十三行一起騙我嗎?我知道了傑克出去幾年學壞了看到我賺錢心裏不舒服就想騙我是不是難道都是跟你老婆學的?”

傑克的手突然間從桌上拿起酒杯潑到伍俊生身上杯裏沒有多少酒可是他的動作快捷而唐突伍俊生和大約翰都嚇了一跳他們都意識到伍俊生說錯了話。伍俊生在多年前曾是綠嬌嬌的情人因為傑克知道伍俊生早有妻室所以經過伍俊生介紹認識綠嬌嬌後硬把綠嬌嬌追到手做了老婆。他認為伍俊生曾經玩弄綠嬌嬌的感情所以人人都可以說起綠嬌嬌可是伍俊生不行。他眼神裏透著凶光用手指了一下正在忙亂地擦拭身上酒水的伍俊生引家餐廳裏的其他客人紛紛轉頭看向他們的桌子。

大約翰向四周敬禮道過歉然後把兩個人按下他走到傑克身後拍拍他的肩在他耳朵邊說:“這種事情你夫人可不會脾氣明白嗎?”然後他又抬頭對伍俊生說:“要是騙你的話不用整個十三行隻要十三個人就夠了那已經是一場很大的戲我想知道德國人隻收現銀嗎?”

伍俊生有點驚魂未定地說:“對現銀交割他們第一次來中國交易不相信中國的莊票隻敢收英國銀行的港紙現銀。”

(紅塵說:英國麗如銀行是進入中國的第一個外國銀行1845年至185o年間在廣州、香港、上海分別設行185o年在香港次行紙幣。)

“你已經兌換好了嗎?或許我們可以幫幫你。”

伍俊生看著大約翰點點頭大約翰又慈祥地對他說:“我們是老朋友你不需要我們合作沒問題你會接受我們的關心嗎?讓我們和你一起去交割你身上帶著現銀很危險我們陪你去。”

“我也有保鏢。”

“我們這有個牛仔神槍手一個頂你十個保鏢!”大約翰很爽脆地在傑克胸口上用力拍了兩下傑克來不及擋開厚實的胸脯被拍得嘣嘣作響。大約翰知道傑克並不是沒有耐心的人剛才隻是點到他最重視的事情上隻要傑克消一消氣就會知道和賺錢相比這種事不值得一個商人脾氣。

傑克向伍俊生攤一攤手掌然後向他伸出手:“sorryyoukno……”傑克的話沒有說完提了提眉毛一臉歉意。

伍俊生看到他向自己先道歉再不敢亂說什麽也伸出手和傑克握了一下然後說:“歡迎明天和我一起去交割可是先說好了不能爭我的生意。”

傑克很有紳士風度地點點頭說:“ok我們是朋友嘛。”大約翰一臉笑意地看著伍俊生搭在傑克肩上的手緊緊地握了一下。

傑克和大約翰離開了四季餐廳並沒有回洋行而是直接帶著酒到其他洋商朋友處打探是否有大批攝影機入關有沒有南洋客和王爺到處找貨結果是若有若無有的人聽說過有的人喝了幾杯酒一片茫然。

大約翰對這種市場反應並不擔心因為好生意總是比較秘密他們都想從這樁生意中分一杯羹但至少要在參與這場交易之後。伍俊生很明顯想獨吞這次交易而傑克和大約翰則抱著機會在麵前不妨看一看的態度先去試探一下虛實。傑克知道如果綠嬌嬌在這裏的話她一定不會放過一同前往。

第二天一早傑克就和大約翰趕馬車到了伍日洋行門外洋行還沒有開門天上下著冷雨他們可不想在街上受冷於是坐在馬車裏看著洋行門口的情況。兩人坐了一會傑克拍拍大約翰示意他看向伍日洋行門口。大約翰拉開一點車窗簾看出去看到兩個年輕男人陪著一個中等身材的瘦削老人其中一個青年站在老人身後為他打著傘可見這老人在三個人中地位最高。老人麵相精幹嘴唇上有一道白胡子雙目炯炯有神一頭銀梳出一條整齊的長辮一身藏青長袍穿在身上顯得仙風道骨。

傑克在車裏看著那老人說:“這老男人真是健康可能是武術家或者是修煉的道士。”

“你說什麽?”大約翰沒注意傑克突然說起這些。

傑克又把車窗簾拉開一點對大約翰說:“你看那老男人身上隻穿著一件布長衫風這麽大他一點也不冷。我們身上穿的卻是皮衣你身上這麽多肉都抵不過他的老骨頭咦?他還會看羅經?”

“他也是風水師?”大約翰是綠嬌嬌的好朋友非常清楚風水師是什麽人物羅經是什麽東西所以也一眼看出老人在幹什麽。

那老人背向洋行的木板門用羅經量了一下四周然後收起羅經叫年輕人拍洋行的門。傑克本來想在這裏等伍俊生出洋行順便看看四周會有什麽人出現好早作準備搶生意這時覺得事有蹊蹺馬上下車走向洋行大門。年輕人一直在拍門裏麵的看門人應門之後遲遲未開傑克走到老人麵前拱拱手說:

“老先生有禮我是這家洋行老板的朋友可能老板還沒有回來請問有什麽事嗎?”

老人一臉嚴肅飛快地上下打量一下傑克語很快地說:“你是老板的朋友就好了我有重要事見他越快越好。”

傑克被老人看了一眼感到一股逼人的氣勢這種眼神有點象安清源的沉穩但是比安清源更給人以壓力。他禮貌地說:“我們也約了老板他很快就會出來我們可以在這裏等等他……我叫傑克請問先生怎麽稱呼……”傑克說完欠身向老人伸出右手想和老人握握手交個朋友。

老人和傑克說話雙手一直背在身後腰板筆直臉上毫無表情這時他沒有和傑克握手而是雙手抱拳一拱說道:“老夫右軒人稱右軒先生。”

傑克怔了一下這名字怎麽聽起來這麽耳熟?然後突然想起名字的來曆他興奮得雙手一把握住右軒先生還沒有放下來的拳頭激動地說:“你就是右軒先生我太太經常說你是風水前輩想見你一麵!”

老人身邊的年輕人看到傑克的突然舉動不知道他想幹什麽都作勢要出手保護右軒先生右軒先生低聲喝住兩個後生同時雙拳向下一沉脫出傑克的手右手從傑克雙手底下象靈蛇一般貼著衣袖向上纏手腕一翻從上向下扣住傑克的右腕向自己腰間拖入傑克全身的動作都被右軒先生一瞬間瓦解和控製。

右軒先生警惕地問道:“傑克先生太客氣了你是怎麽知道我的。”

傑克一點也不生氣右軒先生有這樣的功夫完全在他意料之中他對右軒先生說:“還記得清城雞啼嶺下的十麵埋伏穴和溫鳳村嗎?我是綠嬌嬌的丈夫!”

“哦?綠嬌嬌?”右軒先生鬆開手問道:“溫鳳村的人你認識嗎?”

“當然認識溫家兄弟和孟師爺都是我的好朋友他們現在還在廣西永安州……”

右軒先生左手指放在自己嘴邊噓了一聲止住傑克的話才鬆開右手說:“都明白了是自己人別再說這件事。”

原來這位右軒先生正是洪門九龍山堂的右相六年前清城溫鳳村洪門香堂被風水邪師趙建破了自己布下的十麵埋伏反穴就是他為香堂重新布下雄雞啼日戰局後來又被國師府現這個風水戰局引出綠嬌嬌次和國師府正麵交鋒。

洋行門前開了一個小窗口裏麵的看門老掌櫃看到傑克和幾個中國人站在一起連忙卸下門板打開大門把大家迎進洋行。

右軒先生入門後並不坐下而是四處走動看了一下洋行裏的擺設毫不客氣地問老掌櫃:“你家老爺什麽時候出來?”

老掌櫃客氣地說:“快了快了他馬上就到有什麽要緊的事嗎?”

“他住在哪裏?”

“這個……”老掌櫃被右軒先生的氣勢嚇壞了也不知來的是好人還是壞人不敢隨便說出來倒是傑克知道右軒先生是洪門重要人物不會隨意出手做無聊的事所以他代為回答道:“我聽說伍老板住在西關附近請問右軒先生之前來過這裏嗎?”

“沒有我和這家洋行並不認識。”

“那為什麽要找老板呢?”傑克奇怪地問道。

右軒先生斬釘截鐵地說:“我是來救他的。”

傑克的眼睛一下睜大了這話又是那麽耳熟。綠嬌嬌每次為人看風水要砍人家大價錢的時候都是這樣說莫非右軒先生也是來劫富濟貧準備敲伍俊生的竹杠?他笑著走到右軒先生身邊小聲問道:“先生是現伍老板有難想給伍老板破財擋災吧?”

右軒先生見到傑克這個樣子和他說話一臉不悅地說:“看看吧見到人再說。”

“可是前幾天有個風水師來給伍老板看過風水說他正在走橫財運馬上伍老板就接到了大生意。”傑克試探地問話右軒先生拂袖說道:“我就知道有人搞鬼是哪個畜牲來說這種話?”

傑克看到右軒先生的反應心裏更有點奇怪他回答道:“這我可不知道我也是昨天才到廣州。”

正說話間伍俊生提著一個小皮箱和大約翰一起走進洋行右軒先生眼睛一掃他們兩個眼神隻停在伍俊生臉上看了一會突然問:

“有人給你看過風水說你這幾天有橫財?”

伍俊生拱拱手說:“是有這樣的事這位先生有何賜教呢?”

右軒先生點點頭:“我看你隻是運氣差一些命不該絕算我來得及時還趕得上救你一命。”

伍俊生大為不解地問道:“此話怎講呢?”


(一九七)藏蛇飛毒


右軒先生說:“你姓伍是嗎?”伍俊生點點頭右軒先生又問道:“你中午會在洋行睡午覺嗎?”這問題又得到一個肯定。

“你在最近幾天午睡總是夢到陽光草地地上有很長的草在亂飄?”

伍俊生驚奇地看著右軒先生說:“是啊先生真是神人連我夢中所見你都可猜到先生想說什麽呢?”

右軒先生還沒有作答掌櫃也隨即驚呼了一聲說道:“對呀我這幾天也有這樣的夢因為我住在洋行裏剛才起床之前的夢也是這樣。”

右軒先生說:“這就對了掌櫃洋行裏有長竹梯嗎?”

掌櫃搖著頭說:“我們這裏隻是做點文書事務接待客商沒有這種勞作工具如果非要用的話我到鄰店借一把?”

右軒先生幹脆地說:“那就不用了你們跟我到大門前伍老板也來親眼看著。”然後他雙手背在身後腰板挺直腳步輕快地先走出大門。大家跟著他走到門前站在騎樓下麵向寫著“伍日洋行”的大招牌看去在右軒先生的提醒下大家看到中間的黑色“”字上有九個白點從上至下排列成一個英文字母s的形狀伍俊生奇怪地問道:“這是什麽意思?”

右軒先生說:“馬上你就會明白大家退開一些。”然後他轉頭叫兩個同行的年輕人取下這塊招牌。兩個年輕人顯然是舞南獅的好手一個在地麵拉開馬步另一個在前者身上踏膝上肩淩空躍起雙手一托就把掛在近兩丈高的門楣上的大招牌輕輕取下當他回落到地麵立刻引來眾人的讚歎。

招牌由兩個年輕人橫托在右軒先生麵前他左手背在身後右手合掌如刀指尖指著那一排白點手腕輕柔地劃了一個圓圈然後突吐勁向招牌拍去隨著清脆的掌擊聲一群白點從招牌上同時迸射出來。右軒先生的右掌借一拍之力順勢彈出以完全出眾人眼睛的度在空中一握那些白點全部收到他的手掌中。

大家圍到右軒先生身邊從他攤開的手掌心看到九隻白森森的長牙傑克迫不及待地問道:“這是什麽牙?”

右軒先生嘴上兩道白胡子提了一下說:“哼這是五步蛇的牙有人為了害伍老板用這些牙布下風水邪局。”

伍俊生皺著眉頭看了一會蛇牙又看了看右軒先生和傑克突然哈哈大笑對傑克說道:“傑克你為了證明我被騙了所以才找人來做這場戲吧怎麽可能有人要害我呀我從來不會得罪人。”

傑克委屈得很正要開口分辯右軒先生已經厲聲打斷伍俊生的話:“你閉嘴我並不認識這位洋先生如果你們是朋友你也不應該這樣懷疑他我是現有風水敗類出手太毒辣壞了行規為了清整門戶順便幫你一把如果你嫌活得太長了老夫馬上離開決不擋著你去送死。”說完雙眼瞪著伍俊生等他表態。

伍俊生畢竟是讀書人本來並不想搶白右軒先生隻是想不通眼前的事情被右軒先生一罵馬上閉嘴倒是傑克馬上解圍說:“右軒先生不要生氣伍老板和我是好朋友經常這樣開玩笑他並沒有冒犯你的意思你有什麽快告訴伍老板吧。”伍俊生也識相地向右軒先生拱手道歉右軒先生才接著說下去:“我今天早上本來有要事趕路經過你洋行的門口現奇怪的風水布局所以停下引起我注意的並不是這排牙而是這個……”

隨著右軒先生一指大家抬頭看去現分列在大門兩側的騎樓柱子上方都纏著手腕粗的大草繩黃色的草繩在柱子上繞了五圈。伍俊生莫名其妙地問:“這些草繩就是風水局嗎?”

“這些不是草繩你去拿一條下來。”右軒先生說完那個年輕人再次飛身上柱扯下一條粗草繩右軒先生接到手扯開草繩表麵從裏麵赫然現出一條粗大醜陋的幹硬毒蛇毒蛇頭完整凶惡地張開大口身上鱗片粗礫而帶著可怕的黃黑斑點大約翰和伍俊生長年在城市裏生活少見毒蛇野獸兩人一見就退後幾步其他人大家都嚇了一跳。

右軒先生說:“十條蛇分成兩邊每條柱纏五條蛇共有二十顆毒牙九顆牙飛到招牌上排成蛇形還有九顆藏到你洋行裏把邪氣引入屋裏最後兩顆握到那個敗類的手上留為毒種可以使你的身家性命掌握在他手中這種邪局叫藏蛇飛毒凶事極快極猛五日之內馬上見效。如果我沒有算錯五天前有人上門看風水今天正是最後的應期。”

伍俊生這時覺得全身冷可是額頭上的汗卻不爭氣的不斷滲出他覺得自己突然很渴扶著椅子坐下來叫掌櫃給大家上茶自己先連喝幾杯。這些人裏麵數傑克最鎮定他在昆明時和綠嬌嬌經曆過不少風水奇案心理承受能力還是比較強他在大家喘氣的時候問右軒先生:“看出這個壞風水局我可以理解可是怎麽可以看出伍老板做什麽夢呢?這一點實在太神奇了。”

右軒先生早就從洪門部眾中聽說綠嬌嬌的威名這個洋人是她丈夫也是早有所聞傑克在這種時候能平靜地提出有點水平的問題右軒先生並不覺得奇怪他看著好學的傑克臉上露出一點不易察覺的笑容說道:

“人在臨死前都會有夢境預兆尤其是象他這樣死期未到卻要用風水局硬破八字逼死的人更是會在夢裏產生強烈的惡兆引起自救。如果他在死前天天做惡夢就會去找人解夢然後就會從惡夢裏解讀出馬上要生的事情最後就會停下一切找死的事情甚至有可以找到貴人化解所以這個風水敗類就要先蒙蔽他的魂魄。”

傑克聽得心驚肉跳他又問道:“伍老板的夢都是那個風水師造出來的?”

“不是我隻是說那敗類蒙蔽了他的夢。”右軒先生這時才拿起杯子喝了茶後接著說:“我剛看到門前用草繩布成蘄蛇盤柱的格局原以為是工人不小心用繩子盤成這樣可是細看招牌上的飛牙我就知道那些不是草繩隻是用草繩包住的蘄蛇這時我才明白了布局者的險惡。人在被人從暗處陷害的時候就算自己不知道可是也會做和毒蛇有關的夢;將要被小人害死的話人就會做陷入黑暗的萬蛇深坑中被咬噬的惡夢然後從夢中驚醒。我想對方已經做下了萬無一失的布局唯一擔心的就是伍老板被自己的惡夢提醒不走入他設下的圈套於是他在用邪局害人的時候同時在蛇上包草一可掩人耳目二可掩住苦主的夢境。他夢裏之所以長草飄飄其實是身陷蛇坑一條條飄動的長草就是一條條毒蛇的化身。”

細心的傑克還現一點蹊蹺:“右軒先生不是說他夢裏會是黑暗蛇坑嗎為什麽實際上他夢裏又有陽光呢?”

右軒先生聽到傑克這樣問這次真是笑了他臉色寬容地說:“綠嬌嬌的丈夫比這後生聰明多了。”

伍俊生擦過汗緩過氣聽到右軒先生也說起綠嬌嬌不禁抬頭看了看他們兩個傑克狠狠地瞪他一眼伍俊生馬上轉開了視線不再惹傑克。

右軒先生說:“他夢裏的陽光來自招牌上毒蛇牙的位置這一排洋行全是座北向南麵朝珠江招牌也是向南牌中的字方位代表太陽所謂中午的午時也是用這個方位來代表。”

“明白了毒牙釘在這個方位上可以引邪氣入室也可以激陽氣照亮夢境。”傑克的插嘴換來右軒先生的讚許他覺得這洋人青年比剛認識的時候可愛了許多。然後右軒先生看著伍俊生說:“老夫言盡於此下一步要死還是要活看你了。”

伍俊生這時終於信服了他忙不迭地說:“當然要活請右軒先生救我一命我該做些什麽?”

“這要看你準備去做些什麽了。”右軒先生說完麻利地架起二郎腿等伍俊生說話。

伍俊生一五一十地說出風水師上門送吉言馬上巧遇攝影機的大生意。右軒先生聽完全過程之後說:“你完全陷入了一個老千局本來我不應該幫你。江湖人要討口飯吃就是要騙你們這種公子哥你別說我心黑你們財的時候何曾賑濟過百姓一分一文?所以我沒有幫你的義務。可是一個老千正將絕對不會謀財害命尤其動用風水局配合老千局誌在必得不惜逆天殺人根本就是傷天害理。這個人沒有資料做老千也沒有資格做風水師無論是江湖同門還是玄學中人都必須清理門戶。今天你就要去交割提貨了那個風水敗類是主謀他一定會到交割地點我們要抓到這個人你要配合我們。”

伍俊生一味點頭說行傑克也說道:“右軒先生我也想給你幫忙我可以做些什麽嗎?”

右軒先生用堅定的眼神看著傑克說:“我知道你是神槍手你願意幫我很好。不過聽說綠嬌嬌無寶不落她的相公也是做大買賣的人你不會做虧本生意吧……”

傑克撓著頭幹笑起來:“啊哈哈哈是啊我正有事要請右軒先生幫忙呢。”

“我就知道你的事明天再說。”右軒先生說完後轉過頭對伍俊生說:“我也不會做虧本生意。你的命你這一箱典當全副身家借回來的錢本來今天就要全部被奪走現在我幫你把命撈回來要你半箱錢你覺得值不值?”

皮箱裏的錢足有一半是伍俊生到處湊借而來現在右軒先生一開口就要打劫他半箱錢伍俊生聽了這話隻覺得眼前黑癱倒在大酸枝木椅上掌櫃連忙為他打來熱毛巾擦汗敷臉。傑克終於明白了中國人的老話:羌還是老是辣右軒先生敲竹杠的能力比起綠嬌嬌有過之而無不及半個時辰就無風險地拿下伍家半副身家。右軒先生手裏把玩著大蘄蛇一抖一抖地看著伍俊生伍俊生又看著傑克傑克並不管他們隻是從緊繃繃的牛仔褲袋裏拉出一個懷表叮一聲打開看時間哢一聲又合上在安靜的大屋裏反反複複地出單調的聲音讓人感到壓力重重。伍俊生知道時間無多了要麽馬上提錢去交貨要麽把事情交給右軒先生處理他必須立刻做出選擇。

伍俊生終於無力地向右軒先生抬起手揚了一下右軒先生馬上把蛇交給兩個同來的年輕人:“你用草重新包好放回原來的柱子上不要破了人家的局打草驚蛇……你從伍老板箱裏數出一半先帶回家這裏有傑克陪著我就行了去吧。”


(一九八)黑倉庫


右軒先生又問伍俊生:“給你看風水的敗類應該在洋行裏裏外外都走動過對不對?”伍俊生點頭稱是於是右軒先生要求伍俊生帶他走上洋行二樓的內房這裏是伍俊生平常辦公接待重要客人的地方。

廣東的騎樓其實是由二樓對人行道的覆蓋組成這種格局幾乎遍布全城主街道在多雨的南方很實用行人不用打傘就可以走過幾條街所以兩條纏著蛇的樓柱正上方就是這間主內房從房裏看出去是珠江三叉口白鵝潭房間的腳下是洋行正門。

右軒先生仔細地檢查了大書桌沒有任何現再檢查伍俊生常坐的椅子果然現另外九顆毒牙深深釘入椅背和招牌上的毒牙一樣排列成s形伍俊生看得心驚肉跳右軒先生一掌拍出毒牙說道:“外麵的布局可以不管隻要拔出這批牙就斷了內外相通的邪氣不然的話哼哼毒蛇咬背你有多少錢也沒命花。”伍俊生一味點頭稱是。

右軒先生解決了內部風水問題馬上開始安排大家要做的事情然後按約定時間一同到西堤倉庫提貨。

西堤倉庫是珠江白鵝潭岸邊的大片堅固平房大小商船運貨入海關後在上岸也有第一手商家來這裏直接提貨。雖然今天陰雨綿綿可是仍然車水馬龍人來人往兩架洋馬車來到二十三號倉庫門前。前麵的馬車是伍俊生和四個保鏢後麵的馬車是從客棧接出來的德國商人和翻譯。德國商人下了馬車翻譯向看守倉庫的保鏢出示了身份證明就帶伍俊生進去。伍俊生安排兩個保鏢留在馬車上殿後自己提著滿滿一箱港幣帶了兩個保鏢心情緊張地走進倉庫裏交割。

為了保安而設計的倉庫沒有窗戶瓦麵上也沒有天窗他們進了倉庫後大門被倉庫保鏢反鎖上倉庫裏頓時一片漆黑。伍俊生眼睛一時沒有適應過來用手扶著身邊的保鏢站了一會才看到倉庫裏有十幾盞油燈出幽暗的燈光在燈光下看到裏麵堆了上千個大木箱把倉庫擠得密密滿滿隻留下幾條深遠曲折的通道。

德國商人打開幾箱攝影機給伍俊生驗貨然後雙方一起繞倉庫走了一圈清點箱子數量核對過貨單。貨單核對無誤伍俊生說還要再看幾箱由自己選箱子德國商人卻說要先數錢再看。伍俊生對他說:“洋行資金周轉不靈現在隻帶來合值七萬兩白銀的港幣我們今天隻提訂單上一半的貨。”

德國商人勃然變色通過翻譯的口大罵伍俊生不講信用伍俊生隻是一味陪笑道歉說過兩天一定再帶錢來提其餘的貨物。德國商人和翻譯嘀咕了幾句居然同意了伍俊生的要求但是這一次交易一定要先完成。伍俊生到這時完全肯定了這是一個騙局。

原來右軒先生在臨出門前說過這種老千局叫“夾生孫”是動用很多人組成的一個大騙局在伍俊生身邊出現的每一個促成他交錢提貨的人都是老千的同夥:假德國商人先向伍俊生低價供應過去市場上從來沒有的新貨色給他看的也是真貨版然後安排大量假扮成外商和王爺向整個市場大批高價要貨當然也包括到伍日洋行上門要貨製造出市麵上突然追捧這種新貨的氣氛。因為這種貨物是新東西伍俊生的拿貨渠道隻有最先出現的德國商人也沒有比較價格所以不可能收到求貨消息後馬上和假買方交易他隻能回頭找最先出現的假德國商人這時伍俊生就會認為自己把握住了難得的商機大量買家和唯一賣家都在自己手上。好貨在麵前出手在轉眼之間進價奇低出價奇高在這種轉手就可以賺到的快錢的機會麵前任何人貪心的都會動心中計。

伍日洋行是當地富商有豐富商業經驗平常情況下很難中計為什麽會被選中為騙財對象呢?原來那風水師在十三行暗中看過各洋行的風水計算出近年來伍日洋行的生意最差這種情況下伍俊生一定對原來一直在做的傳統生意極為不滿同時心急如焚想打翻身仗於是先給他看一次攻心風水讓他相信好運氣就在眼前然後布藏蛇飛毒風水邪局打退伍家最後一點運氣把命弱的人致於死地最後快動早就設計好的“夾生孫”騙局讓伍俊生花盡老本出盡信譽借錢買入自己從來沒有接觸過的新貨;而倉庫裏的貨物隻有貨版是真的其他全是空盒子。

這個騙局中最重要的環節是取錢隻要錢一交到騙子手中騙子就會馬上消失所以他們一定會選在人多的地方交貨這樣他們更容易逃脫。伍俊生進入西堤倉庫時現這裏果然人來人往的確很適合逃跑心裏已經知道右軒先生所言非虛。右軒先生也說過一般商家會非常不滿意臨時減少提貨量的做法何況是傳說中如此緊俏的貨品沒有必要在臨時收不足錢時仍繼續交易。所以如果德國商人不想被大量驗貨又接受先提一半貨的話一定有古怪。要知道對於騙子來說驗貨多就會被現貨不對版而一半錢先騙到手對他們來說已經非常足夠。騙人最怕夜長夢多受騙人貪心想賺快錢的同時騙子更貪心想賺更快的錢所以多少無所謂快才最重要。

伍俊生按右軒先生所教對德國商人說:“你想先數錢也行叫人開兩張桌子我們一起數最清晰。”

翻譯說可以於是馬上開了兩張桌子讓兩個保鏢在旁邊看守伍俊生坐下來打開皮箱一疊一疊港幣慢慢清數又報數交到德國商人的桌子上。數了十幾捆港幣後突然一把聲音從倉庫深處傳出:“老板這邊的箱子裏都有兩套攝影機沒有三角架!”

大家都不其然向那個方向看去翻譯驚訝地站起說:“怎麽可能每一個箱子都是一機一架和配件的嘛。”

這時翻譯和德國人都緊張地站起來說要到裏麵看看是怎麽回事要是給伍俊生的貨裏每個箱子有兩台攝影機他們就虧大了。伍俊生麵前一邊是正在數的鈔票一邊是裝著錢的皮箱突生變故不知如何是好。按右軒先生所說隻要對方試圖用什麽方法引開自己都是準備下手的時機他必須裝傻讓對方拿到錢。可是現在他麵前是洋行的全副身家外加巨額貸款來這裏之前已經被右軒先生搶了一半要是再失去眼前這一半他就不用活下去了。

伍俊生看德國商人和翻譯都走進倉庫深處一轉眼就不見了人影隻聽到皮鞋敲地磚的聲音。他連忙把錢全部收入皮箱雙手合上皮箱蓋手指正在扣皮箱皮帶時倉庫裏十幾盞油燈同時熄滅伍俊生和兩個保鏢頓時成了睜眼的瞎子。就在這一瞬間伍俊生的手還沒有提到皮箱的把手上桌子輕輕一響他感到皮箱在自己麵前突然升上空中雙手條件反射向空中抱去摟了個空他大聲慘叫道:“皮箱飛到空中啦快保住錢啊!”

四周出現一串腳步聲估計是倉庫看門人離開的聲音兩個保鏢一邊用手扶著伍俊生一邊用手在桌子上摸箱子在哪裏。伍俊生氣得用力推開兩個保鏢在漆黑中追著皮箱在空中的聲音狂呼著向前跑去然後狠狠地撞到貨架摔倒在地上。他用力睜開眼睛可是仍然什麽都看不見;他驚恐得大聲哭出來可是根本流不出眼淚。

兩個保鏢馬上來到他身邊想扶他摸出大門看看情況可是伍俊生這時隻想尋死他掙脫開兩個人自己低頭向前猛跑一頭撞到木箱上再次摔倒在地昏死過去。

右軒先生和傑克叼著雪茄煙站在一排倉庫的門廊下避雨二十三號倉庫門停著兩架伍俊生的馬車他們的眼睛卻緊盯著二十二號倉庫的門口。傑克問右軒先生:“為什麽他們拿到錢的退路非要是二十二號倉庫而不是二十四號呢?”

右軒先生眼睛不離開二十二號倉庫門他反問傑克:“你和綠嬌嬌成親多久了?”

傑克數了數手指:“嗯……有六年了。”

“在一起六年都學不到一點風水皮毛你也太蠢了。”

傑克也覺得有點不可思議隻好聳聳肩說:“我們又不是靠風水吃飯六年一直在做生意嘛她也從來不教我這些……你還是告訴我為什麽吧。”

“蠢貨二十三進一位是二十四退一位是二十二他們騙了錢就要退當然是用退的數字了。”

傑克吃驚而懊惱地撓著頭殼說:“不會吧風水師是這樣想事情的嗎?”

右軒先生白了傑克一眼說:“你一個洋鬼子懂什麽?還要連我都不相信。要是你不是綠嬌嬌的老公我才懶得跟你說。那個壽頭姓伍是不是?”

(紅塵說:江湖隱語中壽頭指中了老千計的受害者。)

傑克點點頭右軒先生又說:“這個風水局就是為了針對他的命局而設處處見到五這個數字代表那壽頭然後極力用其他數字去打破和迷惑這個五比如他門前的風水局就是左右各有五條蛇。按風水紫白飛星來算二十三除去九餘下五二十三其實和五是同屬土性的五數加一位叫進神是吉位減一位叫退神是凶位;他們先用二十三引伍老板入局然後在倉庫裏再布下破五之局最後從退神凶位離開從風水上布置得天衣無縫。”

“喔!我聽嬌嬌說過……”傑克好象恍然大悟的樣子右軒先生挺不耐煩地叉起腰看著他想說什麽:“嬌嬌說用風水幫助人的時候要用吉神方位可是打殺和陰謀的事情就要從凶位下手才能成功……可是這樣伍會死在二十三號倉庫裏麵嗎?”

右軒先生聽到傑克的問題稍微順氣一點心裏想:這種問題才有點水平嘛。

“如果洋行的邪局沒有破解伍老板這麽貪心肯定死在這裏他一死了沒人報官又死無對證正是對方想看到的結果。可是現在洋行的殺人風水破解了一半他不會在裏麵死掉的最多隻是半死。”

傑克咬著煙頭嚅動著嘴唇說:“死了一半的話也要不少藥費吧……”

右軒先生一臉冷漠地說:“保住性命和半副身家了還想怎麽樣?小心二十二號有人出來了。”


(一九九)右相執法


從二十二號倉庫的大木板門上開出一個小窗一雙眼睛從裏向外看了一下但是門並沒有打開。伍俊生進入的二十三號倉庫門卻嘩啦一聲拉開了從裏麵跑出來一個保鏢向著坐在門外的馬車裏躲雨的兩個保鏢大喊:“出事啦快進來幫忙!快!”當兩個保鏢從車上抽出短刀衝進二十三號倉庫二十二號倉庫的門突然打開六個人魚貫而出分成兩隊各奔南北一瞬間消失在人群中。

傑克和右軒先生躲在對麵倉庫屋簷下看得真切向東走的三個人是德國商人和兩個穿短衣的男人德國商人手裏提著一個皮箱他們和一眾挑夫人流一起向貨運碼頭的大門擠出去;向南走的三個人以穿著長衫馬褂的中國翻譯為他兩手空空走在最前麵身後兩個短衣漢卻一起提著一個用布蓋住的竹籮筐。

傑克飛快地注意到一張熟悉的臉這張臉棱角分明腮骨突出使臉形呈有力的方形這人正是和綠嬌嬌兩度交鋒的風水邪師趙建。現在趙建身穿倉庫保鏢的短衣頭上蓋著竹笠遮住臉部的上半截可是下半截臉部的腮骨特征太明顯在傑克細致的觀察力下無所遁形。

趙建和另一個短衣漢一起提著籮筐急急腳緊在翻譯身後三個人快步擠進挑夫隊伍走向碼頭。傑克扔下手中的煙頭用手向下拉低牛仔帽幾乎和右軒先生一起跟向趙建。右軒先生手上打著傘身形輕快地閃過幾個抬大麻袋的挑夫跟到傑克後麵說道:“你也看出來哪一隊帶著錢了挺聰明的嘛。”

傑克的眼睛不敢離開那三個人他頭也不回地說:“你早上還說我是蠢貨。”

“這些隻是小聰明你老婆的東西你還不是一丁點都沒學到。”右軒先生說話時嘴上兩道白胡子一跳一跳。傑克對右軒先生這種不客氣的話有著天生的適應和親近覺得他象一個苛刻的老教授總是關切地罵著自己的學生傑克嘿嘿一笑問道:“你是怎麽看出錢在這一隊?”

“小鬼子還考起我了傻子都可以看出皮箱輕籮筐重老千出手絕不會傻到接人家一箱錢就用那個原裝的箱子帶走這是用膝蓋都能想出來的事。你又看出什麽了?”

“我認識趙建左邊提籮筐的保鏢就是他。”右軒先生一聽趙建的名字伸手就抓住傑克的手臂傑克腳步絲毫沒有減慢地接著說:“趙建就是雞啼嶺破十麵埋伏的壞人後來在韶州府布風水局害州官被我們識破了不是被嬌嬌識破了還打了一場大仗。”

正在說話間趙建和其他兩個人已經走到江邊很快上了一條準備好的小船小船上有油布頂篷看不到裏麵的情況。可是傑克和右軒先生也有船可上原來格林號遠洋商船已經由大約翰指揮停在白鵝潭中間一隊黑人水手劃著救生艇靠在碼頭邊正等著他們。

右軒先生上船後舉著傘坐在一群黑人水手中間眼神冷若冰霜地看著趙建的船離岸。傑克對水手們說:“全前進把那條小船在白鵝潭中間攔下。”可是右軒先生卻說:“不!遠遠吊在他們後麵我說攔下來的時候才貼上去。”傑克意識到右軒先生這樣做的目的是離開官兵眾多的市區下手分明是要致趙建於死地他對右軒先生說:“趙建犯的是詐騙案在這裏抓住趙建可以馬上交到官府審判伍也可以拿回自己的錢這樣才公正。”

右軒先生臉色一沉說話的聲調氣勢和剛才聊天時完全不同:“傑克兄弟你是洋人也是洪門的老朋友你這樣說我不怪你。我現在要告訴你這裏是漢人的地方我們的官府不是清狗天下有公正但不是由清狗去裁定而是由我們。”

傑克馬上知道剛才說錯話了右軒先生是洪門的右相洪門一向以明朝正宗自居以反清複明為大任在他們眼裏清朝政府隻是侵略者這個政府不受洪門中人的承認當然也不會承認清朝的法律和審判。

救生艇不緊不慢地跟著趙建的小船那小船顯然現了有船從後跟蹤於是越劃越快。但是救生艇上有兩排八個黑人水手趙建那隻有兩支長櫓做動力的小船根本不可能逃脫。天色很快暗下來兩艘船一前一後從珠江進入彎曲的內河傑克知道趙建想趁夜幕上岸潛逃。

救生艇剛進入內河口右軒先生大喝道:“全前進馬上把趙建攔下來。”於是眾水手吆喝起號子奮力劃船救生艇象炮彈一樣向趙建的小船衝去傑克拔出左輪槍指住前麵的船大聲叫道:“馬上停船把錢交出來饒你不死。”

趙建的船被傑克追了足有半個時辰搖櫓的梢公一路加下雙手已經累得抖本想進入內河找個地方上岸逃跑可是船還沒有靠岸就被突然追上他回頭看到後麵的船上有大群鐵塔一樣的黑人船頭一個洋人用手槍指著自己嚇得撲通一聲跳入水逃命船馬上慢了下來。

救生艇追上小船側麵兩船並排的時候小船的布篷突然掀開伸出四支短洋槍近距離向黑人水手和傑克開火。可是黑人水手們萬裏漂洋來到中國也不知經曆過多少風浪和惡戰就在篷布掀起的同時四支船槳配合默契地從水裏挑起向洋槍打去兩船之間頓時響起一片槍聲直打得煙霧彌漫。

槍雖然開火了卻沒有打傷黑人水手隻見拿槍的手被船槳打傷槍也被打落水裏。槍聲剛停四支船槳在一片英語叫罵聲中象雨點一般打落把原來就鬆散的船篷打得支離破碎塌下半邊船上的人紛紛抱頭捂手慘叫連天。傑克和右軒先生隨即縱身躍上對方的船頭船尾控製局麵兩個黑人水手跟著跳到船中間抓人。

船篷中段突然響起猛烈的撞擊聲布篷和竹木碎屑向四周飛射出去傑克看到趙建手舞腰刀向布篷和身邊的人亂砍刀法並不高明可是卻刀刀狠毒隻往人的雙手和頭顱砍去剛準備過船的黑人水手躲避不及被刀砍傷摔裏救生艇趙建腳下的三個同夥更是被砍得哭喊著跳進河裏逃命。這時趙建四周沒有支支丫丫的阻礙他從船上撈起一捆帶著撓鉤的繩子單手向岸邊飄出水麵的大樹甩出。

撓鉤準確地搭在水麵的大橫枝上這一招出乎意料的專業老到讓傑克不禁想起擅長用繩鏢的安龍兒。趙建身上背著大包袱左手牽繩右手握刀向三丈開外的岸邊蕩去。這個距離一般人絕對跳不過去右軒先生大叫道:“傑克開槍把他打下來!”同時一腳把船尾的長櫓踢斷第二腳連環踢出把斷出的槳麵射向河麵。趙建還沒有落到河岸右軒先生已經舉著傘跳入河中一腳點在斷槳上重新跳起在空中輕盈轉身後借著傘在空中的浮力準確地落在對岸。

傑克的子彈並沒有留在槍裏當右軒先生象蝴蝶一樣飛越河麵時他瞄準趙建的腳開了一槍趙建落地後見到一個白須白的老人站在自己麵前時可是左腳已經站不起來。

右軒先生快步走近趙建猛喝道:“你就是趙建?!”

趙建一屁股坐在地上連連向後坐手上的刀還是指著右軒先生。右軒先生手上仍打著傘腳尖一彈踢開趙建的刀腰刀飛進草叢無影無蹤。他又問道:“你是風水師?!”

黑暗中看不清右軒先生的臉可是趙建完全可以從語言中聽出那種憤怒和殺氣。他從身上卸下包袱舉到右軒先生正要開口說什麽右軒先生的腳從他兩手中間穿過重重地踢在他臉上。趙建的頸骨無法承受這種重擊頭向後一甩手上的大包袱被右軒先生拿到手中。

傑克叫黑人水手們劃船靠岸過程中隻看到右軒先生不停地拷問趙建每一個問題都會緊接著一記重擊。傑克真是想不到白須白的右軒先生可以有這樣的攻擊力但是他也知道洪門中人固然仗義規矩卻非常嚴厲洪門的人下手複仇絕對沒有私情可講這時要是講些勸架的話隻會火上澆油。

當傑克跳上岸趙建已經七竅流血奄奄一息地仰天躺在地上右軒先生一腳踩在他胸前用油紙傘指著趙建嚴厲地說:“犯我洪門罪責當誅。”說完舉起傘就向他的頭掃去合起來的傘揮在空中象鐵棍一樣挾著勁風這一敲能把人的腦殼打爆。

傑克叫了一聲“別打了”一步跨到右軒先生身邊把他拿傘的手架在空中右軒先生倒也聽話果然沒有力掙脫隻是左手穿到傑克腰間掏出了左輪槍熟練地單手拉開扳機。傑克感到腰間一動知道中計的時候槍聲已經響起趙建的臉上跳現出一個紅點全身一震之後立刻停止了一切動作。

隨著一聲驚呼全部人都在右軒先生身邊凝固了呆呆地看著這個老辣幹練的老頭子。右軒先生提起冒煙的槍管吹了吹:“這槍手感不錯傑克有機會給我找一支。”說完“啪”一聲把槍插回傑克的皮槍套。傑克良久才生硬地放下抱著右軒先生的手眨巴眨巴眼睛吞了一下口水說:“你還要用槍呀?”


(二00)洋人對詩


格林號商船的飯廳裏一整夜***通明大約翰把伍俊生接到了船上散心傑克和右軒先生坐到一堆湊著腦袋談事情。

伍俊生頭上包著繃帶在船倉裏走來走來因為他的體力不是很好運氣也不算很差在黑麻麻的倉庫裏撞牆自殺居然沒有撞上尖角釘子之類的致命物隻是撞穿額頭流了一地血到西醫診所止血包紮後就可以走動了。醫生說有外傷不可以喝酒可是他心情很壓抑喝了幾杯酒之後紅著臉不停地向大約翰訴苦大約翰倒是脾氣好隻管自己愜意品酒耳朵聽著兩幫人說的話不時向任何地方插嘴。

“錢都拿回來了你完全可以重新再來不用太擔心你手上的錢夠你花一輩子傳統生意不能做也可以做點新生意……”大約翰語調平穩輕鬆地安慰伍俊生伍俊生卻說:“你還提新生意?我現在一聽到新貨就怕洋行已經欠債不少這打後還債都不知要做上多久?”

大約翰笑咪咪地說:“不如你到美國開個公司我們幫你辦手續美國西部一直在大開什麽生意都可以做……”

“美國生意好做的話你們也不用來中國了真是頭疼。”

大約翰關心地問:“頭還很痛嗎?”

“是疼不是痛唉呀裏裏外外都痛。”

大約翰分不清頭疼和頭痛有什麽區別他隻好問別的問題:“錢數過夠數嗎?”

伍俊生垂頭喪氣地說:“少了一點算了算了……那個趙建在倉庫裏鉤我箱子的時候真是準啊從梁上垂下鉤子都可以釣到而且還是在燈光全滅時下手。”

右軒先生這時轉過頭說:“身懷絕技的江湖人很多他這一手功夫要千錘百煉才能練出來你算走運了要不是我在洋行破了局可能你一進門他就殺人劫銀鉤子都懶得用。他們一早租下二十三號和前後三個倉庫在二十三號倉裏用箱子布下迷宮又在兩倉之間挖出地道一切都布置得天衣無縫要不是他心術不正還真是一個很高水平的老千。”

伍俊生聽了一點也不開心他現在覺得右軒先生和趙建沒有太大區別不同的隻是一個暗騙他全副身家一個明搶他半副身家。他對大約翰說:“前天晚上你怎麽知道我被騙的?你們見過這種騙局嗎?”

大約翰聳聳肩說:“我沒有說是傑克說你被騙的。”

傑克馬上接過來說:“我隻是說你可能被騙了我們陪你去交割會安全一些。”

“我早就看出來了其實你那時是想搶我的生意。”伍俊生憤憤不平的話引來傑克一陣開心的笑聲。

右軒先生不和伍俊生多廢話他直接對傑克說:“龍兒和不斯文在洪門中的名聲很響了你要找他們走洪門一線最對路不斯文那支小神仙的旗號真真假假在江湖上比龍兒的名堂還要大嗬嗬嗬嗬……”說起顧思文右軒先生的臉上現出前所未有的開心笑容嘴上的兩道白胡子笑得飛起來:“這小子本來也不顯山露水可是做了幾次大生意後他上邊的狀元爺都說他為人精靈辦事有擔待最主要是他這人很夠義氣龍兒跟著他絕對不會吃虧看來我要破例提拔他當翰林不出十年他就可以開山收徒了。”

伍俊生和大約翰都聽得一愣一愣的隻有傑克長期和綠嬌嬌在江湖上行走才知道右軒先生在講江相派吃大戶斂不義之財的事情。伍俊生奇怪地問道:“你們都是狀元翰林?還要做什麽生意?”

右軒先生神秘地對他說:“你不是已經都見識過了嗎?哈哈哈哈……傑克兄弟有個好老婆應該知道我在說什麽吧?”

傑克尷尬地點點頭這時才敢大膽猜想右軒先生就是江相派裏的最高領袖他對付趙建之餘也一同對付了伍俊生明搶伍俊生半副身家對方還無話可說無官可告這種一箭雙雕的斂財法正是江相派的作風。

傑克在右軒先生的幫助下迅從洪門關係網中知道了安龍兒正藏身在廣東中部的英州。右軒先生說也想見一見顧思文和安龍兒叫傑克先出到英州他辦完廣州的公事就去英州和大家見麵。心如火燎的傑克備好馬匹行李槍支彈藥一刻不停直奔英州而去。

從廣州向北三天急行就到了山清水秀的英州小城這座西江邊上的小城被群山圍繞四周的山勢並不是一般所見蜿蜒奔騰而是峰巒突起又柔美動人象天地間一個大盆景這種平常少見的細膩美景讓傑克眼前一亮心裏想道:安龍兒連被清廷通緝藏匿都會找個風景這麽好的地方風水師真是會享受生活呀。再想到自己的女兒也可以在這樣的風景下長大心裏更多了一些安慰。

傑克進了城在一個路邊茶攤坐下讓滿街人都注意到有個高大的洋人來到英城。他在桌麵上給自己倒上一杯茶在麵前放上一個竹托盤托盤四角擺放著四隻倒滿茶的杯子然後埋頭等人來喝。

傑克擺下的是從綠嬌嬌那裏學來的洪門茶杯陣這個陣稱為“患難相扶”是洪門中人行走江湖之前必學的重要暗號。試想人在江湖出事的機會比財的機會多百姓順民有事還可以找官府報案求助反清誌士有事還要找官差來救命就太不妥當了。

茶杯陣擺好傑克的心上下忐忑手指不停地在桌子上敲每一分鍾都象過了一年般漫長。他不知能不能找到安龍兒又不知女兒會長成什麽樣子女兒會不會喜歡自己找到女兒後又能不能再找回綠嬌嬌見到綠嬌嬌後又該如何讓她接受這個孩子很多過去沒時間想的問題一下子湧上心頭。

等了不知道多久他隻見人潮來來去去圍觀的人來了一撥又走一撥隻是沒有人來喝他的茶傑克眼睛左瞄右瞄心裏開始有點毛:不是吧英州沒有洪門兄弟?莫非都讓清廷給剿殺了?

桌子前突然坐進來三個農夫打扮的漢子一邊聊著閑話一邊伸手把托盤裏四個杯子拿起把杯裏的冷茶潑到地上又放回托盤中。其中一個用三個指頭撚起第五隻空杯子放進四個杯子中間傑克心中大喜知道是洪門兄弟來應答了於是一言不從靴子裏抽出匕放在桌麵上。

那個放空杯子的人看到傑克放出一把小刀開口念道:“寶刀出鞘亮煌煌……”這是一句問來路的詩下一句就是“剖紅刺鳳某某堂”對方應該馬上報出自己的堂口。

傑克一聽就傻了這詩怎麽和右軒先生教的不同?原來右軒先生知道傑克不會洪門鳳凰詩和手訣臨別前教了他一詩念出來之前要先把刀放在桌上還叮囑他千萬不要念錯不然洪門兄弟會把他當成奸細幹掉。他抬頭看看那三個人果然目露凶光地等著自己對詩看情形再對不出來就要開始動手殺人了。

傑克不會對這一隻好念自己會的:“此刀生來本姓洪五湖四海稱英雄。有仁有義刀下過無仁無義刀下終。”

那三個人互相看了看又看看那把姓洪的美國匕總覺得不是味道疑慮之下另一個人又開始念道:“鬆柏二枝兄弟眾忠節連花結義亭……”念完後又看著傑克等他念後麵兩句。傑克沒想到在洪門拉個關係都這麽複雜少點文化都不行。當年綠嬌嬌在溫鳳村不是一亮三個指頭就可以通過了嗎?他也用三個指頭撚起茶杯對三個漢子說:“大哥我真的不會背這麽多詩我隻是來找人的麻煩幾位幫幫忙吧。”

三個漢子一聽馬上站起來離桌走開傑克連忙在桌上扔下幾個銅錢拉馬匆匆跟上。直跟到城郊一個小山背後那三個人從衣袖子裏抽出短刀圍住傑克問道:“你到底是什麽人?想幹什麽?”

傑克說道:“我和右軒先生是朋友他讓我來這裏找英州小神仙幾位大哥知道的話就告訴我吧。”

有人說道:“你詩文對不上又不是中國人我怎麽知道你不是洋人派來的奸細。”

“啊?美國會派奸細找洪門?”傑克驚奇地問。

“哼你們洋人幫清狗運物資打洪門把炮船開到西江上開炮還和我們打過仗不少兄弟死在你們的洋槍下。”說話的人挺刀走前幾步傑克拉著馬一邊後退一邊說:“那是英吉利的炮船我們美國可沒有出過兵兄弟你搞錯了。”

三個人慢慢逼近傑克有人說道:“我們才不管什麽英吉利法蘭西這裏是漢人的地方洋鬼子來一個殺一個。”他一說完三個人揮刀撲向傑克傑克從腰間抽出左輪槍晃點著那三個人說:“別逼我開槍一會把官差都引來就麻煩了。”

槍是不能開的這裏距離城裏隻有幾裏地馬上會引來官差;洪門的人也不能殺殺了就不能再找洪門兄弟幫忙做事綠嬌嬌也不好交待了。可是那三個洪門大哥可不管他開不開槍都勇往直前地迎著槍口衝過來傑克隻好用槍管前撥後擋左跳右竄地在刀光中躲閃當他離開自己的馬匹行李其中一人就去拉住馬韁繩看樣子是要搶東西了。傑克一看這還得了馬背上什麽裝備都有被搶了的話自己一個洋人在中國可是寸步難行他大叫道:“停手!停手!你們認不認識右軒先生?我是他朋友……”

一個漢子一邊砍人一邊說道:“我們誰都認識右軒先生就怕他認不認識你別以為報個大哥的名號就可以胡弄我們砍!”

傑克也火了他用力擋開正麵刺來的刀使一招獨腳飛鶴沿中路一腳蹬出厚厚的皮靴踢到對手的肚子上那人痛得癱倒在地。傑克說:“你們要擺茶杯陣我擺了你們要念詩我也念了可是也不能沒完沒了的念呀……喝!你還砍!”傑克閃開另一刀揚手亮掌斜斜砍出一招破排手把另一個漢子劈倒在地:“會背那麽多詩還不如去開個學校當先生……你停下再搞我的馬我可開槍了。”

這時一把聲音遠遠傳來:“別開槍洋兄弟打的也是洪拳五湖四海都是自家兄弟。”

傑克扭頭看看隻見一個高大英俊的青年身穿長棉袍手持一麵黑色長幅旗幟慢慢向這邊走過來傑克一眼認出他就是安龍兒的好兄弟顧思文。


(二0一)真相


傑克馬上收起槍向顧思文跑去給了他一個熱烈的熊抱馬上激動地問道:“文少你是不是和龍兒在一起你們是不是收養了我女兒?”

顧思文也激動得說話都有點抖了:“是啊是啊小潯長得很高很漂亮了你來就好了我和龍少常說起你們很想念你和嬌姐呢。龍少算出這幾天會有個遠方的老朋友來見麵就是不敢肯定是誰我天天都在市集裏收風等人剛才聽說來個洋人我就知道是你來了我滿大街的找真是你來了好開心好開心!”

那三個漢子原本認識顧思文現在看和事佬出現了刀槍自然要收起傑克向他們一一道歉大家互道“不打不相識”之後顧思文給三個詩人了紅包大家皆大歡喜有禮貌地拱手道別離去。

顧思文說:“快上馬我帶你去找小潯。”

傑克笑得合不攏嘴眼淚不聽話地從眼裏流出來隻會不停地點頭說好說快。

兩人一起上了馬顧思文把傑克帶過幾座小山來到一片黃花菜地。

四周秀麗清新的小山點滿春天的翠綠山間一片菜地黃得耀眼。菜地裏一個高大健壯的青年包著藍頭巾背著一支用黑布包好的手杖在他肩上騎著一個包藍頭巾的小女孩身邊追著一隻白毛黑斑的大花狗。

安龍兒在田野裏象小鹿一樣又跑又跳阿潯在他肩上不停叫著鬧著出銀鈴般的笑聲。傑克遠遠地下了馬把馬韁交給顧思文眼睛定定地看著阿潯慢慢向她走去。顧思文拉著馬站在原地他知道一會將要生的事情他隻有在這裏才可以完全分享。

安龍兒看到了傑克他停下腳步把阿潯從頭上放下來一起站在田野中間大花背也停下來雙眼直直地看著傑克。傑克走近一些可以看清楚阿潯的樣子了阿潯也呆呆地看著傑克似乎有點意外但是並沒有怕生的回避。

傑克一邊向前走一邊仔細辨認安龍兒正麵帶微笑看著自己他的臉比兩年前更輪廓分明秀氣又不失穩重的眼神讓人信任而充滿安全感。身穿長衫腰纏布帶背負雷刺頭帶布巾顯得內斂而英氣勃。他再看看阿潯她穿著一身寬鬆的淺綠色旗袍站在黃花中臉部輪廓看起來象綠嬌嬌也象李小雯站在安龍兒身邊剛好到腰帶一般高。她抬頭看看安龍兒又看看頭戴牛仔帽腰挎左輪槍一身西部牛仔打扮的傑克這個從來沒有見過的奇怪男人讓她有點緊張下意識地用手拉住了安龍兒的手。

這個小動作讓傑克停下向前的腳步他不敢太快走近阿潯怕阿潯見到自己的第一眼留下不好的印象。他不知該如何開始也不知該如何處理不知所措地用雙手抹一把滿是淚水的眼睛用征求的眼神看了看安龍兒。大花背對著傑克吠了幾聲跑前幾步又停下來看看最後向著傑克飛跑過去跑到看清傑克樣子的距離大花背激動地吠起來一跳撲到傑克身上。傑克高興地大聲叫出大花背的名字然後一手摟住它用力揉它的頭和臉大花背在傑克臉上喘著氣一陣亂舔然後咬著傑克的褲腳想往安龍兒麵前拖去可是傑克不敢再前走隻是蹲下來抱著激動不已的大狗。

安龍兒對他笑一笑然後蹲下來把自己的頭巾拉下又把阿潯的頭巾拉下來兩人都露出一頭黃不同的隻是安龍兒腦後隻有一條辮子阿潯一頭長曲卻編成了兩條。安龍兒用兩支手指從背後撈出短粗的黃毛辮向阿潯抖了一下阿潯馬上出格格的笑聲兩手抓起自己那兩條小辮湊過去亂掃一通。

傑克知道安龍兒的意思他也脫下自己的牛仔帽露出一頭金蹲在地上拿著牛仔帽向阿潯遞過去。安龍兒站起來拉著阿潯向傑克走去大花背又跑回安龍兒身邊繞著他們跑了一圈又一圈。傑克越來越看清楚阿潯的樣子她穿著寬鬆的綠色小旗袍仍可以看出是個身材高挑的小美女這一身打扮讓他想起綠嬌嬌最喜歡的布娃娃。

高高的額頭象綠嬌嬌整齊細長的金色眉毛象自己又長又翹的眼睫毛象李小雯深邃的褐色眼睛分明隻有自己的女兒才會擁有高挺的小鼻子尖得象會唱歌的雲雀尖削的下巴和薄唇讓人完全可以想象她說話一定伶牙俐齒。

安龍兒拖著阿潯的手來到傑克麵前單膝蹲下接過他手上的牛仔帽戴到自己頭上對阿潯瞪眼做出一個強盜的表情阿潯又出一串笑聲伸出雙手也要戴牛仔帽。傑克看到戴上牛仔帽的阿潯整個腦袋都扣在帽子下他伸手為她抬起帽沿從帽子下現出一張天使般純潔美麗的臉側著頭向他露出完美得讓人感動的笑容。

阿潯看著傑克伸出手要摸他的金頭大花背舔舔阿潯又舔舔傑克傑克順從地低下頭心裏溫暖得象得到上帝的恩寵。他抬起頭看到阿潯對安龍兒說:“龍爸爸他也是黃頭。”

安龍兒柔和地對阿潯說:“他是傑克爸爸和我們是一家人你看花背哥哥也認識他龍爸爸和文爸爸都認識他他也認識你。”

傑克對阿潯伸出手試探著叫她的名字:“阿潯。”

安龍兒握起阿潯的右手一起伸向傑克的手說:“叫傑克爸爸……”

阿潯看了傑克一會輕輕叫了一聲“傑克爸爸……”馬上笑著摟住安龍兒把臉埋在他懷裏。大花背仍然止不住激動地不時吠叫還把頭伸到傑克的手下拱著要傑克摸它的頭。傑克摸著大花背的頭不住地笑和點頭伸出手和安龍兒緊緊地握著。

安龍兒站起來:“我們回家吧阿潯帶傑克爸爸回家好不好?”

阿潯聽話地點點頭一手牽著安龍兒一手牽著傑克頭上戴著大的牛仔帽一蹦一跳地走在兩人中間帶著他們向顧思文跑去一邊大聲叫道:“文爸爸!”顧思文看到黃花菜地裏牽著手的三個身影竟然覺自己不爭氣地鼻子酸他深深吸一口氣向大家熱烈地大幅度揮起手。

回到家中蔡月為大家做了一頓豐盛的晚餐吃過飯安排阿潯睡下後傑克和安龍兒一起到屋前的大草地上散步。這片草地背山麵水一條小溪緩緩從草地中間彎彎曲曲流過星月下布滿螢火蟲草地裏頻頻傳來蟋蟀聲和蛙鳴。號稱風水小神仙的風水大師安龍先生選的住宅也許不豪華但是一定樸實素雅四神得位水繞明堂。

傑克看到安龍兒長得快和自己一樣高他的肩膀寬厚有力高大的身影背後永遠背著雷刺這是上帝給他的宿命和責任他從十四歲開始就從來沒有放下過一直等候著不知什麽時候來臨的戰鬥這種堅忍和耐心讓傑克深深折服。

他靜靜地聽安龍兒說起那個七月初七的晚上中國神話中牛郎織女一年一度越過銀河相見的一天李小雯死在潯江的點點滴滴。安龍兒細細地回憶不讓自己說漏一個細節把李小雯最後的話一字不漏地告訴傑克。然後他從懷裏拿出李小雯用自己衣服包好的乞巧精品傑克顫抖著雙手接過來輕輕地摸著衣服蝴蝶結和每一朵布花眼淚不停地滴到繡著七彩鴛鴦的小肚兜上。

安龍兒小聲說:“所以……她叫阿潯我想這樣我們永遠都不會忘記李小雯總有一天會告訴阿潯她的媽媽很堅強也很愛她……”

傑克深深皺著眉頭閉上了眼睛過了很久他問道:“小雯葬在什麽地方?”

“因為兵荒馬亂我在當地深山選了一卦沒有人可以找到的風水好地安葬得很好你放心這裏有一張地圖你可以按地圖找到……”

“龍兒謝謝你……我……”傑克紅著眼睛對安龍兒搖搖頭說:“真的很遺憾……”

安龍兒笑一笑拍拍他的肩說:“我們是好朋友不要說這些話。對了你和嬌姐過得好嗎?給我說說你們的事怎麽隻有你來了嬌姐不和你一起來嗎?”

傑克讓自己平靜一些之後也向安龍兒說起兩年前在思旺鎮分別後的經曆說到一起走私軍火時安龍兒嗬嗬笑著說“這正是嬌姐的本色”可是說到太平軍和清軍大戰時安龍兒卻擔心得連連追問然後怎樣。當傑克說起和綠嬌嬌在永安州分手前的對話安龍兒側著耳朵細聽然後又叫傑克從頭到尾再說一次。

傑克說完兩次歎了一口氣說:“我愛她我一生中隻愛過她可是想不到她不願意接受這個孩子……”

安龍兒咬著嘴唇緊皺著眉頭想了一會擺著手對傑克說:“你剛才說嬌姐給過李小雯一道水龍神符?我為李小雯洗身下葬時在她全身都找過沒有見過這道符……如果有這道符在她身上她也許真的可以活過那一年。”

“會不會她騙我們?”

兩個男人對視了一會安龍兒說道:“我覺得嬌姐沒有騙我們她從來不說這種低級的謊那符會不會是李小雯弄丟了?”

傑克突然拿起李小雯繡的七彩鴛鴦肚兜一分一寸細細摸過去摸到一個地方停了下來從皮靴裏抽出匕小心地挑開精心縫好的滾邊從中挑出一小卷黃紙。安龍兒雙手接住打開傑克和他都不禁驚呼了一聲符上的字飄逸清秀天真爛漫躍然紙上正是綠嬌嬌的親筆手書水德龍神符。

兩人刹那間明白原來李小雯知道這道符會保佑自己生了孩子之後想把最好的東西留給阿潯保佑阿潯健康成長於是把符縫到給孩子的禮物裏可是卻沒想到這道符隻對她自己有效對不同八字的阿潯沒有絲毫作用卻讓自己的命運置身於真空的危險之中以至無法和死期抗衡在強大的地理殺氣破壞下準時死於命運的安排。

安龍兒抬頭驚惶地看著傑克說:“我們都錯怪嬌姐了她不是不跟你來找阿潯她是在趕你走不然你會死在她身邊。”

“什麽?”傑克臉上露出一個很奇怪的表情。


(二0二)春光


“水德龍神符續命是天師道法中的上法需要消耗極大的個人內丹呼喚龍神而那一天正是我們捉孫存真的前夜常理來說這樣做非常危險她應該養精蓄銳而不是把丹氣消耗在一個剛剛認識的人身上但是嬌姐為了讓阿潯有媽媽養育還是強行施法先給李小雯續命而且事後從來沒有對我們說。”

聽了安龍兒的話傑克默然無語隻是喃喃地說:“原來是這樣嬌嬌……”

“李小雯的八字殺重身輕弱之又弱……”

“什麽?”不懂古中文的傑克對這些術語一向迷糊。

“你今天聽不懂我說的話就象我當初聽不懂嬌姐說的話也看不懂她的心思這就是嬌姐從來不和我們說她做了什麽事、為什麽這樣做的原因。殺代表女命中的丈夫和男人命中殺太重的女人會被男人壓迫欺淩在運氣很差的時候還會因為男人而死……”

傑克恍然大悟地說:“所以嬌嬌任由小雯跟女子宣道會生活如果她和我們一起生活隻要身邊有男人就會破壞她的命運是不是這樣?”

“是幾年來李小雯一直在女營裏生活才得以平平安安如果不是老天推著她到廣西金田不是她自己把水龍符縫到給女兒的禮物上她真的有可能闖過命中一劫……不過我想說的不是這個隻是從這件事想到嬌姐的命……”安龍兒說到這裏停了下來他低下頭雙手捂著臉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傑克可以聽出他的呼吸輕輕顫抖象在極力壓抑自己的情緒。

安龍兒一轉身背向傑克看著遠方山影上的新月說:

“我們人人都想著嬌姐可以算出別人的命象無所不能的神仙她沒有做出我們心目中的事我們就會責怪她可是從來沒有人去想過她的命……在命理學中有生離死別一說如果夫妻到了相克的年份就是緣份盡的時候有幸的人夫妻分離天各一方不幸的人就會死去一個隻留另一個孤獨地活下去。如果一切都是命那麽今年就是嬌姐的克夫之年在生離死別之間她會選什麽?”

傑克的腦袋一片空白茫然地想了一會說:“為了讓我活下去嬌嬌趕我離開她身邊是不是?”傑克搭著安龍兒的肩讓他轉身看著自己安龍兒又用雙手擦一擦臉才轉過身看著傑克表情依然平靜堅毅。

“我一個人活著有什麽意思!”傑克控製不住說話的聲音這句話在曠野中傳得很遠。馬上他又壓下聲音說:“我要帶阿潯回去找嬌嬌。”然後他緊緊閉著嘴唇轉身就走回家中。

安龍兒一閃身飄到他麵前雙手緊緊扣住他的肩膀說:“傑克不要走嬌姐不想你回去。”

傑克的臉扭曲著雙手用力一展撥開安龍兒激動而憤怒地說:“她是我妻子我們死也要死在一起!”說完又快步向屋裏走去。

安龍兒一伸手拉住傑克說:“嬌姐不想你死你偏要去送死你有沒有想過讓她安心一點!”

傑克用力甩動手臂想脫身但都被安龍兒化解了力道情急之下把安龍兒拉到身邊抬膝向他胸前撞去。安龍兒沒有閃開胸前承受了沉重一擊傑克沒想到安龍兒會這樣愕然地停下動作大聲說道:“你幹什麽!我自己想去死行不行!”

“不行!老天要你死你就乖乖地去送死你就是認命!”安龍兒的聲音和傑克一樣洪亮引起了屋裏的注意顧思文和阿潯的房間同時亮起燈光。

傑克沒有再試圖掙脫他搖著頭壓低了聲音語氣依然激烈地對安龍兒說:“龍兒我不能離開嬌嬌我不能一個人活在世上也不能讓嬌嬌孤獨地活著如果這是命我認了我必須回去你明白嗎?”

安龍兒看著傑克的眼睛他的眼裏滿是淚水臉上寫著哀求他越來越明白綠嬌嬌麵對命運的兩難當一個人要死的時候命運會給他一個想死的心這是誰都無法改變的力量。

安龍兒看看屋子顧思文的身影已經站在門前看著他們他把傑克拉到遠一些的地方說:“你是阿潯的父親為了她你也要活下來今年是壬子年水氣旺到極點天下會大亂地理氣候也會大變每個人的命運都會特別波折你今年在嬌姐身邊最危險;明年癸醜年五行會平衡一些那時你們再相見在玄學上也好處理。還有你和阿潯還不熟絡你們要在這裏好好生活一段時間讓阿潯知道你是她的父親。”

安龍兒說到阿潯傑克果然冷靜了一些可是馬上問道:“嬌嬌會有危險嗎?”

“她是風水師我也看過她家的祖墳現在她還有洪宣嬌和洪門兄弟照看著不會輕易有事的……先住下來好不好?”

傑克終於點點頭握著安龍兒的手另一隻手拍拍他的臂膀:“龍兒對不起謝謝你……”

安龍兒輕輕笑了一下放開傑克的手眼神裏露出一絲落寞無奈。

傑克來到家裏之後就成了阿潯的專職保姆因為兩人樣子相似阿潯認為傑克和自己是同一品種的洋娃娃所以很快和傑克成了好朋友上哪裏玩都要帶上傑克。傑克每一天都象在天堂一樣快樂。

阿潯和蔡月睡一間房平常太陽還沒有出來她就起床穿好衣服跟眾爸媽一起練功最近在練功前多了一個新遊戲就是去檢查傑克醒了沒有。她會先用手指捅一捅傑克的臉傑克會揚揚手迷糊地說了些什麽之後轉身又睡。這時阿潯就會走到床的另一邊再捅於是傑克投訴後再轉到前麵阿潯果然不再用手指捅臉而是用手指拉開傑克的眼皮看看傑克醒了沒有。這種檢查方法對很悃的人是殘酷的更殘酷的是每天都要生但是傑克的痛苦換來小天使的快樂他無論如何也不會脾氣隻是讓他明白了這幾個還沒有成親的少年帶大一個孩子的艱辛。

阿潯把時間花在折騰傑克上對其他爸媽的騷擾果然減少了許多這些爸媽當中從骨子裏高興出來的人是顧思文。

顧思文這幾年天天看著蔡月在家裏忙裏忙外洗衣做飯還要帶孩子平常出遠門想叫上蔡月一起去都怕阿潯半夜要找月媽媽安龍兒一個人照顧不過來。現在阿潯會跑會跳全英城六歲的小孩裏數她最高加上來了個永遠不會辭工的傑克爸爸顧思文開始有事沒事就叫上蔡月一起出門開檔買菜洗衣服都天天粘在一起。

蔡月已經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在英城是數一數二的美女。她看到喜歡狗的傑克同樣喜歡小孩子阿潯跟著他讓人非常放心帶孩子的擔子減輕了她也會不時跟顧思文出去玩玩。

顧思文天性樂觀好動嘴巴可以一天到晚不停地說話的確是一個很好的玩伴而且蔡月知道他一直喜歡自己盡管心裏想的不是這個人可是感情卻是實實在在地一天天增加如果現在顧思文突然離開這個家蔡月的心裏會很難受。

安龍兒近兩年開朗了許多可是自己上山尋龍點穴的壞習慣一直沒有改每次出去都帶著阿潯和大花背就算蔡月主動要求一起去他也不會同意時間長了蔡月也不再纏著要跟安龍兒隻是靜靜地等他回家。

這天顧思文說有個地方的櫻桃花開得很漂亮叫上蔡月一起去看蔡月看家裏妥妥當當的就留下安龍兒和傑克兩個男人看家帶小孩和顧思文走出門。

春天的陽光和熙溫暖色彩象從天上潑下來一般可以在一夜之間出現在大地上。為了在這種美景裏和喜歡的人長時間逗留顧思文說翻過幾座山就到不用騎馬。

兩人走了很久顧思文嘮嘮叨叨說了很多話蔡月硬是沒看到櫻桃花。顧思文總說快了快了又翻過幾座小山在山頂上向下看去小斜坡上種了大片比人高一些的櫻桃樹。顧思文說:“看就是這裏。”

“花呢?”

“沒有花嗎?”

“你什麽時候看到有花呀?”

“上個月。”

蔡月氣鼓鼓地說:“去死吧你上個月還可以問人要過年紅包呢。”

顧思文不還嘴從背上解下包袱找出一個水囊打開遞給蔡月:“喝口茶我們再找。”

蔡月白了顧思文一眼叉著腰喝了兩口剛放下水囊麵前就出現了杏脯蜜餞原來顧思文背上背的全是零食。走了一段路是有點餓了蔡月接過蜜餞又往嘴裏送。顧思文突然指著遠處說:“哎你看樹上有櫻桃了。”

蔡月聽到這話眼睛一骨碌沿顧思文的手指看去隻見在茂密的綠葉下羞答答地露出紅豔豔的成串小果子。“啊!這就是櫻桃呀!”廣東並不盛產櫻桃在英州地帶櫻桃也不多見蔡月更是從來沒有見過樹上的櫻桃這一見之下自然驚喜萬分她把水囊和杏脯向顧思文懷裏一扔就向山坡下跑去顧思文懷裏抱著一堆雜物手忙腳亂地跟在後頭。

兩人跑入櫻桃樹林立刻被櫻桃果子包圍住陽光從樹葉間透射到紅色的果子上美得嬌豔欲滴。蔡月從樹上輕輕摘下一顆櫻桃在衣袖上擦一擦小心含入嘴裏咬開慢慢閉上眼睛品嚐那股新鮮甜美臉上全是滿足和陶醉。顧思文在旁邊近近地看著蔡月隻看得唇幹舌燥嘴巴不自覺地張開合起來後咽下一口口水。

蔡月睜開眼睛看到顧思文傻傻地看著自己她摘下另一顆櫻桃很快地送到顧思文嘴裏然後笑著看顧思文的表情。顧思文象魚兒上鉤一般一口咬住櫻桃前所未有的幸福感讓他的眼睛直直盯著蔡月嘴巴不停地嚼動覺得自己感動得辮子都麻了。


(二0三)大軍壓境


蔡月看著顧思文傻傻的表情嘻嘻一笑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顧思文看得心裏頭撲通一跳。蔡月伸手又去摘櫻桃往嘴裏送:“好吃吧我還要吃……嗯好甜好甜……這是誰種的我們買多些回去給他們吃好象阿潯還沒有吃過櫻桃呢……”說完就想走下山坡找櫻桃樹的主人。

顧思文一手拉住蔡月說:“小聲點找什麽找呀你腦殼裏那勺豆腐花怎麽想東西的?快摘吧摘完就跑了……”他嘴上一邊說一邊手腳麻利地打開包袱把裏麵的鹹雜零食扔到地上不停地摘櫻桃往裏麵放。

蔡月還想說這樣幹不行顧思文伸手向她腦門拍了一下:“還說快幫手摘。”蔡月雖然不喜歡顧思文老是奚落她平常這樣的情況一定會打起來可是現在兩個人在偷東西要是在這裏打可會被主人家現隻好忍辱負重幫忙摘櫻桃。

櫻桃很快塞滿一個包袱顧思文脫下長衫在袖口衣角打了幾個結做成一個更大的包袱蔡月看到顧思文偷東西上癮了扯著他的衣袖擔心地說:“快走了你偷那麽多幹什麽一會被人家現就慘了。”

顧思文把裝滿櫻桃的包袱往自己身上一背把長衫鋪到蔡月手裏一邊往她長衫桶裏放櫻桃一邊說:“你不幫手可不要在這裏添亂啊……我摘我摘嘩這串大再摘一串。”

一把雄壯的聲音突然劃破寧靜的山穀:“你地做咩呀?咪走啊!”

蔡月平生沒有偷過東西本來已經心理壓力很大被人這麽一嚇唬禁不住驚叫出來抱著手上的櫻桃沒頭沒腦地轉身就跑。顧思文馬上一手拉住她站在原地自己蹲下來從比較稀疏的樹幹高度瞪大眼睛四處看按他的經驗馬上按原路逃跑可能會被截住退路人贓並獲所以搞清楚來人方向再順著逃跑才是正路。

“你地係邊個?捉賊啊!”從櫻桃樹叢中出現一個農夫向他們跑來手裏還拿著一把小鋤頭。顧思文迅判斷出敵我強弱和逃跑路線拉起蔡月就向山坡上跑。蔡月一隻手被顧思文拉著另一隻手裏抱著他的長衫和櫻桃心慌意亂完全不知道方向隻知道盡快溜走不要被逮住。

“慢點慢點櫻桃全都掉了!”蔡月一邊跑懷裏的櫻桃一邊往地上掉。顧思文回頭一看:“嚇!你還抱著呀比我還狠快扔掉吧不然跑不掉了。”他說完伸手從蔡月懷裏抓了一把櫻桃往嘴裏塞。手背擦過溫暖柔軟的身體顧思文的世界一瞬間充滿了少女的味道山花爛漫得要墜落地上天空晴朗得飛入太虛。

蔡月沒有放下顧思文的衣服她也不知道櫻桃有沒有掉到地上隻是一味把他的長衫抱在懷裏任由這個似乎永遠在自己身邊的人牽著手在這種恐慌的時候從手心傳來的溫度和濕度讓她感到真實的安全被他拉著手一直跑下去應該會越來越讓人放心吧。

以他們兩人的功夫早就甩掉了身後追趕的農夫可是他們仍在向前跑兩個年輕的身影在山野間笑著跑著紅豔的櫻桃灑落一路天地間似乎隻有這兩個快樂的人。

跑過幾個山坡雙手仍然牽著顧思文和蔡月跑到沒有力氣才停下來兩個人氣喘噓噓地看著對方紅的臉都一起笑得彎下了腰。蔡月還抱著顧思文的長衫兩人的眼神開始互相凝望汗水把身體的氣味彌漫到四周讓兩人無法抗拒地接近。顧思文的手慢慢環抱在蔡月的腰間蔡月輕輕把頭靠在激烈起伏的胸膛。

時間象過了很久天邊已經飄出晚霞顧思文一直閉著眼睛把臉貼在蔡月烏黑柔亮的頭上溫柔地問道:“你那裏還有櫻桃嗎?”

“掉光了。”

顧思文把手伸到兩人身體夾住的長衫裏摸了一會摸出兩顆櫻桃亮到蔡月麵前蔡月開心地笑起來把其中一顆咬在嘴裏。顧思文把另一顆櫻桃放進自己嘴裏嚼了幾下說:“小月……”

“嗯?”

“我們年紀也不小了……”

顧思文一說完蔡月馬上用雙手推開他把長衫往他臉上扔去:“你才年紀不小呢。”然後轉身跑回家中。

兩個人回到家裏看到來了幾個客人安龍兒和傑克在廳中陪坐中間一個白辮白胡子的精瘦老人尤其顯眼他身邊還坐著兩個年輕人大家麵無表情氣氛凝重。顧思文一見那老人就跑上前彎腰拱手大聲說:“給大師爸請安你親自來啦。”

來客正是洪門宰相右軒先生他並沒有站起來隻是對顧思文點點頭說:“這小子越長越英俊了咦?臉泛桃紅走桃花運了?”

安龍兒也看了看顧思文和蔡月的麵相:“是啵你們要結婚啦?”

蔡月害羞地笑著說:“誰說要結婚了等年紀大了再說吧這是剛摘回來的櫻桃大師爸快吃。”放下櫻桃後就拉著阿潯進了房間。大家都聽出蔡月話中有話一起會心地笑起來氣氛頓時輕鬆了許多顧思文也陪著大家嗬嗬傻笑。

顧思文擦把汗坐下來知得右軒先生這次來並不隻是看望徒弟和傑克還帶來了非常重要的消息:今天他經過花縣看到大隊清軍集結在芙蓉嶂軍隊一到就把方圓十裏的山區居民全部關押重兵封鎖了芙蓉嶂前的芙蓉鎮。芙蓉嶂一帶人煙稀少洪門反清活動並不活躍又是廣州清軍隨時可以控製的區域清廷一向不急於鎮壓。對這次無端端的大軍壓境右軒先生本來並不關心可是安龍兒提到洪秀全的祖墳在芙蓉嶂兩人思前想後都認為隻有一個可能就是清廷為了瓦解太平軍起義由國師府出手擊破洪秀全的祖墳。

右軒先生說:“洪秀全的太平軍在廣西一帶作戰無暇顧及廣東戰局更不可能兵保龍穴;洪門和太平軍都是反清義軍我們洪門不會致之不理再說長期遊擊消耗清軍戰力也是洪門戰略之一所以我剛才已經出加急密令調派附近山堂的人馬向芙蓉嶂進。”

安龍兒說道:“我在這裏等了兩年等的就是這一天右軒先生我想事不宜遲吃過飯後我連夜趕去芙蓉嶂。”

顧思文興衝衝地說:“龍少我們可是憋很久了我還沒有打過大仗這次也讓我顯顯威風。”

右軒先生點點頭說:“嗯我也和龍兒一起去先看看清軍的布陣才好調配各山堂人馬。龍兒參加過五蛇下洋穴的下葬知道龍穴在什麽地方進山時你帶路我們一起對付國師府。”說到這裏右軒先生冷笑兩聲:“哼哼我也想看看國師府有多少能耐破這個風水局。”

傑克說道:“五蛇下洋是嬌嬌葬下的龍穴我也和你們一起去龍兒知道我槍法很好一定可以幫上忙。”

右軒先生見識過傑克的槍法他正等著傑克自告奮勇一聽傑克這樣說接口就說好。安龍兒卻馬上製止:“傑克不要去你和小月在家帶著阿潯你不能有什麽危險。”

“我會有什麽危險我從美國西部打到這裏又在太平軍裏打過仗最有經驗的人就是我了。你們都沒有打過大仗吧嗯?”

顧思文卻和安龍兒一個調地說:“你女兒是我們全部人的女兒寶貝著呢小月一個人怎麽照顧得了?你是阿潯的親爸你要看著我們的女兒順便保護好小月別以為這事簡單要是清軍來攪我們的老巢我怕你還頂不住呢?”

右軒先生是老人家什麽事都明白聽出點味道後他也拍拍傑克的肩說:“兄弟這次就算了我們每個山堂有幾百人合起來上千人馬不會出什麽事的我不是信不過你的功夫可是小孩子也不能扔下不管別說你的小金毛了就是小月有什麽事阿文也不會放過你你在家守著也很重要等我們回來就是了用不了幾天。”

傑克想了一下覺得大家說得也有道理於是說道:“那好我留下來看家保證你們回來看到每個人都平安。龍兒我帶來一支馬槍我給你帶去用吧。”

安龍兒笑了笑說:“多謝了槍是你最擅長的武器你在這裏要是有危險少不了用槍而我如果和安清源交手一定是近身接戰快進攻的話根本來不及用馬槍。”

右軒先生也說道:“對戰場上到處都是火槍如果要用我們會找到的家裏的槍倒是不太夠用所以你自己留著要是家裏有事小子們都沒心情打仗了有你看著家他們沒有後顧之憂才可以象小老虎一樣勇猛殺敵。”

右軒先生一番話說得傑克樂嗬嗬的於是大家一起到城裏吃過飯傑克帶著大花背、蔡月帶著阿潯先回家其他人星夜騎馬向芙蓉嶂奔去。

眾人在山路上急駛一夜到達芙蓉嶂附近已經天色微亮。他們來到一個小村前右軒先生在一棵大樹洞裏摸出一張小紙條看完後撕得粉碎扔掉然後對大家說:“清軍集結在芙蓉鎮和西山瀑布一帶大約有四個營二千人四周全都封鎖了現在不能騎馬衝進去但是武功好的話可以一路摸哨殺進去先到洪家祖墳看看情況。”

大家都點點頭安龍兒說:“我可以潛進去文少跟著右軒先生在這裏就行了。”

顧思文捂著嘴笑了兩聲:“哼哼龍少你真是客氣不如你和大師爸在這裏我自己去幹掉安清源。”

“洪門是顯英雄的地方嗎?不要廢話了我和你們一起去。”右軒先生的胡子提了一下罵道:“毛都沒長齊充什麽大頭鬼……”然後他又對身後的兩個年輕人說:“小四小九過來你們去叫淩十八軍和邱二嫂軍準備一下……”右軒先生在兩人耳邊說了一通小四和小九領命後分頭騎馬離開。顧思文也在安龍兒耳朵邊說:“這老鬼以為現在是三國演義自己是諸葛亮上身說話鬼鬼祟祟搞得好象很神秘的樣子。”

“你們鬼鬼祟祟的說什麽!”右軒先生突然聲音洪亮地喝問把顧思文和安龍兒都嚇了一個哆嗦。


(二0四)深入敵陣


顧思文衝口而出搪塞道:“我想尿尿。”右軒先生跳下馬說:“兩個一起去尿完了綁好馬在這裏我們走進去。”

安龍兒莫名其妙地問道:“我不急也要去嗎?”

“也要戰前鬆一鬆可以冷靜頭腦穩定情緒。”右軒先生身邊沒有士兵把他們兩全當成了下屬來指揮兩個隻好乖乖走到一旁解決問題然後找個山穀把馬藏好三人沿著龍脈快捷地向龍頭方向滲透。

芙蓉嶂是大片山區山裏的小道起伏縱橫四通八達要在山區裏設伏兵截擊是極為困難的事。龍脈不是一般將領可以看得出來的地形隻有真才實學有經驗的風水師才可以一路尋龍而去同時斬龍要在龍脈之上實施安龍兒必然會沿龍脈一路摸索而去所以龍脈之上會遇到多少阻擊就可以判斷出布陣之人是誰。果然在入山後的第一個龍背起星的平頂山頭就現了清兵蹤跡。

右軒先生閃在樹後小聲對安龍兒說:“這一場果然是風水戰我還沒有和會風水的清狗打過仗這一次看來可以過足癮了。”

安龍兒也小聲說:“對方是清朝國師很厲害的人物……”顧思文蹲在地上插嘴說:“他叫安清源幾年前就和我們打過了他成天想斬廣東的龍脈……哎呀。”安龍兒一腳踢到顧思文屁股上顧思文馬上現說漏了嘴。

“斬什麽龍脈龍脈可以斬的嗎?他不是要破洪家祖墳嗎?”右軒先生現兩個後生有事瞞著他生氣地瞪著顧思文。顧思文貓著腰不敢抬頭安龍兒隻好解釋道:“安清源是要破洪家祖墳不過他也有斬龍脈的獨家風水嘿嘿……”安龍兒幹笑兩聲給自己解解窘右軒先生可不放過他馬上追問道:“天下有斬龍脈的風水術?隻有安清源會用嗎?”

安龍兒不會說大話可是又不能說出《龍訣》的秘密他為難地撓撓頭說:“是有這種風水術反正他是會用斬龍風水。”

右軒先生用手指在安龍兒胸口狠狠地捅了一下:“你這黃毛仔一說謊就眨眼睛你肯定會斬龍術看你臉上的刀疤就知道經曆過不少事為什麽不去斬滿清的龍脈?斷了清狗的龍脈就不用死那麽多漢人來反清複明回去後你給我講清楚這件事。”

“我……我也不會斬龍……”安龍兒無辜地分辯著嘴巴被右軒先生一把捂住他們現有一個清兵注意了他們藏身的樹叢正招呼其他人慢慢試探走過來。

右軒先生用手指頭點了點顧思文的頭頂顧思文向上麵亮出四個指頭。右軒先生看看安龍兒用食指在唇上點一點然後做了一個用掌打昏的動作又向樹頂指一指安龍兒馬上會意從大樹背後縱身而上。那四個清兵看不到有人卻聽到衣袂飄動的聲音馬上向他們藏身的大樹跑來一邊喝道:“什麽人?快出來!”

從大樹上無聲無息地刺下一道紅線正是安龍兒的獨門暗器紅線金錢。跑在最後的士兵突然現自己脖子上一緊覺得皮肉很痛可是喉嚨裏卻叫不出聲音隨即腦後受了重重一擊。在視線全黑之前他看到前麵的大樹後閃出兩條黑影掠過三個同袍一個高挑的年輕人咬牙切齒同時向兩個士兵的脖子出掌打去精瘦老頭吹胡子瞪眼睛直接出指先向其中一人點擊還以更快的度把另外兩人都點了一遍全部人立刻靜悄悄癱倒在地他腦海裏閃過一個念頭見鬼了。

右軒先生和兩個後生把四個暈倒的清兵綁好三人都換上清兵的衣服就聽到山頭上有士兵在叫:“那邊怎麽樣有事嗎?”

顧思文大聲叫回去:“沒事我們先到處巡一下一會就回來。”說完後三個人從山頂看不見的位置向下一個龍脈星頂潛過去。

他們穿著綠營軍的皂色軍服手握長槍腰間配刀從龍脈旁邊的山穀排成一行快前進。安龍兒對右軒先生說:“想不到右軒先生還會點穴真是厲害。”

右軒先生吹一吹胡子說:“這種雕蟲小技不值一提隨便什麽人認幾十個穴道再練上幾年都可以做到成為一人敵十人敵都不難難的是成為萬人敵。”

顧思文轉過頭說:“大師爸帶兵打仗可厲害了龍少有機會要跟大師爸學點東西。”

安龍兒聽到隻是笑一笑他並不喜歡打仗也不認為萬人敵有多威風要是天下太平萬人敵又有什麽用呢。右軒先生沒有看安龍兒可是他從安龍兒的反應中感覺到這個年輕人並不熱衷戰鬥他隻是不明白這樣的人如何可以練出一身如此強大的武功。

很快見到下一個龍脈星頂山頭不走上去便不知道是否會在這裏下手斬龍安龍兒等人放慢了腳步沿龍脈小路慢慢向前走。山頭上駐紮著清軍還搭出一個龐大的布城安龍兒頓時提高了警惕布城中完全有可能布下斬龍之陣。

(紅塵說:布城是古代作戰的常用器械用竹木搭出四麵牆壁後在外麵圍上畫著城牆磚頭花紋的厚布幕遠遠看去象真的城牆對遠方的敵軍有迷惑作用近戰可以擋箭又可以設伏兵或是作為中軍帳。)

安龍兒走到兩人前麵帶著隊象巡邏似的向布城走去因為他們穿著全套清軍服裝在大隊士兵來來往往的山頂軍營中並不顯眼。快要走到布城前有幾個軍官從裏麵翻開布幕走出來中間一個中等身材形容猥瑣的瘦臉軍官手裏托著旱煙杆身上披著厚重的皮甲頭上戴著尖頭盔頭盔上豎著一支長杆最頂端還有一撮紅毛這付五品千總的服飾穿在他身上給人一種穿起龍袍不象太子的感覺安龍兒一眼認出他就是國師府大內禦用風水師金立德。

小時候的安龍兒曾經數次從金立德刀下逃脫從來沒有機會了解他武功和風水的真實水平卻總是見他在國師府的行動中出現更不知道他是什麽立場。當年對小孩子手下留情的金立德難保今天不會為執行公務大打出手安龍兒的眼神和金立德對視了一下馬上移開視線帶隊從他身邊擦過。

金立德一看到安龍兒馬上長歎一聲轉身又走進布城。他身邊一個胖軍官問道:“哎?金大人不是說去後山賭錢嗎?”

金立德正要回答他身邊一個高個子軍官突然哈哈大笑叫道:“你們三個站住。”

安龍兒和金立德都同時定住兩人的心沉了下來不約而同看向那個高個子軍官。那軍官嘻皮笑臉地走到右軒先生跟前把頭湊到他麵前看一看然後伸手摸了一下他的白胡子說:“你幾歲了?”

右軒先生爽快地答道:“五十五。”

“我看你都有七十五了。你一個月多少軍餉?”

安龍兒一聽這問題就擔心出事誰知道清兵多少工資呀。可是右軒先生卻柱著長槍挺直腰板答道:“一兩七分。”

“好嘛老兵還特別便宜。”那高個子軍官說完轉身笑著對金立德說:“我們綠營有這麽老的兵嗎?”

金立德走過去拉開高個子軍官說:“張把總你那麽大的官不要和老人家過不去糧餉便宜點湊夠人數總比吃空額的好要不真打起來我們上哪找兵給朝廷?進去進去我有東西給你看……”說完他轉頭對安龍兒揚揚手:“走啦走啦該幹啥幹啥去這邊沒什麽事就去那邊看看走走走……”

安龍兒仍是站著不動眼睛盯著布城金立德從他眼裏看到冷漠的殺機隨即把布城出入口的布幕拉起把軍官們一個個叫進去。安龍兒從這裏看進去布城裏隻有桌子椅子和遮陽的竹篷並沒有奇怪的斬龍平台於是開步沿著布城外圍再向前走。

走了幾步安龍兒聽到布城裏麵有人和他並排走動隨即聽到金立德朗朗的吟誦聲:“欲斬廉貞破貪狼鬼星之下殺機藏。太平何須多殺傷滿朝好漢共輔王。”

一個聲音問道:“金大人真有雅興這是誰的詩呀我怎麽沒聽過。”

金立德的聲音離開了布城圍幕:“你聽得懂的話就是你戴我這頂高帽了給個煙壺你們看看出多少錢?”然後引起一片哄鬧的開價聲。

安龍兒和右軒先生頓時心裏有數低下頭急走離開山頂布城向下一個龍脈星頂奔去。

很快走過金立德那個市場一般的軍營顧思文快跑跟上安龍兒問道:“剛才那個瘦鬼不是在南昆山十字坡那家夥嗎?他念的什麽呀是不是念給你聽的?”

安龍兒一邊跑一邊說道:“他叫金立德是國師府的官我小時候和他多次交鋒可是他總是放我一馬可能他也不滿國師府幹傷天害理的事。他念的詩分兩截前兩句是風水詩告訴我們斬龍在哪裏下手哪裏有埋伏一會去到你就知道了。後兩句我也不懂右軒先生你明白嗎?”

右軒先生老當益壯一邊跑一邊說話氣都不喘:“太平何須多殺傷的意思是他們不想通過打仗推翻清朝滿朝好漢共輔王這句並不是說朝廷裏全是好漢而是說他們要讓滿清的朝廷裏填入大量漢官達到漢官主政清皇虛設的政局說這話就是不想讓我們幹擾他們國師府做事。”

顧思文說:“啊?那大師爸你還幹不幹?”

右軒先生一翻手腕用指頭點了一下顧思文的肚子:“你小子想降清呀人家說兩句你就想縮頭你問龍兒還幹不幹?”

安龍兒跑在最前麵可是一直聽著他們說話他無暇回頭可是馬上答道:“他們幹什麽都好可是不能為了斬龍遺害百姓。”

遠處傳來隱隱的槍聲從零敲碎打到響成一片很快又聽到呐喊聲安龍兒和顧思文知道是右軒先生安排了洪門軍隊從外圍進攻可能是為了從南路引開清軍的注意力以便他們從北路山區進入芙蓉嶂。現在他們隻有三個人外圍的作戰也管不了許多於是隻管向前衝去。

又越過一個波浪形的龍脈水星頂麵前出現一個竹笠形的圓頂山頭安龍兒一攔手上的長槍大家馬上停下來。右軒先生小聲說:“到了金立德說的就是這裏先蹲到草叢中藏起來看看。”

前麵的圓頂山頭上隱約有些人在活動可是看不清楚在幹什麽山下卻看不到有任何士兵出現。顧思文壓著聲音說:“前麵沒有兵我們摸過去吧。”

安龍兒用手按住他:“別動如果金立德說的話是真的這下麵全是伏兵。”

顧思文一臉納悶地問:“金立德說的是什麽呀你們都能聽懂就我聽不懂……”


(二0五)貪狼山


安龍兒蹲在草叢中指著南方小聲對顧思文說:“再過幾個山頭下了山就是湖湖底是葬洪老爺的地方。對於墳墓來說主靠山背後最近的山頭都可以叫做鬼星金立德說鬼星之下藏殺機就是說這裏附近。”

顧思文點點頭仔細看了一下前麵的地形果然看到向南幾個山頭就是一片空曠想必下麵就是湖:“原來是這樣怪名字還挺多的那廉貞和貪狼是什麽?”

右軒先生語氣生硬地說:“又是一個不學無術的和洋鬼子一個樣。”

“大師爸你這樣說就不對了我們江相派一向重視的是拿著人心詐錢財從來沒有人教我看風水我也是剛剛才知道你老人家真是會看風水過去還一直以為你是最大的老千。”

右軒先生曲起手指在顧思文頭上敲了一記響瞪著眼睛說:“我不去劫富濟貧洪門哪來的銀子招兵買馬以後還得靠你們去劫呢。”

“到底貪狼是什麽呀?”

安龍兒正想告訴顧思文右軒先生沉著臉壓低聲音說道:“山形最基本可以分成五行九星龍脈上一串山頭如果能按五行連環相生就可以產生最有福力的龍穴。你看最遠處有一座高大的尖頂山那是火形廉貞山這種靠山主官至三公是風水中最強的福力;眼前這一座高直而圓頂屬於木形貪狼山也是吉山的其中一種更難得正好按五行相生生旺了前麵的火形廉貞山使龍脈生機勃勃所以金立德說欲斬廉貞破貪狼就是說在木形貪狼山上破龍氣……”

“把木頭抽走了火自然就滅唔有道理。”顧思文正在聰明地插嘴就看到廉貞山頂炸起一片驚雷爆炸圍著山尖周圍連環不斷直炸得尖頂向下崩塌尖頂山瞬間變成平頂山。三人不約而同從草叢中站起來身經百戰的右軒先生也語帶驚訝地說:“破風水用到這麽大陣仗看來清狗對洪秀全真是恨之入骨。”

顧思文也同時說道:“廉貞山這就沒啦好在我剛才還看過一眼。”

那邊廉貞山頂還在石破天驚近處的貪狼山頂上又響起一聲爆炸大家都條件反射地後退了半步。這次爆炸和廉貞山上的平頂橫爆不同隻見一道火光挾著碎石硝煙衝上半空仿佛豎起大炮向天空放了一響禮炮高空立刻現出一團紅光山上的樹木青草開始微微震動。

右軒先生急促地自言自語說:“怎麽回事?這是地震的先兆啊。”

安龍兒看著從天空慢慢向下壓的紅光幻變出五彩光芒地麵的震動越來越劇烈氣浪挾著震憾人心的低沉嗚咽聲向他們湧來。他轉身對右軒先生說:“安清源要斬龍了剛才是先往地下打穿龍脈死穴下一步就是殺小孩放靈血灌入死穴斬龍我們必須馬上攻上貪狼山。”

右軒先生冷笑一聲:“哼斬龍脈的風水術也能讓我碰上這輩子總算沒有白活好讓我看看他怎麽斬龍。”說完跟著安龍兒衝下山坡向貪狼山極撲去。

他們三人剛衝下山坡背後就追來大隊清軍原來是金立德聽到爆炸聲帶著士兵趕過來。他手裏還拿著旱煙杆向後招手向著山下大叫:“小的們放箭!全部給我放箭!”他身邊的士兵馬上紛紛彎弓搭箭向安龍兒等人射去。金立德左右幾下推開正在射箭的士兵大罵道:“死蠢!下麵全是樹能射中人嗎?全部往上射把箭吊到對麵山坡上釘死那些反賊!”

安龍兒剛剛衝到山坡底正準備仰麵衝上貪狼山就看到前麵的山坡箭如雨下三人馬上停了下來。顧思文閃到樹後看看前麵的箭雨說:“金立德放的箭全都射過頭了這條粉腸真能搞笑……”笑字還沒說完麵前就有箭吊下來落到地上居然產生劇烈的爆炸嚇得顧思文大叫:“有沒有這麽厲害的箭?”隨即抱頭滾開灑了一身濕土。

右軒先生很熟悉戰場上的各種火器他對顧思文叫道:“不要衝那不是天雷箭是地雷金立德放箭是告訴我們山坡上全是地雷!”

安龍兒大聲回答道:“等不及了山上在殺人殺小孩!”說完後縱身上樹象猿猴一樣跳向另一棵樹想從空中取道上山。顧思文沒有這等輕功他從地上爬起來挺起長槍跳進剛才炸開的地坑中揮槍左右一掃又引前麵兩個地雷爆炸直轟得雙耳嗡嗡作響。

右軒先生大喝道:“閃開!”顧思文回頭一看隻見右軒先生手舉一塊大黑石前衝幾步揮手把石頭向山坡上砸去一串雷爆隨即沿著石頭滾下的路徑兩邊炸起。顧思文和右軒先生伏在地上等地雷炸完抬頭一看安龍兒還在前麵不遠的樹上站著原來山坡上草多樹少沒有繼續向上衝的立腳點。

安龍兒在樹上向山頂看去天空越來越暗這不是烏雲蓋日的黑暗而是從地麵升起的妖異黑氣團團籠罩著貪狼山黑氣中間的五彩光芒不斷遊動不時有紅光從地麵升起竄入半空中的光團。安龍兒盡管沒有見過安清源斬龍的真正情形可是他直覺到這是殺人後的景象每殺一個人就會有一道血光升起。

安龍兒也看到右軒先生破地雷陣的方法他從腰間抽出無明忍刀揮刀從樹上砍下一支手臂粗的大樹枝向地麵拋去頓時引一陣爆炸。爆炸剛停他便跳到那樹枝上雙掌向地麵一插挖出一塊大黑石向右軒先生滾下去隨著大石滾下在右軒先生麵前炸出一條通道。

右軒先生閃開大石和顧思文猛衝到安龍兒身邊安龍兒說:“沒時間了我衝前三丈你們跟上來。”然後從手腕上抖出紅線金錢向山坡上射去回抽紅線金錢入手麵前又炸開一段通道。安龍兒隨即抽出刀左手中指在刀身上一抹劃出血口口念密咒用血在刀身上寫出一道六丁幽冥符一步不停高聲狂呼飛身向上撲去雙手舉刀向前猛斬從刀刃卷起一道黑色旋風向山坡上衝去風起處安龍兒已經從右軒先生眼前消失隻見一片火光和爆炸從山腰直滾上山頂。

顧思文看得張大嘴巴右軒先生笑一笑說:“好小子還有這一手阿文上!”

在連天火光中安龍兒飛躍到貪狼山頂他眼前是一團半透明的黑霧他估計這是安清源作法斬龍時的結界黑霧中是三丈見方的八卦形斬龍台八個小童按八卦方位男女錯落綁在八支木樁上。身穿藍綢長衫狐毛馬褂的安清源在血水橫流的平台上腳踏罡步長劍如銀蛇般挑向站在艮宮的男童喉嚨男童頸上立刻噴出一股鮮血射到斬龍台的地麵沿地上血渠匯入中間的血坑那男童頸一軟垂下頭顱從斬龍台中間竄起一道扭曲的血光飛上半空。

安龍兒全身的血一瞬間都衝上大腦這場麵太瘋狂了他不可能再冷靜的出招更不可能看身邊還有什麽情況畢生的丹氣都從無明忍刀上斬出一條咆哮的黑龍翻騰著撲向斬龍台四周同時響起一片洋槍聲。

安清源根本不看安龍兒他隻管工工整整一步步踏著禹皇罡步一招招使出太乙劍法。當安龍兒的刀斬入黑霧迎麵而來是幾道淩厲的劍氣他沒有抵擋隻是任由無明忍刀以最快的度斬向安清源劍氣刺在他身上沒有任何效果但是他進入黑霧後卻陷入漆黑中。

“障眼法?”安龍兒馬上盤刀護身口念光明咒破解邪法。無明忍刀象風車一般舞動耳中聽到不停的刀劍撞擊聲手中感到三股不同的力道向自己進攻。身邊有三個敵人安龍兒完全可以用護身結界震開對手但如果這裏是斬龍台中央外麵就有八個小孩他們之中還有人生存的話一定無法抵擋自己的結界馬上死去。

安龍兒不能馬上破解對方的結界可是他已經可以看到四周的情況。他正身處斬龍台中眼裏卻隻見一丈外的安清源又向坤宮的女童出劍。剛才是誰在攻擊自己?這念頭剛起馬上被無明刀氣按下去十萬火急之下無暇結界護身更不要說考慮其他的問題他全身心裏隻有一刀最需要斬。

“袈裟斬!”安龍兒大喝一聲無明忍刀斜斬向安清源背後安清源聽到背後刀聲長劍硬生生從坤宮抽回向後輕柔一挑險險卸開安龍兒的刀勢安龍兒在出刀時空門大開肋下背部和大腿連中三刀。

顧思文和右軒先生正沿著雷火衝天的通道衝上山就聽到一片槍聲。右軒先生更加快了度一馬當先飛撲上山他一邊衝一邊對顧思文說:“快上他們上彈藥時有空檔。”兩人翻身站上山頭看到一大團急盤旋的黑霧中安龍兒正在斬龍台上揮刀亂斬四周卻看不到有槍手於是奮力向黑霧衝進去。

剛剛接近黑霧就感覺霧中象藏著萬把飛刀割得全身皮膚生痛肌肉象抽筋一樣緊扯著兩人同時向外摔去顧思文大叫道:“這是什麽妖法……”話音剛落四周又響起一片槍聲兩人團身滾開右軒先生認準一個開槍的火光點騰空而起揮刀砍下去。刀光過處血花濺出一個手上拿槍的人從虛空中出現倒地。

“嘩不是吧還有隱身法!”顧思文嘴上說話腳下不停使出混身功夫揮槍沿山頂一切可能藏人的地方掃蕩過去步疾如奔馬槍挑似遊龍槍尖過處四周的草木紛紛擺動不已。右軒先生大叫道:“不停地跑不要被他們瞄準!”自己滾身落地片腿掃趟在地上卷起一片灰塵沙石不斷向四方八麵亂射。

顧思文看到右軒先生在山頂耍起地趟拳眼睛馬上注視著沙石飛出的情況他看到幾顆小石象在空中撞到無形的身體不合情理地直跌地麵馬上揚手把長槍向那個方向飛去。一聲慘叫之下長槍從空中刺出一個洋槍手右軒先生循聲揮刀斬了個一刀兩段順手撿起對方的洋槍現洋槍已經上好了彈藥。一人上好彈藥一定是全部伏兵都準備好了洋槍右軒先生大叫道:“閃開他們要開槍了!”

兩人馬上同時向不同方向狂奔果然又是一陣槍聲響起右軒先生這次再看準一個側麵的火光點借跑動之力躍在空中轉身開槍還擊。槍打得很準洋槍手在他麵前倒下顧思文拿著一支洋槍飛跑過來摸出屍體身上的火藥袋也舉起撿回來的洋槍向身邊的草叢開火。

他開槍的聲音和火力都特別猛直燒出一行山火春天的草濕氣重著火後隨即冒出嗆人的濃煙。右軒先生一看就明白了洋槍射時要先壓火藥再壓鉛彈可是顧思文隻向槍裏倒進雙份火藥上膛度比其他槍手快得多他隻要用洋槍打出火焰放火燒山無論是煙還是火都可以逼使四周的伏兵現形。看到顧思文如此聰明右軒先生心裏想:江相派的人就是會動腦子這小子有前途。於是也和顧思文一樣在跑動中上足火藥向易燃的草叢開火兩人一起動手很快就點出一片濃煙火海四周紛紛傳來草叢的擺動和咳嗽聲。


(二0六)鬼雄


顧思文追向一個抖動的草堆拋起洋槍轉手握住槍管使足全身力氣用槍托向腰間高度猛拍過去。他計算過了學過武的人看到橫掃的招式一般都會蹲身閃開咳嗽的人也往往會彎下腰他用槍托向中間拍去正好打中蹲下的腦袋。“呯”一聲巨響果然有人慘叫著摔倒在他麵前捂著腮幫滿地打滾看來嘴裏的牙都被槍托打碎了。顧思文衝前一步迎頭補上一腳把那士兵踢暈嘴裏恨恨地罵道:“看你還扮鬼嚇人。”

右軒先生的輕功經半生修煉絕對是真材實料他扔下沉重的洋槍撿起輕便的腰刀象鬼魅一樣在貪狼山頭上橫衝直撞隻要身邊有任何不自然的風吹草動都會被他快刀斬殺山頭上很快倒下數十具屍體。貪狼山的斜坡上還不時響起爆炸聲想必是逃命的槍手在下山時誤觸了地雷。

山頂上很快濃煙滾滾右軒先生和顧思文都咳個不停他們使勁忍住咳嗽再掃蕩一次直到聽不到有其他人咳嗽顧思文大叫道:“大師爸咳咳你沒事嗎?”

右軒先生已經被煙熏得象毒癮作的鴉片煙鬼眼淚鼻涕都流了出來:“我……咳咳咳……沒事快想辦法幫阿龍!”

兩人透過黑霧向斬龍台上看去身上有多處傷口的安龍兒正和安清源翻飛纏鬥可是在安龍兒身體四周卻火花飛濺叮當聲響個不停仿佛幾個人在同時對他圍攻。安龍兒大叫道:“你們快斬斷地上的血渠不要讓血再流入死穴!”

斬龍台七丈外的地麵有一個大坑洞這裏就是安龍兒所說的龍脈死穴一條長竹渠從斬龍台底向那坑洞伸去洞裏有半池血水正慢慢滲入地底從坑洞上升起一線血紅色的旋風刺向天空的五彩光團右軒先生一聽完安龍兒的話飄身飛向運血的竹渠出刀就斬從斬龍台上同時撲出兩個黑色的人影從背後向右軒先生出刀。

安龍兒在斬龍台裏力戰那三個隱身的刀客盡管不能一舉擊殺安龍兒可是刀和力道足以在狹小的平台上纏住他。安龍兒在極短的時間內親眼看著安清源在他們的刀光劍影空隙中連續刺殺兩個小童自己無法騰出空檔施以救援又怕誤殺兒童不敢用最強道法震破斬龍台現在右軒先生引開兩個刀客安龍兒立刻有機會向安清源進襲。

安清源一直不顧身邊生的戰鬥隻是凝神踏罡逐一刺殺小童現在已經刺殺了七個斬龍台上盤旋著死亡的怨氣他隻要最後一劍刺殺震宮的男童處子之血就會帶著邪力斬殺龍脈以芙蓉嶂為中心引起翻江倒海的百裏地震。

安龍兒完全意識到這是最後的時刻他以快刀纏著攔在他和安清源之間的隱身刀客同時咬破自己的舌頭一口鮮血向前噴去前麵現出一張血淋淋的臉他一眼認出此人正是山東快刀6友。事實上當安龍兒殺入斬龍台卻看不到對手自己極有自信的刀卻被對手纏住的時候就已經估計到對手是他。

6友現形後一切優勢盡在安龍兒一方安龍兒看準了6友進步出刀的方向沉下身形以無明忍刀向斬龍台地麵斬去。隨著一聲巨響安龍兒從6友麵前消失他沉入平台底下雙腳一碰到地麵馬上向安清源站立的位置潛去。這一連串動作隻生在安清源的一劍之間當安清源的長劍刺到距離男童喉嚨幾寸之際他腳下的木板突然炸開從他劍下衝出一條黑龍龍牙把長劍咬得粉碎黑龍的雙爪閃耀著精光撕向他的胸膛。

安清源隻覺手上一震整條手臂頓時失去知覺睜開眼隻見漫天黑雪雪中有千道黑光斬向自己全身。他知道這是安龍兒在沒有後顧之憂的情況出的極限功力在電光火石之間一切來不及出的道法武功都是徒然。等死的念頭剛剛冒出他的身體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扯向一旁撞斷綁著童屍的木樁重重摔出斬龍台的黑霧之外。

當他抬頭看去隻見混身浴血的安龍兒攔刀紮馬跨在地洞上擋在幸存的男童前麵正向著一團血霧瘋狂地咆哮血霧之中飛出無數細碎肉塊一直和自己在斬龍台上並肩作戰的6友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斬龍台的另外半邊象被大炮轟過一般灰飛煙滅。

一個月前安清源跟賽尚阿宰相參加廣西永安城圍攻雖然以斬龍兵法破解了綠嬌嬌的禦龍兵法一度成功壓製太平軍的戰鬥力但是最終卻被太平軍從大峒山突圍而出而好不容易爭取到支持自己的賽相卻被鹹豐帝貶職查辦。

對太平軍戰鬥力的重新認識加上政治上的失利都讓安清源下定決心馬上回廣東斬殺洪秀全祖墳龍脈以絕洪秀全的天子之氣。隻有以八方處子之血血祭乾坤後才可以逆天斬龍的邪術被安龍兒救下最後一個男童斬龍就可能會失敗。但是隻要這個男童還在天上的妖光尚未散盡安清源就還有最後一線希望。

安清源立刻雙手尾指相扣拇指尖緊壓中指中節結成生天印口中疾喝:“急急如南極煉魂星君律令敕!”這是天師道法中對付強大對手的煉魂之術被施術的人無論功力多強元神都會被強製抽離身體使身體不能動彈直到施術者解咒或是丹氣渙散才可以回神入舍。

安龍兒以強大刀氣把6友斬成血花卻現自己突然跳升上半空他左右看看隻見另一個自己呆站自己腳下安清源飛身衝到自己身後一掌劈斷綁著男童的木樁挾著男童就向龍脈死穴的血池衝去。他想攔住安清源可是腳下的身體絲毫不聽使喚他想大聲叫顧思文可是他的聲音連自己都聽不見他知道事情不簡單了自己的元神已經離開身體被鎖定在半空之中。

右軒先生那一刀剛剛斬斷血渠血潑在斷口的地麵上身後兩股勁風同時撲到。他無暇回刀救應隻管順勢向前急衝幾步躍在空中回身向風聲響處出刀便刺。對方兩人都是專門為了給斬龍台護法也為了配合6友克製安龍兒的無明快刀由6友出麵從山東請來的一流刀客。右軒先生的輕功和他們不相伯仲可是他們出刀卻比右軒先生快得多轉眼間兩人連斬數十刀右軒先生左支右絀退到山坡邊緣再往後退就是地雷陣右軒先生唯有背水一戰。

顧思文沒有法力殺入斬龍台但足以給右軒先生解圍他從地上撿起幾支上好彈藥的洋槍衝到三人混戰的側麵對著其中的人開槍就打。兩名刀客一輪快攻之後知道右軒先生不是自己的對手現在沒有必要急於和洋槍過不去他們一聽到槍響連忙閃開在顧思文身邊遊走追擊隻等顧思文打完這幾槍就可以從容斬殺。可是一聲巨響打破了他們的計劃安龍兒以極限丹氣斬出無明忍刀不但把6友斬得血肉橫飛也把斬龍台擊毀一半爆破出來的木鐵碎屑把全部人都轟倒在地兩名刀客一直背向斬龍台受到刀勁的直接衝擊被氣浪撞得昏厥過去。

顧思文從地上撐起身體抖抖頭上的沙石卻看到一個奇怪的情形斬龍台上黑霧全消安龍兒呆呆地站在半邊斬龍台上安清源竟然可以順利地從他身後拿下一個男童橫抱著衝向自己麵前的死穴血坑。他試圖爬起來可是全身骨頭都象斷了一般哪裏想動哪裏就痛他咬著牙跪起身體竟然噴出一口鮮血全身軟重新癱倒在地。他從地麵看去右軒先生正從山坡邊緣揮刀撲向安清源。

安清源眼裏隻有龍脈死穴他和同僚做出這麽大的犧牲都是為了這次斬龍那怕還有一絲機會他都不會放棄。他把男童扔進血坑左手抓住他的頭向後一拉男童昂起頭亮出纖細的喉嚨安清源右手並指如劍向下插去隻求這最後一個處子的血可以匯入死穴盡最後努力完成斬龍。

右軒先生的刀及時斬到安清源背後安清源還未刺殺男童就先要自救他右腕一轉劍指出淩厲劍氣刺入右軒先生的胸膛。右軒先生悶哼一聲胸前射出一道血線劇痛讓他全身一震刀跌落地上。可是他沒有向後倒下卻和身向安清源撲去大喝一聲從背後抱住安清源從血坑旁扯出。

安清源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這個白胡子老頭居然有這麽大的力氣他雙臂被右軒先生緊緊箍住一步步向山坡拖去安清源驚恐地現右軒先生是想抱著他一起滾下地雷陣同歸於盡。他想使用道法解困可是雙手卻無法結成手印隻好出盡混身力氣老老實實使出反擒拿極力向下坐馬脫肘撕指破招。

右軒先生盡管不會道法但絕對是拳術的行家裏手這些招式對他毫無用處。安清源坐下馬步他同樣坐下馬步;安清源轉身要甩開用頭向後撞用腳盤摔都被右軒先生一一化解最後把安清源抱摔到地麵呐喊著力卷住對手向山下滾去。

右軒先生親眼看到安清源和安龍兒的戰鬥知道這不是平常武夫可以理解和對抗的境界在胸部被劍氣擊穿的時候他雙眼黑心髒幾乎停止跳動但是他以極強的意誌向安清源作出最後一擊。他知道沒有人能逃過一死七十五年的人生中有大半輩子和清廷戰鬥這樣的人生在看到世間終極風水術之後在血與火中結束是最完美的選擇。

安清源青筋暴突地問道:“你是什麽人?”

“清狗我是洪門宰相九龍堂右軒!”右軒先生一邊說一邊箍著安清源挪向山坡。

安清源聲嘶力竭地說:“我不是清狗!你們想反清複明我們漢官要在朝中爭取漢人主政我們都是為了讓江山回到漢人手中放開我!”

右軒先生收縮全身的筋骨一分一分地勒緊安清源鮮血滲滿安清源的背後他從牙縫裏擠出話:“漢人一定可以奪回天下可是不能讓殺自己的兒童斬自己龍脈的瘋子做漢人的官!”

安清源倒在地上雙腳用力挺起身體把右軒先生壓在身體下說:“洪門反清二百年都不成功是你們戰略上的失敗你們窮兵黷武年年叛亂搞得民不聊生……你們造反害死的漢人不比清廷殺的少……”

“死有鴻毛泰山之別國破家亡之時有誌之士寧可斷頭做鬼雄決不低頭做奴才!”

安清源聽到這番話更加氣急敗壞他急促地大喊道:“右軒你才是瘋子!天下百姓不要做英雄他們要活下去你隻會打仗不懂治國你要壞我大事啦!快放開我!”

右軒先生不再和安清源廢話浪費體力他從鼻子裏一口氣一口氣地哼出聲音象是在力也象是在冷笑。

安龍兒的元神被鎖在空中看到右軒先生和安清源在遍地屍體的山頂死鬥也聽到他們說的每一個字他想哭卻沒有眼淚想叫卻沒有聲音想衝過去結果了安清源的性命可是元神不在身體中卻無能為力他的意識如刀絞一般劇痛地刻上右軒先生說的話:為什麽不去斬清廷的龍脈!

顧思文看到右軒先生的戰法完全明白右軒先生的意圖當他用嘶啞的聲音大叫大師爸的時候右軒先生和安清源一起滾下山坡從貪狼山頂至山腳爆出連環不斷的雷聲和衝天火光。


(二0七)前赴後繼


安龍兒的元神迅回到體內他運動一下四肢身上雖然有多處刀傷但是還可以正常動彈於是馬上衝去看右軒先生滾下的山坡。從上向下看翠綠的貪狼山象被從中劈了一刀焦黑的切口冒著濃烈的硝煙。輕微的地震和空氣中的嗚咽聲停了下來血洞上連接天空的紅色旋風也消失了看來斬龍訣的效力已經停止以目前的情況來看不會因此產生進一步的地震和天災。

安龍兒急於下山尋找右軒先生可是四周全是清軍的伏兵他看到已經有分批趕到的軍隊排成單行沿著標記好的安全路徑開始攻山遠處一直傳來槍炮聲和廝殺聲背後就是金立德帶隊的綠營。就算金立德不出手他旗下的軍官也難保沒有立功的想法現在馬上離開這裏才是正路。他把泡在血洞中的男童拖到地麵檢查過口鼻之中還有氣息脈象健康正常翻開眼斂卻看到瞳孔放大估計是魂不守舍引起的全身鬆馳。安龍兒快解開男童的衣領扣子在他胸前畫出一道回魂符然後以劍指向鼻下鬼宮穴吐氣疾點那男童突然睜開眼醒過來看到麵前有一個混身是血臉上有刀疤的黃頭清兵再向四周看一看後嚇得哭著要找爸爸媽媽。安龍兒沒時間哄小孩他把男童扯到顧思文身邊自己背起昏倒的顧思文用軍衣牢牢綁在自己身上一手拖著又哭又鬧的男童沿著右軒先生滾出來的血路向山坡下衝去。

安龍兒一邊下山一邊高聲呼叫右軒先生這條血路沒有完全延伸到山腳可是看不到右軒先生和安清源的任何蹤跡。是兩個都炸死了還是有人可以逃出生天?如果右軒先生可以活下來那麽一定會找自己如果安清源活下來他一定會撤退。安龍兒已經開始適應安清源的作戰方式他知道安清源習慣層層設伏環環相扣他布下的陣一定會有安全的退路這一點和綠嬌嬌很象。

安龍兒不敢計算右軒先生的生死可是他算過安清源從卦象中得知安清源不但沒有死去而且已經向南越過被炸平了山頂的廉貞山馬上就要下湖從水路離開。安龍兒背著顧思文一手提起男童急追而去。

越過廉貞山再向南就是當年和綠嬌嬌、傑克加上一眾洪門英雄第一次和國師府交鋒的洪家祖墳五蛇下洋穴。山下是寬闊的湖麵四周是五道蛇形入水的山嶺到處都升起打仗燃起的硝煙耳中雷鳴般的瀑布聲和槍炮聲讓沒有時間感慨的安龍兒也無法控製地心潮澎湃。

龍爪形的湖岸上洪門軍隊正和清軍激戰湖上有一條小船向著對岸的清軍陣地飛快劃去盡管相隔幾裏地看不清船上的人可是安龍兒很清楚這個人一定是安清源。再追已經來不及當安龍兒衝到湖邊安清源已經到了對岸清軍也66續續地撤退。

當年葬下洪國遊老爺的湖底生龍口突然炸起連環雷直炸得湖上水火衝天猶如天崩地裂陽光下突然天降豪雨水潑到半山坡上象浪濤撲麵可見安清源早就布好破穴雷陣隻等斬龍之後最後毀穴。這種大規模的連環水雷炸湖平山安龍兒也無能為力隻好勿勿拖著男童背著顧思文躲到安全的地方。

顧思文慢慢清醒過來現自己被綁在安龍兒背後麵前是五蛇下洋芙蓉嶂。他在安龍兒耳邊無力地問道:“大師爸呢?”

“還沒有找到。”

“他不會死吧?”

安龍兒把有刀疤的那一側臉轉向顧思文說:“你也會看相右軒先生出來的時候氣色怎麽樣?”

顧思文有氣無力地回答道:“嗯很好……”

“那就沒事了。”安龍兒一向不懂說謊可是這一次他沒有說出實情。其實當斬龍訣驅動龍神就會產生陰邪結界擾亂方圓幾裏甚至更大範圍的五行氣運任何人的命運都會受到這個大結界的破壞而偏離原本的方向命中陽壽未盡的人一樣可以在這種極端環境下喪生。正如一城之中數十萬人人人命運不同但是兵災來臨的時候就會出現屠城戰禍這時隻要身在城中無論什麽八字命運的人都難逃大劫是同一道理。

“安清源呢?”顧思文的聲音打斷了安龍兒的沉思他回答道:“跑了……”

“放我下來吧我們回去找大師爸……”顧思文掙紮了一下可是身上的痛感告訴他就算下了地可能也無法走動。

安龍兒平靜地對顧思文說:“你別動了現在我還背得動你先找洪門兄弟留個口信讓他們一起找右軒先生然後我們回家……現在山上全是清軍等清軍退了你養好傷我們再回來找。”

顧思文的頭耷拉在安龍兒肩上雙手下垂軟軟地說道:“現在你是大哥你說了算吧。”

安龍兒把救出來的男童交給洪門兄弟托付他們盡量找到男童的父母如果找不到也要把男童養大成*人。他也是從孤兒長大成*人很清楚人不會那麽容易死隻要給他一線生機給他一口飯也許明天就可以重新站起來開展一段奇妙的生命曆程。

幾天後安龍兒和顧思文回到英州家中顧思文的身體隻是受了丹氣的衝擊安龍兒協助他運氣調理和為他包紮好之後很快可以複原。傑克和蔡月說從洪門收到另一個消息廣西太平軍已經從永安城突圍突圍時在大峒山設伏兵一天就殲滅過萬清軍清軍士氣極度低落廣西平亂的官員全都受到貶職。現在太平軍已經大量擴軍又連克幾城正準備北上攻打清朝的老巢北京。傑克一直在廳裏走來走去他激動地對安龍兒說:

“嬌嬌從永安城出來了因為二哥也在太平軍裏她應該不會自己離開太平軍我要去找她龍兒你去嗎?”

顧思文一邊用剃刀刮胡子一邊認真聽著最新戰況這時他一拍腦門說:“這樣我就知道了安清源這老狐狸幾年不碰洪秀全的祖墳就是想先看看這個天子龍穴是不是真的有效果現在太平軍打出廣西他就知道害怕了匆匆忙忙趕回來破穴。說起來芙蓉嶂的湖炸了龍脈到底斬成了沒有呀?”他說完大家都看著安龍兒。

安龍兒嗬嗬一笑:“他斬龍的方法是自己摸索出來的要按不同的罡步順序殺八個小童現在被我們救出一個小孩打亂了他的罡步最後也沒有引強烈天災可能算是斬了一半吧?我是這樣想的通過這次血戰安清源知道隻要他在廣東動一動都會被洪門和我們盯上他從山坡上滾過地雷陣不死也要脫層皮短時間內他不會再考慮斬龍的事……”

顧思文說:“哎你記得他對大師爸說的話嗎?他說他想由漢人主政從朝廷內部奪回漢人的江山洪門的策略是從民間用武力推翻清朝其實隻是方法不同。當然這老狐狸有可能說謊可是如果他說的是真話斬龍脈就不是他最後的目的隻是他在朝廷裏講數的籌碼他其實沒有不停斬龍的必要。”

“我想起一件事可能是安清源不知道的。”傑克的思維極度活躍以至於他根本坐不下來一直在廳裏來回走動:“我在永安城裏聽馮雲山說過洪秀全的八字並不足以成為皇帝最主要的是馮雲山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扶持起一個皇帝他是想建立起象美國國會那樣的實體名義上又有君主的製度……”

蔡月在旁邊舉著阿潯的小手搖頭擺腦地左右晃奶聲奶氣地說:“就算大壞蛋破了洪秀全的祖墳也不能打敗太平軍囉……”阿潯聽不懂大人在說什麽隻是被蔡月搖得開心一直在格格笑。

傑克說:“我說的就是這個意思太平軍是由軍師統領洪秀全並不是一個主要人物目前主要領袖是楊秀清和馮雲山其實下麵還有其他軍師洪秀全很少親自號司令。一來安清源打下芙蓉嶂不會影響太平軍二來如果他不停地把注意力放在芙蓉嶂上可能正是馮雲山牽製他的計謀……”

安龍兒笑一笑說:“你們說的都很有道理不過安清源很快會意識到這一點。風水的靈力可以作得很快如果斬龍之後太平軍越戰越勇他也會想到你們說到的可能性。無論安清源是清朝的狗還是自視為從宮內政變奪權的官都會視太平軍、洪門、和我們為反賊我們沒有一天會有好日子過……”

顧思文又接過話頭說:“所以我們必須要幹掉安清源……”

“錯了。”安龍兒的話讓大家奇怪地看著他:“嗬嗬我想看看清朝的龍脈被斬斷會有什麽結果這也是右軒先生想看的。”

蔡月關心地問道:“可是你不會斬龍訣呀?”

安龍兒回答她說:“對我連龍訣都沒有見過可是嬌姐會《尋龍訣》和《禦龍訣》我會斬龍訣的心法雷刺又在我手上再加上安清源幾次斬龍的位置我想嬌姐完全可以推理出斬龍訣上記載著什麽。”

傑克聽到安龍兒這樣說喜出望外一步跳到安龍兒身邊搭著他的肩說:“你和我一起去找嬌嬌?”

安龍兒微笑著對傑克點點頭傑克高興得在安龍兒的額頭上響亮地親了一下。顧思文看了看蔡月象是征詢又象是自言自語地說:“我們也一起去吧。”

蔡月彎下腰牽著阿潯的雙手兩個人和大花背一起在廳中間蹦蹦跳跳地轉圈一邊跳一邊說:“我們和阿潯一起去北方看下雪囉……”

顧思文立刻從椅子上站起來舉著剃刀大喝道:“好等老子去斬清狗的龍脈!”


(二0八)來者不善


從東麵來的湞江和西麵來的武江夾著鯽魚形的半島韶州府在南方的鯽魚嘴位置匯合源出廣東的主要河流北江。北江從這裏開始了千裏征途從北向南掠過整個廣東在南部和東江西江再匯合成珠江流入南海。

綠嬌嬌對這裏並不陌生六年前她就為韶州府的州官範仲良破解了衙門中的風水邪局還布下奇局幫範仲良活捉了貪官汙吏。今天再走在韶州府的街道上心情卻異樣地複雜。

洪宣嬌和綠嬌嬌都穿著一身淡雅旗袍坐在大戶人家的馬車裏車前排坐著丫環打扮的月桂香桂兩姐妹趕著車不緊不慢地走進韶州城。綠嬌嬌掀起車窗簾子向外看去江麵的水位很低河麵也顯得比過去窄河道上的船隻稀稀落落並不覺得河道窄了會影響運輸。綠嬌嬌知道今年春天雨水特別少到了夏天就會生大水災春天插不了秧夏天再大水北江兩岸的糧食收成又要麵臨危機。

馬車來到衙門前綠嬌嬌看到大門比過去寬了許多而且這裏和其他衙門不同從大門可以直接看到州官審案的公堂。這是當時綠嬌嬌給範仲良的風水建議讓衙門敞開成散財局使州府的稅收取之於民用之於民看來範仲良的確是認真地做到了。衙門前大街的對麵有一麵高牆本來是衙門後麵阻擋百姓視線和聚財擋煞的照壁可是當年傑克給了範仲良一個建議把照壁搬到大街上做成讓百姓隨意表有益言論批評衙門吏治的申明牆成為官民溝通的良好渠道。今天牆已經建起來申明牆上貼著嶄新的文章和詩詞可見衙門會經常揭下百姓的建言細看百姓也樂於在這裏表新的言論。

衙門前有兩個守門的衙差月桂下車投刺求見和衙差說了幾句就回來對車裏說:“大小姐二小姐衙差說範大人不在讓我們下午再來要不就在門外等候。”

從馬車的布簾裏伸出一隻小手往月桂手裏放了兩錠碎銀月桂又走到衙門前給衙差塞銀子。綠嬌嬌掀起窗簾一角看著他們說話看到衙差撒手搖頭不要錢隻是叫月桂在門外等著。月桂纏了一會回來稟報說:“差大哥說不要錢範老爺真是一早過江巡視水利了中午才回來吃飯。”

綠嬌嬌看了看洪宣嬌洪宣嬌笑著說:“裝的吧滿清還有這樣的官嗎?”

綠嬌嬌苦笑了一聲:“別人我不敢說範大人的話可能真會這樣一會見見再說吧。”

大家把馬車拉到一旁等了一會就見到幾匹馬慢慢走到衙門前馬上的人都是身穿布衣其中兩個正是韶州府知州範仲良和主薄官楊普兩人都身形精瘦範仲良白斑斑麵容比過去老了很多可是精神絲毫不減當年他矯健地翻身下馬綠嬌嬌和洪宣嬌隨即掀開車簾跳下馬車向範仲良走去。

範仲良把馬交給出來迎接的馬倌正要走入衙門就看到兩名豔麗的女子向自己走來定神一看便認出其中一人是綠嬌嬌笑容馬上掛在臉上他也快步趨前先向綠嬌嬌拱手問候:

“原來是安小姐來了真是貴客啊。”

綠嬌嬌盈盈走前幾步帶著洪宣嬌一起向範仲良半蹲道了個萬福嬌媚不失大方地說道:“範大人萬福楊大人萬福民女綠嬌嬌和姐姐路經貴地姐姐一直景仰範大人的聲譽特地一起來看望範大人。”

洪宣嬌也說道:“民女大嬌見過範大人。”

範仲良笑嗬嗬地回禮後對綠嬌嬌說:“安小姐真是有心怎麽還改名字了這名字……嘖嘖嘖……”

綠嬌嬌語氣帶著一點點撒嬌地說:“很俗氣是吧?範大人可以叫我小嬌嘛。”

“哈哈哈哈……”範仲良仰天大笑說:“哪裏俗氣總比原來的洋名字好當年你還是叫安琪兒吧?哈哈哈……”然後他象爸爸看著多年沒見的女兒一樣盤起雙手在胸前仔細看了看綠嬌嬌說:“嗯安小姐的氣色和當年完全不同不但越來越年輕而且還印堂亮官星大旺要是男子的話必斷官至二品可是你偏偏是女子哎呀這個相老夫真不會看了嗬嗬安兄弟和傑克先生可好?”

兩人在你一句我一句地寒暄著範仲良身後的主薄官楊普卻慢慢收起了笑容他微微皺著眉頭端詳綠嬌嬌和洪宣嬌以及和她們的馬車和丫環腦海裏回憶著這個奇怪的名字綠嬌嬌是個很好記的名字他記得在通緝令上見過。現在她竟敢直接報出自己的名字難道當年通緝令上的人不是她嗎?或者她膽大包天前來示威挑釁?他從洪宣嬌的靦腆微笑中看到四個字來者不善。

範仲良熱情地招呼兩人一起進衙門後院用午膳綠嬌嬌看到飯桌上六個盆子都是肉片炒青菜香煎豆腐之類的清淡小菜對範仲良說:“天天吃這樣的飯菜範大人的俸祿省下不少了。”

老朋友突然來訪範仲良心情很好他開心地說:“嗬嗬是會省下一些家鄉的妻兒也要生活嘛。傑克先生建議的申明牆很有用幾年來鄉紳百姓在申明牆上為衙門出謀劃策解決了不少問題我也一步不差地按安龍兒布下的風水局改建過衙門現在衙門風氣清廉轄區百姓都得以安居樂業當天你們給老夫的建言真是百姓的福氣啊來老夫敬你一杯。”

大家喝過酒後洪宣嬌問道:“民女家鄉大旱大澇連年歉收不知韶州府天時怎樣?”

範仲良搖搖頭說:“都一樣過去韶州府每年可以上交朝廷幾百萬兩近年都不足百萬了有時還要請朝廷減免賦稅。”

綠嬌嬌問道:“韶州一帶山多田少本來就不是以農業為主要稅收來源就算是荒年歉收影響也不大吧?”

楊普察覺到這不是一個女孩應該問的問題他看範仲良毫無戒心的樣子於是接過話說:“綠小姐太了解形勢了這州官讓給你做應該也沒什麽問題……”

綠嬌嬌掩嘴一笑:“楊大人見笑了。”

楊普又說:“本來全國一口通關南北華洋百貨交通都要從廣州出入必經韶州這裏收得的關稅自然多可是現在東海和京城附近的關口打開了他們的運營也日趨成熟經韶州的客商越來越少韶州的農稅就成了主要稅源所以每一次天災對民生都是很大的打擊。”

洪宣嬌的眼睛一直注視著範仲良和楊普她聽完楊普的話說道:“如果有天災的話上報朝廷也會有賑災的款項下來吧?”

範仲良笑嗬嗬地說:“想不到大嬌小嬌都是關心國家大事的奇女子如果你們是男人的話老夫一定保薦你們為國效力。”他說完抿一口酒幹咳兩聲又說道:“道光爺在的時候朝廷賑災還算及時隻要官吏不在中間貪汙百姓總還會有口飯吃有條生路。現在呢鹹豐皇帝也不能說不管可是近年廣東洪兵起事越來越頻繁省裏庫銀消耗很大廣西還出了太平軍叛亂聽朝中的人說光是耗在廣西平亂的銀子每個月就要七十萬兩這幾乎是韶州府一年的稅銀這麽消耗下來就算是各地災情告急怕也無力賑救……”

楊普也說:“所以我們現在不把希望寄托在關稅方麵了隻把銀子投到防洪防旱的建造上幫助地主農戶耕好農田就算州衙的銀子少了沒錢還可以上書朝廷請求減賦可是至少要保證州府之內有糧可吃。”

洪宣嬌看看四周中午時分侍從已經去休息內院裏沒有其他衙差在走動她又看了看綠嬌嬌。綠嬌嬌拿起茶壺給每人添了一次茶茶壺放下的時候茶壺嘴剛好對著範仲良的茶杯這是洪門暗號“單刀直入”。

洪宣嬌於是問道:“範大人你看是洪兵的危害大還是太平軍的危害大呢?”

範仲良還有點奇怪這美女為什麽問出這麽驚人的問題楊普已經越來越肯定自己的判斷知道洪宣嬌話裏定有機鋒他搶先說:“洪門造反已經一百多年了廣東還可以一直壓製可是據朝廷急報太平軍已經聚軍六萬離開廣西大有向各省侵襲的勢頭以現在的情況來看當然是太平軍為禍更烈。大嬌莫非也有什麽高見?”

洪宣嬌笑著說:“我就是不明白才請教範大人洪門自視為前朝遺臣他們想反清複明是新帝舊帝之爭天下改朝換代無非成王敗寇無所謂是非對錯;可是太平軍卻是農民造反你看這是朝廷的錯還是農民的錯?”

範仲良的心撲通一跳他驚愕地看著綠嬌嬌和洪宣嬌這個話題事關謀反大罪答什麽都是錯最大問題是這個看似大戶人家的美豔女子問這個幹什麽呢?他不敢馬上回答楊普卻從容地說:

“綠小姐六年前你也叫綠嬌嬌嗎?”

綠嬌嬌掩著嘴出一串好聽的笑聲向椅背靠下去回答道:“我十年前已經叫綠嬌嬌了楊大人的記性真好。”

範仲良看著楊普問:“出什麽事了?”

楊普本來一直穩穩地坐著他突然站起來綠嬌嬌的手同時從桌子下伸上台麵手裏已經拿著一支左輪手槍指住楊普。範仲良嚇得從椅子上向後翻洪宣嬌腳踏三角馬身法靈動地從綠嬌嬌身後閃過不等範仲良摔到地上就把他和椅子一起扶正同時把袖裏刀壓在範仲良的脖子上。

範仲良驚魂未定失聲問道:“你們是什麽人?”

楊普毫無懼色地指著綠嬌嬌說:“範大人綠嬌嬌就是六年前刺殺朝廷命官的通緝犯上次來韶州府她隱瞞了姓名所以我們沒有察覺現在膽大包天竟敢公然到衙門挑釁。”

綠嬌嬌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嬌媚地笑著說:“噓小聲點你叫得這麽大聲嚇到我的話我怕這洋槍會走火坐下坐下我也把槍放在桌子下麵這樣大家說話方便。”

範仲良連忙叫楊普先坐下大家都回到自己的座位可是氣氛已經完全不同。


(二0九)攻城


範仲良看到刀槍都出現在飯桌上了基本上沒彎可轉他直接問道:“綠小姐你和老夫開的玩笑太大了當年你帶罪在身可是仍可以分文不收地幫韶州百姓清惡黨整吏治可見也是心懷大義之人老夫一直對你有極高品評沒想到你來這裏動刀動槍你也知道老夫一介書生身無長物你到底想要什麽?”

綠嬌嬌說道:“當年我是想幫大人整整吏治不過今天我想幫天下整整江山範大人怎麽看?”

楊普用嚴厲的語氣說:“你們想造反?”

洪宣嬌坐到範仲良身邊握著他的手腕說:“這位是太平天國女將軍綠嬌嬌在下是太平天國女丞相洪宣嬌。”

範仲良聽到她的話果然全身一掙紮可是已經被洪宣嬌壓在椅子上楊普倒是鎮定地說:“哼哼說出來也不怕被人笑話自己封個官給自己做就想來這裏耀武揚威我看你們兩個丞相將軍能不能走出這個衙門。”

洪宣嬌同樣冷笑兩聲說:“你的官又是誰封的?你有能耐自己封官嗎?外族妖人封你一個小小九品幫他們統治漢人收取百姓的血汗錢壓迫自己的鄉親父老卻自以為有多了不起象條狗一樣亂吠你們把炎黃子孫幾千年的臉都丟盡了……”

綠嬌嬌看洪宣嬌對兩個清官罵得有點過火於是說道:“我們時間不多臉麵的問題就不說了楊大人你也不要說大話衙門上下一百五十人擋不住我們兩個女人。你知道廣西永安州十萬清兵圍城嗎?我們剛剛才從那裏殺出來你說我們能不能從這小衙門殺出去嗯?”

楊普和範仲良對望了一下事實上剛接到的朝廷密報證明了她們的話時間地點人數都是當事才知道的精確兩人不敢再說話隻等綠嬌嬌說出有什麽要求。

綠嬌嬌接著說:“天軍要打到北京去殺你們的老板奪回漢人江山共享太平可是清狗也會派廣州清軍北上支援我們來就是要截擊北上清軍。”

範仲良疑惑地問:“就你們幾個人?”

綠嬌嬌說道:“嗬嗬在城北走馬崗上有十倍於韶州守兵的大軍我們姐妹隻是來看望你老人家可以的話把你過去欠我的人情還給我不行的話就當綠嬌嬌先來行個禮我們城牆上見。”

範仲良和楊普都大驚失色:“你們要攻城?”

洪宣嬌壓低聲音狠狠地說:“自己打開城門庫房迎接天軍我保證城裏百姓秋毫無犯如果敢有一槍一箭抵擋天軍破城之日就是你們人頭落地之時。”

範仲良內心激烈地掙紮著感到自己全身內外象淋過雨一樣又濕又冷他用衣袖擦了擦滿頭冷汗想了一會說:“不行你們不能進城韶州是南北通衢要道太平軍進了城清軍北上必經韶州來到這裏難免一場惡戰兩軍死傷不說城裏百姓能不遭殃嗎?再說……庫房秋後才上交了課稅庫房裏沒有多少銀子那些都是百姓救命應急的血汗錢經不起這樣的兵災……”

洪宣嬌拿住範仲良的手越握越緊:“範大人愛惜百姓可是天軍裏全是沒飯吃的百姓人數不少於韶州城裏的居民每天出生入死地和清妖作戰天軍麵前隻有兩條路打贏或是死去你以為我們會當沒事一樣離開韶州?”

楊普大怒拍案站起來說:“你們少來這一套有膽量和楊某在城牆上見!”

範仲良馬上喝住楊普叫他坐下來他讓自己冷靜下來後對綠嬌嬌說:“綠小姐你沒有直接攻城而是先來找老夫談就是不想產生無謂死傷能不能這樣我從庫房中撥一萬銀子給你你們退兵百裏不要傷了無辜百姓。”

綠嬌嬌搖搖頭說:“我們來就是要阻擊清軍最好的地點就是韶州這裏是千年兵家必爭之地範大人也是愛好風水的同道中人對壬子年的戰事應該有先見之明。這一戰是天意六年前已經和你說過了要是今年這場仗不打泄不去地下的煞氣四年八年後每逢三合子水之年就會有更猛烈的戰事出現在韶州今日我們有備而來先禮後兵他日來的兵未必有我們姐妹這般斯文。而且如果天軍如你所說後退百裏清軍就可以從任何路徑北上我們豈不是白來一趟……好了我知道範大人的心意現在我也告訴你城一定要破庫銀全部要充入聖庫至於百姓還能不能安居樂業這要看範大人了。我現在從一數到十請範大人盡快做個決定。”

範仲良圓瞪雙目看著綠嬌嬌綠嬌嬌眼光遊離地掃視著他們二人嘴唇輕動開始小聲倒數:“十九八七六……”

她看看範仲良他帶著焦頭爛額的表情想一想又不斷搖頭又深鎖著眉頭再想。

“五四三……”綠嬌嬌停了下來再仔細看著範仲良的眼睛他的眼神沒有絲毫軟化隻是驚恐哀求地看著綠嬌嬌她突然用雙手兩指尖同時挑起杯中茶水向兩人射去大喝一聲:“縛!”範仲良和楊普馬上感到全身肌肉象抽筋一樣又痛又僵硬不能動彈也不能說話原來已經中了綠嬌嬌的縛身咒。

洪宣嬌和綠嬌嬌收起刀槍起身就走綠嬌嬌頭也不回地扔下一句:“兩個時辰後咒語會解開不掙紮的話身上肌肉不會那麽痛。”

綠嬌嬌和洪宣嬌安然離開了韶州城馬車不顧顛簸隻管全飛奔向城北走馬崗。在路上洪宣嬌說道:“盡快攻城打他個措手不及我看城裏的守軍不會過五百人快的話一天之內就可以攻下。”

綠嬌嬌掐指算了一下說:“按範大人的話說韶州庫房裏起碼有七十萬兩以我們兩千兵力可以在城裏守上半年。”

洪宣嬌納悶地問:“他不是說才上交了國課嗎?怎麽還有七十萬呢?”

“姐姐有所不知衙門帳目規定要有存銀他們不可能蠢到掏空了庫房去交國課。”綠嬌嬌的語氣緊迫地說:“清軍很快就會到韶州快攻是對的攻得越快城裏的百姓死傷越少進城後做好安民買糧買鹽可以從庫銀裏支出不要讓百姓從背後捅我們一刀。我們要是不拿庫銀清軍來了一樣會全部征走不搶白不搶按東王許諾我攻下的城池還有一半銀子是我的呢。”

攻城是綠嬌嬌這輩子從來沒有想過的事現在韶州這塊兵家重地就放在麵前她有極大的好奇心去試試自己能力有多強。回到走馬崗立刻帶領兩千女軍急逼近韶州一個時辰後火占領了可以俯視韶州城又卡住武江湞江的北部小山帽子峰。

綠嬌嬌換上一身大紅將軍袍頭帶紅底黃邊五節金龍風帽腰胯左輪槍手持五色令旗在眾將麵前一一出指令:“月桂香桂聽令!你們兩人各帶五十人軍服之外套上便裝分別從武江湞江下水坐船順流而下混入韶州城最南端的鯽魚嘴聽到槍聲後守軍會減少你們就搶占南門如果遇到清軍增援你們抵擋不住就向北門退卻。現在馬上下山!”

“胡九妹聽令!帶本軍一千人留守帽子峰負責伏擊和後備攻擊左右兩江的船隻準順流下不準逆流上一但現逆流之船馬上開炮擊沉沒有收到將令不得下山。”

“蘇三娘聽令!你帶八百人潛伏在北城門外三刻鍾後正麵攻城破城門後分兵一半占領全城城牆你自己帶另一半人攻進衙門不反抗者不能濫殺進去自有安排。”

洪宣嬌湊到綠嬌嬌耳邊問道:“我們還可以進城嗎?你的縛身咒隻有兩個時辰的效力那兩個官能叫出聲音的時候還不馬上關城門呀現在都快三個時辰了。”

綠嬌嬌咬著嘴唇調皮地笑著神秘地看看洪宣嬌說:“那個縛身咒是要三個時辰才可以解開的我們現在帶一百人進城從城裏配合攻城還可以到衙門前看看他們怎麽調兵遣將。”

洪宣嬌想到範仲良好不容易數到兩個時辰卻遲遲不能動彈的樣子忍不住笑著對綠嬌嬌說:“你這小人精啊也不知道哪天要捉弄到我頭上。”

“那你要小心點囉我們上車進城吧。”

韶州城裏的男人覺得今天走在街道上特別賞心悅目因為街頭突然多了許多妙齡少女既不賣藝也不賣身隻是在脂粉布匹店前留連可是女孩們出現後不久衙門裏就亂成一團從衙門裏跑出十幾個官差提著銅鑼一麵敲一邊高喊:“長*****要攻城啦!各家各戶快回家關門!長*****要攻城啦……”有的官差手上沒有銅鑼隻拿著鍋蓋銅盆也在猛敲出警告一時間城裏熱鬧非凡街上的店鋪紛紛關人行人商家都雞飛狗走地往家裏躲藏衙門對麵茶樓上的綠嬌嬌笑得人仰馬翻。

隨後衙門中開始有守城軍人進進出出她們知道城門已經關上於是每人分帶五十人各自前往南門和北門準備裏應外合開城門。綠嬌嬌配合月桂香桂主攻南門南門前就是北江的起點扼守住這裏可以卡住任何北上的援軍。綠嬌嬌和城裏人一樣小跑著碎步身邊全是找不到地方躲藏的挑夫還有三三兩兩的女孩子。綠嬌嬌為了不太引人注目早就關照大家不要幾十人象行軍操練那樣走成一隊必須分散到各街巷上去聽到槍響後綠嬌嬌的隊伍隻管向南門接近就行了。

綠嬌嬌的麵前就是南門城門早已關閉城上站滿了清兵。身後突然響起一片槍聲攻城之戰已經由蘇三娘從北門打響。綠嬌嬌一轉身扯下身上的旗袍露出大紅將軍袍身邊眾女子也扯下身上的各色便裝在頭上包上紅頭巾一隊英姿颯爽的女兵突然出現在韶州城中綠嬌嬌抽出短刀振臂一呼數十紅巾女兵和她一起往南城門下衝去。


(二一0)南城門


綠嬌嬌還沒有衝到城門城頭上已經出現月桂和香桂的軍隊攻上城牆。如果隔著城牆作戰清軍還會放幾槍抵抗一下可是他們根本沒想到會有太平軍從自己身邊出現除了個別軍官想挺身而出其他人基本上是以腳軟嗑頭求饒來回應女軍的攻擊。因為對南門攻擊比北門遲了半刻鍾南門的的軍隊都向北門調去這裏守軍不足一百綠嬌嬌開槍擊倒幾個想反抗的軍官後失去指揮的清軍馬上被瓦解女軍迅占領南門。

綠嬌嬌下令綁起全部清兵緊閉城門二百女兵準備截擊從東西兩門城牆上逃跑過來的清軍。蘇三娘二十多歲就帶著上千洪門人馬來投太平軍平常沉默寡言綠嬌嬌對她的過去了解不多可是知道她帶過大軍打過大仗尤其擅長攻城所以綠嬌嬌一百個放心地等著蘇三娘把清軍趕過來這邊。

韶州城並不大蘇三娘攻城有洪宣嬌裏應外合幾百守兵根本不可能守得住北門很快被攻破槍聲稀疏下來後馬上就有北門清軍從東西兩門向南門潰退。綠嬌嬌和蘇三娘兩軍夾擊清軍很明智地選擇投降五百清軍死傷不多都被繳了械綁成一大串關在倉庫中。天色暗下來韶州城以及兩江四岸完全在女軍的控製之下。綠嬌嬌馬上在韶州城沿江城牆布防把附近商船全部集中在城下江邊還命令蘇三娘清點衙門庫房對庫房內的錢銀做出安排。

全軍飽餐一頓慶祝破城之後綠嬌嬌稍作休息便親自帶著月桂香桂一起到南門巡視。南門是她們最關注的城防口從廣州北上的清兵將在這裏和女軍先接戰。綠嬌嬌以卦演兵知道清軍主力很快會來到這裏今天順利破城開了個好頭不代表以後的作戰總是會這麽順利現在的守備一刻也不能鬆懈。

南城門頭高高掛著一排紅燈籠燈籠旁邊插滿紅旗這是告訴清軍麵前的城池早已經是太平軍的領地。綠嬌嬌肩上搭著披風背著雙手靜靜站南城門上看著向南流去的北江等待著即將來臨的戰火硝煙。

地平線上出現長串亮點這是大隊人馬夜行的火把江麵上也出現了逆流北上的大船船上***通明應該是運載將領所用這樣大搖大擺行軍的部隊必然是清軍連夜行軍也說明了清軍接到了急報要以最快度北上支援。洪宣嬌等主要將領接報後也趕到南城門看實際情況綠嬌嬌安排一百女軍分上十隻小船如此這般吩咐一番後小船箭也似的向三江匯合口的中心點飛去。

待岸上先行清軍接近三江口十隻小船上的女兵一起向火光亮處開槍直打得對岸清軍一片喧嘩混亂紛紛熄滅火把逆流北上的大船也停了下來。這下他們知道韶州城已經被攻破黑夜中雙方都不知道對方底細清軍沒有再前進就在原地停下來如無意外今晚將會在這裏紮營。

城裏的居民也聽到江麵上的槍聲盡管今天被女軍攻入沒有影響居民可是百姓商家們早已嚇破了膽城裏的房子不斷重新點起燈每家每戶都開始有不尋常的騷動。

十隻小船在江心打過一輪亂槍後迅退回南城門綠嬌嬌嘴裏吮著一顆話梅看著清軍在對江布陣又派出探子連夜渡江偵察敵情心裏已經想好多種對策。

看了大約一個時辰清軍的營地也大致定下來綠嬌嬌正要回衙門卻看到城內的大街小巷中開始有百姓聚集熙熙攘攘地鬧著要出城逃難。洪宣嬌剛剛安排女軍把百姓趕回家中綠嬌嬌就看到清軍大船旁邊有十隻小船慢慢地劃過來。

綠嬌嬌一看就知道這十隻小船是來對剛才的騷擾截擊進行複仇性示威這是清軍鬥誌旺盛的表現如果不在江麵把他們打下來今天晚上誰都睡不著覺。她大叫道:“三百人帶洋槍上南城門給我把船打散!”

清軍的小船一進入洋槍的射程綠嬌嬌下令齊放槍這是集中火力一擊必殺的打法有非常強大的震脅力。三百支洋槍突然齊放無異於平地打了一個驚雷城裏的百姓隨之傳出大片驚呼哭叫清軍的小船上傳出叮叮當當的鐵板撞擊聲小船居然繼續向前推進。

洪宣嬌皺著眉頭說:“他們是有備而來的船上都裝了鐵盾。”

綠嬌嬌躲在箭垛後說:“對示威來了這口氣不能吞下去明天開打的士氣就看這一回了。準備等他們到岸邊再打一輪讓他們帶著死人回去吧……城上全軍準備齊放!”

又是一次三百槍齊放城裏更吵更亂。槍聲過後清軍小船上突然站起數十清兵人人身上背著箭囊手上挽起長弓隻聽船上傳出一個女子出的號令一片弓弦彈響處箭群從船上射上半空再從天空象雨點一般向城頭落下。

城牆上的箭垛可以擋住直射的槍箭可是因為沒有屋頂從天而降的箭雨卻擋無可擋綠嬌嬌及時看到箭飛下來的軌跡和方向大叫道:“天上有落箭全部人散開!”

正在上彈藥的女軍沒有料到有此一著躲在箭垛後來不及舉盾牌的女兵一瞬間倒下了十多人。綠嬌嬌的女丹功已經到了最高境界她眼裏看到的箭慢到足以用手接住她輕輕擺擺頭閃開落到自己身上的箭一轉身閃到洪宣嬌麵前。洪宣嬌隻看到眼著紅光一抹綠嬌嬌在她麵著掠過在她頭上和背上接住兩支長箭洪宣嬌團身滾開後驚訝地說:“這是誰很有兵法啊。”

綠嬌嬌扔下一句:“我知道她是誰。”抖落身上的披風順手從地上撿起兩個藤盾一盾護身另一盾象雨傘一樣舉在頭頂縱身就向城下跳出去。借著藤盾在空中的浮力綠嬌嬌象大鳥一樣滑翔過夜空越過十多丈江麵。她在空中大叫道:“阿圖格格綠嬌嬌來了!”話音一落便準確地落在號施令的船上。

城上城下的人都出一片驚呼船上的清軍更想不到城頭上有人可以象鳥一樣飛到自己船上一時間刀弓亂舞隻是不敢對綠嬌嬌放箭怕誤傷到自己人。綠嬌嬌落到船上扔下右手盾牌用左手盾牌蓋住頭頂從腰間拔出左輪手槍便打。小船上隻有人站的位置清兵麵對子彈根本不能躲閃騰挪槍響處四五個清兵應聲落水這一連串突襲隻生在轉眼之間當阿圖格格退到船頭拉弓瞄準綠嬌嬌她已經看到綠嬌嬌跪在小船中間左手翻盾護著背後右手舉槍瞄準自己。

阿圖格格穿一身騎兵盔甲胸著輕輕起伏喘著氣她看著綠嬌嬌的眼神和洪宣嬌一樣驚訝。盡管兩人在戰場上相遇可是她不相信綠嬌嬌會對自己開槍她慢慢垂下弓箭說:“嬌姐……你怎麽會在這裏?”

綠嬌嬌笑一笑說:“我自己選的你為什麽在這裏?”

“我也是自己選的你和阿文龍兒他們在一起嗎?”阿圖格格的關切溢於言表。

綠嬌嬌說:“他們不是天軍的人不知道躲到哪裏了。這裏是戰場不是你來玩的地方你快回家吧。”

“我想見阿文我知道他是洪門的人我跟阿爸出來打仗可能就會遇到他。”阿圖格格的聲音軟了下來甚至象撒嬌一樣有種想哭的感覺。

“輟!哪有這樣找老公的……”綠嬌嬌看了看四周清軍的小船一邊打撈落水的士兵一邊慢慢向她圍過來她說道:“你很能打可是我不能讓你身全而退留下一隻船吧我見到顧思文告訴他你找他。”

阿圖格格蹲在鐵盾後向前挪了一步說:“嬌姐……”

綠嬌嬌壓低聲音說:“行了不要過來到時你回去也不好交差我向天開一槍你自己跳下水。”語一說完槍聲就響阿圖格格憋著一肚子話也憋著一肚子火幽怨地看了綠嬌嬌一眼閉著眼睛象閃開子彈似的一個翻身入水中。

綠嬌嬌隨即伸手拉著船上的鐵盾大喝一聲運氣翻身下水借力把小船拉翻在江麵上南城牆上出一陣歡呼。阿圖格格爬上前來救她的小船指揮清軍快退卻綠嬌嬌一口氣潛回岸邊站到城南碼頭的石階上一振右臂高聲呐喊眾女軍立刻搖旗鳴槍同聲呼應。

從城上垂下繩索把綠嬌嬌拉上城頭綠嬌嬌在女軍拉起的布幕中換上幹衣披好披風一轉身看到城裏的百姓都湧到街上。百姓們在火光靜靜擠在一起守城的幾百女兵用刀槍指著百姓人群中隻有不知死活的嬰兒在放聲大哭。綠嬌嬌知道攻城之後對百姓的控製是成敗的關鍵征用民力民資的程度決定了守城的難易而要控製百姓除了入城軍隊要軍紀嚴明及時宣傳義軍的宗旨還要對不服從管理的人施以懲罰。過去攻下城池都是由楊秀清和馮雲山統領男軍控製百姓女軍隻是做些後勤配合現在由女軍攻下城池處理這些事卻成了女人的一大難題。

對於女人上陣殺敵可以敵愾同仇勇猛不輸於男子可是麵對手無寸鐵的百姓又如何下得了手。

綠嬌嬌深深皺著眉頭看著城下幾個女將正在分幾個地點給百姓們講反清大義宣傳太平軍是為百姓而戰盡力平息百姓的恐慌遠處有幾個女兵押著一個人推開人群向南城門走過來。

中間一個滿頭白的精瘦老人身穿長衫身上五花大綁額頭上有很大的傷口血流滿麵跌跌撞撞地向前跑。百姓們看到他都讓開路紛紛下跪一個婦人淒厲地大喊一聲“範大人”馬上引起一片哭叫聲。

範仲良跑到南城門下抬頭找到綠嬌嬌的身影馬上主動跑上城頭。綠嬌嬌看著這個老人心裏一陣酸楚她迎上前扶定範仲良從他嘴裏拔出布團問道:“誰把你打成這樣?我一定嚴懲他。”

範仲良口中一鬆馬上跪在地上說:“綠將軍你們女軍的軍紀非常好沒有人打我是我自己要見你才以頭搶地以死相要你不要怪你的士兵。”

城下的百姓看到範仲良跪下全部人都在街上跪了下來。

綠嬌嬌連忙扶起範仲良抽刀割斷繩索為他鬆了綁:“範大人有什麽要說的?”


(二一一)民心


範仲良的臉上刻著深深的皺紋枯黃的眼睛裏閃著期盼的光采他剛剛鬆了綁全身麻身體一晃靠在城牆上看了看江對麵的清軍大營說:

“果然是清軍北上了剛才槍聲響起來我就知道是這樣。綠將軍你們抗清講的是民族大義太平軍打仗是為了天下太平你們要打的是清軍可是不能用百姓做擋箭牌啊……你看下麵這些百姓昨天還好好地過著日子今天就要擔驚受怕舉家逃難現在你們還不讓他們走他們留著有什麽用?收他們的錢糧作軍糧逼他們拆自己的家建堡壘必要時用他們做炮灰這就是太平軍要做的事嗎?”

綠嬌嬌看著範仲良血跡斑斑的臉染成暗紅色的胡子在火光掩影下顯得慈祥而無奈可是他的眼中毫無懼色一如準備好了隨時赴死不能死的隻有城下的百姓。綠嬌嬌沉著臉說:

“自古打仗無非攻城掠地破城後封鎖出入嚴守細作是必然的戰術。天軍打仗從來不拿百姓分毫我們從廣西打到這裏沒有白拿過百姓一隻雞蛋。在廣西永安我們攻下的村莊從不濫殺一個百姓如果有貧窮孤寡我們還會送糧送錢;反觀清狗追擊天軍進入村莊後征用車馬糧食從不付錢還以剿匪的名義燒殺搶掠這些事範大人在朝中應該也略有所聞吧?”

綠嬌嬌頓一頓走到城邊指著下麵的百姓說:“我們每攻下一村一鎮就有百姓加入天軍都是因為他們沒有飯吃被清狗壓迫得生不如死。你看我們這些女軍有哪一個不是生下來就做牛做馬從豪門富戶中死裏逃生為了有口粥喝標草自賣女軍中不下五百人是經洪丞相親手救出為什麽你們見了天軍就要逃跑?就是因為你們一直過著好日子根本不知道天下還有多少人在受苦。今天的仗不在這裏打明天就有更多的義軍起來作戰範大人你保得了韶州一天保不了韶州兩天!”

範仲良扯著嘶啞的喉嚨說:“綠將軍韶州府山多田少窮困佃戶的數量在廣東數一數二。下麵的百姓大多是升鬥小民就算有富戶也並非全是為富不仁衙門的課稅每年都放到各地救濟災民隻要沒有打仗死人方圓幾百裏就總有一天可以熬過天災可是你們在韶州城裏開戰馬上就會有大量無辜死傷他們再也沒有機會看到天下太平的一天。死的是為富不仁的奸商自然人人高興可是你如何知道死的不是一生厚道營營役役的平民?他們成了兩軍交戰的犧牲你又於心何忍?現在他們隻不過是想逃難又妨礙了天軍什麽呢?綠將軍我想問你一句話如果把城中百姓放出十分之一對天軍作戰有沒有影響?”

綠嬌嬌突然對範仲良大吼道:“你少給我下套!我說十分一可以放出去你就會問我十分二行不行。我告訴你城裏的人一個都不能出去。要怪就怪你們韶州城落在一個兵家必爭之地你們選了住在這裏這就是你們的命!”

範仲良聽到綠嬌嬌的話氣勢洶洶知道再談下去也不會有好結果他回頭看了綠嬌嬌一眼顫抖著爬上箭垛綠嬌嬌知道他又要以死相要。要是平常人跳跳城牆大家大概隻會看個熱鬧可是範仲良是德高望重的好官從剛才他被五花大綁一路跑來百姓仍然一路下跪就知道此人在百姓心目中的地位如果他一死難保城裏不會生民變。

綠嬌嬌一手揪住範仲良的衣領把他從箭垛上拉翻落地叫旁邊的女軍再綁起他。城下百姓頓時騷動起來人群一浪一浪地衝破女軍防線要衝上城頭。女兵和男兵不同最討厭和人群推推搡搡一有民變馬上揮刀就砍長槍也隨即從二線向前麵的人群刺去女兵完全以作戰的陣形麵對著人群這個舉動更激起了百姓的義憤。

範仲良掙紮著說:“快放開我!不然要出事了!”

綠嬌嬌馬上給他鬆綁範仲良趴在城牆上揮手大喊:“鄉裏們不要打太平軍都是受苦受難的姐妹全部停手!”

喊了很久人群和女軍終於在對峙中靜下來但形勢仍是一觸即。範仲良用手扶著紅旗慢慢站在箭垛上血汗早已濕透全身上下他語重心長而神情激憤地說:

“綠將軍你還不明白嗎?得民心者得天下!任你有千條道理怎麽敵得過民心?老夫欠你一個人情但是我不能用全城百姓的命來還。老夫一生積蓄不過百兩可以還給你的隻有賤命一條我從這裏跳下去百姓就會嘩變你們還沒有和清軍作戰就先要和城裏的百姓作戰這就是害了你們;如果我不跳下去我無顏麵對天下人你叫老夫如何是好?你們的仗打完我也不知道城裏還有多少百姓活下來他們每死一個人老夫就欠他們一條命蒼天啊!”

範仲良說完捶胸頓足仰天長哭城下百姓也隨之哭成一片。

洪宣嬌這時跑到綠嬌嬌身邊在綠嬌嬌耳邊說:“剛剛收到細作情報清軍方麵是廣州派出的八旗精兵總兵力過萬我們要準備打硬仗了不能在這種事上耗著……”

綠嬌嬌想了一下在洪宣嬌耳邊說了幾句洪宣嬌馬上點頭表示同意。

綠嬌嬌走到範仲良身邊把他扶下來小聲對他說:“範大人你為百姓可謂肝腦塗地綠嬌嬌如果讓你死了一生都不安心。我們可以退兵但是你要答應幫我們幾件事。”

範仲良一聽馬上跪倒在綠嬌嬌麵前:“綠將軍隻要能讓韶州平平安安老夫死而無憾有什麽我可以做的你盡管說。”

第二天一早清軍現在江心停了大小上百條船每條船上都插著紅旗韶州城牆上也是紅旗飄揚遠遠看去還有紅頭巾在城牆上走來走去完全是一付滿城軍隊嚴陣以待的樣子。經過一輪炮擊江心的船有些被擊沉其餘的都退回韶州城岸邊。清軍一時找不到足夠的大船渡江攻城於是又在對岸等了一天。

再過一天城上的紅旗居然全部消失於是清軍派出小船試探著接近城池受到城中官員的熱情接待這時才聽說上萬太平軍昨晚剛剛撤退兵分兩路分別沿著武江和湞江向北方退去清軍馬上兵分兩路向北急追。

範仲良頭上包著繃帶和楊普在東城門看著遠去的清軍兩人都長長籲了一口氣。楊普說:“範大人兵是退了隻可惜庫房裏的銀子都被洗劫一空長*****嘴上說得好聽到最後還是賊性難改。”

範仲良全身放鬆下來坐在城頭上小聲對楊普說:“綠嬌嬌拿了三十五萬給我們留了三十五萬。”

“哦?你之前不是對總兵說庫房裏的銀子全都沒了嗎?”

“這一點早就被綠嬌嬌算到了。”範仲良長歎一聲說道:“也不知道誰是賊那幾個總兵參將一來就問我們要銀子要是我們有的話七十萬兩銀保證被他們全部征走可是綠嬌嬌幫我們藏起了三十五萬說可以把罪推卸到太平軍身上讓朝廷免韶州府兩年賦稅……”

楊普想了一下沒有說話搖搖頭笑了起來。

幾天前綠嬌嬌和範仲良商量好退軍的策略連夜把空船放到江心然後在韶州城裏好好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就留下城牆上的紅旗全軍退出。範仲良安排部分百姓頭上包著紅頭巾假扮太平軍在城上走來走去又安排另一批百姓在清軍炮擊北江麵的空船後把其餘的船拉回城下造成了太平軍還留守在城中的跡象。女軍離開了足足一天他們才拆下紅旗放八旗軍入城。這個時候綠嬌嬌和洪宣嬌已經帶著女軍走在向西北撤退的路上。

洪宣嬌和綠嬌嬌一同坐在馬車中洪宣嬌問道:“那三十五萬兩銀子算是什麽呀?是東王許諾破城後給你的一半嗎?”

綠嬌嬌一臉無所謂地照著小洋鏡說:“你想不想我先收回成本呢?”

洪宣嬌湊到綠嬌嬌麵前仔細看著她的臉說:“你獨吞的話也太多了當時你求雨隻是開價一萬兩。”

“你這樣說就不對了當時東王沒有現銀天天算利錢的話滾出個三十五萬兩不奇怪呀。”綠嬌嬌眼睛一直不離開小洋鏡:“我好象是越來越年輕了……”

洪宣嬌出一陣笑聲:“你最厲害了武功大進之後還成了老妖精。”

“就是……”綠嬌嬌顧影自憐地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臉蛋。

洪宣嬌又問:“哎你說清軍那一萬人會不會兵分兩路?”

綠嬌嬌肯定地說:“會範老頭答應的事一定會做的不過我也不信他所以起卦算過了沒問題。他說一個大話就可以把我們的追兵減去一半也是天大的功德。我現在就怕清軍追不上我們。”

“兩千人對五千人問題還不大。”洪宣嬌從綠嬌嬌手上拿過小洋鏡也使勁地照著自己說:“前麵就要進山了先經過九瀧十八灘那裏山高水急要不要打個埋伏?”

綠嬌嬌也正有此意馬上爽快地回答:“好吧不然他們沒心情追上來。”


(二一二)劍脊龍


粵北山區和廣西山區的地形很相似對於在廣西打慣野戰的太平軍有很大優勢。從韶州沿武江向西北前進很快進入瑤山山脈武江在瑤山中千回百轉形成了大量險灘急流這就迫使清軍棄船步行從山道上追擊。女軍一路上走得不緊不慢不斷用小股部隊設下擂木滾石毒箭陷阱古怪招式層出不窮地反複伏擊使清軍一路傷亡疲憊不堪。清軍一邊追一邊被打常常連對手都看不見就打敗仗這樣打下去大概還沒有出廣東省就被消耗得全軍覆沒盡快追上太平軍主力進行決戰成了當務之急。

洪宣嬌和綠嬌嬌也意識到清軍的心態對手越是急於求戰就越不讓對手達成願望當她們估計對清軍的士氣和戰力消耗到可以正麵對抗和程度她們決定找一片可以固守的陣地拖垮這支援軍這個選地的任務自然落在綠嬌嬌身上。

洪宣嬌在九瀧十八灘的險山惡水中領導伏擊綠嬌嬌帶領前隊快前進。香桂月桂兩姐妹和綠嬌嬌騎馬走在最前麵她們已經從其他將領口中知道綠嬌嬌打仗用的是風水術這時也吱吱喳喳地和綠嬌嬌談起這個事。

香桂年齡小話比較多她問走在中間的綠嬌嬌:“綠將軍我們現在是不是沿著龍脈走呀?”

綠嬌嬌手裏拿著一把紅色的小辣椒用門牙一點點地切碎咬入口中嘶嘶地倒吸著冷氣說:“現在不是。”

“在廣西的時候聽說你是逆著龍脈進攻這次為什麽又不這樣做呢?”

“嘶……上次是突圍現在是引擊戰略不同用的風水術也不同了好象一般人要催財和催丁都會用不同的風水招式嘛……”

月桂看著綠嬌嬌辣得紅的臉問:“綠將軍很喜歡吃辣椒吧?”

“嘶……一般般啦我過去抽過大煙後來硬是給戒掉了可是留下個麻煩就是嘴裏不能閑著也不能淡了過去有雪茄煙抽著還過得去現在連話梅都沒有隻好吃小辣椒……對了到了鎮上給我買幾包幹話梅。”

香桂也問道:“要是連辣椒都沒有的話吃把鹽也行吧?”

綠嬌嬌吐出辣椒頭罵道:“撲你想鹹死我呀鹹的不行!”

兩姐妹和四周的女兵聽到綠嬌嬌這樣說都笑了起來香桂又問道:“我們下一步要幹什麽呀?”

“找個地方和清狗對陣把他們卡在廣東。”

“現在不是一直在山裏伏擊了嗎?”月桂奇怪地問。

綠嬌嬌手裏拿著一顆小紅辣椒說:“這種小路伏擊隻能不斷地打掉他們的先頭部隊打不散他們的主力而且瑤山再大也是幾天就可以走出去走出去後清狗就會加快追擊追上來打的話我們就被動了明白嗎?”

香桂熱烈地拍著手說:“綠將軍好厲害哦清妖的一舉一動都被你算計住了。”眾女兵也齊聲附和在一片敬佩的讚揚聲中綠嬌嬌笑容滿麵地往嘴裏扔進了一顆小辣椒大口嚼起來。

“啊……”綠嬌嬌突然痛苦地慘叫大家都關心地問道:“綠將軍出什麽事了?”

綠嬌嬌伸出舌頭喘著說:“要死了……吃了顆很辣的快給我水。”

月桂給她遞去一壺水嘴裏一邊說:“喝了會更辣呀。”可是綠嬌嬌已經接過水往嘴裏灌大家看著綠嬌嬌喝水後更痛苦的樣子都很同情。綠嬌嬌雙眼淚水矇矓臉頰潮紅在淚光中她看到前麵的山穀豁然開朗身邊的武江還是九曲連環可是武江兩岸出現了大片平地東岸還有一個小鎮鎮後是一片高聳屹立的山嶺嶺側象垂直的高牆無路可上不過綠嬌嬌知道這隻是假象天下沒有爬不上去的山。

女兵們都看到眼前的奇景月桂高興地說:“我們走出瑤山了。”

綠嬌嬌伸手指著山下的村鎮擠著眼睛說不出話香桂問道:“綠將軍要在這裏紮營嗎?”

綠嬌嬌哭著說:“不是我們這裏是清狗紮營的地方我們的營紮在上邊。”她說完手指向上一揚大家抬頭看去那無路可上的絕壁頂上蹲著一隻巨大的天然石雞。

香桂說:“我們對清妖這麽好呀還給他們找紮營地。”

綠嬌嬌終於從小辣椒的刺激中緩過氣她氣喘噓噓地說:“你不給他們營地他們怎麽會安心留在這裏呀。”

綠嬌嬌帶幾個人先到山嶺上下巡視了一遍在山中看到的景象比遠處所見更令人震撼原來那數百尺高的絕壁後還有另一道絕壁橫看如屏側看如柱更象一把橫剁在群山中的巨劍。從山腳有狹路上山上麵正好可以俯視山下村莊和武江。上山的路就是天險完全可以用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來形容可以說誰先占領這個山頭誰就可以扼守住廣東和湖南的通道。

綠嬌嬌下山後指揮女軍迅占領山下村莊。村中人口寥寥不過百戶幾座高大的會館被火燒得隻剩殘垣斷壁但是從大量空置的店鋪中可以看出這裏也曾經興旺。從村民口中得知這裏叫坪石鎮鎮後的山嶺因山頂巨大的石雞得名稱為金雞嶺;那藏身絕壁中的劍形絕嶺傳說是雄龍的化身被稱為一字峰。

綠嬌嬌急於開辟新戰場可是她記得範仲良聲嘶力竭對她說過:“得民心者得天下”打仗的是軍人百姓不能成為受害者。於是她命令前軍士兵給每戶人家派一百兩白銀作安家費聲明這裏馬上就要開戰讓當地人立刻離開到外地重新安家置業。這筆錢足夠一個農民家庭活五年甚至更久賣十幾畝地或者開個店謀生也完全沒問題有些住戶拿了錢馬上就走也有些住戶因為各種原因不願意離開。對不願離開的人綠嬌嬌可管不了太多用她的看法來說路是自己選的銀子給活路都不走的人隻好由得他聽天由命了。

當綠嬌嬌在坪石鎮裏收購了足夠的糧食帶著前軍登上金雞嶺紮好大營就看到山下守兵帶著洪宣嬌匆匆趕上山。她看到洪宣嬌一身征塵衣亂冠破便知道這一路經過不少戰鬥。綠嬌嬌展開雙臂跑向洪宣嬌抱著她說:“姐姐辛苦了姐妹們還好嗎?有沒有傷亡?”

洪宣嬌疲乏的神情裏充滿著自信她拉下紅頭巾讓一頭長在山風中飛散一邊喘著氣高興地對綠嬌嬌說:“大家都很好我把她們全帶回來了我們打了不少勝仗清妖起碼少了八百人……哎你找的這個地方風景太好了風水怎麽樣?”

綠嬌嬌緊閉著嘴笑起來從牙縫裏擠出話:“哼哼大概是天下最差了。”

“怎麽看的快教教我。”

“姐姐累不累?”

“不累。”

“那我們到一字峰上看。”綠嬌嬌說完拉著洪宣嬌就從山上營地跑下又爬上那堵數百尺的天然高牆。

峰頂有條一裏長的直路但是路寬不足兩丈最窄處隻有一丈。對於在地麵來說一丈寬的路可以讓人閉著眼睛跑過去可是這條架在天空中的路卻讓膽小的人連爬過去的膽量都沒有。兩人手挽手走在巨大的刀刃上腳下兩旁使是直立而下的深淵深淵四周又有絕壁圍繞當她們慢慢走到一字峰的盡頭坪石鎮和武江一覽無遺地出現在眼底。

“姐姐你看坪石鎮背靠金雞嶺可是金雞嶺卻一片直壁般的天險這種靠山直落的形勢是風水大忌會造成這個鎮上不利人口稍微興旺一些就會出災禍產生死傷。”

洪宣嬌用手指著坪石鎮外的武江說:“嬌嬌我聽你說過前麵有河流的地方都容易財這不旺丁至少可以旺財吧?”

綠嬌嬌站在高聳入雲的絕三尺絕壁上極目遠眺深深吸了一口氣又從懷裏摸出一把小辣椒用嘴咬了一點點一邊不停地嚼動一邊深沉地說:“大道理是這樣說可是風水哪裏有這麽簡單。門前有水過也要水情緩潔流慢和幹淨才可以讓船隻往來和讓人食用。你想要是韶州府門前的武江和湞江水流象射箭船一下水就被衝向下遊誰還去範老頭那邊做生意呀。”

洪宣嬌點點頭說:“嗯有道理下麵的武江水流的確比韶州要湍急。”

綠嬌嬌向洪宣嬌攤開手掌說:“有紅有綠要不要吃一個。”洪宣嬌是廣東人最吃不得辣椒腦袋馬上搖得象貨郎鼓一樣。綠嬌嬌收回辣椒說:“香桂又忘了給我買話梅……不過問題也不在這裏山水太急大不了讓百姓生活得平靜一些有這麽好的風景錢少一點也不等於不快樂問題這裏是個要打仗的地方風景再好也不適合讓人住。”

“這又該怎麽看呢?”

紅袍飄飄的綠嬌嬌用手指向地下一指象一個小仙女站在天空中指喝一條百丈巨龍:“問題就在我們腳下這道一字峰象在山間豎起的刀刃當地人說過去還有個名字叫龍頭峰他們認為這是偷看仙女換衣服的雄龍被南極仙翁鎮在這裏。”

洪宣嬌來得遲沒有聽過這個傳說她笑著說道:“嗬嗬想不到我們還踩著一條采花的色龍。”

“是很色可是這正顯雄龍本色。”綠嬌嬌說:“陰陽相生雌雄相配是天地間的大道理男人對女人沒興趣的話……嘿嘿嘿……”洪宣嬌連忙打住她不懷好意的笑聲:“你說風水吧不要說男女的事了。”

“嗯說風水龍脈中低肥為雌雄高瘠高瘠到極點就成了這種入雲絕壁的劍嶺。鄉下人哪會無端端編出個雄龍偷看美人換衣服的事呀分明是古代有風水師來看過風水留下斷語可是鄉下人傳來傳去這風水案就成了風化案。陰陽至極就會產生煞氣風水古訣上說:‘休尋劍脊龍殺師在其中’腳下就是劍脊龍眼前就是殺師地……”

洪宣嬌驚訝地看著綠嬌嬌:“真的?古人早就對這種山下過斷語了?”

綠嬌嬌背著雙手挺胸傲立轉身看著洪宣嬌說:“人生在世不過匆匆數十年可是山河大地千年不涸萬年不變天下哪裏還有前人沒看過的風水?我們站的地方一定也曾經站著一個風水師象我們這樣看著這片大地計算過這方水土的未來。”

洪宣嬌看著一臉認真的綠嬌嬌她精致如玉的臉龐長得翹在山風中微微抖動的睫毛象凝聚了曆代地師的智慧在斜陽下隱隱透著光芒。她輕輕笑了一聲說:“妹妹你差點讓我摔到懸崖下麵了。山下的百姓安頓好了嗎?”

綠嬌嬌的臉上又掛起調皮的笑容:“我給他們了銀子想走的都走了。清軍追到了嗎?”

“他們的先頭部隊半天後就會追到明天他們的大營就應該紮在鎮裏了。”

“那姐妹們今晚可以睡個好覺了。”


(二一三)打蘿卜


金雞嶺上看似無路可上看似山頂沒有多少地方看似無法在上麵排兵布局其實一切都恰恰相反。進入金雞嶺的南西北三個隘口隻要百人以下就可以守得固若金湯山上有大片的平地和溪水也有天然的大山洞和果樹綠嬌嬌幾乎覺得自己可以在這山裏住一輩。女軍很快布置好對武江、坪石鎮、和山隘的控製萬事俱備隻等清軍來臨。

過了幾天果然看到坪石鎮裏插滿清軍各色龍旗五千清軍已經全部來到坪石鎮。從山腳到武江最遠處不足兩裏坪石鎮就處於這一小片狹長的三角形地帶從金雞嶺到坪石鎮的距離隻用一支小炮就可以全麵控製。洪宣嬌指揮軍中僅有的幾支小炮向坪石鎮上轟去炮彈準確落在鎮中爆炸雖然沒有多少殺傷力可是震脅力很足清軍頓時亂得象熱窩上的螞蟻四處逃命。清軍這時才現太平軍所在的位置也現想偷懶住民居不搭軍營的代價很高於是匆匆把剛駐紮下來的隊伍拉到武江對麵免得大炮不時轟下來天天不得安生。

眾女將在山上看到清軍在熱熱鬧鬧地搬家心情激動地請戰要下山乘勢追擊但都被洪宣嬌和綠嬌嬌拒絕了。在敵眾我寡的情況下貿然出擊勝算並不大再說清軍可以有源源不斷的援軍可是洪宣嬌的女軍卻是孤軍作戰死一個少一個。雖然太平軍一向有一邊前進一邊傳道征兵的習慣軍隊會越打越多人可是對於女軍來說她們並不願意一邊打一邊加入陌生人所以隻求保住自己的兵士。如果和清軍硬拚幾仗就算全殲山下的清軍也隻會引來另一批清軍還不如就在原地拖住一批天天花廣州府的錢讓廣州府心痛得舍不得再兵增援。其實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綠嬌嬌並不想在這裏多殺人。說是女性善良的天性使然也好戰略也好被範仲良一番話觸動也說不定甚至可能隻是因為阿圖格格在山下的清軍隊伍中都讓綠嬌嬌有在這裏守上半年的想法。

清軍反撲得很快在對岸紮好營地後馬上渡河兵分幾路同時攻山。清軍渡河時綠嬌嬌早就在一字峰上幫他們點人數現攻山的兵力不多很明顯有試探性。清軍上山並沒有見到多少太平軍的影子隻見狹窄陡峭的山路上不斷砸下大石無端端就產生了傷亡無論如何也攻不上幾個彎道隻好悻悻退兵。經過清軍將領的分析估計山上長毛不過一千人也沒有多少大炮火藥否則就不是用石頭砸而是用槍炮射了反正攻也不攻上不如開炮打於是從武江對岸開足全部火炮向金雞嶺上亂轟。

這時二千女軍早就找好躲大炮的地方綠嬌嬌坐在山洞裏手上拿著紙和筆記錄炮彈的密度估計著對方的真實火力。洪宣嬌也坐在一旁自己做一份炮擊記錄以便炮擊之後大家核對數字。山洞外的爆炸聲已經連續響了一個多時辰炮彈大多落在山穀中山頂石洞裏沒有感到很明顯的震動隻是聲浪和氣浪不時衝進來讓人有點不適洪宣嬌關心地問道:“妹妹還好吧?要是受不了先躲到裏麵去免得耳朵難受。”

綠嬌嬌在轟轟的炮聲中聽不清洪宣嬌說什麽隻是擺擺手示意沒問題。她在紙上寫道:炮不是很多隻是打得勤快。洪宣嬌點點頭。

然後綠嬌嬌又寫道:我軍不戰不降不和不退清軍就不會猛攻也不會增兵拖半年。

洪宣嬌又點點頭在紙上寫道:隻是固守的話我軍傷亡會很少。

綠嬌嬌寫道:我算過天軍的北攻很順利我們可以先派快馬北上聯係天王。

洪宣嬌現在紙上寫字談話原來別有情趣炮聲慢慢疏落了可是她還在紙上寫道:很好我隻怕守半年糧食不夠。

綠嬌嬌在紙上寫道:哈哈哈哈……

洪宣嬌抬頭看看她毫無表情的臉感到無比詭異於是莫名其妙地開口問道:“你笑呀?”

綠嬌嬌聽到外麵炮聲小了開口說道:“是笑了幾聲我是說糧食方麵我早有準備了你等著瞧吧。”

洪宣嬌站起來對綠嬌嬌說:“有錢能使鬼推磨你是大富婆按理說沒什麽你是搞不掂的大家的吃飯問題就交給你了。我點過了清軍有重炮八門小炮十四門軍裏大約有二百人的炮隊我在九瀧十八灘又打掉幾百人現在山下清軍大約有四千人。”

“嗯和我數的一樣打完炮一般就要準備攻山了快出去準備守隘。”綠嬌嬌放下紙筆和洪宣嬌向洞外跑去她想想還有話要說:“對了解決吃飯問題不用錢。”

洪宣嬌笑著說:“快別說了打蘿卜比賽馬上開始。”

她們兩人和月桂香桂兩姐妹各帶一支小隊迅來到關隘在狹長的山路頂端早就放好了大量石塊四隊女兵分別在四角靜靜地等著清軍進攻。過了不久果然有一隊清軍舉著盾牌快從山路進攻綠嬌嬌興奮地叫道:“我們先打我們先打。”然後帶著二十五人跑到石堆旁邊看準了清軍攻到一個彎位綠嬌嬌和大家一起舉起大棒子叫著號子把石頭撬起來往山下推。

五六塊冬瓜大的石頭沿山路乒乒乓乓地往下跳準確飛向最前麵的清軍盾牌清軍中出一片驚呼然後象從斜坡上倒蘿卜似的倒下一行士兵山上立刻傳出一陣小鳥般的女孩子歡呼聲綠嬌嬌大叫道:“十一個!十一個!哈哈哈哈……”

香桂也看得熱血***帶隊擠到前麵說:“等我們來香桂天軍來啦!”

這次清軍攻得更猛香桂大軍飛出的石頭也更多山下的男聲慘叫和山上的女聲尖叫混合成一令人揪心的初夏山歌香桂和自己的隊友們歡呼著擁抱:“二十五啦!啊……”還尖叫著滿山跑。

洪宣嬌口裏喃喃地罵著:“這群八婆完全是好命等我來。”她和隊友們一布置到石堆旁邊她就向山下大叫:“山下的狗公山上全是女人你們都打不過廢柴!”那個柴字在山穀中久久回蕩山下的狗公們聽者傷心聞者落淚。洪宣嬌喊完托起一塊大石就向無人的山路扔下去大石下去後果然聽到山下雄風再起的呐喊聲。清軍實在無法承受這種性別岐視紛紛誓師攻上山頭一振雄風這次進攻的人數不少可是怕死的更多洪宣嬌隊砸下的石頭更大卻沒能打破香桂的記錄她心情多少有點沮喪為了保持士氣她振臂高呼:“我們比綠將軍的隊伍多一倍!”

洪宣嬌隊中立刻殺聲震天氣勢如虹綠嬌嬌掩麵慘叫的時候月桂天軍又威氣凜凜地登場。

攻山從早到晚一直沒有停下來清軍頑固不化地連續進攻一百多次本想消耗對方的體力和石頭可是女長毛的體力似乎無窮無盡麵對一座石山想要消耗石頭好象更不可能。清軍調動了全軍渡河嚐試攻山可是隻見從山上抬下大批頭破血流、骨折外傷的士兵不覺得女長毛有絲毫損傷再這麽打下去過不了幾天軍營要變成大型正骨醫院。於是清軍將領決定改變戰策效仿當年諸葛亮火燒赤壁。到了晚上幾百清軍手舉火把排成幾條壯觀的火龍蜿蜒衝到半山腰放火燒山。

綠嬌嬌和眾將剛洗過澡在吃飯看風景一看火龍在山下出現綠嬌嬌白天比賽失利的情緒一掃而光。她笑得全身抖嘴裏含著的飯差點噴了出來好不容易把寶貴的糧食咽進肚子她就向身邊的女將們伸過去一隻舔得幹幹淨淨的木碗:“財了財了願賭服輸啊!香桂輸五兩銀子月桂半兩現在兵荒馬亂的不收銅錢所以你那五百文折半兩白銀洪丞相二兩還有後麵那幾個司馬姐姐也快給錢……我說了他們要火攻的嘛嘿嘿嘿嘿嘿……”

洪宣嬌掏出碎銀向碗裏一扔一臉不情願的說:“這樣賭不公平嘛這妖婦會算卦算好了清狗燒山的時間才和我們開賭下次不賭了。”綠嬌嬌喜上眉梢地把碗裏的碎銀和銀票塞進腰包不管輸家的怨言飛快衝到早上打蘿卜的賽事現場。

綠嬌嬌和眾將早料到清軍有此一著她受當年雞啼嶺上國師府放水灌明堂破風水穴的啟一到金雞嶺上就用竹子搭成數十條空中水道把後山的山泉引到山隘。這時守在山頂的女兵把水道和山泉接通全山的水道立刻灌滿水山隘上的女兵托著會射出水的竹管從山上向下澆一時間各山隘同時下起大雨清軍剛點起的山火和手上的火把紛紛被澆滅在黑暗中山上又傳來可怕的滾石聲濕漉漉的清軍扔下火把轉身就逃誰都擔心要是這時才骨折的話隻怕軍營裏的藥膏不夠用了。

戰鬥快樂地進行了幾天清軍的戰鬥力很快被大量傷員拖住兩軍進入了相對平靜的對峙期清軍除了偶爾開炮轟山再也沒有大規模的進攻。清軍方麵似乎也明白糧食不足是山上最大的問題他們隻要把太平軍圍困上足夠長的時間不戰而勝隻是時間問題。


(二一四)無淚


清軍不知道這個問題早在綠嬌嬌的意料之中當她第一次上金雞嶺察看地形就已經考慮過被圍困時要麵對的困難。在廣西經曆過金田鎮和永安城的突圍大戰綠嬌嬌非常清楚一但軍隊被圍會出現什麽惡劣情況沒有槍炮火藥還可以利用地形去作戰可是沒有糧和鹽卻是無法解決的問題。在到達坪石鎮當天綠嬌嬌就重金收購了全鎮的鹽糧可是這樣並不足以打一場曠日持久的陣地阻擊戰在她的策略中能夠自己種糧是最好的方法。

金雞嶺上除了山石還有土坡和溪流在這裏可以種上農作物。當女軍和清軍對峙時女軍的前中後三軍輪番進行大練兵和大耕種。女軍中絕大部份是農民子弟種地對她們而言是生活也是享受過去在鄉下日夜勞作是為了交田租在這裏是為自己大家耕種的熱情非常高漲。現在正是春末夏初女兵們在這片天上人間般的美景中根據不同地形種上水稻、紅薯和瓜果看著地裏的莊稼一天天的芽成長心情喜悅得象飛進了小天堂。

綠嬌嬌也愛上了這種半空中的田園生活每天操練完士兵就會和大家一起下地勞作太陽下山的時候和大家一起分享自己種出來的瓜果讓她真切領會到如果有一天均田均富天下農民心裏的快樂。

傍晚吃飯的時候天上紅霞滿天大樹下的木桌上除了飯菜還擺上了鮮美的魚湯洪宣嬌咕嚕咕嚕喝了一碗之後感歎地說道:“山裏的魚比水塘裏養的魚甜多了綠將軍真是有辦法還可以想出在山裏建水池養魚的點子現在姐妹們就算沒有肉吃也不會臉黃骨瘦。”

綠嬌嬌也喝下一碗湯愜意地說:“啊……太舒暢了遲一些木瓜出來了加進魚湯一起煮還可以催奶呢。”一同吃飯的女將聽了都忍不住笑起來。

這時隨著晚風傳來笛聲慢慢地穿過女兵們的歡笑聲大家都靜了下來仔細地傾聽香桂邊吃邊說:“蘇三娘吹笛子了過去她也吹過給我們聽。”

洪宣嬌停下筷子聽了一會笛聲緩慢而千回百轉讓人感到說不出的悲愴她突然沉下臉說:“她不能吹笛我去找她。”一說完拍下碗筷就飛身循聲而去大家不知道生了什麽事都連忙跟去。洪宣嬌兔起鶻落越過幾個軍營正在吃飯的女兵也以為生了什麽紛紛停下站起來看著飛撲向蘇三娘的洪宣嬌。

洪宣嬌看到蘇三娘正坐在懸崖絕壁邊緣一塊突出的巨石上麵對著一字峰和腳下的深穀她靜靜地托著笛子霞光映著她的側臉宛如仙女下凡。蘇三娘是太平軍中公認的美女洪宣嬌的美誘人妖驍她的美貌卻大方得體可是嫻雅安靜的蘇三娘作戰時的勇猛和戰略戰術卻不輸於洪宣嬌。她平日沉默寡言大家隻知道她是洪門香主帶著一千洪兵來投太平軍卻從來不見她提起身世或丈夫。蘇三娘有地位有戰功她不想說的事誰也不敢問可是今天洪宣嬌從她的笛聲中聽出一股難以平抑的憂怨和思念。

洪宣嬌一落腳站在蘇三娘身後立刻拍幾下掌打亂了笛聲的節拍笛聲嘎然停下。洪宣嬌小聲說:“蘇監軍山下就有清狗的探子悱惻之音亂軍心壯敵膽我想以後不宜再有。”

蘇三娘從巨石上站起來恬靜微笑著對洪宣嬌說:“洪丞相很抱歉違犯了軍規蘇三娘知罪了以後不敢再犯。”說完深深掬一躬就要閃身走開。洪宣嬌說道:“蘇監軍請留步。”

蘇三娘停下腳步頭也不回地說:“洪丞相要治我的罪嗎?”

洪宣嬌看看身後綠嬌嬌和月桂香桂都跟了上來眾女軍遠遠地看著她們。她笑著對蘇三娘說:“怎麽會呢?我隻是想請蘇監軍到帥營一聚。”

大家一起慢慢沿著山穀走到中軍帥營吃飯的大樹下綠嬌嬌知道洪宣嬌想和蘇三娘談心事講道理因為一個人心裏有事總是憋在心裏難免有不合時宜的宣泄想蘇三娘以後不再犯軍令與其懲治不如讓她有所釋放。綠嬌嬌叫月桂從山洞裏拿出一個酒壇子她接過來拿在手中對蘇三娘說:“我們從軍這麽久了隻是商議軍情的時候才聚一聚今天戰事平靜我們不妨喝點酒聊聊天好不好?”

“綠將軍吩咐蘇三娘當然照辦。”蘇三娘說的話客氣中隔著遠遠的距離。

大家倒上酒後綠嬌嬌笑嗬嗬地說:“這是廣東桂花陳釀入口香甜可是頗有後勁大家慢點喝哦來祝……”

蘇三娘矜持地笑著接過碗一飲而盡綠嬌嬌看到僅有一壇的桂花陳釀突然沒了一碗她的聲調隨著灌進蘇娘肚子裏的酒滑了下來:“唉……祝什麽呢?”

洪宣嬌是軍中領這種話可不會說錯她一舉起碗就說:“祝早日建立天國天下太平家人團聚。”說完也一飲而盡。

“我想早點回家。”香桂說完喝了一口月桂想了想沒有說話也喝了一口。

綠嬌嬌看到氣氛挺不對勁歎一口氣也灌了自己一碗。喝完後自言自語地說:“這麽喝法這壇酒可不耐喝你們得省點。”她給蘇三娘倒上酒順便抬起頭問道:“三娘的眼睛真好看眼頭帶勾眉尾帶尖你是長女嗎?”

蘇三娘笑著說:“嗬嗬早聽說過綠將軍是神人果然名不聞傳我的確是長女。”

洪宣嬌奇怪地問道:“那你為什麽叫蘇三娘呢?”

蘇三娘輕輕地提一提嘴角算是笑了一下然後說道:“綠將軍可以看得出來嗎?”

綠嬌嬌抬眼盯住蘇三娘的臉大家都好奇地看著綠嬌嬌等她說出結果。她看著看著突然笑了一聲:“嗬天色太暗看不出來大家喝酒吧。”

洪宣嬌一把從綠嬌嬌手裏拿過酒碗:“不許喝你肯定看出來了不說出來今天晚上沒酒喝。”

“哎呀你們拿我來開心了我看不出來有什麽奇怪嘛讓三娘說還不是一樣?”綠嬌嬌一邊拖長聲音無辜地說一邊看著蘇三娘眼睛她正似笑非笑象挑釁一般看著綠嬌嬌。香桂也在旁邊搖著綠嬌嬌的肩起哄:“嬌姐說嘛說錯了蘇監軍也不會介意的是嗎?”蘇三娘深深點了一下頭。

綠嬌嬌說:“天太黑我看得不一定準我們隻是喝酒聊天說錯了什麽可不負責任啊。”

“綠將軍盡管說。”蘇三娘講完端端正正在坐在石頭上正麵對著綠嬌嬌一副等著人來看相的樣子。

綠嬌嬌說道:“因為你是長女所以我曾經想過你會不會是蘇家的第三個妾可是你額方頜圓是原配的相格;你兩眼之間的鼻上山根高挺女相以鼻為夫星山根高挺又是夫星有力早嫁之相所以我斷你早就出嫁了是少年原配夫妻對嗎?”蘇三娘微笑著點點頭。

綠嬌嬌又說:“可是你相裏夫星雖美卻被印堂中一道細紋直刺懸針破印夫星受克應在二十歲前丈夫已經離你而去。如果你不是排行第一卻奇怪地叫做蘇三娘我會以為你丈夫尚在人世隻是遠走他鄉但是你這名字加上剛才笛聲中暗藏恨意所以我斷你丈夫已經去世你的名字正是你丈夫的名字他叫蘇三你為了記念夫君所以自稱蘇三娘。”

大家聽到綠嬌嬌的斷言都麵麵相覷不敢說話洪宣嬌輕輕問了一聲:“是這樣嗎?”一陣山風吹過蘇三娘鬢角的長掠過臉龐她麵無表情地垂下眼簾拿起碗喝了一口酒沒有說任何話大家看得出來這是對綠嬌嬌斷言的默認。

月桂連忙走到綠嬌嬌身邊蹲下來雙眼帶著關切地問道:“嬌姐你可以看出她夫君的生死你可以看看我的夫君嗎?”

綠嬌嬌沒有看她也埋頭喝一口酒。她知道在永安城突圍時月桂的丈夫在後軍被清軍追擊時失蹤了一直沒有任何音訊。而從她的麵相中早就看出她丈夫已經死去隻是怕她傷心也為了給她一個希望從來不會說起。月桂看到綠嬌嬌的沉默更激動地搖著她的手臂問道:“他是不是死了?嬌姐你告訴我他是不是已經死了!”

大家都喝了點酒可是麵對這個人人都想問的問題心裏卻冷得抖。月桂一直搖一直追問綠嬌嬌仍是無言以對。

“蘇三哥是洪門香主被清狗殺死了。”蘇三娘開口打斷了月桂的話也打破了難以承受的無聲。“於是我賣了我們的酒樓帶著堂口的兄弟起義……為夫報仇。”

月桂雙腳一軟坐在地上失神的雙眼湧出淚水香桂叫了一聲姐姐跑到她身邊抱住她。蘇三娘倒一碗酒放在月桂麵前說:“哭吧眼淚是會哭幹的……”

綠嬌嬌看看蘇三娘她的眼裏沒有淚如花般柔美的臉上隻有可怕的平靜。

洪宣嬌分別摟了摟各姐妹的肩:“別想太多了大家都回去睡吧半夜還要巡營回去吧。”

蘇三娘告辭回前軍大營香桂也扶著月桂離開洪宣嬌和綠嬌嬌走到山穀邊緣腳下深不見底的深淵象無法預知的未來。洪宣嬌象是自言自語地問:

“蘇三娘的仇報了嗎?”

“可以看相知道的事是注定嗎?”

“注定的生死也會有恩仇嗎?”

綠嬌嬌也眯著眼向下看著漆黑的山穀幽幽地說道:“你也別想太多了……”

“我丈夫呢?”洪宣嬌用輕得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問道。

兩人沒有對視沒有對話隻是閉著眼睛細心聹聽山風帶來的各種聲音象在等待上天給她們答案。

過了很久綠嬌嬌突然轉身背著手走進沒有燈光的山洞用很小的聲音留下一句洪宣嬌沒有聽清的話:“他死了。”


(二一五)炫耀


綠嬌嬌深思熟慮過才告訴洪宣嬌從她麵相上看出丈夫的死訊。她知道洪宣嬌並不喜歡蕭朝貴就算在永安大婚之後夫妻兩人也聚少離多洪宣嬌一直以軍務繁忙為由避而不見而蕭朝貴也很快在永安城裏另納妾侍。永安突圍後洪宣嬌更是主動要求從桂林南下廣東截擊北上清朝援軍似乎是為了避免和蕭朝貴一同作戰而這個安排正合綠嬌嬌的心意。

綠嬌嬌在傑克離開自己之後在北城門上開壇作法求雨先斬白龍再斬赤龍放棄了自己生育能力把女丹功提煉到最高境界同時也把自己的八字附身在一個草人上為求逃脫命運的安排不惜把自己致於不可預測的生死之中。但是這並不是她的最終目的她最想回老家吉安做一件事而且要帶著大軍回去。所以當洪宣嬌提出帶女軍離開太平軍主力綠嬌嬌卦也不用算馬上大力讚成兩人達成共識後就帶二千精銳女兵南下廣東。

這幾天綠嬌嬌並沒有現洪宣嬌有什麽特別的情緒變化隻是說話少了一點也少了開玩笑練兵的時候更嚴厲自己練功時也更勤奮。洪宣嬌這種微妙的變化綠嬌嬌也猜不透她到底是開心還是不開心也許兩者皆有。女軍中大部份士兵的家人都在太平軍中綠嬌嬌從她們的臉上看到越來越多人有親人死亡的氣色綠嬌嬌不能說出來影響軍心可是從這些細節上她完全可以想象太平軍在湖南戰況的慘烈。

後來從主力軍不斷傳來攻克城池的喜訊也知道太平軍沿長江東進已經直逼江南重鎮武昌。從廣東韶州北上沿武江可以到湖南沿湞江可以到江西當太平軍越過湖南打到湖北武昌女軍在武江泮金雞嶺拖住的清軍已經沒有北上湖南的必要這個軍情向她們出了一個訊號金雞嶺的阻擊任務已經完成了一半。

問題是還有一部份清軍在韶州府分兵從湞江北上進入江西再向上走將會和武昌守軍會合所以女軍要徹底完成任務就要到江西截擊或追擊那裏的清軍最後和太平軍會師。現在她們要考慮的是如何下山取道江西綠嬌嬌則要親自回吉安一償心願。

越是要走越不能讓山下清軍知道自己要走否則就算下山衝出圍困也會被長期追尾攻擊這就失去了下山的意義和軍事上的自由。綠嬌嬌連續幾天在一字峰觀察清軍大營的情況她現過去經常進進出出的運糧小隊運回來的糧草比過去少得多這場糧食消耗戰中看來清軍已經開始處於下風。綠嬌嬌和洪宣嬌商議過後做出一個大膽的偷襲計劃。

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二百名武功過人的黑衣女兵帶著大量地雷火藥在蘇三娘的帶領下潛入清軍大營把地雷塞到清軍的糧倉下引爆美麗的煙火夾著爆米花燒了一整夜清軍大營頓時變成一片火海。清軍沒有多少傷亡但活人比死人更頭痛因為肚子天天都要餓等廣州府運來軍糧救急起碼也要一頭半個月這樣的話幾千條大漢距離餓死也不遠了清軍隻好又向各縣征錢糧。本來就窮得叮當響的粵北山區經過清軍近幾個月的無度需索早就沒有存糧征糧的軍官了一通脾氣之後也隻能空手而回。清軍主將惱羞成怒之下隻好向金雞嶺動報複性進攻意圖以餓兵攻山搶糧不過這一步棋同樣在綠嬌嬌的意料之中。

金雞嶺各個山隘早就準備好大石還準備了比大石頭更好的禮物給清軍就等著清軍來領取。

綠嬌嬌和洪宣嬌嘴角含著笑意站在足有一個人高的蘿卜堆旁邊看著排成一行縱隊勇猛殺上山的清軍令旗一揮女兵們撿起大蘿卜向清兵砸去清軍隊伍中先是驚呼和撤退然後就聽到大片歡呼聲:“不要怕是蘿卜!山上的婆娘隻剩下蘿卜了將士們衝啊!”

再衝上山的清軍沒這麽走運了這一次歡迎他們的是貨真價實的石頭放下盾牌輕裝進攻的清兵一時間倒下一大片。不過圍攻金雞嶺的可是八旗軍不會遇到一兩次失敗就輕言後退後麵的火槍隊馬上在盾牌手的掩護下再次反撲。那知女軍竟然也抬出火銃在山隘口的防禦工事裏還擊。這火銃是明朝就有的火器它和洋槍不同的地方就是火銃會打出鐵砂而不是精確的子彈盡管沒有什麽好瞄準的可是一槍打一大片在近戰時有可怕的威力。

火銃的火舌夾雜著大石向大清洋槍隊打去被石頭擊中的士兵當然痛苦可是被火銃擊中的士兵卻現隻是虛驚一場身上並沒有受到應有的重創。他們看到被火銃擊中的盔甲上布滿了白點地上有不少碎米和爆穀撿起來放進嘴裏嚼一下還挺香的。這時清兵們知道山上的女長毛有點不對勁了沒有鐵砂也不能用稻穀打仗呀這分明是炫耀她們家裏有米嘛實在是欺人太甚。於是軍官們奮起神威揮軍再攻。

新力軍向山路上攻到危險的彎道伏擊地大家都小心翼翼地做好了躲閃石頭的準備可是心裏卻忍不住對山上再砸下蘿卜有所期待這一次是石頭還是蘿卜呢?

從清兵的頭上傳來幾聲雞叫一隻大母雞飛向他們。一個饑腸轆轆的八旗神槍手忍無可忍地放了一槍隨著清脆的槍聲母雞應聲落地清兵們看得目瞪口呆。不過之後驚喜源源不斷十幾隻大母雞連續飛出來山穀中馬上響起一片槍聲母雞全部被八旗軍擊落山上傳來一陣熱烈的掌聲這樣的好槍法連女長毛也讚歎不已清兵們撿起母雞開心得笑逐顏開。不過子彈打完了危險馬上來臨再飛下來的居然又是石頭洋槍隊提著母雞連滾帶爬地退到山腳打死也不願再攻上山隻想無論如何也要先吃一頓燒雞。

這樣不公平的戰鬥不可能打很久所謂報複性的進攻理論上也已經完成半晌之後清軍就收兵渡江回營向總兵匯報今天的戰況。

幾個月前為了出北上援軍布泰千總已經被臨時提升為布泰總兵推上戰場他聽主戰將領們匯報後匆匆回到中軍帳。帳篷裏已經擺上了一大盤蘿卜燉雞盤子裏的雞油出濃鬱的香味阿圖格格和幾個阿哥在桌子旁邊就著一碗粥不停地夾菜看到布泰總兵走進來都停下了筷子。

布泰千總愁眉深鎖地看著這盤雞腦袋裏艱難地盤算著下一步計劃。他用兩個指頭撚起一塊雞飛快地放進嘴裏嚴肅地嚼了一會就連骨頭一起吞進肚子伸出舌頭舔舔嘴巴說:“這和清遠雞不同味道嘛。”

阿圖格格馬上說:“這是當地的大騸雞每隻都有五六斤重雞肉硬一點所以我們用來燉蘿卜不過雞油很香蘿卜也特別好吃。”

“蘿卜也是山上的?”布泰總兵說完又吃一塊蘿卜嘴裏頓時滿口清甜差點就要大聲叫好。他眼睛一瞪咽下蘿卜看到阿圖格格和幾個阿哥都衝著他點頭。

布泰總兵因為糧倉被燒的事近幾天疲於奔命現在才有一口好飯吃而且是用很多將士傷亡換回來的敵軍物資想到這裏他傷心疲憊地坐下來頓時沒了胃口。他的孩子們看到父親不吃也沒有人敢動筷子。

布泰總兵從頭上拿下頭盔扔在桌子上負氣地說道:“你們吃吧我沒心情吃。”

阿圖格格小聲試探著問:“阿爸不如我們退兵吧?”

布泰總兵馬上坐直了腰大吼一聲:“開什麽玩笑!”

阿圖格格低著頭喃喃地說:“又攻不上去幾千人都沒飯吃又征不到糧受傷的人又多……”

布泰總兵回頭看看中軍帳外有沒有外人走進來然後湊到阿圖格格麵前小聲而用力地說:“她們不先退我怎麽退?怎麽也得讓我攻上去寫個戰報我才能回廣州交差呀。”

阿圖格格又湊近一點說:“阿爸不如……讓我上去叫她們走吧。”

布泰總兵又坐直了腰向阿圖格格瞪眼睛眼神裏滿是懷疑不解。

阿圖格格站起來走到布泰總兵身邊咬著他耳朵說:“我離家出走的時候和這支長毛軍的頭頭有點交情我和她們說你不會追打她們讓她們連夜離開這裏然後你再攻上山這樣回去就可以寫戰報了……阿爸不要想了這事越快越好我們起碼要退回韶州府才有糧草呀。”

布泰千總眼珠轉了一下看到幾個阿哥又開始吃雞他低沉地說道:“你們給我留一點。阿圖你馬上去辦哎先吃飽飯。”

阿圖格格的臉上立刻露出異常開心的笑容她夾了一塊雞含在嘴裏拿起頭盔就出營渡江向金雞嶺而去。


(二一六)測字


過了武江就是坪石鎮抬頭看去是高聳入雲的金雞嶺阿圖格格脫下身上的盔甲放下佩刀和弓箭隻穿著貼身旗袍飛跑上山在守關的女兵帶領下很快就到了女軍的中軍大營。綠嬌嬌正在山頂平地帶領士兵操練看到阿圖格格獨自上山露出驚訝的神色。

“小兔子?!你還在這裏呀?”

阿圖格格漲紅了臉跑到綠嬌嬌麵前喘著氣說:“嬌姐我早就想上來看你了上次在韶州府被你一槍打下河都沒看清你的樣子原來你長得越來越年輕了。”

綠嬌嬌被捧得飄飄然笑嘻嘻地說:“哪裏呀隻是這山上風水好我們都好吃好住才養得白白胖胖哈哈哈哈……你倒長得比我還高了這身段有女人味臉上還紅撲撲的……”她一邊說一邊伸手去摸一把阿圖格格的臉完全把她當成小孩子來對待。阿圖格格心裏想長得比綠嬌嬌高多容易呀她一直就是四尺半高一點現在的樣子比幾年前還要年輕不知道的還以為她隻有十六七歲。

“來我們到涼快的地方聊天。”綠嬌嬌拉著阿圖格格的手就走向商議軍機的山洞。阿圖格格回頭看一看正在操練的女兵兵陣隊列整齊操演著變幻萬千的陣法連自己都看不懂;女兵們動作剛猛殺聲震天洪宣嬌站在點將台上腰間插著五色令旗威風凜凜一看就知道這是一支無堅不摧的鐵軍這種軍風和山下四千抽鴉片的八旗子弟兵形成天壤之別。

阿圖格格一邊跟著綠嬌嬌一邊密密地說著:“嬌姐我沒時間和你慢慢聊天了山下的八旗營是我阿爸帶兵現在糧餉不足長毛又打到了武昌我們不能再守下去……”

“哦?你們也知道打到武昌了哪還不追殺過去?”

阿圖格格知道這是綠嬌嬌說風涼話隻好陪著笑說:“嬌姐的兵法我見識過你就不要取笑我們了。我阿爸本來是廣州守禦軍不用遠征打仗可是朝廷現在已經亂調兵我阿爸才被臨陣封官推上戰場沒想上到就遇上了你們。現在山下無糧我們急於退到樂城或韶州借糧但是就這樣退兵的話我阿爸回去要被治罪所以想求求嬌姐先帶兵下山然後讓我阿爸上來走一圈八旗營就會馬上退回廣州交差。”

綠嬌嬌聽了阿圖格格的話心中暗笑可是她一直不說話隻是帶著阿圖格格走到山洞前的桌子旁邊坐下慢條斯理地泡上一壺茶說:“我們就不打算下山了你知道大軍一動很麻煩你們沒有軍糧倒是幹淨輕鬆我們這裏三軍齊備槍炮軍糧什麽的一大堆哪能說走就走呀。你也看到了我們這裏全是女人要是離開這裏還可以上哪兒?不就是到武昌和男人一起打仗嗎?誰想幹這種玩命的傻事呀在金雞嶺上我們可以種地養雞養魚自足天下的仗不打完我們都不會下山啦。”

阿圖格格聽到綠嬌嬌這麽說幾乎要哭出來了她搖著綠嬌嬌的手說:“嬌姐我阿爸是老實人你不要拿他開心了山下幾千張嘴等著吃飯你昨天還給他們送了十幾隻雞吃了之後肚子更餓了……”

綠嬌嬌和身邊的親兵聽到這句突然爆出笑聲綠嬌嬌笑得喘不過氣斷斷續續地問道:“你也吃雞了吧?味道怎麽樣?”

“很香就是肉有點硬……”阿圖格格可笑不出來隻好老老實實地回答問題。

“一會再送你幾隻燉的時候放點醋雞肉就軟了。”綠嬌嬌說完忍不住又噗一聲大笑起來。

“我阿爸的事……”阿圖格格擔心地問道。

綠嬌嬌笑夠了帶著賢淑的微笑象大姐姐那樣握著阿圖格格的手和風細雨地說:“我們現在是在打仗我不可能相信你老爸說的任何話甚至不可能相信你所以我們不會配合你的。不過如果你老爸真是需要一份戰報回去交差我們的文書可以給你寫一份把山上的地形地貌我們全軍的營地位置都寫一份給你你回去按這個編一個戰報就行了。當然了我給你的東西會有水份總不能把真實的布陣都告訴你們但也會有幾分真實廣州府的官兒看不出真假的。”

“哪……”阿圖格格一臉為難地看著綠嬌嬌綠嬌嬌拍拍她的手說:“妹妹現在我們什麽都有你們什麽都沒有就不要講價錢了不然把這幾千女長毛惹出火了現在就下山去劫個營你們那四千人可不知道還有多少人可以回廣州。你沒現嗎?這半年我們一直手下留情沒有主動出擊你以為是為什麽?就是因為我猜到你在山下要是天軍不小心把你這麽可愛的女孩子殺了我會很過意不去呀。”

阿圖格格從綠嬌嬌的眼神裏看到誠懇的態度這句話倒不象是開玩笑她感激地點點頭。然後綠嬌嬌叫文書起草戰報阿圖格格湊到綠嬌嬌身邊說:“嬌姐你知道阿文在哪裏嗎?”

綠嬌嬌吃驚地看著阿圖格格嘴巴張得圓圓的半晌說不出話好不容易擠出一句:“你蹲在這裏受半年的罪就是為了這個呀?”

阿圖格格眼巴巴地看著她綠嬌嬌歎了一口氣說:“你是旗人他洪門弟子他天天要反清複明你們怎麽可能在一齊呢?”

“嬌姐不也是和傑克成親了嗎?”

“花旗國沒有和中國打仗呀。”

“要是打起來呢?”

阿圖格格把綠嬌嬌問住了她嚅嚅地說著:“本來是沒有打嘛要是打起來也和我們無關吧……這麽說吧我和傑克的情況和你不同就算你找到他也要人家喜歡你才行呀?”

“我對他好他怎麽會不喜歡我呢?”

綠嬌嬌啞然失笑說:“這……你對人家好人家就要喜歡你啦?”

“是呀對我好的人我也會喜歡他。”阿圖格格一臉天真地回答。

綠嬌嬌皺著臉撓頭喃喃地說:“這樣子啊……真麻煩……你家裏人肯定會把你打死。”

“嬌姐教過我們當一個人心甘情願做孤兒的時候才是真正長大。我現在明白你說的意思了。”

綠嬌嬌奇怪地問:“我說過嗎?什麽時候說的?”

“己酉年七月在鼎湖山上。”

綠嬌嬌齧著牙狠狠地撓了幾下頭皮說:“omygod……這都被你記住了對你說話可得小心點。”

“我阿爸說了不會管我的事隻要我喜歡的人他都會接受。”

綠嬌嬌吐一口氣叉著腰說:“你真好命啊還有這樣的老爸就是山下那個?”

阿圖格格應了一聲又心焦地問道:“嬌姐我真是很想見他你知道他在哪裏就告訴我吧。”

“我見他的時間比你還少我一直沒有他和龍兒的消息龍兒還主動避開我。”

“嬌姐是神算你幫我算一算吧求你了。”

綠嬌嬌無可奈何地問:“我算出來之後你怎麽做?不跟你爸回廣州馬上去找他?”

“對。”阿圖格格的回答幹脆利落。

綠嬌嬌看著阿圖格格的眼睛她眼神裏滿是堅定執著。她點點頭讚賞地說道:“旗人女子想做就想小兔子果然是真女人我要是男人也會喜歡上你的。我給你測個字吧你隨意說個字給我。”

“這裏是金雞嶺我就測個雞字。”

綠嬌嬌一聽笑起來:“嗬嗬我看你是想吃雞想瘋了。雞字左為奚右為鳥鳥字下有四點為腳內藏一點為懷內孩童現在和他在一起的是四個大人一個小孩……四個大人一個小孩?”綠嬌嬌說到這裏突然沉吟下來。她意識到顧思文和誰在一起:傑克肯定已經找到女兒可是傑克沒有離開龍兒和顧思文他們加上蔡月正好是四個大人再加上一個小孩的話正應鳥字的易象。

阿圖格格看到綠嬌嬌說了半句又不說下去心急地問道:“嬌姐怎麽啦?”

“沒什麽。左邊奚字加三點為溪溪為北方水象鳥為南方火象溪邊鳥飛渡有從南往北之意。”

阿圖格格問道:“那麽我應該向哪個方向找他?我可以找到嗎?”

“哼哼……”綠嬌嬌出無奈的笑聲伸手接過女文書遞過來的戰報看了看說:“你非得找他的話可要有見到人更不開心的準備奚字中間藏絲部他們幾個人之間暗藏情愫奚字換成口則成了鳴字正應鸞鳳和鳴他和蔡月可能已經郎情妾意心裏容不下你了。”

阿圖格格一聽神色大變:“不可能的蔡月喜歡龍兒她不喜歡阿文!”

“你問的是顧思文的去向這個字測的是顧思文的事情這情事就是和他有關啊。小兔子你要知道人相處久了是會有感情的無論你再喜歡一個人再想念一個人要是一直不在他身邊感情都會越來越淡;可是天天在身邊的人隻要沒什麽大矛盾時間長了總會越來越熟絡尤其是男人女人熟絡起來就會有感情。”

阿圖格格一臉倔強地說:“我不管這兩年我想清楚了自己喜歡什麽樣的人要過什麽樣的生活我要找到他問明白嬌姐你告訴我往哪個方向走可以找到他就行了。”

綠嬌嬌把戰報遞給阿圖格格說:“路是自己選的你也告訴我是你自己選了隨軍北上那麽你走出去之後就不要後悔。剛才我說過他們正在向北走以南鳥北飛到水邊之意他們必定到長江雞又是群居的鳥類所以他們很可能去和天軍主力會合你現在出到武昌沿長江就會找到他們。可是天軍專殺旗人你去了不等於是找死嗎?”

“脫下這身衣服大家講的都是漢話旗人漢人誰能分得清呀我不怕。”阿圖格格手拿戰報向綠嬌嬌拱拱手說:“多謝嬌姐指點阿圖雖然是旗人可是永遠會當你是好姐姐我下山了。”說完飛也似的向山下跑去綠嬌嬌看著她的背影苦笑了一下。

洪宣嬌操練完走到山洞前問道:“這小姑娘來幹什麽?”

綠嬌嬌幽幽地說:“她來找罪受。”


(二一七)殺刀案


阿圖格格下山後清軍當天就拆營撤軍。洪宣嬌先派出探子跟蹤清軍的退兵路線又等了半個月從各路探報得知這一路清軍果然南下回廣州她們才施施然從金雞嶺下山取道湖南進入江西沿贛江北上向長江進。現在正是初冬時節女軍一路隻選偏僻無人的山路前進山上黃葉還沒有落盡剛剛吹起的北風把天空掃得一塵不染走在山野之間風景宜人分外清爽。因為沒有主要軍務也沒有敵軍追擊所以走走停停邊趕路邊休整行軍甚為輕鬆寫意足足走了一個月才進入江西吉安縣西麵邊境山區。

一進入吉安境內綠嬌嬌的情緒異乎尋常地激動活躍不停地和身邊的將士說起吉安的風土人情當地美食和曆史文化。綠嬌嬌和洪宣嬌一同坐在馬車裏當部隊從山區潛入到距離吉安府隻有一天路程的山坳時綠嬌嬌對洪宣嬌說:

“前麵是釣源鎮那裏麵有很多好吃好玩的東西我們讓全軍在這裏駐紮下營地讓姐妹們分批到釣源逛街買東西好不好?我們也可以進村玩玩。”

洪宣嬌在山裏困了半年想逛街都想瘋了她的眼睛一閃精光說道:“你怎麽不早說?”說完馬上從車裏伸出一支黃旗全軍立刻原地停下。洪宣嬌又問道:“一個鎮這麽小的地方要是我們這二千美女下去一擠還不把人家的店鋪都擠爆呀?”

綠嬌嬌格格地笑著在車裏脫下大紅將軍袍換上綠旗袍說:“釣源鎮雖然是叫鎮那裏可不是小地方釣源鎮是當地富商聚居的地方占地足有半個韶州府一般大裏麵住的人我想沒有一萬也有八千。江右幫的商家在外麵賺了錢就往這裏扔鎮裏大戶林立到處是亭台樓閣天下最好的服飾綢緞胭脂水粉都可以在這裏買到山珍海味在這裏隻是家常便飯戲班青樓洋行沿著小河排開一到入晚時份街上摩肩接踵很熱鬧號稱江西小南京。”

洪宣嬌聽到一半就開始換衣服了她說道:“現在清軍到處阻擊天軍我們還是要小心點我和你先去探探情況……對了要帶多少銀子才好?”

綠嬌嬌哈哈大笑開心得隻見眉毛不見眼睛:“哈哈……看你心急的樣子很想去掃一批好胭脂回來用了吧?那裏的情況我很了解探不探都一樣了釣源鎮四麵環山可是可以從瀘江運貨進去鎮中間還有一道蛇形的長安嶺把鎮子分兩半要是從高山上向下看就象一個太極圖鎮裏的房屋卻按照離卦的卦形來布局。”

洪宣嬌套好旗袍扣好紐扣說:“哦?這麽特別呀那這樣的地理是不是風水很好呢?”

“把鎮子建成太極圖和風水好不好沒關係要是搞成太極圖就是好風水的話那每城每村都做成太極圖不就行了還要風水師尋龍點穴幹什麽呀?可是鎮上建成一個屬火的離卦布局就難說了卦象天成以形意示吉凶說起來今年壬子大水之年搞成離卦的地方還特別不吉利呢。”

洪宣嬌手忙腳亂地往臉上抹粉又在車裏到處找銀子往香荷包裏塞一邊隨口應答著:“那倒是水克火嘛這個連我都知道。天快黑了讓她們紮營做飯我們到鎮裏吃晚飯快快。”

兩人濃妝豔抹從馬車裏跳出來眾女將都嚇了一跳她倆含笑不語叫親兵找來兩隻驢子迅從山坳向釣源鎮趕去。

她們翻過幾個山頭後現一路上出現越來越多作戰過的痕跡樹上有刀箭子彈的傷痕地麵有很多鬥大的炮彈坑。翻過這個山頭就是釣源鎮眼前的景象更讓她們大吃一驚。麵前的確有一個天然形成的巨大太極圖蛇形山脊詭異地摔在一個燒成灰燼的鎮中間。諾大一個市鎮外建起了土牆堡壘鎮裏沒有一處不是焦黑隻有南端一片低矮平房沒有被火燒過。她們趕起驢子飛跑到鎮中央鎮上盡為廢墟斷石碎瓦遍地小河中填滿破爛的家具雜物從廢墟中依稀可見當時繁華可是現在卻成了一座無人荒城。

綠嬌嬌和洪宣嬌滿腹疑惑到底這裏生了什麽事?她們又趕到鎮南僅存的平房平房裏十室九空屋裏亂成一團象曾經被洗劫過有點家具的房屋裏也沒有人居住可以說這裏已經成了一片死地。

洪宣嬌從地上撿起一把刃口崩成鋸齒的腰刀說:“誰在這裏打過仗?”

綠嬌嬌的眉頭也皺成一個結她四周看一看再摸摸牆上的子彈洞說:“起碼是幾千人的大戰從進攻堡壘打到巷戰這一戰很慘烈啊……”

“不會是天軍吧?天王東王不是帶兵北上了嗎?我們是最後一支殿後的隊伍了。”

綠嬌嬌搖著頭說:“很難說現在天下到處是匪軍有幾百人就可以組成山頭稱王打天下了當時廣東洪兵不就是這樣一村一寨地打過去嘛。”

“幸好沒有馬上拉一群妹子來趕集要不然大家可要大失所望。現在快到吉安了你一直說要順路到這裏辦一件事到底是什麽事呢?”

綠嬌嬌說道:“沒什麽我隻是想回祖屋看看。從這裏向東五十裏是吉安府吉安府麵前是贛江過了贛江就是青原山青原山後就是我家祖屋。我們要到南昌的話隱蔽山路也在對岸反正無論如何也是要過贛江的我想順路辦點事。”

“原來是這樣不過我們二千人帶著刀槍車炮從吉安府經過難免和清軍惡戰一場我想在晚上從無人守備的河口偷渡會更好。”

綠嬌嬌對洪宣嬌展開笑臉說:“好吧就依你的安排。”

兩人回中軍後迅安排先遣隊在吉安府贛江下遊收集船隻第二天又把隊伍從無人的山嶺拉到贛江西岸。待到夜幕降臨女軍開始有條不紊地快渡江隻用了半個晚上全軍就順利到達吉安府對岸的青原山下。

綠嬌嬌非常熟悉吉安一帶的地形她帶領女軍在贛江西岸繞開了吉安府和清軍守軍在下遊張家渡渡江一上岸就到達青原山背後。從張家渡向北走會進入一個狹長地帶這裏左邊是青原山背右邊是嵩華山脈而安家祖墳“鳳凰展翅”正好位於嵩華山的龍穴。本來這條狹長地帶被青原山阻隔從吉安府看不到這裏的情況這條隱蔽通道很適合大軍悄悄經過;可是這條路兩側的高山最適合埋伏大量兵馬是非常危險的伏兵之地從行軍作戰的原則來說應該在渡江後趁著夜色保護快通過然後遁入山林或者按女軍之前的行軍方式幹脆完全避開一切大路隻從山野小路潛行可是綠嬌嬌心裏有個小算盤。

女軍渡江後在綠嬌嬌的帶領下迅占領一個小山頭在眾軍士搭棚造窩過夜時綠嬌嬌和洪宣嬌站到了山頭視察地形。因為避免清軍現而生不必要的戰鬥全軍沒有點起一點火星沒有急事不許說話說話音量也不能讓第三人聽到。洪宣嬌這時就著星光看向漆黑一團的大地她隻看到朦朧的山影山影下的景象完全看不清楚。

綠嬌嬌用手指左右指一下用蚊子飛過的聲音說道:“青原山嵩華山。”

洪宣嬌把頭側到綠嬌嬌耳邊問道:“中間那一道衝著我們殺過來的龍脈好象是劍脊龍吧?就是你說殺師在其中的那種。”

“嗯那不是龍脈隻是嵩華山的案山風水家叫這種山做娥眉案。”

“案山是什麽東西?”

“案山就是在龍穴麵前又比龍穴低一些的小山從龍穴看出去案山越象一個小茶幾越好這可以代表子孫後代有食祿不會餓肚子。”

洪宣嬌瞪大眼睛用力地看了那案山很久對綠嬌嬌說道:“我怎麽看這案山也不象小茶幾呀你看背脊鋒利從南到北現在根本看不到哪裏才是個頭真象劍脊龍。”

“嗯你第一次來不知道而已你走到嵩華山上從側麵看就可以看到頭了也象個大茶幾這個案山剛好列在嵩華山的山穀出口象大戶人家門後的照壁給山穀做了道屏風。”綠嬌嬌說完也開始注意洪宣嬌說的景象現在進入初冬山上的樹葉開始凋落四周的山已經不再是一片蒼翠可是娥眉案山上卻是出奇地山石嶙峋光禿禿的山背象一副沒有肌肉粘在上麵的脊骨恰似劍脊凶龍殺師之地。

綠嬌嬌覺得有點不妥皺皺眉頭想了一下想不出個所以然從懷裏摸出話梅含了一顆說道:“山這東西橫看豎著形狀都不同要是形狀很整齊的都是大吉大利的富貴之地。比如這個娥眉案象一道象美女眼眉似的長山就可以生出文武雙全長相俊雅的後人。”

“案山能看生男生女嗎?”

“看男女沒那麽簡單不過案山和祖墳前的小山小堆形狀的確會對後人的行業有影響。比如高直的文筆山主後人出文人達士平直有力的佩刀案主後人會得武貴出將入相如果有象葫蘆一般的小山就會出星相醫卜的術士後人要是墳前有躺屍形的怪石還會讓後人凶死客途。比如這個娥眉案上的樹都沒了露出尖利破碎的山體就會產生煞氣一轉變為殺刀案……”綠嬌嬌說到這裏突然呆住了。

洪宣嬌並不知道這案山上就是綠嬌嬌的祖墳殺刀案正主後人為盜賊身犯劫殺之禍。而且十裏長的巨大案山因環境的改變成為煞氣盡管不是真龍之脈可是產生的殺氣對四周的影響不可謂不小。綠嬌嬌額頭上突然冒出一層冷汗心裏虛空得有種不祥預感自己會不會中計


(二一八)鴛鴦陣


洪宣嬌好奇地問道:“變成殺刀案會怎麽樣呢?”

綠嬌嬌小聲說道:“後人就會變成悍匪這裏會變成凶地以後這裏的戰亂越演越烈……不知道是不是有風水高手設伏我們要小心了。”

“這裏本來就是兵家大忌之地前麵有四十裏狹地我們快通過才是正路可是現在天太黑了。”

綠嬌嬌說:“對如果被前後夾擊就會全軍覆沒可是現在向嵩華山移營也擔心山上有伏兵我們等天色亮一點再看看情況。”

兩人不敢休息隻坐在山頂等天亮進入初冬時節天亮得越來越遲短短一個時辰象過了一整天。當天色稍稍放藍她們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本來青翠美麗的娥眉案山原來已經被大火燒成荒山象一把巨大的彎刀架在嵩華山穀前;在通往北方的狹路中間盤著大片清軍營地南方的瀧江邊上聚集了大量清軍前後都有清軍正在排兵布陣向山頭緩緩逼近收縮包圍圈還有清軍從贛江上源源不斷地渡江而來很明顯這是從吉安府出來的援軍。

綠嬌嬌自從帶兵打仗後從來沒有犯過這種大錯誤因為每次作戰前她一定親測地形可是這裏是她的家鄉她對當地地形太過熟悉以至於忽略了重新堪地沒想到地理變了風水變了連自己的用兵之道都因此受到了影響。

她驚恐地看一看洪宣嬌洪宣嬌也正深鎖著柳葉般的雙眉看著山下。綠嬌嬌回頭看一看身後官兵全部女兵都已經站起來整裝束帶檢查刀槍人人都知道這樣的形勢等待她們的是什麽命運。

洪宣嬌冷冷地問道:“綠將軍你有什麽應對策略?”

早上的山風很冷可是突然出現在麵前的巨大危機卻讓綠嬌嬌熱得冒汗她脫下卷在身上的大紅袍說:“對方的包圍圈一定是事先設好的能做到這樣的人不是一般將領我們也不能用一般方法對付。對方有六七千人我們隻有二千從人數來說進山作戰對我們最有利這一戰應該以進山為最終目的。”

“直接打上去嗎?”

“向北去的狹路左有青原山右有嵩華山前有清軍大營形成了一個口袋我們當然不能往那裏鑽其實我們隻有一條路就是向背後的瀧江殺下去把江邊的清軍打入江中然後迅進入嵩華山區。”綠嬌嬌用手一指殺刀案後的嵩華山山穀:“從下向上搶占高地邊走邊燒燒出一條火路看他們怎麽追他們燒山造出殺刀案布下陷阱我們就燒了這個山穀給他們陪葬。”

“好!”洪宣嬌跳到山頂最高的石頭上抽出腰刀朗聲說道:“姐妹們抽出你們的刀!”

山頂上二千女兵同時抽出刀高高揚起在初升的太陽下閃成一片紅海以震耳欲聾的呐喊聲給洪宣嬌有力的回應。

洪宣嬌再次高呼:“當太陽升到頭頂的時候把這兩千把刀粘上血帶上那邊的山頂!”

山頂上頓時戰鼓雷動紅旗亂搖。洪宣嬌快向三軍將領布置了戰略後前中後三軍列成左中右三軍分三路並排向瀧江邊殺下去。

按太平軍一貫戰術都會兵分幾路層層設伏可是這一次的戰略是快移營把全軍帶到安全地帶洪宣嬌不會讓一個人掉隊;而且女軍人數遠少於清軍所以洪宣嬌把全部兵力集中一處全力突擊。這一次全軍出擊兵三路齊頭並進陣形看似呆板其實變化無窮暗藏殺機。

三軍下山後一字排開向著瀧江邊的敵陣急撲而去。清軍早就布好防禦陣形陣中大約有二千人與女軍人數相近。當雙方接近到洋槍的射程之內身穿緊身黃錦戰衣肩披大紅披風的美豔女將洪宣嬌從中軍陣中帶出一支馬隊數百女兵在飛馳的馬背上騎射衝擊。清軍從未見過有人敢在馬上開槍衝擊陣地而且還槍法準確無比子彈似乎比幾百人應有的火力強大得多慌亂地按傳統套路開連環槍防禦可是槍響不過一二輪清軍倒下大片洋槍手。

轉眼間馬隊已經來在麵前清軍驚訝地現他們的對手竟然全部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更現一件前所未有的事情原來每一匹馬上都有兩個女兵兩支洋槍這時他們才明白三百匹馬產生這麽凶猛的火力全因為馬上有六百支洋槍。女子比男人身體細小體重也比男人輕兩個女人坐在一匹馬上不單隻沒有減慢馬衝擊的度還有效地迷惑了清軍對攻擊力的估計。

清軍洋槍隊紛紛後退護槍的盾牌軍馬上頂住女軍馬隊接戰向馬軍一圍而上上刺人下斬馬意圖把各馬兵分割刺殺。但是洪宣嬌衝破洋槍陣並沒有賴在馬上清軍洋槍隊一退馬背上的女軍分別跳下一人下馬的女兵各自帶著刀槍盾牌;留在馬上的女兵背起兩支洋槍竟然帶馬又跑回中軍後陣沒有任何紀念品留給清軍。下馬的女兵十人一組結成鴛鴦陣十個鴛鴦陣又結成一個大鴛鴦陣一瞬間出現了三個大鴛鴦在清軍前軍陣地上。

太平軍在東王楊秀清的訓練下本來全軍以五人組成的五行陣為基本戰鬥單位但是洪宣嬌針對女子體力不足勇力氣魄不如男子的特殊情況把女軍的基本戰鬥單位改成十人組成明朝名將戚繼光將軍曾大敗倭寇的鴛鴦陣。

戚繼光的鴛鴦陣以十一人排成兩行組成以前頭一名壯兵為隊長舉長盾牌衝接戰左右以藤牌刀手保護長盾牌手又以後一層的投槍手破解對方陣中長槍再後一層長槍手保護前列牌刀手和投槍手最後有四支大叉或狼筅與長槍手配合破解倭寇的日本刀。

(紅塵說:狼筅是用長竹製成的大型兵器全長一丈以上前方保留了十多支散開的竹丫竹丫上又裝上小槍頭可以把敵人卡在狼筅中再用長槍刺殺也可以成為保護全隊的側翼保護傘。)

但是太平軍麵對的不是倭寇而是清軍太沉重的狼筅一來揮不了作用二來女兵們也體力有限無法運用所以在洪宣嬌的鴛鴦陣中前五人的組成與戚繼光鴛鴦陣相同但是後五人就演變成四個配腰刀的女兵每兩人合用一支丈餘長的竹槍專門對付清軍馬隊和加強前陣的攻擊最後一名刀手將執行對後陣四名竹槍手的保護。

三個大鴛鴦陣排成了前二後一的蟹陣在清軍前陣的刀槍林中不緊不慢地推進有如無堅不摧的戰車碾出一條血肉模糊的路。在鴛鴦陣中當一個女兵被攻擊就有同陣的隊友同來救援每一次救援都是一次快有效的攻擊在這種強大的步戰陣法中訓練有素的女兵全無後顧之憂每支鴛鴦陣都在井井有條地殺敵。陷入鴛鴦蟹陣的清軍完全成了人肉靶子上千人竟然受到幾百人的三麵圍攻一直在後軍指揮的清軍將領大驚失色馬上調動後軍向那三個大鴛鴦陣圍攻過去但是這一布局正中綠嬌嬌下懷。

當清軍全部上前抵前洪宣嬌的三個大鴛鴦陣剛才落在後麵的左右兩支女軍馬上殺到從左右向前突進包抄和洪宣嬌的前軍形成了一個大包圍圈清軍完全陷在口袋形的龐大蟹陣中一場陣地對抗迅演變成殲滅戰。女軍士氣高漲人人浴血奮戰清軍本想抵抗到其他援軍趕來助戰可是鐵一般的事實放在麵前清兵已經被打散潰敗餘下不足一半清兵被女軍趕下瀧江江中盡是揮臂暢遊的八旗健兒。

女軍以極低的傷亡贏得了這次勝利洪宣嬌馬上組織三軍越過殺刀案向嵩華山推進。女軍之後緊追上數千清軍但是他們追上的是一條烈火熊熊的路追尾戰術馬上被瓦解可是清軍似乎十分清楚女軍的前進方向立刻轉向下山從山下向北方平行追擊。

山火在幹燥的初冬燒得特別旺女軍們放火燒山後以火燒屁股的度向山裏退卻。洪宣嬌和綠嬌嬌押住陣尾站在烈焰衝天的山穀頂上看著清軍向北方調軍又看到從吉安府渡江而來的綠營軍駐守在剛才的戰場一麵救援起下水的八旗軍和傷兵一麵正兒八經地列陣紮營。

洪宣嬌擦著臉上的血跡說:“那幫人是幹什麽的?人家八旗軍都走了這綠營軍還陪著玩命真是怪事。”

綠嬌嬌冷笑道:“哼哼說怪不怪如果他們軍中真有高人的話就知道這一仗沒有打完。”

“什麽?還要打!”洪宣嬌衝口而出說道:“我們不是每次都可以這麽好運氣沒有什麽死傷就打勝仗的現在全軍退在山裏麵了隻要前麵沒有阻擊的軍隊我們完全可以不和任何清軍接戰保住大家平平安安見到家人。”

綠嬌嬌連忙說道:“嗬嗬你誤會我不是要全軍留下來繼續打。你帶兵先撤我要留下來辦點事隻要一天時間等辦完了就會追上你們。給我留五十馬兵就行了。”

洪宣嬌搖著頭說:“姐妹們同生共死怎麽能讓你一個人留下來我們能打勝仗就是因為兩千個沒有力氣的女人捏成一個拳頭我不會讓你現在單獨冒險你告訴我什麽事我看能不能幫上忙。”


(二一九)炸墳


她們沒說上兩句話山下的清軍就分成幾路繞開火場向嵩華山上快硬攻。綠嬌嬌說道:“洪丞相我們沒有時間磨嘴皮了姐妹們現在馬上向山中退去還可以避免接戰可是綠嬌嬌有件事必須要做你就當讓我給姐妹們殿後吧。”綠嬌嬌說完用手攔開洪宣嬌回頭高呼:“現在全軍撤入山中由綠嬌嬌留下殿後需要五十個不怕死的誰願意留下!”

在綠嬌嬌麵前的十幾個女軍官向前一步挺身而出站到綠嬌嬌麵前。月桂走到眾人中間向大家高高舉起雙手說:“大家都有家人丈夫和孩子你們都要找到天軍和家人團聚月桂卻已經是孤身一人所以你們不要爭了就由月桂和綠將軍一起殿後。”

綠嬌嬌跳到高處的石頭上說:“我數十聲沒有家眷又不怕死的站五十人出來。戰後如現謊報內情求戰者雲中雪飛!一二三……”

綠嬌嬌數不過五聲麵前已經站足五十人她馬上叫停這時卻看到香桂也從隊伍中走出來說:“綠將軍我和月桂是親生姐妹從出生到現在就沒有分開過現在她丈夫死了我丈夫也久無音訊如果讓香桂獨活我寧可和姐姐同死讓我們姐妹倆一起陪著你吧。”

綠嬌嬌毫不猶豫地說:“好!洪丞相請馬上帶兵撤入嵩華山!”

洪宣嬌看看山下的清軍又逼近了一些再遲的話就會貽誤戰機她拉一拉綠嬌嬌的手說了一聲保重就帶兵撤入深山。

月桂和香桂分帶二十五人兩支全副武裝的馬隊神采奕奕地列在綠嬌嬌麵前綠嬌嬌看了看隊伍人人臉上毫無懼色戰意高昴綠嬌嬌傲然一笑飛身上馬帶兵越過山穀跑向另一個山頭。

綠嬌嬌帶著馬隊邊走邊燒所過的山穀很快變成一片火海。她們來到一個山坡上從這裏向前看去可以看到山下就是燒得光禿禿的娥眉案山象彎刀一樣陳列在眼前遠處是黃葉凋零的青原山極目遠眺是包圍在青原山外弓形的贛江贛江對麵就是吉安府。左邊的山穀烈焰衝天清軍正在烈火中尋路上山也有清軍從綠嬌嬌腳下的山路直接攻上來。綠嬌嬌叫停了馬隊指揮香桂帶人準備柴火自己帶著月桂和幾十女兵翻身跳下一個圓頂小丘再借勢向下跳到一個大墓前。

月桂看到這個大墓雜草叢生可是墓地完整在長方形的墓墩上竟然整齊地鑲著無數紫銅片墓碑上依稀看到六個大字“安公涇奇之墓”。綠嬌嬌一跳落在墓碑前跪下磕了三個響頭然後從身邊的女兵手裏拿過一個地雷塞在墓碑和墓墩中間點火引爆。一聲巨大的爆炸聲後墓碑被炸成飛散無蹤墓墩也被爆炸掀開從中翻出一副沉重華麗的棺木。

綠嬌嬌聲嘶力竭地大叫道:“架起棺材放火燒為灰燼!”

月桂香桂原以為殿後阻擊就是找掩體布陣地放洋槍然後和對方血拚一場可是現在綠嬌嬌卻在清軍攻山的時候炸墳燒棺這種安排讓她們驚奇萬分。可是跟著綠嬌嬌打仗從來沒有輸過大家相信綠嬌嬌的安排一定有她的道理於是立刻按命令行事架棺放柴在幹柴上灑上火藥就在炸開的墳地上燒起大火。

棺材剛剛燒起山下就出快進攻的鼓聲清軍不再小心翼翼地前進一支數十人的馬隊高聲呐喊著揮刀向山上猛衝身後大批步行的士兵也全跟進眼看一場大戰就要在山坡上展開。

綠嬌嬌大喝道:“姐妹們想走的人馬上離開現在還可以追上洪丞相。這副棺材不燒成灰燼綠嬌嬌不會離開想和我一起死的人就留下準備開槍放!”

山上槍響連環攻上山頭的清軍馬隊倒下大半快進攻被阻竭下來山上女軍隨即把餘下的地雷點著引信向山下砸去清軍陣中頓時硝煙彌漫血肉橫飛四周的枯樹也被炸碎不少露出山坡上大塊巨石。從山坡下的硝煙中衝出一個白須白身材高大全身披掛著皮甲的老將。他手中提著一把長柄大馬刀頭盔已經被炸丟露出滿頭銀綠嬌嬌認出這張熟悉蒼老帶著無比憤怒的臉正是自己的親生父親安渭秋。

原來安清源在六年前為了從父親手上得到《斬龍訣》施道法封禁安渭秋足足三年當安清源從天師府得到《斬龍訣》孤本之後已經沒有必要再和自己的父親為難立刻回到吉安放出父親。他被安渭秋痛罵一通之後迅回京複命可是卻現沒有心法和法寶配合的《斬龍訣》隻是一本死書斬龍無功被貶為庶民。安渭秋放出來後現青原安家莊已經不能再住於是搬入吉安城內居住因為他本來就是青原鄉紳很受當地鄉親和官府的尊重搬入吉安城後倒也平平安安。可是生性仗義好善的安渭秋耐不得寂寞很快就重新參與衙門吏治在太平軍打到吉安的時候他以獨到的玄學為附助和兩任知府一同浴血奮戰抵擋住太平軍的反複進攻。

這一次戰鬥同樣在神機妙算的安渭秋意料之中所以早和北上的八旗援軍布下天羅地網隻等太平軍來自投羅網。可是他算不到這是一支女軍也算不到這支女軍的戰力竟如此強悍更算不出帶兵的將領就是從命運中舍身逃出的親生女兒安清茹。

綠嬌嬌坐在馬上圓瞪杏眼看著在自己腳下的父親她用黃令旗一攔身後的女兵女兵們馬上停止了開槍射擊。可是安渭秋卻把長柄馬刀高高舉起帶著身後的清軍殺聲震天徒步向山坡上衝去。綠嬌嬌把黃色令旗在頭上搖了三圈五十女兵馬上列出十個五行陣圍住正在焚燒的棺材。綠嬌嬌和月桂香桂站在最前方正對著領頭衝上來的安渭秋綠嬌嬌大喝道:“眾軍聽令!不準殺前麵拿刀的老頭等我來對付其他清狗一個不留放槍!”

槍聲大作的同時綠嬌嬌手結雷印口念雷咒從清軍陣中的天空上出一片連環霹靂山坡下半裏之內無數激烈扭曲的巨蛇交錯成藍色的電網向兵陣中竄去被雷電擊斃擊昏的清兵不計其數但是在另一個老將的指揮下後麵的清兵源源不斷地向墓地湧上來這支綠營軍的戰意比剛才山下的八旗軍強烈得多。

看到前赴後繼的清軍綠嬌嬌和眾將士都意識到這將是艱巨的一戰女兵們訓練有素地開槍阻擊其他清軍隻留下安渭秋一人衝到綠嬌嬌麵前。安渭秋大喝一聲:“逆子你竟敢燒你祖先的棺材!”雙手一帶大刀就向綠嬌嬌砍去。

綠嬌嬌雙手推開正要阻擋安渭秋的月桂香桂自己閃身進入安渭秋麵前讓過斜砍過來的刀鋒雙手壓住他的刀柄說:“父親你不要說女兒不孝你布下的風水局沒有讓你的孩子過上好日子讓我燒了這付屍骨我們兄妹三人都可以走自己的路!”

安渭秋的憤怒和震驚讓他全身抖綠嬌嬌也從刀柄上傳來的抖動感覺到他強烈的情緒。看著女兒仍象十幾歲少女的麵孔和鬼魅一樣的度和武功安渭秋隱隱感覺到這是女丹功煉到最高境界的結果這是需要斬白龍、斬赤龍收斂女性的生育能力才可以到達的境界盡管他知道女兒生性放逸自由可是綠嬌嬌有膽量走出這一步仍讓安渭秋大出意料之外。

安渭秋後退半步雙手用力把綠嬌嬌挑在半空綠嬌嬌在空中順勢滾身落在熊熊燃燒的墓地前抽出兩把袖裏刀反手握在手中。安渭秋揮刀疾撲向正在火化的棺材大聲說道:“風水之術讓先人安息後人得福得著了是你的福氣沒有得著是你的命現在你還帶著長毛回家鄉殺人放火自掘祖墳你已經成了十惡不赦的暴徒!”

女兵們聽到他們的對話知道衝上來的老將是綠嬌嬌的父親都驚訝不已又不知該如何出手相助可是按綠嬌嬌的命令要保護棺材燒成灰燼這時候絕不能讓安渭秋殺進來搶出棺材。安渭秋正舞刀如輪撲向山墳綠嬌嬌身後衝兩個五行陣意圖阻擋女兵們的刀槍盾牌排成兩層殺氣騰騰的牆隻要安渭秋一接近就會受到猛烈的攻擊。

電光火石之間綠嬌嬌來不及阻止雙手舞刀劃圓挑開女兵陣中的刀槍向安渭秋衝去隻一踏步就越過眾女兵右手揮刀高高架開安渭秋大刀的刀柄身形靈巧一滾貼進安渭秋的身體鑽到他拿刀的雙手中間然後借去勢聲催力使出從鄧堯處學來的八極拳絕技“鐵山靠”從鼻中出一聲悶哼以八極拳獨有的十字整勁用背側向安渭秋的前胸猛撞。

一連串動作隻生在刹那間女兵們隻聽見前麵出“嘭”一聲巨響根本沒有看到生了什麽事就見安渭秋從綠嬌嬌的背後箭似的直摔下沒有清軍的山坡他的長柄馬刀卻跌落在綠嬌嬌腳下身穿紅色戰袍的綠嬌嬌的身形剛停雙手反握短刀雙肘前後展開腳下紮著四平大馬穩穩地站兩個五行陣前麵。這一剛猛的攻擊加上漂亮的亮相博來眾女兵忍無可忍的一片嘩然。

綠嬌嬌跑前幾步對安渭秋朗聲說道:“天軍隻殺清狗從來不會濫殺無辜百姓如果不是你們苦苦相逼我們根本不會接戰。你布下的風水局讓大哥有權有勢卻變成了毫無人性的清廷走狗二哥有錢有地卻棄商投戎要裂土封疆我也賺過不少錢了可是這麽多年流落江湖卻找不到一個歸宿這個風水局還有什麽用?真是要懷念先人是把他們的教誨放在心裏而不是把他們保存成千年不爛的幹屍然後讓這個陰魂左右後人的命運!今天讓我燒了這付骨頭對你也是一個解脫你看你身上的盔甲這就是將軍披甲局給你的命運!”


(二二0)哪吒


“小茹!你醒醒吧!”安渭秋從山坡上爬起來痛心疾地大喊:“幾個月前你們長毛軍才來吉安圍城猛攻五日五夜吉安全城軍民一齊上城抵抗可是長*****攻城不下就在城外燒殺搶掠一夜間殺得十裏無人遍地屍骨你從小就認識的知府王大人憤然帶兵出戰戰死城外!然後長毛在吉安縣到處遊擊搶掠我和新任知府陳大人力守釣源鎮一個月。你還記得嗎?那裏就是你小時候最喜歡去的小南京被長毛攻破後他們殺了三千多村民**擄掠後還一把火把釣源鎮全都燒毀千年古鎮毀於一旦!”

安渭秋說得激憤填胸老淚縱橫綠嬌嬌這時才知道前兩天經過的釣源鎮廢墟果然毀於太平軍之手山下的清軍不是追殺太平軍的八旗軍而是連月來守護家園的兵勇。安渭秋跑前幾步又對綠嬌嬌大聲說:“我布下將軍披甲局是想你們幾個拿起刀保護自己保護鄉土我為了保護家鄉穿起這身盔甲你為了什麽穿起那身紅袍?!”

綠嬌嬌的鼻子一陣酸楚可是這時心軟等於斷送五十個姐妹的性命她大聲說:“我就是為了和天鬥和命鬥所以穿起紅袍帶著姐妹們打回來了!安清茹生出這樣的命不怪你是我自己命苦可是你為了保住兩個哥哥的福祿一直保留住這個所謂旺官旺財卻隻旺男丁的鳳凰展翅穴還要假惺惺地安排我嫁給隴下村的富農呸!我的命不用你安排!”

這時身邊響起一片槍聲綠嬌嬌轉頭看去山坡上的兵勇又組織了一次大規模的衝鋒女兵們正在和清勇槍戰。綠嬌嬌雙手一結雷印又要向山下施以大片雷擊。安渭秋自知體力不足以和綠嬌嬌以及一眾女兵對抗可是火中的棺材已經開始著火冒煙他雙手並指成掌拇指扣著尾指結成水印口中急念華池咒催動山中龍脈水氣當山坡上雷鳴電閃之際女兵們守住的墳墓下也突然升起一層白色的水氣女兵們的刀槍上都象三月黃梅天一樣蒙上水珠槍中的火藥受潮無法擊棺材下的火焰很快變小變暗熊熊大火變成濃重的黑煙從北向南飄去。

綠嬌嬌一看女兵們的洋槍打不響知道這次壞大事了女軍和男軍拚刀槍拚體力是很困難的事情沒有洋槍的情況下和男軍打仗等於自尋死路。她憤怒地看了一眼安渭秋飛身撲到棺材旁邊雙掌一錯大喝一聲:“火!”用女丹硬催到棺材下火焰突然又猛燒起來。可是安渭秋已經衝到墳墓前的明堂撿起剛才掉在地上的長柄馬刀想衝進女軍的五行陣中他一邊揮刀挑砍盾牌試圖衝到棺材旁邊一邊對綠嬌嬌喝道:“逆子住手!馬上退兵熄火我保證鄉勇不對你們追擊!”

綠嬌嬌不想再和安渭秋講廢話因為她看到清軍鄉勇已經衝到十丈以內肉搏戰馬上就要展開她跳出五行陣外一揚手抽出腰間的左輪槍向清軍陣中連開幾槍彈無虛地擊倒幾個軍官當左輪槍瞄向一個和安渭秋年齡相仿的老將時安渭秋的大刀向著綠嬌嬌迎頭砍下。

安渭秋大喝道:“你還想殺多少人!”話音未落刀刃已經砍到綠嬌嬌的頭頂。

綠嬌嬌一轉頭看著親生父親的刀居然砍在自己的頭上她的心完全冷了下來。她握槍的手沒有任何抖動子彈準確地打在那個清軍將領的胸前左手同時架在頭頂用手掌硬接住馬刀從手掌心湧出一股鮮血。她冷冷地看著安渭秋安渭秋正在用力拔回大刀綠嬌嬌慢慢地向他舉起槍指著他的眉心說:“殺一百個人和殺一千個人有區別嗎?”

安渭秋以為女兒會閃開以為女兒會聽自己的話可是現在他知道錯了他從綠嬌嬌的眼中隻看到孤獨的冷光。手槍的扳機馬上扣動出清脆的槍機撞擊聲安渭秋全身一震隨即被綠嬌嬌一腳橫踢掃下山坡。當安渭秋將要重重摔到地上的時候一個人影黑風一般卷到他身後把他穩穩接住放在地上。

綠嬌嬌知道清軍不會停下攻擊可是身後的棺材沒有燒成灰燼她絕對不會離開。她回頭看看身後火焰中的棺材正在嗶剝作響開始變形外層的厚木已經燒成一段通紅的巨碳從棺材中冒出藍白色的煙隱隱可以聽到裏麵的滋滋聲再堅持一會也許就可以把全副棺材燒盡。

從另一個山穀上山的清軍也趕到墳墓附近從墳墓看下去滿山遍野都是湧上山頭的清軍綠嬌嬌回頭喝道:“月桂香桂聽令馬上帶隊撤退!”

兩人應了一聲看看綠嬌嬌麻利地往左輪槍裏壓子彈又從旁邊的女兵手裏拿過一支纓槍和一個盾牌放在麵前的地上完全沒有要上馬離開的跡象月桂問道:“嬌姐你不走嗎?”

綠嬌嬌提槍在手一手拉下頭上的黃邊紅風帽扔到地上說:“現在我不是你們的將軍這本來就是我的事情你們幫了我很多沒有必要陪我死馬上走!”

月桂和香桂互相看了一眼一齊說道:“我們也不走。”

“好那就看看誰先死吧……”綠嬌嬌說完又向著山坡前的清軍開槍女兵們也拿起槍打出最後一輪子彈因為這一輪槍打過之後清軍已經殺到她們麵前女軍的十個五行陣同時陷入人山人海的圍攻之中。

綠嬌嬌眼看兵勇殺到麵前右手提起纓槍左手展開手掌托著槍杆中指卷著槍杆結成九色蓮花印口念咒語把槍杆向後拉槍杆上頓時抹出一道血跡。丹氣一但動血跡的紅色迅漫延到整支纓槍綠嬌嬌雙手執著槍尾嬌喝一聲掄出一片紅光槍尖過處碰人傷人碰刀斷刀。安渭秋幾經重創已經無力再戰他被一個比他矮一個頭的蒙麵黑衣僧人扶著十個同樣穿著黑衣的僧人持棍攔在他前麵他看到墳墓前的綠嬌嬌身形越來越大幻化出一個足有一丈高的少年人形這少年混身火焰一杆纓槍上下飛舞無人能近墳墓四周刹時死傷無數屍積成丘。

安渭秋用顫抖的聲音自言自語地說:“哪吒……那是哪吒元神……為什麽啊?”

蒙麵黑衣僧人把安渭秋扶到一棵枯樹旁邊靠著坐下把僧袍的前擺拉起褶到腰帶裏說道:“有哪吒的心就會顯出哪吒的元神我去會一會她。”他一說完提棍高高跳在空中越過眾兵勇的頭頂在空中一個翻身向綠嬌嬌頭上揮棍劈下。

兵勇中傳出一片歡呼聲:“無相大師來了!”

綠嬌嬌抬頭看去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從空中向自己襲來那無以倫比的度和猴形棍法都讓她馬上想起這個人就是孫存真。

孫存真自從六年前天師府一戰之後傷心欲絕不辭而別離開綠嬌嬌回到了青原山淨居寺拜在無味大師門下修禪學佛。幾年間佛法精進成為禪門後起之秀深得無味大師讚賞還很快把他介紹給自己的老朋友安渭秋認識。也許是緣份也可能是孫存真知道安渭秋就是綠嬌嬌的父親他們認識之後孫存真對安渭秋特別關心照顧他們也特別談得來成了忘年之交這使孫存真總是不時可以聽到安渭秋提起綠嬌嬌小時候的事情。

幾年後無味大師在圓寂之前破天荒把主持之位傳給外來掛單的孫存真改法號為無相。淨居寺的新主持無相大師總是一身黑衣頭帶方巾臉前垂黑布從來沒有人見過他的真麵目但是他慈悲智慧武功高強深得當地村民愛戴。吉安一帶盜賊橫行無相大師帶著淨居寺的僧兵多次配合民團守村禦賊保護鄉裏;在太平軍圍攻吉安城和釣源鎮時無相大師同樣帶領僧兵參加了保衛戰所以今天從淨居寺聽到山下的槍聲他一樣前來看看是否有匪患民團是否需要施以援手。

當他帶著僧兵來到嵩華山上就見到安渭秋被綠嬌嬌踢下山坡。他看到身穿太平軍服裝的綠嬌嬌帶著一隊女兵列陣和兵勇對抗實在不知道應該出手幫助哪一邊可是當他看到綠嬌嬌化出哪吒元神時他知道不能不出手了。

在道教修行中每一種元神都有其獨特的心性哪吒在傳說中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叛逆之神和父親有著不可調和的矛盾以至於最後父子相殺。綠嬌嬌在見到父親之後現出哪吒元神已經很難說是否由真正的心性所控製可以肯定的一點就是她已經有了和家庭完全決裂的決心在這樣的決心下加上這個血火交煎的環境大開殺戒成了必然的結果。

綠嬌嬌看到孫存真突然出現又驚又喜又看到他向著自己揮棍打來心中頓升起一股豪氣。孫存真是她心目中承認的武功最高的人孫存真可以向自己出招綠嬌嬌簡直覺得有點受寵若驚。自從自己突破了女丹極限之後她再也沒有見過比自己度更快的人孫存真一出手果然不同凡響盡管今天綠嬌嬌已經可以看清孫存真的動作可是這動作仍是快得讓人心跳。綠嬌嬌揮槍掃出一個***縱身踏上一個清兵的頭頂挺槍向孫存真胸前衝刺。

孫存真一棍劈在綠嬌嬌的纓槍上化解了這一衝刺借力又跳起在空中同時大喝一聲:“綠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翻身落在清勇和女軍中間一輪快棍挑開雙方的兵器。


(二二一)無相


孫存真的棍風和當年大相徑庭六年苦修之後已經達到收放自如、剛柔相濟的境界齊眉棍在兩軍之間象攔起一條巨大的軟索。與孫存真同來的十名棍僧也跟著孫存真的步伐撲到兩軍陣前分布到女軍陣地的四方八麵揮棍攔擊在颶風一般的掃蕩下清勇潮水似的被推下山坡任何刀槍試圖伸向女軍陣中都象砍刺在厚綿被上無處著力隻可退不可進。女軍五行陣的抵抗本來已經被四方八麵的進攻衝散近一半女兵在混戰中傷亡孫存真和僧兵的出現給女軍喘氣重新列陣的機會。

墳墓中間的棺材仍在熊熊燃燒孫存真看到自己推開一隊清勇綠嬌嬌就馬上逼上去追殺但是綠嬌嬌不敢離開墳墓上正在燃燒的火堆當她一退回女軍陣前清勇又源源不斷重新進攻這樣打下去隻有一方戰敗才可以停下戰鬥。孫存真看出綠嬌嬌的恨意和向清勇的挑釁也許這正是對自己的挑釁要停止這場沒有意義的戰鬥隻有先製止住綠嬌嬌。

孫存真大喝道:“鄉親們退兵陳大人快帶鄉勇退下去!”

這時一個聲音從陣中傳出來:“陳大人中槍了女長毛殺了不少兄弟我們要報仇!”清勇們馬上呐喊回應報仇聲震動了整個山穀。孫存真看到綠嬌嬌斜眼看一看他嘴角露出一個笑容隨即大喝一聲手上的纓槍帶著烈焰刺向前方的人群一道紅光從槍尖吐出她麵前數十人頓時全身著火滾落地麵女軍中馬上傳出呐喊聲以壯聲威。

孫存真知道這時一刻也不能停他運起內息鼓蕩真氣躍在空中直取綠嬌嬌棍未打到他在空中已經現出齊天大聖孫悟空的元神一個頭戴金冠身披黃金鎖子甲的美猴王舞起漫天棍影揚起狂風向綠嬌嬌逼去。

綠嬌嬌暗笑一聲提槍轉身跳起向清勇陣中人頭多的地方踏去。她這一著讓不想傷人的孫存真大為頭痛在密集的人群頭上戰鬥無論是棍還是槍都會誤傷清勇這些清勇可不是為清廷賣命的綠營軍他們都是從鄉裏中招來保衛家鄉的團練脫下軍裝就全是同鄉兄弟死傷一人鄉中就多一家帶孝。這樣作戰對孫存真而言是極大困擾他不想傷害清勇又何嚐想傷害綠嬌嬌他隻有全力出擊以快製快力求一招解決。

綠嬌嬌的度雖快但始終不及孫存真數十年精深內力剛烈的棍風帶著風雷之聲劈到綠嬌嬌背後她肩上重重受了一棍口中立刻吐出一口鮮血但是逃逸的度一點也沒有慢下來她在刀槍林立的人群之上敏捷地閃開追殺來的棍影一直用背對著孫存真一邊大聲問道:“從背後打人的無相大師也要開殺戒嗎?”

孫存真連環兩棍向綠嬌嬌腳下橫掃過去把綠嬌嬌從人群頭上逼起大喝道:“斬妖除魔棒喝頓悟!”

綠嬌嬌騰在空中扭腰翻身使一招回馬槍卻向孫存真頭上刺去口中含著血大喊:“誰是妖魔由不得你來判決!”

孫存真剛才掃出的兩棍本是虛招正等著綠嬌嬌出槍刺來槍尖一到孫存真拉回齊眉棍尾向槍尖絞去大喝一聲:“種惡因者即墮魔境!”槍尖同時被棍尾斬斷。

綠嬌嬌雖然背上痛得抖可是看到孫存真出神入化的棍法佩服而又欣賞她叫一聲“好棍法”隨即棄槍杆抽出兩把袖裏刀身形一縮從人群頭上急沉下借著嬌小的身形在清勇們腳下踏著詭異的三角馬飛快地潛回女軍守著的墳墓前一路上雙手不停地揮刀所過之外大片清勇抱腳倒地。孫存真早已經打開天眼天聽這種小伎倆被他看得一清二楚他從清勇頭上飛快地追向綠嬌嬌向前大喊道:“危險!前麵的人散開!”

前麵的清勇聽到無相大師號施令立刻配合四散讓出一片空地綠嬌嬌突然出現在無人之處被孫存真如影隨形跟上淩空掄棍劈在大腳上她一聲慘叫滾到女軍陣前單腳跪起清勇們已經一擁而上幾十支長槍同時向她刺去。孫存真的棍雖然打向綠嬌嬌可是他卻一直護在綠嬌嬌身邊清勇刺來的長槍被他圈棍彈開和僧兵一起攔在綠嬌嬌和清勇之間大聲喝止雙方士兵。

這時安渭秋也拄著長槍一瘸一拐地跑到女軍陣前大叫:“小茹聽話!不要殺了爺爺的棺材我讓你燒燒成骨灰再拜祭一樣是孝順你快走吧!”

綠嬌嬌展開雙手握著袖裏刀忍著痛楚站起來再次催動內丹仰天長笑身上的火影象蛇團般彌漫著再次浮現出少年哪吒的高大幻象被綠嬌嬌一輪猛衝打怕的清勇大叫著“有妖術”條件反射般向後退卻。他們看到無相大師雖然幾招得手這女魔頭卻毫無敗象;剛才綠嬌嬌一出手就擊殺十幾名軍官現在沒有足夠的軍官臨陣指揮當清勇失去主動進攻的意誌時就失去了有效的進攻戰術隻在原地圍著女軍零落的五行陣呐喊。

綠嬌嬌昂然守在眾女軍和墳墓前說:“不要叫我小茹我是綠嬌嬌。大家都隻是一個人我為什麽要聽你的話!如果孝順就是要聽你安排那麽這個不孝的罪名我背了!如果孝順是我用來買這條命的價錢你盡管開個價現在我出錢買回來。我的骨肉由你生可是我的心性隻由我自己你想我還你這點肉身之恩我可以贍養侍候可是由不得你號施令!”

安渭秋拄著長柄馬刀走前幾步眼中含著淚說:“父母恩深似海你怎麽能用錢買回來你的命呢?”

“哼哼市道好的時候買一個好看的女人要五十兩一個鄉勇月餉三兩五兩打死了安撫三十兩綠嬌嬌被通緝時值五百兩你想出多少價?”

這時一個舉著大砍刀的清勇從人群中擠出來扭曲著麵孔狂叫著“還我兄弟”向綠嬌嬌衝殺。

綠嬌嬌一轉雙瞳怒目盯向那清勇的眼睛大喝道:“賣命的來了!”眼中閃出一股殺死人心的氣魄這一招看似輕描淡寫的縛術其實正是道法中知易行難有如武林中摘葉飛葉般無上境界的攝心術。這個清勇頓時停定在原地綠嬌嬌卻毫不停頓隻一步就閃現在他麵前三丈高的哪吒突然顯出六臂法身一時間六臂齊動兩臂擒刀折斷對方手臂另兩臂分別按頭捉腰帶兩臂揮雙刀向清勇的喉嚨和腰間刺去。

眼看清勇就要被大卸八塊一條齊眉棍插在綠嬌嬌和清勇之間一片密不見影的棍風架開六條手臂孫存真棍招清脆快捷口中頻念佛偈:“一切懼刀杖一切皆愛生。以自度他情莫殺莫教殺。”攔開六臂的攻擊後揚棍把清勇彈下山坡再借勢回棍壓向綠嬌嬌腰間輕輕力把她挑回墳墓前清勇們看到綠嬌嬌又要出手殺人都群情洶湧地又要向墳墓攻去。

綠嬌嬌收回法身落在女軍陣前一滾身撿起盾牌腰刀退入五行陣中麵對清勇拉開作戰的姿態大聲說:“如我彼亦是如彼我亦然為善者得善為惡者得惡。現在退不退兵由不得你我了!”

安渭秋還想說什麽可是被清勇報仇的呐喊聲高高蓋過了他的聲音雙方戰意大起一觸即。這時清勇陣中突然出現爆炸連續五六個炮彈接著呼嘯落地清勇陣中頓時大亂山下傳來密集的鳴金聲他們聽到不斷有傳令兵大叫:“長毛攻城啦!馬上回城守備!”

大家回頭向山下看去一隊紅頭巾士兵正趕著馬拉著炮車匆匆撤退安渭秋跑到受了槍傷的知府陳大人身邊說:“吉安告急快回兵守城吧這裏已經不是主戰場由老夫收拾就行了。”陳大人也親眼看到山坡上隻有幾十個太平軍不但久攻不下而且上麵還全是女人就算戰勝了也沒有多少戰略意義於是指揮清勇救起傷兵抬起屍體從嵩華山上撤兵。

綠嬌嬌和眾女軍看著清勇退兵卻一刻也不敢鬆懈僅剩下的四個五行陣仍然張弓拔弩地對著安渭秋和孫存真帶來的十個僧兵。因為她們知道女軍出兵的任務是阻擊北上清軍已經是太平軍布置在大6最南端的隊伍根本想不起哪裏還有太平軍這麽及時出現施以援手這時出現太平軍一定有古怪。

從吉安城方向傳來零星炮聲清勇撤退得更快很快就消失在青原山後綠嬌嬌才安排大家對傷兵包紮施救。安渭秋向守在烈焰前的綠嬌嬌走近幾步綠嬌嬌手持盾牌大喝道:“站住不要過來!”

安渭秋有點不知所措又驚又怒地站在原地。孫存真叫眾僧兵退到自己身後又走到安渭秋身邊從他手上拿下長柄馬刀扔在地上一手扶著安渭秋回頭看向綠嬌嬌。他看到綠嬌嬌的眼神猶豫了一下隨即把自己手上的齊眉棍也扔在地上。

綠嬌嬌看著一身黑衣臉上蒙著黑布的孫存真扶著自己的父親在布滿硝煙的山崗上一步步走向自己心裏百感交集漫無頭緒剛才所受的傷痛一下湧向全身手上的刀盾慢慢垂下全身軟失神地坐到地上。

安渭秋走到綠嬌嬌麵前帶著憐愛心痛的表情看著這張日思夜想的臉輕輕叫了一聲“小茹”綠嬌嬌心裏一陣刺痛抬起頭皺眉看著安渭秋眼裏盡是抗拒和怨恨。孫存真知道綠嬌嬌的心思他先叫了一聲:“綠施主……”

“無相大師嗬嗬有何賜教?”綠嬌嬌從見到孫存真開始就驚奇於他所選的路沒有命運控製的他卻遁入最多條條框框的佛門這就是他要找的自由嗎?如果不是在戰場中見麵綠嬌嬌看到孫存真就會逮住他談上三天三夜要他講這幾年的事情。綠嬌嬌知道孫存真永遠不會害她永遠會對她好這時她更願意和孫存真說話準確地說是調侃。

孫存真的聲音平靜如水立掌行禮說道:“此種身形非自作亦非他人造此禍。世上的愛恨都由眾因而起恨不能隻責一人愛不能隻寵一人心懷三界六道大慈悲才可渡人渡己渡眾生苦劫。你父親時常算你的八字想知道你的消息可是他知道你生性放逸倔強怕你不喜歡的話幹脆永遠不回來所以不敢去找你隻是一直留在家鄉等你回來團聚……”

綠嬌嬌抬起頭看著孫存真的眼睛說:“不用麻煩了那個八字已經和我無關。”她回頭看看火中的棺材已經燒成碳堆欣慰地笑著說:“這鳳凰展翅局隻得龍案朝山有力完滿兩旁龍虎飛散本來就主子孫離鄉萬裏安大善人又精通命學對兒女回不回來早就心裏有數……不過現在好了爺爺的骨殖火化之後風水靈力大減十倍安家人人都自由了……”

“小茹……嬌嬌……”安渭秋叫了一聲後想起綠嬌嬌不喜歡這個名字和身份馬上生硬地改口說:“嬌嬌你受傷很嚴重快給父親看看……”綠嬌嬌坐在地上把頭扭向另一邊不理睬安渭秋的話安渭秋繼續說道:“我算不出你要回來也算不出你在軍中你是不是施法棄命了?棄命是很危險的事不要做傻事啊留在吉安生活的話……”

綠嬌嬌頓時怒目相向打斷安渭秋的話:“不用說了我不會留下來。命是天定風水是你定你喜歡在命運安排下活著是你的事我的自由你到死都不會領悟!”她轉身對月桂香桂說:“月桂香桂清掃火堆撿出骨灰開墳把骨灰葬回去。”兩人得令後馬上帶人動手收拾殘局。

安渭秋見女兒和自己半句話都對不上隻好推開孫存真的手搖搖頭轉身走下山走了幾步他象想起什麽又停了下來然後轉身走到綠嬌嬌麵前從甲衣裏摸出一個壓扁的布娃娃遞到綠嬌嬌麵前綠嬌嬌吃驚地看著。

這個布娃娃用碎花布縫製而成有辮子有耳朵臉上用小扣子釘出兩隻大眼睛身上穿著一件寬大的小旗袍完完全全就是一個娃娃版的綠嬌嬌是她從小到大最喜歡的玩具。布娃娃一直陪著她離開家鄉又一起回到吉安直到在六年前在奇門幻陣中拚死戰鬥時遺失。

安渭秋拿著布娃娃的手輕輕地抖動著臉上露出慈祥的笑容說:“你大哥……把這個布娃娃帶回來給我六年來我一直帶在身上想你的時候就拿出來看看……不過我知道這是你從小最喜歡的東西來拿著吧……”

孫存真看到這個布娃娃心中同樣一震。多年前也是在山坡上麵前也是滿身征塵讓人心痛的綠嬌嬌他也曾經這樣握著這個布娃娃。那時布娃娃裏附上了綠嬌嬌八字他為了能永遠和綠嬌嬌在一起以此要脅綠嬌嬌開槍殺死傑克那一種前所未有的控製感幾乎在一瞬間充斥了腦海。

綠嬌嬌伸手接過失去了六年的布娃娃手指擦過父親冰冷粗硬的手。她記得這雙能寫一手好字的大手曾經溫暖柔軟這是一個好命之人必備的手相。這麽硬的手隻有農夫和士兵才會有對安渭秋而言無疑是近年在戰場上緊握兵器才讓雙手長滿了繭子。如果安渭秋沒有布下將軍披甲局如果沒有連自己也親曆戰事在這樣的亂世之中一家之中又有幾人能活下來呢?

綠嬌嬌的心抖了一下可是她沒有說任何話接過布娃娃後看著安渭秋蹣跚著轉身下山這個蒼老的背影也許會永遠消失在自己的生命中。孫存真吩咐僧兵先扶安渭秋回淨居寺然後對綠嬌嬌說:“綠施主你也精通佛理知道何為因果善惡但是現在卻和賊兵為伍以你這樣的修為卻沒有用到正道上無疑是助紂為虐。”

綠嬌嬌不屑地笑著說:“你被天軍打敗過嗎?”

“我們幾次戰勝長毛長毛從未攻進過吉安府可是每次長毛來到都是一場浩劫不但燒殺搶掠還焚書燒廟釣源旁邊的積華廟就在幾個月前被燒毀淨居寺也曾經被長毛圍攻全憑寺中僧人力戰才保住叢林綠施主……”

綠嬌嬌聽到他前一句施主後一句施主心裏煩不勝煩:“行了!不要假惺惺地叫施主我沒有給你捐過香油錢你還欠我二百兩銀子呢天軍的情況我會自己了解你回去當好你的大師就行了。”

孫存真從地上撿起齊眉棍立掌對綠嬌嬌行禮說道:“那二百兩道場金貧僧一直記在心裏已經存夠了錢歸還如果綠施主行動不便的話貧僧一會取來給你。施主請在這裏稍等貧僧快去快回。”說完轉身就走。

綠嬌嬌手裏拿著布娃娃對孫存真喊道:“孫存真!”

孫存真馬上拄棍停下腳步綠嬌嬌衝著他的背影說:“我想去淨居寺看看你背我去吧。”

孫存真頭也不回地說:“男女授授不親綠施主如果一定要到淨居寺參拜可以請其他女施主扶你去。”說完開步又走。

綠嬌嬌知道佛門境界無色無相真正無相的大師又怎會有男女之別掛在心上呢?如果這個問題放在無味大師身上一定會爽快答應。綠嬌嬌扶著地麵站起來向孫存真追去跑到距離孫存真幾步遠的地方不小心踢到一支斷槍腳下一拐摔倒在地出一聲嬌滴滴地痛叫。

孫存真的腳步緩一緩卻沒有停下來他心裏很清楚綠嬌嬌在試探什麽可是他的心實在沒有力量把綠嬌嬌扶起。他跨開大步向山坡下飛奔而去身後聽到綠嬌嬌銀鈴般的戲謔笑聲回蕩在山穀中也回蕩在他心裏。


(二二二)愛的逃兵


孫存真下山後吉安城方向不斷傳來零星炮聲同時從山坡下迅跑上來一支數十人的紅頭巾隊伍綠嬌嬌和眾女兵都閃到一旁嚴陣以待要看看是什麽軍隊攻城解圍。這支隊伍全是男兵一名中等身材又黑又瘦的青年軍官先跑到墳墓附近左右看了看見不到任何人跡於是和其他士兵一起檢查地上的兵器盔甲想從中了解剛才的戰事。

當綠嬌嬌隱約可以看清楚來人的麵孔時香桂和月桂突然從藏身處跳起來嚇綠嬌嬌一跳。香桂大聲叫著“老倌子”向那個年輕男人跑去。香桂一到他麵前就緊緊地抱住他又哭又笑綠嬌嬌和其他女兵莫名其妙地從草叢中站起來遠遠看著。

他們三人熱烈地攀談了一會香桂拉著男軍官的手象快樂的小雞似的跑到綠嬌嬌麵前臉上泛著紅暈激動地說:“綠將軍他叫焦玉晶是我屋裏老倌子他來找我了他來找我了!”說了兩句又喜極而泣。

綠嬌嬌盡管不知道生了什麽事可是看到香桂幸福的樣子心裏很替他們開心又羨慕不已。焦玉晶走到綠嬌嬌麵前拱拱手說:“見過綠將軍這些日子以來一直要你照顧香桂給你添麻煩了。”

太平軍視儒家一切理學禮數為邪魔外道完全廢除了拱手作揖的禮節下級軍官見上級軍官都是行長跪禮焦玉晶這一拱手讓綠嬌嬌有點意外她問道:“焦將軍帶領的不是天軍嗎?”

焦玉晶笑一笑臉上露出無奈的表情說:“這件事說來話長了你們剛才在這裏打過仗傷亡嚴重嗎?要不要我們幫忙?”

綠嬌嬌才想起戰後有很多打掃戰場的雜務也要避免清軍回頭追截於是和新來的幾十個男兵一起掩埋了戰死的女兵又帶上受傷士兵急退到遠離戰場的山穀找個有溪水的地方紮下營梳洗一番才坐下來燒水做飯。

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大家圍著篝火坐下聽焦玉晶說起他帶領的部隊。

原來焦玉晶是湖南人還有個哥哥叫焦亮兩人都能文擅武早早加入洪門成為湖南洪門香主。月桂香桂兩姐妹姓許機緣之下同時嫁給了焦家兄弟二人。在太平軍起義之初他們帶著洪門弟兄到廣西金田投軍要幹一番大事業。因為太平軍中編製分成男營女營有嚴格的軍規不會輕易讓軍中夫妻見麵所以綠嬌嬌在太平軍中多年竟然沒有見過月桂香桂的丈夫。在年初廣西永安突圍戰中焦亮因為跟隨蕭朝貴在後軍殿後受到清軍追擊被俘然後被殺。隨後太平軍打到桂林再東進全州直逼湖南意圖取道長江急前直衝進中原這時洪宣嬌就帶領女軍南下截擊廣東清朝援軍從此和太平軍主力失去了聯係。

焦玉晶說:“我們打到湖南後幾次戰敗從廣西出來的老兵死了不少天軍隻好邊走邊擴軍打到武昌的時候軍隊已經擴充到幾十萬人可是從沿途加入的新兵戰鬥力不如老兵軍紀卻越來越差。那些人都打紅眼了每到一個地方就搶掠濫殺富戶逃跑了平民百姓卻被全部征入軍中所過之地又沒有留軍鎮守很多洪門堂口的香主反對這一戰策紛紛離開天軍。”

綠嬌嬌皺著眉頭問:“不是有東王和南王在嗎?東王對軍紀一向管得很緊呀?”

“哎……南王馮雲山在湖南蓑衣渡戰死了西王蕭朝貴也戰死在長沙東王楊秀清倒不是不管軍隊的事隻是惡戰連連新兵一編進軍中馬上就上戰場訓練新兵都來不及了根本沒時間管軍紀。天王洪秀全又有自己一套經常和其他將領大放新軍搶掠以至打一城空一城隻象蝗害一般哪裏還象一支義軍……”焦玉晶說起這些事禁不住搖頭歎氣。

想起胸懷大誌的馮雲山綠嬌嬌沉默了半晌。焦玉晶停了一會又說:“天軍這樣反清不得人心和洪門宗旨完全背道而馳我帶了洪門弟兄從武昌走了回頭路……”

綠嬌嬌笑著說:“特地跑來找老婆的吧?”

坐在丈夫身邊的香桂笑得很幸福側著身把頭靠在焦玉晶的肩上焦玉晶臉上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黝黑的臉在火光映照下透出甜蜜的紅色大家都輕輕地哄笑起來。

焦玉晶喝了口開水說:“我……我打探到洪丞相帶女軍南下了所以就帶著弟兄們一路南下找你們。今天一早收到消息說清軍在青原打仗我就猜是不是你們。探子後來又回報說果然是女軍在作戰從吉安又有清軍出城渡江所以我來了一招圍魏救趙分兵佯攻吉安再從山下炮引回清軍我自己就帶了些人上山和你們會合……現在圍城的弟兄們應該已經撤軍了。”

綠嬌嬌看到香桂拿起焦玉晶的手不停地用手指在他掌心撩劃斜眼笑看香桂說:“那現在你們也該撤軍了吧?”

香桂和綠嬌嬌一向熟絡說話直來直去她聽到綠嬌嬌這麽說馬上開心地問道:“綠將軍讓我跟老倌子走嗎?”

綠嬌嬌笑著說:“我已經不是你們的將軍了哪管得著呀。再說你們一直這麽粘著焦香主一走你還不是粘著就去了。”

大家聽到綠嬌嬌這麽說又是一陣大笑姐姐月桂看著妹妹和妹夫如此親密也用羨慕的眼神看著他們說:“世道多亂行軍打仗多危險都不怕隻要和家人在一起就好象我這樣就慘了老公死了都見不上一麵……”

綠嬌嬌拉著月桂的手說:“現在好了你們不是一家人都在一起了嗎?”她又轉過頭問焦玉晶:“你下一步要去什麽地方?”

“我會帶弟兄們回湖南重建洪門清廷不倒洪門就不會停止反清。”

綠嬌嬌讚許地說:“好有誌氣。可是你們就這樣回湖南勢單力薄可能會很危險要不要先隱居幾年看看局勢變化再作下一步打算?”綠嬌嬌的話並非隻是關心她從焦玉晶和香桂月桂的麵相上都看到了幾年之內的死訊如果他們不急於和清廷對抗的話也許可以逃過一劫。

焦玉晶聽到綠嬌嬌這麽說好奇地問道:“我早就聽說綠將軍是神算莫非你有什麽要提點我們?”

綠嬌嬌沉吟了一下說:“嗯也說不上什麽提點隻是幾年內你們有一大劫不動刀槍的話可能會避過。”

焦玉晶嗬嗬一笑:“嗬嗬我們早就是湖南的通緝要犯了就算我們想躲清廷也不會放過我們。現在我可以和香桂在一起明天死去也可以何況還有幾年我心滿意足了。”

焦玉晶說完綠嬌嬌想起被自己趕走的傑克如果是傑克命中克命妻自己會不會寧死留在傑克身邊?她深深吸一口氣大聲對其他女兵說:“姐妹們今天留下來的都是沒有家的人所謂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如果大家想過上有家的日子可以跟月桂香桂到湖南去。”

女兵們都抿嘴低頭笑起來綠嬌嬌又說:“我還有事要辦得跟上天軍不想去湖南的可以跟我走有沒有想跟天軍北上的?”她站起來左右看看女兵們都低下頭暗笑沒有一個人回應看來大家過男女分營的生活都快瘋了沒有人願意再回去過軍管的生活篝火旁邊隻有綠嬌嬌一個人站著傻笑。

第二天一早月桂香桂和餘下的二十多名女兵都跟著焦玉晶離開吉安綠嬌嬌找了一匹馬沿路按女軍在路上留下的暗號飛快追上洪宣嬌的女軍大部隊。綠嬌嬌偷偷對洪宣嬌說了焦玉晶帶走香桂的事洪宣嬌自然心領神會對軍中宣稱月桂香桂及其他女兵在殿後中英勇戰死見到天王時一定稟告追封其忠勇雲雲低調了事。

她們帶著女軍按一直以來的行軍方式隻選人煙稀少處慢慢潛行從江西出浙江然後再北上江蘇說是一支軍隊不如說是一支旅行團行軍休整遊玩三不誤足足走了兩個多月把整支女軍平平安安帶到南京城外。

她們行軍路上探聽太平軍的消息得知太平軍在春節後攻破了南京現在還沒有新的戰事已經在南京穩守了一個多月。綠嬌嬌自從在吉安把祖先的骸骨燒成骨灰整個人象重獲新生。沒有命運控製的人生一切都是偶然生的故事;沒有祖先風水左右的運氣由自己把握下來無論悲喜成敗都是如此的心甘情願。這時她真正愛上了自己綠嬌嬌這個名字是自己為自己起的以後的命運完完全全掌握在自己手中那種無上的自由讓她常常在睡夢中笑醒。

命中沒有了福星貴人不會再有人在危險時突然跳出來幫助自己;命中沒有了災星隻要自己不做傻事就不會有飛來橫禍。而且以自己現在的女丹內功這世上有能力傷害自己的人應該沒幾個了如果可以這樣活在世上哪怕沒有什麽大作為隻是悄悄地活一輩子誰會說這不是最大的快樂?

可是焦玉晶來找妻子的事情深深觸動了綠嬌嬌她知道傑克一定會到處找自己而且從上次為阿圖格格測字中她意識到如果可以見到傑克的話她還會見到一大群朋友和那個不知長得什麽樣的小孩。想被人找到就要先把自己放在一個好找的地方同時綠嬌嬌也想親眼看一看今天的太平軍是不是變得象焦玉晶所說的如此不堪見一見那幾個一心要打天下的大王看看他們在馮雲山死後是不是沿著那條法治之路走下去;有這樣的好奇和期待先跟隨洪宣嬌到南京無疑是最聰明的選擇。

她小心翼翼地接近南京讓那座傳說中的名勝古城慢慢從地平線上進入自己的視線她的心情忐忑不安被一種幸福的預感籠罩著以至不敢去算一卦看看會生什麽事?經曆事情太多的人不想惹事盡管一個卦算出來不是好就是壞可是她不想讓一個有百分之五十機會出現的壞卦影響了自己的心情。

南京城外有零星分散的小山小山上有形狀熟悉的太平軍望樓望樓下是大片軍營和一望無邊的紅旗這種城防布陣正是從《龍訣》演變出來的守險兵法。從軍營中飛奔出一匹白馬騎馬的人是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那男人伏在馬鞍上急促地抽著馬鞭象參加馬術比賽身後揚起一片煙塵跟來一支軍隊。

綠嬌嬌和洪宣嬌坐在馬車裏走在軍隊的最前麵她們都象打鳥似的看著越來越近的白馬洪宣嬌還沒有看清來人是誰綠嬌嬌已經從馬車上縱身向前躍出那度快得就要飛起來腳下象騰雲駕霧一般展開雙臂撲向白馬。

綠嬌嬌早就看到他就是傑克那頂牛皮牛仔帽不會再有另一個男人戴得這麽好看。傑克看到綠嬌嬌狂喜不已不等馬停下來就跳到地上一個踉蹌仆倒在塵埃可是他馬上爬起來展開雙臂抱住象小貓一樣撲到自己懷裏的綠嬌嬌。

衝得很猛的綠嬌嬌再次把傑克撞翻在地上但無論如何傑克還是緊緊地抱著她從地上滾起來的時候傑克用雙手卡在綠嬌嬌的腋下把她高高托起轉著圈在天旋地轉中看著自己美麗的妻子。


(二二三)進南京


從傑克身後迅跟過來幾百太平軍由安清遠和胡以晃帶領著出來迎接女軍兩軍會師男女眾將都非常興奮安清遠和綠嬌嬌兩兄妹也勾肩搭背地不停說話。熱情寒暄過後老將胡以晃對大家說:“現在四周還有很多清軍我們不要在這裏停留太久馬上進城吧東王和天王都等著你們呢。”

綠嬌嬌四處看看果然在極目之處的一座大山下隱約看到遍插黑旗的軍營她皺一皺眉頭說:“那邊就是清狗的大營?怎麽改黑旗了?”

安清遠說道:“對向榮帶兵從廣西一直追到這裏我們攻下南京後向榮就在城外紮下盤營號稱江南大營旗號也在這裏改成了黑色。”

“哼哼還是有玄學高手座鎮呢……”綠嬌嬌低聲說了半句隨即對大家說:“進南京囉南京裏有很多好玩好吃的東西吧?”

傑克摟摟她的肩說:“先別說這些了進城吧。”

然後女軍在胡以晃和安清遠的帶領下來到南京城南的聚寶山。聚寶山位於南京的正南方正對聚寶山就是城南聚寶門。綠嬌嬌看到城門雄偉象一座小山城牆足有七八丈高一眼看去連綿不斷要攻下這樣的城池真不知要傷亡多少士兵。這時聚寶門城門洞開城頭上布滿紅巾士兵搖旗呐喊城門兩旁鑼鼓暄天鞭炮放得震天響還有一隊黃衣服在舞著一條大龍比過大年熱鬧十倍。城門外停著一乘幾十人抬的大轎轎子大得象個戲台轎上高高站著身形瘦削幹練的楊秀清。他穿一身鑲了很多金片的黃袍頭戴黃金冠如果隻有他一個人站在那裏保證人人都會認為他是唱大戲的老倌。他臉上帶著似笑非笑的神情看起來忍著笑意忍得很辛苦。

洪宣嬌帶領眾女將下馬快跑到楊秀清麵前跪下行禮楊秀清抬手讓大家平身站起來馬上有幾十個女兵從他身旁跑到眾女將麵前給每人胸著掛上一朵籮筐大的紅綢花。綠嬌嬌的胸著掛上了一個最大號的以至於嬌小的她差點就看不到麵前的路但是這種空前絕後的熱鬧喜慶氣氛讓她無端端地笑逐顏開。

楊秀清請洪宣嬌和綠嬌嬌一起上了戲台大轎他一見洪宣嬌就說:“宣嬌啊看到你回來我就才放心你們一大隊女人出去打仗我真是提心吊膽要不是當時天軍隻有幾萬人斷不會讓你們去冒這個險。現在天京裏多了很多女人女館裏有十幾萬人我們管都管不來就等著你們這些幹將回來處理。”

洪宣嬌平生都沒見過這麽多女人聽了這話大驚失色問道:“哪來這麽多女人?”

“安徽加入三千湖北跟來兩萬家眷還有十萬是天京城裏本來就有的……”楊秀清掰著手指頭算人數綠嬌嬌按下胸前的大紅花伸過頭去問道:“十幾萬女人都關在一個地方幹什麽呀?”綠嬌嬌這一問大有因由因為太平軍一向以皇上帝的聖兵自居在日常生活和作戰中都要謹守十大天條其中一條是不得**婦女而太平軍中對犯這一天條的士兵從不放過都會處以極刑斬示眾所以軍紀一向很好。可是她從焦玉晶口中卻聽到了多少對軍紀放縱的微辭所以馬上試探看是不是有不良動機。

楊秀清卻回答得爽快:“打仗的時候要保護家眷當然要設女館可是現在為了保護城裏的女人不被男軍那個……啊也要組織女人針線什麽的所以還是按以前的習慣分營。”

洪宣嬌說道:“東王在金田的時候說建立了小天堂就可以讓夫妻團聚大家才忍著男女分營不見麵的軍規努力作戰現在打下天京了怎麽也要讓從廣西出來的老兄弟姐妹見見麵吧。可是現在又建個這麽大的女館我怕軍心有變啊。”

“所以要等你回來管呀你到女館看過情況做出安排就告訴我行了你親哥那邊我去說。”楊秀清說完又抬頭挺胸迎著夾道歡呼的人群看樣子他也不想再說這件事。

綠嬌嬌看到轎子下麵歡迎的男軍都翹引頸看著女軍隊伍可見站在這裏的士兵多是女軍的家人在尋找自己妻子女兒一旦找到對方都極力揮手小跑著追上來跟著隊伍說話又笑又哭一派親和氣象。可是女軍的軍紀非常嚴明對親人點頭微笑後隊伍絲毫不亂井井有條向城中校場前進。街道兩旁邊幹淨整潔毀壞的民居也不多這反而讓綠嬌嬌有點意外。

她躲過一串鞭炮的轟炸大聲問楊秀清:“我們在路上聽說天軍有搶劫百姓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楊秀清聳一聳他的鷹勾鼻說:“有都殺了。之前破城的時候把大牢裏的賊都放了出來那些賊被關得瘋一出來包上紅頭巾就到處殺人放火搞得人家以為是天軍擾民後來查出來就全部殺掉你看現在沒事了軍民之間都相安無事。”

“說起頭巾我想起一件事。”綠嬌嬌又對楊秀清喊過去:“我看到清狗換黑旗了這是五行相勝的玄學方式黑色屬水天軍的旗是紅色屬火他們是想以水克火我們這樣和清狗打起來就虧了。換黃旗吧土克水打回去!”

楊秀清側著耳朵聽完綠嬌嬌的話想了一會大聲說:“有道理就聽你的都換黃色!”

女軍隊伍很就到了校場一通戰鼓響過女軍列出了整齊的方陣四周頓時鴉雀無聲這種軍風贏得四周軍民的一片讚歎聲。

天王洪秀全很快出來見過主要將領慰問過後就回了天王府楊秀清叫了綠嬌嬌到身邊說:“阿妹天王說後天設宴給女軍眾將接風順便召你到天王府談談南京和天王府的風水你明天先到處看看準備一下。”

綠嬌嬌瞪著眼睛說:“看這麽大的風水呀我可要收大價錢。”

楊秀清在綠嬌嬌耳邊說:“我知道你在韶州府大索三十五萬兩銀子我還沒有報到天王那裏去要不然你那些銀子都得充入聖府。”

“我在金雞嶺打了半年仗花不少了死傷的姐妹又要撫恤什麽的雜七雜八到處銀子我自己哪還有剩錢?”

楊秀清又在綠嬌嬌耳邊說:“你哥安清遠立了戰功遲一些就要封侯那時他的使用都可以到聖庫領取。你要是升多兩級叫傑克兄弟加入禮部管理對洋外務或者當洋槍營教頭聖庫裏的銀子還不是領著用……你和我算什麽錢呀。”

“數不能這麽算我那一萬兩黃金還沒有著落呢?”

楊秀清馬上警惕地把手指放在嘴唇上急促的說:“千萬不要跟天王提這件事他家的祖墳被破了一說起這件事就火。”

綠嬌嬌心裏一緊意識到洪秀全叫她看風水的事情可能會有古怪於是馬上閉嘴不談。等洪宣嬌帶女軍到女館後傑克帶著綠嬌嬌騎馬離開南京城。

兩人各騎著一匹馬從南京城北方的神策門出城便繼續向北奔去。剛出城門綠嬌嬌身形一縱手上牽著馬韁就在飛奔的馬背上跳向傑克的背後。綠嬌嬌這一舉動嚇了傑克一跳驚叫一聲“小心”卻換來綠嬌嬌格格的笑聲同時落在傑克背後緊緊地抱著他的腰。

綠嬌嬌大聲問傑克:“有沒有想我!”

“有天天都想!”

“我是不是長漂亮了!”

傑克哈哈大笑著說:“喔!感謝上帝我妻子越來越漂亮啦!”

綠嬌嬌把臉緊緊貼著傑克的背後尖叫著用雙手繞在他胸前亂捶一通直捶得傑克咳嗽連天兩人在馬上打打鬧鬧很快就跑到南京北郊的直瀆山下。綠嬌嬌左右一看這裏山勢峻峭靈動山上有不少太平軍的望樓和盤營山下有幾片小村莊於是問道:“我們到了吧?”

“是的好多朋友在等著你呢。”

“我知道誰在這裏誰選的房子和房子在什麽地方我都知道。”綠嬌嬌說完把手伸到前麵拉著馬韁把腦袋從傑克的腋下伸出去趕馬直奔向直瀆山下最好風水的小巧精致院落。

從院子裏傳來一陣熟悉的狗吠聲綠嬌嬌驚叫道:“傑克你們太厲害了連大花背都能帶到這裏!”

這時一隻白底花斑毛的大狗從院子大門裏拱出頭朝著傑克和綠嬌嬌又吠了幾聲一雙孩子的小手從門後伸出來把大花背的長嘴用力掐住綠嬌嬌聽到一把奶聲奶氣的女孩子聲音說道:“不要吵不要吵要不然天軍就要把你捉去喂上帝親爺爺了……”

綠嬌嬌翻身下馬看到大花背扭頭掙脫了那雙小手搶先跑到他們身邊繞著傑克搖尾巴打招呼然後居然朝綠嬌嬌吠了兩聲綠嬌嬌氣得笑起來追前一步一掌就拍到狗頭上說:“找死啊笨狗連我都不認得。”大花背被拍過腦袋後果然開了竅馬上咧開嘴伸出舌頭對著綠嬌嬌展開笑臉。

從大花背身後跑出一個六七歲的金小女孩身上穿著淺綠花紋的綢緞長棉襖她一出來就伸出雙手叫道:“傑克爸爸……抱抱。”

綠嬌嬌瞠目結舌地看著傑克抱起阿潯她想不到這個小女孩竟然會給自己這麽強烈的親切感她突然有一種錯覺這就是她和傑克生的孩子;這種錯覺馬上又變成巨大的羨慕對於一個女人來說為自己喜歡的男人生下孩子是多大幸福。

傑克對阿潯說:“阿潯這是嬌媽媽快叫……”

阿潯睜大圓圓的眼睛好奇地看著綠嬌嬌說:“你也是媽媽呀?”

綠嬌嬌對著傑克一瞪眼睛馬上溫柔地問阿潯:“你還有哪個媽媽?”

“還有月媽媽。”

傑克對綠嬌嬌聳聳肩說:“是蔡月媽媽你認識的。”綠嬌嬌噘起嘴哼了一聲。


(二二四)歡聚


剛說到蔡月她就從門後應聲而出一見綠嬌嬌就上前拉著她的手大聲問好。綠嬌嬌幾年不見蔡月看到她已經完全長成一個精致俏麗的江南美女。身材高挑一身小廝打扮的顧思文也笑嘻嘻地走出來開口就用廣府腔官話表情誇張地說:“嘩!嬌姐莫非吃過神仙豆?我的胡須越長越濃密你的皮膚越長越細膩上次見你還是十八這次一見成了破瓜變成十六歲了有沒有搞錯啊!”說完就把臉湊到綠嬌嬌麵前盯著她的臉蛋檢查皮膚的光滑程度。

綠嬌嬌笑著一腳踢到他屁股上啪一聲把顧思文踢到一邊嘴裏罵著說:“我破你的瓜呀你這小子越大越壞了我跟你說你不要這麽得意你的麻煩馬上就到了。”

顧思文嘻皮笑臉地說:“我現在才不擔心呢有了問題不了解馬上可以找嬌姐。黃毛那粉腸不如嬌姐靠得住哇。”

綠嬌嬌問道:“我知道黃毛仔在這裏他人呢?”

顧思文一臉神秘地小聲說大聲笑:“他不好意思見你正在裏麵擺桌子開飯哈哈哈……”

大家說說笑笑進了院子果然看到安龍兒在廳中的飯桌上擺菜排碗。安龍兒見綠嬌嬌進來臉上帶著靦腆的微笑叫了一聲嬌姐。綠嬌嬌幾年不見安龍兒看到他的身形更壯實一張輪廓分明的臉比過去更有男人味如果六年前遇到這個男人完全有可能喜歡上他而不是傑克。安龍兒的氣色非常好可見一身女丹內功精進不少臉色比過去白淨臉上的刀疤顏色也淺了許多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頭上的黃仍是硬得紮不出一條整齊的長辮子可是額上的濃密短直直豎起卻顯得特別精神利索。

安龍兒有點生硬地走前幾步綠嬌嬌很了解安龍兒的性格他是一個非常忠誠的人也很重視禮義他會把自己的一個小錯誤放在心裏很久現在肯定正為幾年前不辭而別的事情放不下臉。她快走幾步來到安龍兒麵前主動拉起他一隻手又抬起另一手伸到高處摸摸他紮手的黃說:“龍兒長成男子漢子了過去這麽高現在那麽高。”她用手從胸前到頭頂上下比劃著然後用手掌在麵前拍拍他雄壯的胸肌說:“還這麽結實真沒虧吃這麽多年的飯。嗯這桌上是什麽?四月天打火鍋呀嗬嗬……”

綠嬌嬌一番話舒緩了安龍兒的不安心情他回頭看看一桌子的生菜生肉說:“這裏剛打完仗到處都找不到調味料燜炒菜肴所以隻好將就著打火鍋。”他說完跑到廳角一個木盆裏扭出一條熱毛巾遞給綠嬌嬌說:“嬌姐擦把臉再吃飯吧。”

綠嬌嬌接過熱毛巾迅敷到臉上一股溫暖傳遍全身她閉上眼睛感受著這種關心似乎當年天天侍候自己的安龍兒從來沒有變過她和安龍兒從來沒有分開。她拉下毛巾擦擦手看著遠處說道:“真舒服啊連溫度都剛剛好……”然後一甩手把毛巾準確地扔回水盆裏。安龍兒說:“我算著時間準備的。”綠嬌嬌點頭讚揚道:“嗯算得很準你是大卦師了。”

大家開心地圍到桌旁邊坐下話題頓時天南天北各人互道別情廳中燈光明亮熱鬧非凡。安龍兒講了在英州的很多風水奇案又講起右軒先生和他們一起在芙蓉嶂對抗安清源;顧思文說完這大半年從廣東到南京的曲折經曆綠嬌嬌又手舞足蹈地說起女軍的連場戰鬥;傑克則總是插嘴向綠嬌嬌說阿潯的生活趣事。綠嬌嬌從傑克口中得知在安龍兒的計算下他們避開了很多無謂的戰火等到南京破城後才安全進城找安清遠。連大約翰也聞風而至把格林號商船開到了上海口岸和太平軍交易軍火這樣傑克就可以用洋商的身份在南京郊區住下來好整以暇地等女軍前來會師。

傑克說:“南京被管成一個大軍營楊秀清的管治很嚴我們要是住在城裏一定會被分到不同的營房這樣就不能一起等你回來了。所以我把他們幾個全當成是我的仆人這裏當成是我交接貨物的洋行天軍才讓我們一起住在這裏。”

綠嬌嬌吃了一通喘過氣說:“楊秀清想你留在天軍裏當禮部尚書你有沒有興趣?”

傑克搖搖頭說:“我不喜歡當官而且天軍打到這裏隻占著幾個城四周全是清軍圍著也不知道要打到什麽時候當這種官太危險了。你還想留在女軍嗎?”

綠嬌嬌無奈地笑著說:“我從軍是為勢所逼我可不想再帶著女人們去送死。本來以為洪秀全有天子龍穴的支持可以打遍天下可是原來他沒有做皇帝的命馮雲山又沒打算樹立起皇帝現在連芙蓉嶂的龍穴都不知道被破成什麽樣這天王寶座能坐多久真是難說。”

安龍兒突然對綠嬌嬌說:“嬌姐我想去看看清朝的龍穴。”

“哦?”綠嬌嬌倒是從來沒有想過這一點她想了一下問道:“為什麽呢?你不是一向不想打仗嗎?”

安龍兒正色說:“我們都知道清朝不是一個好朝廷清軍也不是什麽好軍隊。清軍一路追著天軍我們一路追著清軍的尾巴北上天軍幹了什麽我看不到可是清軍每到一村就以清剿長毛為名殘殺百姓搶劫錢糧之後為了毀滅證據就放火燒村還出布告說是長毛所做這樣的朝廷和軍隊不能留在世上。”

綠嬌嬌側頭笑看安龍兒他說這些話的時候語氣平靜可見是經過長時間深思熟慮的結果這個孩子已經有了自己的誌向和目標眼神中的神采透著獨立和不服從這是一種可以迷住女人的神采。她眨眨眼睛笑著問安龍兒:“龍兒好象連心裏也長出硬翅膀了你不會去看看清朝的龍穴就回來吧要不要斬一下?”

“要。”安龍兒的回答一如過往的簡明隻是語氣中多了自信和沉著。

綠嬌嬌努一努嘴斜眼看著安龍兒說:“可是你不會《斬龍訣》哦?”

安龍兒避開綠嬌嬌的眼神正視著桌子中間的火鍋說:“嬌姐會《尋龍訣》和《禦龍訣》我又和安清源多次交手知道他下手斬龍的位置。天下龍脈千變萬化不過五行九星之變《龍訣》三篇天子風水術必然一脈相承如果嬌姐可以通過他斬龍的地點推演出《斬龍訣》的內容又可以尋找到清朝的天子龍脈加上張天師傳給我的斬龍心法和雷刺我想可以斬斷清朝的龍脈。”

綠嬌嬌聽到安龍兒的話笑起來:“嗬嗬你這小子把我也拉下水了你以為這麽容易推演出《斬龍訣》呀?”

顧思文坐在一旁邊靜靜聽了很久這時開口說道:“以嬌姐這麽聰明肯定可以推出來。”

“大頭文拍個馬屁就想擺我上台。”綠嬌嬌說完大家都笑起來安龍兒說:“嬌姐清朝的氣數早一天斬斷百姓就早一天有好日子。你和傑克、還有阿潯是一家人你們要過上安穩日子我不想你去冒險。龍兒是孤兒沒有後顧之憂斬龍隻是我想做的事如果嬌姐信得過龍兒我有個不情之請。”

絕頂聰明的綠嬌嬌一聽就知道安龍兒的想法:“你想學會《龍訣》自己去推演《斬龍訣》?”

“對。”

綠嬌嬌說道:“這件事太危險了過兩天我再和你談明天我要看看南京的風水你之前看過嗎?”

安龍兒搖頭說:“看這麽大的風水要登上城東最高的鍾山頂可是我們來到這裏之後整個南京都被軍隊管治著我們根本不能自由活動天天都被困在這裏所以一直沒有看過。”

“那明天你跟我一起去吧。”

安龍兒馬上點頭叫好顧思文和蔡月也吵著說要一起去綠嬌嬌半笑半哄地說:“你們隻是傑克的仆人一來不適合去二來這是秘密軍情你們知道太多並不好我看過之後如果好玩的話自然會告訴你們聽話在家幫我們帶著阿潯我到城裏給你們帶些禮物。”

傑克聽到綠嬌嬌這麽說知道綠嬌嬌完全接受了阿潯開心得抱著綠嬌嬌親了一口。綠嬌嬌轉過頭撒嬌似的對傑克說:“我今晚要和阿潯一起睡。”她的話讓一全部人都大感愕然。

最吃驚的人當然是傑克他和綠嬌嬌分開足有一年這一年裏他天天從裏到外地想念妻子。有了李小雯的教訓後傑克在江湖上再也不敢粘花惹草隻是乖乖地帶著阿潯跟著安龍兒追尋太平軍早就憋得雙眼紅小便黃象座即將爆的小火山。今天再見到綠嬌嬌現妻子的身材相貌居然比分別前更美麗誘人讓他對今天晚上充滿期待綠嬌嬌現在說出這種話無疑是睛天霹靂。

“為什麽?”傑克愣頭愣腦地問。

桌子上全是大人人人都明白傑克的意思可是男人們都不敢開口說話蔡月拉著綠嬌嬌的手說:“嬌姐我早就給你們準備好房間了阿潯又有我們帶著你就放心休息吧。”她說完硬拉起綠嬌嬌向房間走去嘴裏一邊說道:“你打仗奔波了這麽久一定沒有睡過好覺你先進房間休息我和阿文給你打熱水進房就行了來吧我幫你換衣服。”連拉帶扯地把綠嬌嬌塞進傑克的房間。


(二二五)夫妻生活


傑克提著一壺鎮江百花酒走進自己的房間房裏已經點起了一對大紅燭把綠嬌嬌的臉映得通紅。她脫下了大紅色戰袍身上穿著自己行李箱裏翻出來白絲內褂玲瓏的身段在白衣下若隱若現。等到傑克反鎖上房門她走前幾步在房間中央欠身半蹲盈盈向傑克道了個萬福輕輕地說了一聲:“相公辛苦了。”

傑克本來還擔心綠嬌嬌不想和自己同房被蔡月硬拉進來會不會不開心現在一見綠嬌嬌古靈精怪地給自己行大禮就知道她在跟自己開玩笑馬上嗬嗬一笑說:“相公什麽都不辛苦想你最辛苦。”

綠嬌嬌走過去扶著傑克坐到桌子旁邊問道:“這是什麽酒呀?”

傑克沒有回答卻搖頭晃腦地念出幾句民謠:“百花酒香傲百花萬家舉杯譽萬家。酒香好似花上露色澤猶如洞中春。”

洋人念詩別有一番風味逗得綠嬌嬌格格直笑她在燭光中帶著一臉壞笑對傑克說:“還洞中春?在哪個花館學回來的淫詩呀?”

傑克齧著牙辯解道:“這不是淫詩這是我跟鄰居學的為了念給你聽我背了幾天。”

綠嬌嬌當然知道這不是淫詩她隻不過和傑克開開玩笑。她把酒倒進兩個杯子裏又聞了一下酒香要考考傑克的中文:“這詩說是的什麽呀?”

“這是當地名酒百花酒我從鄰居那裏高價買回來的他還教了我這專門寫這種酒的詩。”傑克說完自己也舉起杯聞了一下:“好香啊我們很久沒有一起喝酒了來上帝保佑我們永遠在一起。”他說完就拿起杯子要去碰綠嬌嬌的杯。

綠嬌嬌一卷手腕把酒杯藏在掌中微笑著對傑克說:“如果和我在一起會死呢?”

傑克深情地看著綠嬌嬌說:“我的生命都是你的死也要和你在一起……龍兒和我說了你是為了我讓避開克夫的運氣把我趕走你為了救小雯也做了很大努力我的妻子對不起我錯怪你了。”

綠嬌嬌眨眨眼睛伸手搭著傑克的手說:“應該說對不起的是我你一直在我身邊付出了很多可是我並沒有為你著想你沒有娶到一個好妻子。”

傑克搖著頭說“不”可是綠嬌嬌打斷他的話:“傑克你聽我說……”於是她把自己在傑克離開後在永安城上斬白龍斬赤龍提煉女丹功作法施雨以及城頭棄命的前前後後解說了一次。然後她對傑克說:“我真的不是一個好妻子我已經不能盡妻子的人道不能和你同房也不能為你生孩子。”

傑克皺眉注視著綠嬌嬌看得她垂下眼簾不敢正視傑克。良久之後傑克把綠嬌嬌拉到自己大腿上坐下緊緊地抱著她綠嬌嬌也環著傑克的脖子把臉深深埋在他肩上。傑克輕輕地問道:“你愛我嗎?”

綠嬌嬌雙手用力抱緊了傑克默不作聲地點點頭。傑克雙手輕輕撫摸著綠嬌嬌的背說:“我非常愛你沒有任何事情可以分開我們任何事情都不能……你不要傷心我們已經有孩子了你知道阿潯是個很聰明很漂亮的女孩她長得和你一樣。”

綠嬌嬌用輕得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我知道我喜歡阿潯……可是你是個男人這樣太委屈你了……對不起……”

傑克又是一陣久久的沉默隻是輕輕拍著綠嬌嬌的背然後他捧起她臉說:“你得到自由的生命我也分享著你的自由我並沒有缺少什麽……隻要你活著我可以天天見到你一切都沒所謂。”

“但是我愛你希望你快樂地活著……”綠嬌嬌一邊說一邊慢慢解開傑克的上衣扣子頭軟軟地靠在他的肩上手伸進他的胸膛感覺著溫暖的心跳。

傑克從桌上拿起酒杯送到綠嬌嬌嘴邊說:“你知道白娘子和許仙的故事嗎?”

“嗯中國人都知道。”

“百花酒和他們有關聽說他們是很好的夫妻有一次他們采藥後用船運回家可是遇到風浪把船打翻了第二年在他們翻船的地方長出一座山山上長了一百種鮮花當地人把花采集回來釀酒就釀出了這種百花酒你嚐一下。”

綠嬌嬌低頭看看酒杯杯裏的酒深黃透亮濃甜的香味從酒杯裏溢出綠嬌嬌幽幽地說:“我想起張家樓的客家娘酒也是甜甜的味道還想起張福龍和秀蓮夫人還有寧兒要是他們都活著多好呀……”

“嬌嬌我們比他們幸福得多。”傑克說完拿起自己的杯子就想和綠嬌嬌碰杯綠嬌嬌卻搶先把杯裏的酒喝到嘴裏然後含著酒向傑克的嘴吻下去。

綠嬌嬌那小巧滑膩的舌頭在傑克的嘴裏慢慢拌著甜酒酒滲入喉嚨讓傑克感到又冷又熱。綠嬌嬌突然抬起頭喘著氣看著傑克漸漸紅的臉說道:“我不會讓你死的我一定要讓你快樂地活著抱我上床讓我侍候你好嗎?”

傑克有點驚訝地說:“你要幹什麽?”

綠嬌嬌把酒壺嘴塞到傑克的嘴裏狠灌了他幾口自己也含了壺嘴往喉嚨裏深深地吸足了酒一臉潮紅地對傑克說:“你不想試試我能幹什麽嗎?”

第二天傑克走出房門時綠嬌嬌已經和大家一起準備好早飯。吃過飯後她和傑克、安龍兒都換上黑色緊身短衣飛馬進南京城遠遠就看到城上全部戰旗都換成黃色看來楊秀清對綠嬌嬌的意見非常重視而且做起事來還雷厲風行。今天綠嬌嬌要先看看南京的風水然後在明天的天王府洗塵宴上向天王洪秀全匯報。大家進城後馬上到楊秀清的東王府借閱地圖以便堪察對照地形。

從東王府走出來大家已經對四周的地形有了直觀的認識餘下的事就是登上南京城東郊最高的鍾山頂上實證龍脈。可是綠嬌嬌在昨天進城的時候就注意到清軍老將向榮所設的江南大營也在南京城東郊距離南京護城河不過十五裏騎馬跑過去隻要十五分鍾。鍾山正好位於兩地之間跑馬上山無疑是成為向榮槍炮的活靶子所以她早早換上黑衣準備徒步潛上山。

三人走出東王府綠嬌嬌現街上店鋪零星地開著店裏的貨物卻少得可憐街道上除了老人在慢慢清掃見不到想象中的繁華喧囂。街上不時有士兵帶著一隊隊身著華衣的少女走過這些女子皮膚白皙容貌端正姣好身材也普遍比綠嬌嬌帶來的女軍更高挑一看就知道是當地人。

綠嬌嬌問傑克:“這些女孩是幹什麽的?”

傑克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那些隊伍說:“天王和東王最近在選王娘所以把年輕女孩都集中在一起……”

綠嬌嬌憤憤不平地說:“他們在廣西的時候不是已經有十幾個老婆了嘛。馮雲山創製時要求天朝人人一夫一妻他們自己卻在上麵三宮六院太過份了。”

安龍兒目不斜視傑克的眼睛還是一直跟著少女隊伍頭也不回地說:“中國皇帝都是這樣的嘛我以前也看不慣現在都見怪不怪了。”

綠嬌嬌一把拉住傑克把他麵對著自己叉著腰站在街道中間說:“你老看著人家幹什麽?我不是女人嗎?怎麽不見你看著我!”

“不同的……”

“有什麽不同?”

“起碼身高就不同了。”

“你……”一向以嬌小為驕傲的綠嬌嬌氣得直瞪眼睛說不出話狠狠一腳跺在傑克的靴子麵上轉頭就走傑克慘叫一聲立刻追上綠嬌嬌的步伐。

鍾山西側山腳伸入南京城東北角的太平門從這裏出城馬上就可以開始上山可是現在可不能就這樣出城因為鍾山上潛伏著雙方的士兵不知道有多少人隻知道隨時會生狙擊和獵殺。從太平軍的守軍得知道這情況後三人在鍾山上沿著山脊小心潛行不用半個時辰就走到鍾山頂。

從山頂極目遠眺長江從鍾山的右前方向南京城直撲而來又急匆匆地掠過城市的右方奔向背後。四周是一望無際的平原右邊山下是巨大的南京城城中占地麵積和鍾山差不多可說是江南最大的城市。左邊山下是清軍的江南大營前方的山坡腳下就是葬著明朝開國皇帝朱元璋的孝陵。在長江的東西兩岸分別有兩道山脈把長江、南京和鍾山夾在中間。

綠嬌嬌蹲在草叢中細心看了很久掐著手指在密密運算;安龍兒拿出羅經仔細量度過卦線方向但是兩個人都隻是各有各忙並不說話。傑克看了一會風景隻覺得氣勢磅礴山河壯麗除了知道好看卻看不出有什麽玄機他看看綠嬌嬌又看看安龍兒心急又好奇地等著兩個風水大師評點這個江南第一大城。


(二二六)三國陰謀


綠嬌嬌蹲行到安龍兒身邊問:“怎麽看?”

安龍兒知道綠嬌嬌要考自己風水了心裏一陣喜悅。在天師府學師三年又在英州的山水間印證了大量實案他對自己的風水功力已經很有信心。風水對他而言是和綠嬌嬌之間唯一的紐帶是一份從小到大依戀的感情當綠嬌嬌和他談風水的時候他就覺得兩個人的心在一起這是傑克永遠不能分享的。

安龍兒單膝半跪挺直腰一手扶在膝上一手指向長江的來源方向說:“這就是真龍正脈南京城本來想布成倒騎龍局。”

綠嬌嬌馬上笑咪咪地看著安龍兒這是一個讚許的笑容倒騎龍不是一般風水師可以看出來的隱藏布局更何況這隻是建城者的一個想法都逃不過安龍兒的法眼可見安龍兒的楊公風水術水平已經不下於自己。她又問道:“為什麽是原來想呢?沒有布成嗎?”

“不是沒有布成而是這裏有沒布倒騎龍局的條件可是建城者卻以為這裏就是倒騎龍局於是按這個局來建城。”

綠嬌嬌側著頭調侃地問道:“您知道以為這裏是倒騎龍局的人是誰嗎?”

安龍兒麵帶微笑頗有深意地看著綠嬌嬌說:“我想到一個人隻是不知道和你想的是不是一樣?”

“我們在地上寫下來對照一下好不好?”綠嬌嬌說完在自己腳下的土地上劃出兩個小字孔明。然後她看看安龍兒寫下的字他腳下工工整整地寫著三個字諸葛亮。他們兩個互相看過結果後都會心地對視著笑起來傑克在一旁看得又焦急又吃醋這算什麽事嘛又寫字又笑自己又不知道他們在交流什麽怎麽看都是一付有內情的樣子。他用手推了推那兩個人說:“嘿你們在說什麽?能不能告訴我?”

安龍兒笑著對傑克說:“這是一個很長篇的故事你要送我點什麽禮物我才告訴你。”

傑克撇撇嘴對綠嬌嬌說:“龍兒都成奸商了你教徒弟可真失敗……不如你告訴我吧。”

綠嬌嬌說:“龍兒傑克可以送你一個洋人女朋友。傑克對不對?”

“我女兒給你做女朋友吧她也是洋人……”傑克的話讓大家都笑起來安龍兒說:“不用禮物啦我和你開玩笑的。阿潯也是我女兒我才不要她做女朋友呢。諸葛亮和孔明是同一個人他是三國時代蜀國的軍師。最早評點南京風水的就是他。”

傑克點點頭說:“三國和諸葛亮我都知道他來過南京嗎?”

綠嬌嬌問:“孫權你知道嗎?”

傑克又點點頭說:“在大戲裏看過他是吳國的領。”

安龍兒接著說道:“這就好辦了。是這樣的當時蜀國要聯合吳國對抗魏國於是派了諸葛亮到吳國和孫權見麵商量策略。”安龍兒用手指點了一下南京方向:“這裏就是吳國的領地諸葛亮來到這裏看過風水後對孫權說這裏虎踞龍盤有帝王之氣孫權聽到後很高興就把國都遷到這裏了。從此這裏經曆了東晉宋齊梁陳南唐連明朝初期都在這裏建立了國都。”

傑克驚歎道:“好多朝代啊真是有帝王之氣。”

綠嬌嬌神秘地對傑克說:“不過這些皇帝的下一代都接不上他們的皇位有的隻做了幾年皇帝就被打下來了見鬼吧?”

傑克的驚歎變成了驚訝:“真的?全都是這樣?”

綠嬌嬌和安龍兒都對他點點頭傑克又問:“這麽多皇帝都沒有找人看過風水再建都嗎?”

安龍兒說:“這就不知道了可能他們都相信諸葛亮的話吧。”

傑克搖頭歎氣說:“諸葛亮看風水的水平真差一句話害了不少人。”

綠嬌嬌狡黠地笑了兩聲:“嘿嘿可能是不過也可能諸葛亮看風水的水平很高明知道這裏風水不好卻欺騙了孫權。”

傑克是一點就通的聰明人他恍然大悟地說:“我明白了三個國家都想打敗對方諸葛亮要聯合吳國對抗魏國也不能讓吳國有永遠的王氣成為自己的對手所以他說了一個謊讓孫權把國都遷到這裏那麽打完魏國後吳國也不能存在了蜀國就可以輕鬆地取勝。”

安龍兒說道:“我也是這樣想的不過這裏的風水真的不適合太平天國在這裏建都如果洪秀全和楊秀清一直在這裏的話也會被清朝打敗。”

“為什麽?告訴我吧我很想聽……”傑克蹲到安龍兒身邊一臉虔誠地看著他。

綠嬌嬌也鼓勵安龍兒:“說說吧我也想知道你的看法。”

安龍兒清一下喉嚨開始說話不過音量還是壓得很小:“南京四周平原廣闊屬於平洋龍地所謂‘平洋莫問龍水繞是真蹤’沿長江就可以找到龍脈。”

傑克挺無奈地對安龍兒說:“你說白話就行了不要念詩好不好?”

“盡量吧。”安龍兒又說道:“龍脈沿長江在這裏轉了一個彎從西南向東北走沿長江兩岸經過南京南京座落在長江邊是得到真龍之氣的;加緊貼城東郊的鍾山又是座北向南象一把大交椅兜接著龍氣這就形成了一個反向接氣的格局形勢就象倒騎在龍背上如果長江來到這裏就中止或者南京北方背後有群山拱衛的話那麽龍氣就會在這裏停下來大結成龍穴。”

傑克回頭看了看向東遠去的長江:“背後沒有山長江也沒有停這龍穴結不成了。”

綠嬌嬌象是有心要詰難安龍兒她問道:“可是平洋一凸方為貴這座鍾山在平原上憑空凸出高達百丈頂上的三個山頭中間高兩邊低形如頭肩是最穩建有力的華蓋峰分明是一座可以結穴的好山哦?”

安龍兒知道綠嬌嬌在考自己他也很想讓綠嬌嬌知道自己的功力笑一笑自信地說:“鍾山的確是一座寶山如果直靠鍾山建城還會更好。山下南京城內也符合風水格局它前有聚寶山後有雞鳴山左有鍾山右有清涼山四山占在南京的十字線上正好形成完美的十道天心。但是風水卻不能隻看內局南京的風水壞就壞在外局上。”

綠嬌嬌知道安龍兒看得通這個複雜的風水局她根本沒有聽安龍兒在說什麽。男人認真起來有一種吸引女人的奇特力量安龍兒現在已經是一個二十歲的青年加上同齡人少有的沉穩誠懇和愈加俊秀的身形容貌都讓綠嬌嬌心神恍惚。她隻是定定地看著安龍兒說話心思不知道飛到了哪裏。傑克卻象現一個大陰謀極有興趣地努力理解安龍兒的風水理論眼睛跟著他的手指看來看去。

安龍兒把手指指向南京城後的玄武湖:“城後靠山位置主宰人丁興旺所謂山管人丁水管財背後有靠山城中的居民才會平安但是南京城後門之外卻是巨大的玄武湖……”

傑克看看下麵的大湖湖的形狀象一條肥大的鯨魚即將遊出長江。

“玄武湖後平原曠蕩不到二十裏又到長江中間沒有靠山收截過城龍氣給南京城留下殺戮危機。玄武湖破靠山傷人丁位於南京城的正北方子醜之位如果有大殺戮將應在子醜之年。”安龍兒說完後綠嬌嬌問道:“每隔十二年就有鼠年牛年南京總不能一個輪回出一次事吧你看是什麽情況下會出事呢?”

安龍兒左右看看又看過山下的南京城說道:“長江南麵的寧鎮山脈和江對麵的老山山脈護送著長江東去中間還夾著南京城。兩道山脈都在奔騰之中護脈毫無開帳結穴的跡象所以南京城這一帶是行龍之地雖然有真龍氣從城中掠過會給城裏帶來福祉卻沒有靠山可以把福氣留下來。鍾山象在龍氣中逆流接福的巨石中流砥柱獨結吉穴福力異常巨大。可是南京城內沒有這樣的氣勢一旦有皇朝在這裏建都天子之氣進駐城中宮殿又座落在玄武湖的正南方就會和長江帶來的龍氣迎頭對衝沒有靠山的皇座必敗無疑這時就會產生殺戮。”

綠嬌嬌聽到這裏也深深地注視著南京說:“是啊天王府為什麽正好設在南京中線上呢莫非也是天意?那裏正是以玄武湖為背的位置從地麵看去似有雞鳴山依傍其實登高才知身後無依無靠……如果洪秀全想在這裏當皇帝就成了長江龍氣的絆腳石下一次子醜之年會加倍償還……”

傑克聽得入了神他指著山下很靠近鍾山的一片破敗宮殿廢墟問道:“南京最東麵的大宮殿背後沒有湖水還背靠著鍾山他們也隻有一代人做皇帝嗎?”

安龍兒仔細看過四周沒有狙擊手的跡象他靠著大樹慢慢站起來向下看了一下又蹲下來說:“那裏是明朝紫禁城剛才我們去的東王府就在那附近嘛。”

傑克問道:“明朝怎麽樣的?”

安龍兒皺皺眉頭整理了一下非常複雜的思緒說:“鍾山有三個山頭每個山頭都有一道山嶺落脈結穴可是中脈被朱元璋的陵墓占了右邊的旁脈龍廣山下才用來建紫禁城。明朝國師劉伯溫也是風水師他選鍾山風水最好的中脈建朱元璋陵墓可能想用最好的風水穴保大明江山而選旁脈龍廣山支持紫禁城我也認為是高明的隻是不知道為什麽明朝兩代之後又遷都北京了?”安龍兒看著綠嬌嬌隻見她似笑非笑地側著頭出神地看著自己的臉沒有回答他又輕輕叫了一聲:“嬌姐你知道明朝遷都的原因嗎?”

“啊?這都你都不知道呀嗬嗬嗬……”綠嬌嬌如夢初醒哂笑幾聲掩飾住窘迫的表情說:“龍兒讀史書還是少了一點我告訴你吧。”


(二二七)獵豔


綠嬌嬌用手指在地上畫出一個簡單的南京地圖對安龍兒說道:“明朝以前的皇朝都在玄武湖前南京城的中線上建皇宮現在天王府也在這條中線上所以沒有一朝可以長久全是一代天子傳不到下一代。可能劉伯溫也現了諸葛亮的陰招他看中了在龍氣衝擊中穩固的鍾山卻沒有看中那個倒了不少皇帝的玄武湖所以他告訴朱元璋把旁邊這個湖填了……”綠嬌嬌的手指點在鍾山之下位於南京城東側邊緣的明皇宮上說:“再在上麵建起了背靠鍾山的皇宮。”

安龍兒點點頭說:“嗯怪不得劉伯溫果然是風水大師他放棄了人家用過的壞風水自己重建一個好風水出來這樣明皇朝就可以長期穩定下來。”

傑克越聽越不明白他問道:“好風水的地方很多為什麽非要在這個風水不好的地方花這麽大心機改好來用呢?這樣做很虧本不合理。”

綠嬌嬌說道:“你隻知其一不知其二長江帶來無窮龍氣南京兩岸又有寧鎮山脈和老山山脈兩龍護峽收緊龍氣這個地方隻是不適合帝皇座鎮衝犯龍氣卻很適合百姓安居樂業的地方。千年以來隻要沒有皇帝住在這裏百姓商家都可以過上好日子。”

談起風水的時候安龍兒說話比平時活躍主動得多:“我也這麽認為南京得江水急來又有湖泊收氣其實是屬於百姓的旺財之地這裏又得龍氣之養專出名人秀士隻要解決皇城的地點就可以展成穩定的帝都。”

綠嬌嬌幹笑了兩聲說道:“哼哼不過人算不如天算……因為明皇宮的地基是填湖而成劉伯溫死後皇宮後半部份居然下陷出現了整個皇宮前高後底的情況皇帝老子睡覺的地方一下雨就成了水塘朱元璋又墊石板又打密樁都控製不了龍床下沉睡覺做夢都在往下掉煩到鬼一樣。”

傑克也和大家湊著頭蹲在地上看地圖若有所思地說:“看來光是風水好也不行還要施工質量好。”

“其實這樣風水已經不好了。”安龍兒說道:“皇宮地基前高後低有傾覆之意一樣不利後人朱元璋遷都應該和這個有關。”

綠嬌嬌說道:“朱元璋隻是有遷都的想法可是他當時也老了他說年紀大了也不想勞民傷財所以將就住了下來。死前他立了自己的孫子當皇帝孫子隻做了四年就在南京被殺了。”

安龍兒和傑克都驚訝得張大嘴傑克說:“因為皇宮前高後低就這麽倒黴風水也太可怕了是誰殺了這個皇帝?”

綠嬌嬌說:“是朱元璋的兒子朱棣。”

安龍兒皺著眉頭說:“兒子殺了孫子搶皇位雖然說起來還是朱家的後代當皇帝可是在南京當皇帝太危險了。”

綠嬌嬌轉頭看著山下的明皇宮說:“是呀因為朱元璋的墳墓正靠鍾山保住了自己的血脈當皇帝可是下陷的皇宮卻沒有讓在位的皇帝坐穩江山所以朱棣不幹這種蠢事了幹脆把帝都遷到北京一了百了以後都不用煩。”

傑克聽到這裏開始明白了眼前的形勢他拉著綠嬌嬌的手臂說:“嬌嬌太平軍不行了是嗎?”

綠嬌嬌和安龍兒把南京分析得如此透徹正是為了解答這個問題綠嬌嬌對傑克說:“這要看他們是不是決定留在這裏建都。”

安龍兒一揚手打斷了綠嬌嬌的話正色說道:“不這要看他們是不是好皇帝如果他們打下江山隻不過是另一個清朝甚至比清朝更壞的話我一樣會對付他們。”

綠嬌嬌和傑克聽到安龍兒的話不禁抬起頭呆呆地看著他安龍兒說的並不是大話當安龍兒靜靜地跟在他們身後他們幾乎忘記了安龍兒是《斬龍訣》的真正傳人他身上背著斬龍雷刺也背負著斬龍的使命。從他的話中綠嬌嬌和傑克都意識到安龍兒不再是由他人安排命運的人他是天下的判決者而這正是他的命運。綠嬌嬌也知道就算安龍兒沒有看過《斬龍訣》他想斬龍的時候也會和安清源一樣拚命研究《龍訣》風水這樣的話隻要安龍兒的心術稍有偏差就會造就出另一個中了邪的安清源。

綠嬌嬌半晌才說出一句:“我才到南京兩天要先看看情況你不要輕舉妄動。”

安龍兒心裏多了一個衝動他對綠嬌嬌說:“嬌姐我想看看北京的風水你去過北京嗎?”

綠嬌嬌斜睨安龍兒誠懇的眼神從他的眼裏似乎看到一絲不安份。她轉過頭正對著安龍兒笑著說:“我沒去過北京你想怎麽樣嘛?”

“我想和你去看風水。”

“好。”說話的人是傑克:“我也想去北京什麽時候出?”

綠嬌嬌歎一口氣說道:“唉你們兩個象大小孩你們忘了天軍就是想攻打北京南京又被清軍圍著這兩個地方都隨時會打仗我們去湊什麽熱鬧呀到時再說吧……”

這時從他們身邊響起槍聲三個人馬上趴在地上沿來時的方向幾下翻滾閃到大樹後看到有幾個太平軍士兵從樹後伸出頭開槍其中一個對他們說:“東王派我們來保護你們撤退清妖的神槍手就在附近你們快走吧。”

這時子彈開始不斷從他們背後射來三人在太平軍的掩護下伏著身連滾帶爬地下山回到南京城。

南京東麵太平門和鍾山西麵的支脈龍廣山相接當三人下山來到太平門已經有一隊女兵來接他們回城。楊秀清的東王府就設在城東明朝宮殿旁的將軍署距離太平門並不遠三人進城後轉幾個彎就來到東王府大門前。

洪宣嬌剛好從大門裏匆匆走出來一看到綠嬌嬌就迎上來在她耳邊說:“出事了阿圖格格現在關東王府裏麵。”綠嬌嬌一聽愕然不已連忙問生了什麽事。洪宣嬌拉著綠嬌嬌快步走進東王府一路上對綠嬌嬌說:“阿圖格格本來躲在天京外的村子裏選王娘的人現了要捉她她就和人家打起來。你知道天軍不會放過反抗的人他們調了上百人來圍捕阿圖格格最後把她活捉進城。楊秀清聽說了這件事就去看看是什麽人這麽大膽哪知道一看到人就很喜歡馬上綁了阿圖格格進東王府親自勸說她留在東王府當王娘阿圖格格抵死不從楊秀清就找我來勸勸她……”

“明白了我不會讓阿圖格格落在楊秀清手裏的我了解她的性格也知道她來幹什麽……”綠嬌嬌一邊說不禁小跑起來傑克和安龍兒跟在她們身後很快就跑到東王府的正殿。

阿圖格格正在楊秀清的臥室中這是一個很大的臥室本來是兩間三丈見方的內房現在卻被打通了牆壁合二為一一張可以睡五六個人的特大錦床不合常規地放在臥室中間阿圖格格正和楊秀清扭打成一團。

楊秀清從正麵死死抱著阿圖格格費力地說話:“阿妹太平天國最大就是我了你跟著我有什麽不好……你倒是說話呀你家裏還有什麽人我把他們都接進來……”

阿圖格格用廣府口音說道:“你最大有什麽用我不鍾意就是不鍾意放開我不然我摔死你……”

“你進來的時候還被人綁著呢我不是放開你了嘛。”楊秀清說話的時候阿圖格格左右扭鬆了一點位置伸手抱到楊秀清背後捉住他的衣領楊秀清現美女突然抱住自己心裏一陣高興沒想到這是阿圖格格開始摔人的先兆。這一招叫反扒大領一但揪住就有下一個動作跟上來她一扭腰把右腳從自己左方繞到楊秀清的右腳後一磕用力壓腰狠狠使出一招別腳摔剛才捉住領子的手向下斜拉楊秀清頓時向後仰摔。

可是楊秀清抱住美女打死也不放手悶哼一聲摔到地上把阿圖格格也拉了下來。他一翻身壓住阿圖格格說:“真是挺能打一百人才捉你回來我就喜歡你這樣的女人我要定你了啊!”楊秀清突然出一聲慘叫原來阿圖格格抽個空子一拳打到他眼睛上楊秀清痛得手上一鬆阿圖格格從他身下鑽出來就要往門口跑。

楊秀清忍著痛一撲抱住阿圖格格的雙腳伸手就去扯她的褲子嘴裏一邊說著:“我怕你痛才給你鬆了綁……你竟然想跑?脫了你的褲子看你往哪裏跑……”

阿圖格格在地上翻身夾住雙腿又揮拳向楊秀清的頭打去楊秀清還脫人家的褲子的話可能太陽穴都要被打爆他隻好放下褲子回手接拳又向前一撲要抱住阿圖格格。兩人在地上奮力作戰房間裏的桌椅全被撞翻倒在地上陶瓷碎片撒了一地。

洪宣嬌和大家趕到內殿聽到楊秀清的房間裏傳出鬧哄哄的打鬥聲門前的親兵工工整整地站著象什麽事也沒有生。幾十個身穿薄紗的美貌少女正躲在牆角神情驚慌地看著房間的方向她們看樣子都隻有十六七歲全是楊秀清在各地為自己選的王娘貴妃看到洪宣嬌帶著陌生人急匆匆走進來都閃到各房間裏回避。

門外的親兵不敢阻攔洪宣嬌洪宣嬌跑到房門前用力拍門:“東王快開門我們捉錯人了!”

綠嬌嬌也和她一起拍門叫道:“小兔子!嬌姐在這裏聽到沒有!馬上停手傑克少爺帶你老公來接你回去了!馬上停手!”

門突然打開阿圖格格頭散亂衣衫不整地從裏麵衝出來綠嬌嬌眼急手快一把揪住阿圖格格的衣領斜退一步借力把她扔到安龍兒懷裏大喝道:“你這賤人想死啦東王都敢打!回去看我不打死你!”

安龍兒接住阿圖格格抱在懷裏連退幾步閃到傑克身後看到鼻青臉腫眼睛都睜不開的楊秀清跟著從門裏衝出怒氣衝衝地罵道:“丟那媽邊個搞回來一個有老公的女人我不是說了隻要元女嗎!”

(紅塵說:在太平天國裏稱處*女為元女選王娘的時候也隻有元女才能入選。)

綠嬌嬌看到楊秀清傷得不輕馬上回頭看看阿圖格格她臉上倒是白白淨淨也不知道是她武功高強沒有中招還是楊秀清舍不得打女人反正表麵上看是阿圖格格打贏了這場架不過這樣更麻煩。

綠嬌嬌幾步跑到安龍兒麵前甩手就給了他兩巴掌順手又一拳抽擊到他肚子上安龍兒很合作地慘叫了一聲彎下腰。綠嬌嬌趁他彎腰之際閃到他身後叫一聲“跪下”連續幾腳踢在他和阿圖格格的膝蓋後麵把兩人卸跪在地。

安龍兒剛想抬頭看看楊秀清綠嬌嬌已經感覺到從他背後散出來的殺氣馬上雙手一按兩人的頭說:“快給東王磕頭認錯求東王饒你們不死!你小子怎麽管老婆的放著老婆到處跑還敢打東王?!不想活啦!”

綠嬌嬌帶罵帶打楊秀清在一旁也不好作隻是怒目看著並排跪在地上的安龍兒和阿圖格格。傑克跑到楊秀清麵前說:“東王很對不起這對夫妻是給我押貨的下人他老婆脾氣很壞平時老是打他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訓他們兩個。生這件事是我的責任請東王不要生氣這次運來的軍火我們洋行隻收半價我代他們給東王陪罪。”

楊秀清氣得說不出話用手指捅了傑克的胸口很多下才說道:“你們兩公婆這麽好下人怎麽會這個樣子……滾!全部滾!”


(二二八)結拜


綠嬌嬌謝過楊秀清帶著大家迅離開南京城回到直瀆山下的洋行辦事處。綠嬌嬌下馬後拉著阿圖格格的手腕象捉住一個犯了錯誤小孩快步走進院子。顧思文正在初夏的午後揮刀劈柴看到她們走進來驚訝皺著眉頭直瞪眼睛從小板凳上站起來叫道:“小兔子?小兔子怎麽也來啦!小月小月快出來!”

綠嬌嬌左右揮揮手壓住要衝過來問長問短的顧思文和蔡月帶著阿圖格格直入自己的房間然後關上門。傑克和安龍兒在廳裏小聲嘀咕給大家講今天生的事情。

綠嬌嬌把阿圖格格帶進房間裏馬上叫外麵的人打水進來給她擦臉送茶水進來給她定驚又換上了幹淨的衣服讓她上床好好靠著才慢慢和她說話。

綠嬌嬌問過她累不累要不要先睡一會阿圖格格都搖頭說不用。綠嬌嬌自從帶她出東王府就覺得她怪怪的神情呆滯的她完全不象過去印象中活潑好動的小兔子。綠嬌嬌不知道她經曆過什麽但是可以想象她從金雞嶺出來到這裏一路萬水千山一定經曆了許多事情對於嬌生慣養的格格來說可以說是受了不少苦。可是綠嬌嬌也知道阿圖格格和安龍兒她們走過江湖打過大仗並不是經不起風浪的人能讓她變成這樣的一定不是小事情如果現在馬上一大群人來關心她可能會適合其反。

綠嬌嬌自己也換上了在家裏穿的寬鬆褂衫盡量讓阿圖格格覺得這裏象個家然後坐到床邊對她說:“這裏很安全外麵全是你的老朋友你不會有事的……你來這裏受了不少苦吧?”

阿圖格格神情麻木地搖搖頭綠嬌嬌又問道:“剛才在東王那裏你有受傷嗎?”阿圖格格還是搖搖頭。綠嬌嬌隻好說道:“你累了就不要說話了先休息一下吃飯的時候我再來叫你啊……”

“嬌姐……”阿圖格格突然開口說話了:“別走我想你陪陪我。”

剛站起來的綠嬌嬌又坐回床邊握著她的手說:“行是不是想聊聊天?”

“長毛攻城的時候我已經在這裏了……”

阿圖格格的話讓綠嬌嬌猜測到她經曆的事情阿圖格格接著說:“長毛攻城時放話說隻殺滿人攻不進南京就在城外搜殺滿人我一直在城外幸好我在廣州長大會講廣府話又有南方口音所以他們才放過我。那裏城外有百萬長毛兵城裏的滿人沒辦法逃出去又怕長毛攻進城後大屠殺所以不分男女老少全部都上城打仗了。”

綠嬌嬌拍拍她的手背說:“你也知道這是在打仗打起仗來怎麽會不死人?”

“死了很多人我都被長毛趕去搬屍體了屍體就扔進長江裏江麵上漂滿了……”阿圖格格說到這裏表情痛苦地皺起了眉頭捂著胸口幹嘔起來。綠嬌嬌摟住她在她背後輕輕地掃著說:“沒事了以後不會再有事的。”

“後來破了城真的把城裏的滿人全部殺了一個嬰兒都沒有留下還在城裏的大街上侮辱滿人女孩子最後還殺掉她們……”阿圖格格緊緊閉著眼睛用力搖著頭象要甩掉這些可怕的記憶嘴裏喃喃地說道:“他們全都是惡鬼沒有一個是人。”

綠嬌嬌說道:“天軍……他們本來起義就是要從滿人手裏奪回江山在詔書中說的就是要對付滿人。”

阿圖格格無力地說道:“要打就和軍隊打好了殺百姓幹什麽?我們滿人還不是為了有口飯吃來到這裏。”

綠嬌嬌說道:“你不能怪漢人下手狠滿人打入中原時揚州十日嘉定三屠都是屠殺百萬漢人的血案啊誰是誰非怎麽說得清怪隻怪沒有一個好皇帝讓天下太平沒有好官為老百姓做事那些長毛都是鄉裏的農民有飯吃誰會造反呢?”

阿圖格格卷著被子縮到床角落靠著說:“滿人治天下真的這麽差嗎?如果漢人乖乖的滿人怎麽會殺他們?”

綠嬌嬌也和她一起坐進床角靠在牆上抱著膝蓋說:“不要想這些了事實上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滿人來做漢人的朋友漢人當然歡迎可是滿人要占領漢人的江山做漢人的皇帝漢人怎麽會臣服呢?如果漢人占了滿人的地方做滿人的皇帝你會怎麽想呢?”

綠嬌嬌看到阿圖格格的表情幾乎要哭出來可是卻看不到眼淚隻是把臉埋在膝蓋裏長長地呼出一口氣頭也不抬起地說:“我現在該怎麽辦呀?”

“你阿爸對你很好你可以回家呀。”

“我想和阿文說說話……可以叫他進來嗎?”

綠嬌嬌挪下床說道:“我去叫他進來要不要我陪著你們說話?”阿圖格格搖搖頭於是綠嬌嬌關門走出廳外。

顧思文和大家正在廚房裏準備晚飯看到綠嬌嬌走出來立刻圍上去顧思文最八卦他先問道:“怎麽樣怎麽樣小兔子來幹什麽?”

綠嬌嬌拿筷子夾了一條青菜放進嘴裏嚼了幾口然後盯著他說:“大頭文你這鍋大了人家單槍匹馬千裏迢迢就是專門來找你的。她來到南京一直找不到你還看到天軍破城殺了很多滿人被嚇壞了現在心情很不好叫你進去說話呢。”

蔡月聽到這話臉色馬上沉了下來眼睛看到顧思文顧思文莫名其妙地問:“現在?”

綠嬌嬌嚴肅地對他說:“對你進去後少說廢話多聽就行了人家問一句你答一句不準說謊騙人不準耍滑頭耍嘴皮子知道嗎?”

顧思文撓著頭說:“關我什麽事呀……”綠嬌嬌拿起廚房裏剛做好的一碗遞給顧思文說:“你少廢話拿進去。老實點聽到沒有。”

顧思文進了房間和阿圖格格說話很久都沒有出來大家在廳裏擺好飯菜傻傻地坐著綠嬌嬌把自己的繡花鞋、戰靴、還有西洋小皮鞋全部翻出來把每雙鞋子都用小刀拆開用針線小刀搞來搞去忙得不亦樂乎。傑克看了很久不知道她在幹什麽於是問道:“嬌嬌你不喜歡這些鞋子嗎?”

綠嬌嬌點點頭說:“嗯看見就煩。”

傑克關心地說:“可是南京剛打完仗鞋鋪沒有開什麽都沒得賣要是把鞋子全拆了你就沒鞋穿了。”

綠嬌嬌扁扁嘴說道:“我心裏有數你別管這些事。”

安龍兒對拆鞋子沒興趣他問道:“嬌姐明天你就要到天王府說今天看風水的結果還要看天王府的風水可是南京這樣的風水你怎麽對洪秀全說呢?”

綠嬌嬌停下手上的活抬頭想了一下說:“我們風水師不能騙人啊沒人問尤自可有人問的時候就是天意了不如實回答是不行的至於人家聽不聽就不是風水師的責任了……對了傑克不管天軍打成怎麽樣我都不想留在這裏了格林號不是到長江口了嗎?不如我們坐船走吧。”

安龍兒也說:“對見到嬌姐之後我們也沒有必要留在這裏送你們離開後我就北上長白山。”

傑克一聽就來精神他興奮地說:“嬌嬌我們去哪裏?和龍兒一起北上好嗎?”

綠嬌嬌低頭用小刀把鞋子削來削去嘴角含著笑意說:“你那麽想北上就去玩玩吧。”

傑克對安龍兒一伸手打了個響指說:“龍兒你不用走路北上了和我們一起坐船去很快就可以到。”

綠嬌嬌懶洋洋地問道:“有多快呀?”

傑克說:“我不知道順風的話幾天就可以到北京吧?不過大約翰會知道的全世界的海圖他都有他對海洋非常了解。我明天寫信和他聯係我們準備好馬上去找格林號上船。”

安龍兒聽到傑克的話也高興起來:“幾天就可以到?要是可以的話就好了我還沒有出過大海呢。”

蔡月剛才一直悶悶不樂地坐著這時也插上嘴說:“我也要去大花背也可以去哈哈太開心了。”

大花背聽到有人說它的名字哼了一聲從桌子底下鑽出來綠嬌嬌笑著用鞋底往它的大頭上拍了一下大花背向她伸出舌頭展開快樂的笑容。

這時房間門打開顧思文和阿圖格格一起走了出來阿圖格格雙眼紅腫臉上帶著淚痕可是表情卻比剛才鬆輕了一些鵝蛋形的標準美女麵孔上微微泛起紅暈。

蔡月緊張地看著他們兩人不知道他們在裏麵談了些什麽又不知道顧思文做了什麽讓阿圖格格哭完後又開心起來。

大家招呼兩人坐下阿圖格格向大家一一道謝然後顧思文拿起杯子說:“我和小兔子已經結拜為兄妹以後誰欺負她就是欺負我顧思文大家以茶代酒給我們慶祝慶祝!”

大家一聽馬上明白顧思文對她講清楚了自己和蔡月之間的感情結拜成兄妹也調和了阿圖格格的心情這樣處理是大家都願意見到的結果。最高興的人莫過於蔡月坐到阿圖格格身邊又拉手又夾菜馬上變成了大姐姐的樣子。綠嬌嬌對阿圖格格說:“小兔子這裏的朋友們都和你一起經曆過不少危難你們早就是兄弟姐妹。我一直都很喜歡你而且你貴為格格可以叫我一聲嬌姐我也想認了你這個妹妹以後有什麽困難和不開心都可以和嬌姐說還有你顧思文哥哥也一定會為你作主的。”

阿圖格格聽了綠嬌嬌的話慢慢露出笑意大家又看到過去那張無憂無慮表情俏皮可愛的臉。

顧思文說道:“小兔子在北京有親戚知道我們要北上她也想順路和我們一起上京龍兒你看怎麽樣?”

安龍兒的神色露出一絲猶豫他很清楚阿圖格格是滿人要是給她知道自己要去斬清朝的龍脈始終是一個隱憂可是當著這麽多人的麵他也不好說什麽隻是笑了一下。傑克和綠嬌嬌都是善於觀顏察色的人馬上從安龍兒的細微表情變化中看出問題傑克把手放在桌子下搭著綠嬌嬌的大腿暗示她要小心應對綠嬌嬌輕輕拍兩下傑克的手臂對顧思文說:“龍兒當然沒問題了他還想去看北京的風水呢這不是正好嘛。再說我們打算坐大船從水路北上又快又舒服你們都沒有坐大船出過海吧?”

阿圖格格一聽到坐船出海上京開心得跳起來說:“真的?我們可以坐船上京?”

綠嬌嬌笑著說:“對就是你在廣州坐過的格林號喜歡那條船嗎?”

阿圖格格的眼睛笑成一彎新月不停地點頭說:“喜歡喜歡!”

綠嬌嬌拿起筷子宣布:“等我去天王府見過洪秀全和天軍的朋友們交待一聲可以出了這幾天你們好好準備一下小月記得幫我收拾行李哦。”


(二二九)晉見天王


當天晚上綠嬌嬌和阿圖格格同睡一個房間聊天到很晚才睡。第二天一早穿上大紅戰袍走出房門嚇了大家一跳大家現綠嬌嬌的身材憑空高了半尺本來阿圖格格和蔡月都比她高現在她倒成了家裏最高的女人。綠嬌嬌本來瘦削的身形加上身高的改變看起來如隨風擺柳充滿了女性的韻味傑克看得如癡如醉顧思文和安龍兒看得目瞪口呆。

大家圍著綠嬌嬌上下研究顧思文還拉起綠嬌嬌的長袍下擺來看不看尤自可一看又嚇一跳她的紅靴子底用不同質料的鞋底疊起每一個鞋底連綁帶縫地粘成半尺高的一大垛大家看到之後狂笑倒地幾乎出人命。

綠嬌嬌把全部人毒打一頓之後傑克喘著氣問她:“你想幹什麽呀?搞得象雜耍表演。”

顧思文也笑得咳嗽不已地說:“是踩高蹺廟會時就有得看。”

綠嬌嬌高高地叉著腰問傑克:“你不喜歡嗎?我看你在城裏老是看著南京美女還說人家長得高現在我也這麽高了你還有什麽意見?”

傑克從地上爬起擁抱著綠嬌嬌深情地對她說:“我就是喜歡你這麽矮你要是也長那麽高和其他女人有什麽區別呀你是最特別的所以我最愛你……哈哈哈哈!”傑克的深情話沒說上幾句突然又爆出震屋響的笑聲。

綠嬌嬌一把推開他瞪眼怒斥道:“你最愛我是什麽意思?那比較愛和一般愛的是誰?快交待!”

傑克知道綠嬌嬌喜歡拌嘴嘻皮笑臉地走回去摟著她說:“我錯了我隻愛你走吧走吧大集會不要遲到。”說完牽著綠嬌嬌就走出院子上馬出。留下看家的孩子們從背後看到綠嬌嬌走路如涉水禁不住又哄堂大笑。

兩人進了南京城傑克送綠嬌嬌到女館和女軍將領們會合後就先到胡以晃的侯王府找安清遠聊天綠嬌嬌則和一群女將吱吱喳喳地分享做高底鞋的心得。

男人和女人的審美觀完全不同綠嬌嬌的高底鞋產生的驚人視覺效果讓女將們羨慕不已。打過大仗的女軍都來自廣東和廣西這兩個地方的女孩身高普遍不如金陵女子。軍中偶有身高出眾的女性已經很吸引男人的眼球要是有一兩個象月桂香桂那樣白淨的湖南妹子更讓男人垂涎三尺。

當太平軍打到金陵眼中所見盡是知書識禮、高挑白淨的溫柔女子盡管沒有人說會嫌棄共渡艱苦的女軍英雌可是偷偷瞄來瞄去的眼神早就泄露出對金陵女子的喜愛這種普遍現象讓南方女兵們大感威脅。加上太平軍中的領來到南京紛紛娶幾十個當地少女當妃妾更讓女軍中人人自危。雖然現在還是男女分營夫妻隻能隔柵短談可是讓男人們知道南方女子也具有同樣的吸引力是當務之急。

女將們把綠嬌嬌的鞋子脫下來翻來翻去地研究一直在熱烈討論如何安全使用和改良直到洪宣嬌走出來喝止列隊大家才整整齊齊地向天王府進。

在天王府前殿洪秀全見過眾女將說了一通感謝勉勵的官樣文章人人都論功行賞官加一級就請大家到偏殿用膳然後自己轉身回後宮不再出來。女將們在飯桌上談的還是高底鞋紛紛表示人人都要做一雙過過癮。第二天女軍中就開始流行高底赤靴本來身材不高的女將們都墊高了身材綠嬌嬌的身高優勢隻保持了一天。

飯後大家告辭離去洪秀全使女官請綠嬌嬌和洪宣嬌留下綠嬌嬌三步一拐地跟著洪宣嬌走進天王府的內殿。

洪秀全和她們不再象永安城裏那樣圍桌聊天而是在眾多女侍的簇擁下坐在內殿中央綠嬌嬌和洪宣嬌行禮後一直遠遠站在他對麵洪秀全這副派頭讓綠嬌嬌極為不悅。

洪秀全詳細問過綠嬌嬌南京的風水情況綠嬌嬌一一如實回答洪秀全聽完後竟然含意不明地笑地兩聲。

他語緩慢地問綠嬌嬌:“綠將軍依風水所說南京不宜稱帝你對太平天國的下一步策略有什麽看法呢?”

綠嬌嬌朗聲說道:“天京還有十二年氣運隻要太歲還沒有運行到玄武湖天王府就算位於不祥的位置還可以在這個時間內揮軍打到北京完成大業。風水之力並不會任何時候影響人隻要天王不是天天住在這裏把天京作為南北侵攻的據點是非常明智的選擇。我以為可以效仿當年朱元璋的戰策高築牆廣積糧步步為營以天京為中心把清狗一步步逼出中國。”

綠嬌嬌說完抬頭看了一眼洪秀全他神情穩重顯得躊躇滿誌眼神中帶幾分傲慢和不屑。他微笑著對綠嬌嬌說:“綠將軍家父的祖墳是你點的風水穴聽說還是一個天子龍穴這件事我一直沒有機會當麵多謝你。”

綠嬌嬌低下頭等著他那一句多謝卻久久沒有等到隻聽到洪秀全又說道:“可是上一年又聽說清妖大軍壓境破了我家祖墳有這樣的事嗎?”

綠嬌嬌心裏出一聲冷笑果然是來者不善她低頭說道:“我也聽說了這件事據說是清方國師府的風水高手前來破穴很多洪門兄弟也在那一戰中升天了。”

從殿中遠遠傳來洪秀全圓潤的聲音:“那為什麽我現在還是當了皇帝呢?”

綠嬌嬌聽到洪秀全這樣問她的心完全冷了下來原來洪秀全完完全全把自己當成了皇帝而不是馮雲山建製中的君主。

其實綠嬌嬌早就和安龍兒在昨天細細研究過安清源在芙蓉嶂斬龍的個案知道斬龍台上八個小孩之中有七個小孩被殺施了邪術的靈血已經灌進龍脈最後一個男孩被安龍兒拚死救出這樣的話安清源的斬龍自然棋差一著但是那七個小孩的靈血卻仍然可以給龍脈極大的傷害。隻以風水的角度來看芙蓉嶂的龍脈斬了一半祖墳靈力必然大減不過斬龍沒有成功實施又會讓洪秀全有一線生機。

不過這種解釋在今天說出來已經行不通了從洪秀全的話語和態度中綠嬌嬌看出洪秀全對自己的能力和運氣有狂妄的自信他認為隻要自己想做的事沒有不成功的他對風水不屑一顧。今天找綠嬌嬌來並不是要知道南京的風水情況也不是要她幫忙建天王府隻是要找這個女風水師來調侃一番。

綠嬌嬌不會再花時間解釋風水也沒有必要取得洪秀全的信任她現在隻想全身而退於是高聲回答道:“這是因為天王是皇上帝之子天縱聖明在皇上帝保佑下戰無不勝根本無須風水小術的扶持。”

殿中回響起洪秀全爽朗的笑聲他大聲說道:“上帝教從來不信妖術不拜邪神什麽風水算命異端邪說不過自欺欺人不少前朝國君死在天京可是誰又是真正的天子呢?綠將軍你剛才說錯了天京並非不能坐天子而是從來就沒有坐過真命天子!”

洪宣嬌想不到洪秀全會說出這樣的話她不敢抬頭看洪秀全隻是低頭斜眼看一看綠嬌嬌她看到綠嬌嬌表情平靜地低著頭根本沒有任何不悅。

洪秀全說完之後綠嬌嬌大聲回應道:“謹記天王教誨!”

“朕想擴建天王府綠將軍認為怎麽建才好呢?”

洪秀全的話立刻讓綠嬌嬌和洪宣嬌心裏有一股不詳的預感。現在江南江北都有清軍大營圍困城裏城外的兵馬糧草都不足以支持長期作戰。綠嬌嬌還細心地現剛才吃飯的時候桌子上連魚都沒有一條沒有魚意味著河麵上完全沒有漁民太平軍也沒有在鄉裏和江麵上形成落地生根的狀態。在這種情況下要擴建天王府一來勞民傷財二來分明是不思進取三來就算揮軍北上在前方將士浴血奮戰的時候天王在後方大興土木耗費人力物力又怎麽會讓將士們用心作戰甘心賣命呢?

洪宣嬌衝口而出:“天王現在不要擴建啊!”

綠嬌嬌卻用更高的音量說道:“天王洪福齊天擴建天王府可以顯天朝聲威壯天軍氣勢一切隻以天王意旨就好!”

綠嬌嬌的話讓洪宣嬌大出意料之外洪秀全聽了之後卻仰天長笑然後突然停下笑聲嚴肅地說:“你在說謊!你心裏隻想著朕這樣做亂花錢銀欠了你一萬兩黃金都不給就亂建宮殿你看朕隻是一個昏君!”

綠嬌嬌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洪宣嬌也隨之跪下。綠嬌嬌語氣平靜地說:“天王是在考驗臣天朝子民不積私財是既定法例一切錢銀應該留在聖庫公享。天王明察秋毫知道臣加入天軍是為了建立天國絕不會貪戀金銀財寶天王在臣心裏是千秋萬世唯一明主。”

綠嬌嬌跪在地上心情出奇地平靜洪秀全今天當麵表明了態度更堅定了她離開太平軍的決心現在無論生什麽事都在她意料之中就算洪秀全出手殺她她也必然會讓洪秀全死在自己之前。她等了一會聽不到洪秀全有任何動靜又過了一會洪宣嬌把她扶起來說:“天王回後宮了起來吧。”


(二三)兄妹之間


綠嬌嬌一出天王府馬上和洪宣嬌告別前往侯王府找傑克和安清遠對胡以晃說想請二哥到家裏聚聚又找安清遠要了六套太平軍士兵的軍服就把大家都帶回直瀆山下的院落。

進了院子門招呼安清遠坐下後她就和安龍兒進了屋間半晌才重新回到飯桌上。這天晚上吃飯時氣氛非常緊張綠嬌嬌把南京的風水情況和洪秀全的態度詳細對大家說過安清遠聽了之後陷入深深的沉思中。

五大三粗身材高大的安清遠絕不是一個粗人雖然他不愛讀書可是多年的經商經驗讓他精於觀顏察色和盤算利害關係。他有做大生意的膽魄而且當年他支持太平軍就完全出於一盤龐大的生意經。大哥安清源對他說過生意就要做大要看清天下大勢來做。三年前他看清了形勢也相信綠嬌嬌的風水功力有安家風水支持的起義一定會勝利。

既然有把握會勝利這就是一個包賺不賠的買賣天下還有什麽比裂土封疆更大的生意呢?於是他和眾多財主一樣向太平軍投銀子擴軍備自己也掛單投軍打江山。他一直和大財主胡以晃老爺共同進退破城分錢從廣西一路打過來積累下不少銀子而且因為戰功顯赫楊秀清已經把他列為即將封侯的戰將之一從此之後聖庫中的錢銀取之不竭如果打下北京更可以成為開國功臣放在他麵前的前景一片光明。現在綠嬌嬌跟他說南京風水不好自己要先走一步把一個困難的選擇放在安清遠麵前。

他眯著大眼睛想了很久隻是一邊聽綠嬌嬌說話一邊靜靜喝著從侯王府帶來的李渡高梁酒。李渡高梁酒是江西名酒他和綠嬌嬌兩兄妹從小就一起從父親的房間裏偷出過李渡高梁酒分喝所以今天特地帶來和綠嬌嬌分享沒想到聽了綠嬌嬌的話酒都變得沒味道了。

他慢慢呷著酒從牙縫透進喉嚨低聲問綠嬌嬌:“南京風水的事還有多少人知道?”

“目前隻有這屋裏的人洪秀全和洪宣嬌知道。”

安清遠微張開嘴唇絲絲地吸著冷氣不知道是因為酒太烈還是情況太不利:“洪宣嬌是洪秀全的妹妹最後她隻會聽她哥的話。洪秀全根本不會在乎你說的是不是真話因為無論真假都不能把這種說法傳到城裏和軍中……”

“我知道洪秀全不是善人已經準備了他會下手你看我們都在收拾行李了。”

安清遠還在眯著眼睛盤算他問道:“楊秀清知道南京的風水情況嗎?”

“不知道。”

“嬌嬌這麽說吧。”安清遠放下杯子說:“如果天王東王都知道這個風水結果他們就會以妖言惑眾定你的罪如果隻有天王知道的話他就不想讓東王了解這些事所以他不能當麵定你的罪隻會……”

“明白是行刺我都想過這些了。”綠嬌嬌充滿自信地回答安清遠:“二哥我和龍兒都是玄學中人加上點相人之術事情始末我們也心裏有數我唯一擔心的就是你。我們一走你還在城裏的話可能會連累你。”

安清遠大幅度地擺擺手說:“不會天朝法例和大清律不同從來不會連坐家屬我想的不是這些而是天軍這麽搞下去還有前途嗎?”

安龍兒一直在旁邊聽沒有插過嘴可是安清遠這樣問的時候他突然開口說話了:“長毛這麽打下去就算打下了江山也坐不穩江山這根本不用算卦看風水隻看他們的所作所為就可以了解。二哥你也在長毛軍中這麽久了兩鬢長已經足有一尺長你還不了解那些王爺嗎?”

安清遠點點頭說:“龍兒已經長大了說的話都很有道理隻是……”

綠嬌嬌說道:“二哥我知道你在算成本你投入的錢現在收回來沒有?”

“回本了還有點賺頭。”

綠嬌嬌又說道:“這就行了二哥我老實跟你說吧洪秀全的祖墳已經被清狗破了龍兒和洪門兄弟拚了命才保住最後一絲龍氣可是洪秀全卻對洪門沒有任何感恩還以為是自己洪福齊天才當上了皇帝剛進南京城就把這裏改名做天京然後搞女人充後宮還要擴建天王府擺明了當這裏是帝都打算長期住下來。現在他以為自己是皇帝楊秀清也以為自己是皇帝你說這兩個人住在一起會怎麽樣?他們會內哄互殺!二哥我現在才明白《推背圖》上為什麽說‘太平時王殺王’後一句的意思不是天王殺鹹豐皇帝是說天王和東王互殺無論誰輸誰贏最後輸的一定是太平天國。”

安清遠手放在桌子上托著頭說:“看來是打不下去了你也要走的事情一定沒有好結果二哥信你。今天東王才和我們開過會研究擴大戰區的事情。現在百萬大軍集中在南京光是吃飯就成問題所以東王想向四方同時出兵我要走的話也不是沒機會隻要帶兵出征就可以順理成章地跑掉……”

綠嬌嬌和傑克聽到他這樣說都同時笑起來傑克說道:“做生意真是不夠二哥來都要逃跑了還挾帶一支兵馬這可是最貴重的財產。”

安清遠笑了一下說:“有人才好辦事嘛。對了你們還是盡快走吧商量好去哪裏了嗎?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家鄉看父親?”

綠嬌嬌離開飯桌招手把安清遠拉到院子裏兩兄妹說起了悄悄話:“二哥我們早就商量好有地方去了不過現在還不能告訴你。而你要離開天軍的話我勸你還是不要帶上兵最好從現在開始也不要帶兵了。你的八字本來就是一個商家你現在有運氣打天下賺大錢是爺爺祖墳的靈力這個你也知道……”

安清遠一聽綠嬌嬌說到這個部份就敏感起來了他揚起濃眉斜眼看著綠嬌嬌問:“清妖不是把我們家的祖墳也破了吧?”

綠嬌嬌連忙擺手說:“不是不是是這樣的我前兩個月帶兵經過家鄉順便拜祭了一下祖墳順便見到了父親……嘿嘿順便把爺爺的棺木火化了現在我們家祖墳是火葬的……挺幹淨……”

“我們是風水世家你刨了自己家的祖墳?!”安清遠無論見過什麽大世麵都無法接受這個離奇可怕的事實:“你為什麽這樣做?父親知道嗎?”

綠嬌嬌連哄帶捧對安清遠講解了很久他才稍為平靜一點明白了現在將軍披甲局被破安家後人再沒有人會受祖墳風水的影響。

綠嬌嬌最後說道:“應該說我們都自由了我隻是想告訴你你帶兵出征不再有風水護蔭你命中本來沒有官位也不會再有你本來是個好商人隻是命中無官如果你心裏喜歡帶兵打仗升官財當然可以隻是勝算很低敗算很高你是生意人要好好想清楚啊……”

安清遠叉著腰唉了一口無可奈何地看著綠嬌嬌突然笑出聲來他用大手掌在綠嬌嬌的頭殼上用力揉了幾下說:“老爸肯定給你氣死了……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不是喜歡打仗隻是人生在世這也不失為一種經曆一個過程。我原來真是很想試試封侯拜相的滋味可是現在沒有祖先保佑老爸和你也說我沒有當官的命我怎麽會不信你們呢?有風水的支持我盡管投軍一試現在沒有風水的支持了我的生意就等於風險暴增這樁生意會虧本一不小心可能連命都賠上了是不是這樣?”

綠嬌嬌舉起手拍拍他的胸脯笑著說:“我二哥可是奸商最聰明了你在這裏封不了侯我給你封一個。”她說完蹲身低頭下拜道:“給安侯爺請安。”

真正聰明的人總比常人豁達安清遠很快接受了事實的變化他笑著說:“平身吧。老爸在家鄉就好了我回去看看他也寫信請幺哥到江西玩玩你們辦完事也快回來吧這麽多年前的事老爸不會再怪你的。”

綠嬌嬌點點說:“如果沒有意外我會一年內回吉安幺哥也來的話就更好。”

“嗬嗬我不會算命還說有意外你盡得老爸玄學真傳有什麽事是意外的嘛。”安清遠說完後綠嬌嬌含笑不語安清遠突然想起現在他們身邊還是危機四伏對綠嬌嬌說:“對了洪秀全不會放過你們你們盡快收拾東西離開這裏吧。”

綠嬌嬌說:“他不能讓我再見楊秀清所以會使陰招刺殺現在這個院子四周已經全是殺手。不過全城的人都看著你到了我們這裏他要等你離開才能下手你還沒有回城我們還是很安全的。二哥你幫我一次今天晚上留在這裏過夜等到白天他們就不容易出手了我們撤退得輕鬆一些。隻要在一天內衝出天軍控製範圍到了清狗的地盤我們就安全了。”

安清遠又笑起來用手搭著綠嬌嬌的肩走進客廳裏邊走連說道:“你怎麽會哪麽招人恨呀清廷通緝你洪秀全也要幹掉你……”


(二三一)為愛而戰


第二天一早她和大家飽飽地吃過一頓早飯全部人換上普通清裝又在外麵套上黃色的太平軍軍服頭上包起紅頭巾綠嬌嬌穿起大紅將軍袍。這裏本來就是懷特洋行和太平軍交接貨物的地方什麽都不多就是槍多傑克給每人了一支槍。他們在這裏生活了很久日常沒事就拿槍出來玩大家早就對槍很熟悉阿圖格格本來就是馬兵出身拿槍和拿弓箭一樣熟手很讓人放心。

安龍兒和顧思文已經連夜準備好馬匹蔡月和阿圖格格整理好行李;傑克把阿潯抱在胸前綁好再在她背後包好皮甲安龍兒執意要在自己的馬上帶著大花背然後一行人在院子裏等待最有利的時間出擊。

傑克在綠嬌嬌回來的當天就信給停船在上海黃浦江的大約翰聯係上船的時間和地點但是此去上海足有六百裏再快也要七八天才能回信。而綠嬌嬌回來短短幾天和洪秀全的關係急轉直下根本來不及等大約翰回信就要起程逃路。同時傑克很清楚按大清律外國商船不能進入長江內河把格林號開到南京岸邊接人想都不用想船還沒過蘇州就會被清軍開炮擊沉所以他們要飛馬趕這六百裏路親自前往上海上船才可以上船離開這片是非之地。

午時一到院門突然打開七匹馬從院子裏衝出來安清遠飛馬回南京城綠嬌嬌和其他人向著東方急駛而去儼然一支太平軍馬隊。

在綠嬌嬌將軍袍的保護下他們很快就順利地衝過南京外圍的太平軍防線展現在他們麵前是廣闊的天地左邊是浩瀚的長江右邊是隱約可見的寧鎮山脈伴隨著他們向東而去。但是很快他們就現背後追來大隊人馬回頭一看眼中紅黃一片上百太平軍馬兵緊緊咬在他們背後。

綠嬌嬌揚鞭催馬大聲說:“快跑甩掉他們!”

傑克卻馬上大聲叫道:“不能再向前跑啦前麵鎮江府是清軍的江南大營我們這樣衝過去會被殺死的!”

蔡月不停地回頭看追兵的度對顧思文說:“快追上來了我們怎麽辦?”

阿圖格格拿起槍拉開扳機說道:“我打下幾個他們就不會追過來了。”

綠嬌嬌連忙大叫:“別打!小兔子放下槍長毛和清軍不同長毛越打越狠千萬不要惹毛他們!”

安龍兒聽到大家的話知道遇上頭痛的事了現在前麵的清軍後麵是太平軍兩邊都不可能對戰隻要馬兒每跑多一步他們就距離被夾擊更近一步他拉馬跑近綠嬌嬌一伸手拉住她的馬壓慢了度大家的度也馬上慢下來。他對綠嬌嬌說:

“向前是清軍大營他們有源源不斷的兵力我們有小孩和女人不可能打過去。後麵是太平軍的刺殺隊伍他們殺我們的事不能聲張也不能招來援兵所以他們這批人打完就沒了我們回頭先打下太平軍再到山裏換衣服過清軍的關口吧。”

綠嬌嬌聽到一半就知道了安龍兒的意思她看看太平軍也快追到了一揚馬鞭說:“脫下長毛的軍服轉右進山打伏擊!”

大家撥轉馬頭在馬背上脫下黃色號衣綠嬌嬌也扯下將軍袍扔掉迅進入旁邊的長山。

寧鎮山脈連接南京和鎮江長山是寧鎮山脈最東麵的山顧名思義長山也是一道長長的山嶺山上零星分布著清軍的前哨。綠嬌嬌遠遠看到山上的黑旗清軍哨兵也注意到這一支從南京來的馬隊隻慶幸距離太遠綠嬌嬌又沒有豎起旗幟清軍哨兵一直看不清他們是什麽人。

當綠嬌嬌帶隊一路衝上長山清軍已經在山上鳴槍警告要他們停下來綠嬌嬌拉停馬對大家說:“停馬過來!”大家圍到她身邊後她小聲說道:“一會你們不要說話等我說就行了我一動手你們就一起動手把哨位搶了不要殺人占著這個哨位把後麵的追兵打退明白了嗎?”

大家點點頭山上隨即衝下來十幾個端著洋槍和牌刀的清軍還沒有接近就大叫道:“下馬!什麽人?”

一身旗袍的綠嬌嬌跳下馬就跑向清軍嬌滴滴又神色慌張地叫著:“兵大哥救命啊我們是洋行商家那位洋大人是我們老爺我們押貨經過這裏被長毛追殺快救我們呀!”

那些清兵一聽是長毛頓時慌了手腳一個什長連忙對山頂大叫:“長毛來啦放煙!放煙!”

綠嬌嬌趁那小軍官一轉頭箭似的閃到他背後出掌就砍什長悶哼了一聲昏倒在地。其他清兵隻看到眼著一花完全不知道生了什麽事就被一陣劈劈啪啪的亂棍擊倒。綠嬌嬌對安龍兒隨後出擊的效果非常放心她擊倒什長後隻管向山頂衝去截停放煙的清兵就行了。

山頂上有幾個清兵正準備點火放煙突然看到下麵的客商出手襲擊快如鬼影攻擊凶狠一瞬間倒下一片人哪裏還敢應戰和點火放煙驚叫一聲扔下火把就要向山下逃跑。

可是一道綠影象閃電似的繞過他們身邊一個清秀美豔的少女穿進四個人中間騰空跳在空中扭腰力一聲嬌喝雙腳前後左右分別踢擊四個清兵的頭部隨後一個翻身穩穩落地。

剛好趕上山頂助戰的安龍兒看看四個昏死過去的清兵對綠嬌嬌笑著說:“嬌姐的武功原來這麽高了真漂亮。”

綠嬌嬌有點得意地問道:“什麽漂亮呀?”

“嗬嗬都漂亮。”安龍兒回答得不清不楚讓綠嬌嬌似乎自作多情地臉上一熱。

顧思文和蔡月麻利地捆起清兵阿圖格格和傑克收集起地上的洋槍大家集中在山頂哨位上倚著掩體嚴陣以待。

太平軍很快來到長山腳下大隊人馬衝到半山腰後就全部停下綠嬌嬌看到隻有一匹馬跑上山。當馬跑近一些綠嬌嬌看到上山的居然是洪宣嬌。她舉槍瞄著洪宣嬌大聲說:“姐姐你來幹什麽?”

洪宣嬌循聲抬頭一看山頂的工事上六支洋槍全部瞄著自己她大聲喊道:“嬌嬌我不是來殺你的放我上來我有話對你說。”

安龍兒大喝道:“大姐請下馬放下武器慢慢走上來!”

洪宣嬌按要求放下身上的武器把馬綁在旁邊的樹上慢慢上了山。她一走到山頂就對綠嬌嬌說:“山下全是女軍的姐妹她們都想見見你呢。”

綠嬌嬌一愣一愣地問:“見我幹什麽要捉我回去還是要殺我?”

洪宣嬌苦笑著坐到綠嬌嬌身邊從身上解下水囊自己先喝了一口然後遞給綠嬌嬌才開口說道:“天王要調兵殺你可是軍權全在楊秀清手裏所以他隻能調動我的女軍。”

綠嬌嬌奇怪地問:“殺我也要你親自來嗎?”

“我不是來殺你的這裏沒有人來殺你。”洪宣嬌接過綠嬌嬌遞回來的水囊氣定神閑地說道:“楊秀清要向四方八麵出兵了先出去的就是北路軍由林鳳翔和李開芳帶領隊伍目的是打下北京殺皇帝。”

“真有誌氣這是好事情呀。”

“可是楊秀清隻給了林鳳翔兩萬人。”

“啊?”綠嬌嬌和其他人聽到洪宣嬌這麽說都大吃一驚阿圖格格尤其反應強烈她脫口說道:“長毛打下南京用了上百萬人現在兩萬人就想打北京?京城裏的禦林軍都不止兩萬呀!”

洪宣嬌側著頭無奈地說:“楊秀清這麽安排有很多原因可是不排除他對林鳳翔有些私人過節……這些不說了你也是立了心要走的人天軍的事不用管太多我主動要求來追殺你就是想借機離開天京。”

綠嬌嬌聽得莫名其妙洪宣嬌一時說天王追殺自己一時又說林鳳翔她到底想幹什麽呢?綠嬌嬌慢慢在她身邊坐下來想聽她講清楚原因。

洪宣嬌看看大家說:“我們都是多年的朋友你們都看著我和林鳳翔相識。我本來就不想嫁給蕭朝貴現在蕭朝貴也死了可他是西王我是西王娘我總不能改嫁吧……”

“你想跟林鳳翔打北京?”

洪宣嬌看著綠嬌嬌說:“林鳳翔不可能打到北京再北上對手就是八旗軍主力北方平原為主八旗軍又全是騎兵我們哪裏來二萬騎兵和清軍對抗?在平原上步兵和騎兵沒得打不用妹妹算卦我都知道凶多吉少。我成過親了可是鳳翔他一直孤身一人我想陪著他北上這一次就算是死也要陪著他……”洪宣嬌說到這裏眼眶一紅哽咽得說不下去。

綠嬌嬌蹲在洪宣嬌麵前握著她的手說:“想做就做吧。”

洪宣嬌低下頭平靜了一會又說道:“我騙天王說出來追殺你才帶了一百人出來。你不會回天京我也不會回去了我先過長江在那邊等鳳翔。如果我們能活下來希望有一天可以和妹妹江湖再見。”

阿圖格格突然拉開槍扳機用槍指著洪宣嬌的頭激動地說:“我不能讓你打到北京!”綠嬌嬌眼急手快一把托起洋槍“呯”一聲槍響子彈射向天空綠嬌嬌右手同時在腰間一抹左輪手槍跳到她掌心她揚槍指著阿圖格格說:“停手你殺了她林鳳翔就不會打北京了嗎?就算林鳳翔不打北京下一支長毛軍隊也會馬上接著打你擋得住多少人?這是天下大勢不是殺一兩個人就可以阻止戰爭和屠殺明白沒有!”

山坡下的女軍聽到槍聲以為洪宣嬌有危險立刻令縱馬要衝上山頂洪宣嬌若無其事地站起來讓女軍們看到自己向下揮揮手止住她們的進攻回頭看阿圖格格眼神裏竟帶著無限溫柔和憐惜。

綠嬌嬌不禁細細端詳起站在作戰工事上的洪宣嬌她的眼睛依然水汪汪任何時候看過去都含情脈脈;她的腰身比幾年前細了顯得身材更高挑胸部更豐滿成熟女人的韻味從她全身上下散出來這是綠嬌嬌天天和她一起生活時沒有注意到的。

這一刻也許是她們對望的最後一眼林鳳翔此去北征有如送羊入虎口何況洪宣嬌隻是一介弱質女流。但是當她對最壞的結果有所覺悟仍然奮不顧身要陪著林鳳翔北征這種選擇無論是對是錯是吉是凶都是生命裏最後的自由給林鳳翔的償還何嚐不是自己最大的如願?

洪宣嬌語調輕和地對阿圖格格說:“我們女人和男人不同我們打仗不為名利不為江山隻是為了自己喜歡的人你殺不殺我和你們大清的江山倒不倒沒關係。你出來打仗不也是這樣嗎?”

阿圖格格拿槍的手軟了下來她極力忍住不回頭去看顧思文但是尷尬的沉默依然無法控製地出現在兩人之間。綠嬌嬌知道該說的都說了她放下阿圖格格的槍把左輪槍收回腰間說道:“姐姐言盡於此我們都要趕路祝一路平安。”

洪宣嬌說:“你不下去和姐妹們見見麵嗎?”

綠嬌嬌語氣果斷地說:“雖說是出生入死的姐妹可是兵不厭詐現在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請姐姐諒解我們就此別過。”

洪宣嬌淒然一笑說:“打起仗人真是會變我明白的妹妹保重大家都請保重我去了。”說完翻身跳下山頂帶著女軍飛馬離開長山。


(二三二)夜上海


從鎮江府到上海一路都是平原地帶非常利於跑馬。盡管這裏是清軍控製的範圍可是有懷特洋行的商家身份做掩護加上正宗洋人傑克做招牌綠嬌嬌和大家可以在各關卡通行無阻三天後順利進入上海城。

據傑克說格林號一直停在小南門外董家渡碼頭等著他們所以大家從儀鳳門進了城並不停留越過城區從小南門衝到黃浦江邊找格林號報到。

他們從小南門的城門洞一走出黃浦邊眼前豁然開朗還感到加倍親切黃浦江竟然如此象廣州白鵝潭商船滿布江麵帆桅密得象浮在水上的森林。從城牆下到江邊有將近一裏地距離這片河灘上人頭湧湧吵雜不堪貨物不停地在他們身邊來來往往。

大家很久沒見過太平盛世的場麵了這時人人臉上都帶著難以掩飾的興奮。顧思文不停地說:“這裏擺場的話可以大財了你看你看穿金戴銀的人很多啊!”

阿潯騎在傑克的肩上傑克又高高站在馬背上兩父女象耍雜技似的站在城牆下四處看傑克對阿潯說:“小南瓜這些船裏麵有一艘很大的船是屬於你的如果你找到一支小綠旗的話那就是了。”

阿潯頭上戴著傑克的牛仔帽嘟著小嘴四處看果然被她從桅杆叢中看到一支小綠旗然後她拍著傑克的頭說:“爸爸找到了!那就是我的大船!”

傑克雙腳一分坐回馬鞍吹一聲響亮的口哨帶著大家穿過人潮走向格林號。

從碼頭上了格林號卻不見大約翰在船上隻有一群黑人水手在船上清洗甲板他們看到傑克回來都很高興紛紛迎上來唧裏呱啦地用英文打招呼交談。綠嬌嬌不管黑白洋人聊天她帶了幾個小朋友到船艙給他們分了兩個房間因為船上地方不多他們隻能象小時候在賣藝班時男女分房不過他們絕不討厭這種懷舊的集體生活還在兩個房間裏竄來竄去玩得很歡。

綠嬌嬌和安龍兒都是風水行家他們有著任何風水師都擁有的獨特愛好每到一個地方先就要看風水這是他們第一次來上海當然不能放過這個機會。綠嬌嬌到男房門前叫道:“龍兒龍兒到甲板上看風水囉!”

現在已經是五月天趕了大半天的路大家都熱氣騰騰船艙裏空氣不是很流通顯得有點悶熱安龍兒下長衣隻穿著沒袖子的短褂手拿羅經拉開艙門走了出來綠嬌嬌一見到他就笑出聲:“嘩龍兒的手臂這麽粗呀我還一直沒機會看呢。”

狹窄的船艙過道容不下兩個人寬鬆地聊天安龍兒和綠嬌嬌站得很近近得可以互相聞到對方的味道。綠嬌嬌轉到安龍兒的背後用手指勾開短褂的袖口往裏麵看了看。

綠嬌嬌站直了隻有安龍兒的肩膀一般高眼睛正好可以看到他的背安龍兒寬厚的肩背在她看來象一堵厚牆無時無刻地背著雷刺讓她有靠過去的衝動。

安龍兒轉頭問道:“嬌姐看什麽呢?”

“背上的刀傷還痛嗎?”綠嬌嬌看到安龍兒的背上其實不止一道刀疤可是當年在吉安受的重傷那道深長的刀疤依然最刺眼。

安龍兒笑笑說:“不痛了我們上去吧羅經我都拿上了。”

兩人很快上了甲板顧思文聽說看風水也跟著跑了上來。

格林號上有三支巨大的桅杆出海時可以拉起風帆桅杆上也有可以爬到頂上瞭望的鐵碼桅杆的最高處就是那支三角形的小綠旗正迎著東南風緩緩飄起。

他們都很清楚上海一帶是平原四周沒有高山想登高上山看風水是不可能的最好的方法莫過於爬到桅杆的最頂端從那裏一樣可以鳥瞰整個上海城。

安龍兒腳蹬桅杆輕輕躍起象猿猴一般在密集的桅杆之間來回向上跳躍上了十幾尺高的地方站定後他對甲板上的綠嬌嬌說:“嬌姐我拉你上來吧。”

綠嬌嬌微笑看著他搖搖頭然後輕快地跑到船頭深深吸一口氣然後一聲嬌喝內丹從丹田提起身形象蝴蝶一般從甲板飄起踏上向桅杆頂端沿伸的粗大纜繩展開雙臂平衡著身體竟然一路向格林號最高處跑去。

傑克、顧思文和甲板上的全部黑人水手頓時出一片驚呼阿潯指著綠嬌嬌尖叫道:“嬌媽媽飛起來了龍爸爸快飛!”

安龍兒向阿潯笑著揮揮手也提起丹氣飛快地在桅杆之間向上穿梭追上綠嬌嬌他還聽到阿潯對傑克說:“傑克爸爸你也飛!”

可是傑克爸爸和文爸爸都不會飛傑克聳聳肩無可奈何地看熱鬧顧思文隻能乖乖地從桅杆鐵碼往上爬。

黃浦江從南向北流過上海城東麵河道呈半圓形繞過城牆幾乎包圍住半個城池綠嬌嬌站在桅杆頂上的小瞭望台向北方看去看到城北又有一條河流向東流出和黃浦江交匯在城池的東北角這就是九曲秀氣的蘇州河。

這種水流地形稱為三叉水口廣州珠江上的白鵝潭也正是同一地形。兩地的三叉水口不是同的是廣州白鵝潭位於城池上遊來水之位上海的兩河交匯交點卻在城池下遊去水之位其中的吉凶變化不可謂不大了。

瞭望台很狹小本來隻容一個人站立現在安龍兒一條大漢就把地方全占滿了綠嬌嬌隻好擠到一旁和安龍兒身手相貼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們現在都有點不拘小節互相沒有刻意回避。

綠嬌嬌上來一看就大呼小叫:“嘩達啦達啦好地方啊!”

安龍兒轉著腦袋四處看了一眼說:“要是我們不在廣州生活我想你一定很喜歡這裏。”

綠嬌嬌臉上早已笑逐顏開她順口答道:“為什麽呢?”

“江淮一帶是平洋龍地龍脈脫秀完全上海東臨大海北倚長江又是中華南幹龍大結之地。四周水流浩蕩而平緩完全沒有突起的高山泄出龍氣龍氣在這裏隱而不源源不斷取之不竭完全可以成為名揚地下的商賈之地。”

安龍兒還沒有說完綠嬌嬌就興奮地說:“行了行了我們在這裏買塊地吧一定大財哈哈哈……”

“不過也要看時候吧我隻怕這裏馬上就要出事了……”

綠嬌嬌迎風看向蘇州河和黃浦江的交匯點心裏知道安龍兒說的問題就是那裏:“她笑著說:“龍兒都學會做生意了你看什麽時候地價最便宜你出手買的時候我跟著買。”

安龍兒和綠嬌嬌有著旁人沒有的同共語言他開心地拿著羅經量度四方水口計算地運和城裏各個區域的價格升跌。綠嬌嬌似乎剛剛才現安龍兒並不是一個沉默寡言的人如果他願意說的話可以濤濤不絕地說上半天而且還挺風趣幽默很會逗女孩子開心。

傑克在甲板上叉腰抬頭看著綠嬌嬌和安龍兒在最高處指指點點小聲講大聲笑很想爬上去聽聽他們在說什麽可是瞭望台下的桅杆上已經爬著一個人沒有他再上去的位置。顧思文象猴子一樣抱著桅杆耳中聽著頭上兩個風水大師的分析眼睛跟著大師們的手指左看右看一時若有所思地點頭一時跟著大師們的笑聲傻笑。

綠嬌嬌和安龍兒在瞭望台上看了很久還看過落日才跳下甲板。美國大胖子大約翰也匆匆回到格林號和大家見麵一番開心問候之後大約翰說要帶大家去吃本幫菜。

綠嬌嬌含著笑對油光滿麵的大約翰說:“我們在路上都餓成排骨仙了你在這裏倒吃得滿嘴流油這回你一定要帶我們吃點好東西不要用什麽棒棒菜胡弄我們。”

大約翰的小眼睛依然狡黠他笑得眼光一閃一閃地說:“本幫菜就是上海本地菜你去吃一頓就知道了隻要你是美女一定會喜歡吃中國娃娃們快換上漂亮的衣服出吧。”大約翰的話對女性很有殺傷力女孩們梳洗後迅從箱底挖出最幹淨漂亮的衣服換上在男人們的保護下重新殺入小南門直撲繁華的城北豫園。

當大家坐著馬車來到豫園邊緣已經是華燈初上可是這一群人都很久沒有進過城也很久沒有吃過好東西在路上基本上見到什麽就要吃什麽大約翰多次使用暴力控製購食依然無效馬車上放滿了包著梨膏糖和五香豆的紙袋;人人嘴裏都咬著東西有蟹殼黃烘餅也有棗泥酥餅阿圖格格和蔡月手裏還分別托著一碗百果餡酒釀圓子這是用酒釀煮的果餡小湯圓因為要趕路又非吃不過她們把店家的碗一並買下就在車上吃起來。

大約翰下了馬車充滿惋惜地搖著頭說:“你們這群笨蛋破壞了今天晚上的美食……”

顧思文抹抹嘴認真地說:“我們還能吃!”


(二三三)玉玲瓏


豫園是明朝文人所建的大型園林占地三十多畝園主花了幾十年時間請了最好的園藝名家把每年的田獲收入都往這裏麵砸砸了幾十年之後居然擴建出一個公認的東南名園之冠成為江南園林的翹楚。

本來園主說是想建這個大園子給父母安享晚年不過園子建好不久父母就去世了於是這裏就成了園主自己玩的地方他天天在這裏吃喝玩樂最後敗盡家財豫園也開始不斷易手他人。

到了清朝中期上海士紳文人集資購買了下來成為公共場所隨即大批各地鄉會公所進駐茶館食肆戲班商賈雲集出現。當綠嬌嬌走進豫園仿如走進天堂。盡管她出身於書香世家可是卻非常喜歡熱鬧起哄大約翰帶他們進入園中香雪堂時遠處還傳來花鼓戲的唱曲聲在座的不是洋人就是廣東人沒有人聽得懂曲子在唱什麽但曲調委婉動聽盡顯江南媚態倒很讓大家受落。

人一坐下食肆老板馬上向香雪堂中傳菜原來大約翰已經安排買辦先行訂座訂菜一點都不花大家的時間。味道複雜濃香的雞絲羹上海糝;用青魚頭紅燒燜軟的燒白桃;用了多種肉絲切成排得象繡球般好看的扣三絲;看起來光溜溜沒有調料醬汁吃下去卻鮮得掉下巴的清炒蝦仁都讓大家讚不絕口。男人們很受用的燉元蹄和八寶鴨很快就被啃得隻剩下骨頭打包回去給大花背。吃完白汁桂魚又用過上素羅漢菜大約翰還專門為美女們點了冰糖甲魚他說這個菜可以讓女人越來越漂亮。本幫菜鹹中帶甜濃香滑嫩本來就很對女孩子的胃口吃到這時再來個魚嫩湯鮮解膩開胃的雪菜四鰓鱸魚湯全部人都吃得在桌旁前俯後仰臉上露出滿足而痛苦的表情……實在是太飽了!

飯後沒有人可以動彈一桌人叼著牙簽談天說地顧思文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走到窗邊欣賞園林他看到窗外有三塊奇形怪狀的大石在燈光中顯得神秘而恐怖。這三塊石頭高低錯落中間一塊足有一丈高;幾塊石頭中間布滿空洞形態扭曲變形最高的石頭最多洞象一塊長條形的絲瓜球從上麵倒水一定可以從石心直流到底。顧思文對大家說:“你們看那三塊是什麽東西。”

綠嬌嬌有文化一看就知道這是好東西。她也搖晃著走到窗前說:“這三塊石頭可是天下奇石中的極品從哪裏運來我就不知道了不過以這個皺的程度看應該是皇上家才有的東西。”

大約翰好奇地問道:“大清的皇上會喜歡這樣的怪東西?有什麽用啊?”

這群人裏就數綠嬌嬌見識最廣畢竟賞石是中國文人的特殊愛好之一她就算不愛好也會從古書中知道不少她對大約翰說:“這就是你不懂欣賞了賞石有四品就是瘦、漏、透、皺天然生成又四品皆全還要這麽大塊才有欣賞價值要是我們扛上船運到北京去賣給王爺那可是價值連城的東西。”

顧思文說:“我就看到這石頭中間全是洞洞一定會漏水。”

安龍兒卻說道:“貴是貴了不過放在這裏可一點好處都沒有。”

阿圖格格說:“我聽阿哥們說過這種叫敗家石玩這種大石頭的王爺沒幾個能保住家財的。”

綠嬌嬌說:“這和石頭貴賤倒沒多少關係主要是這些奇石都出自深山老林運輸上耗時費銀一年一年地耗下去石頭運到的時候家裏銀子都花去一大截了。”

“對風水還有影響。”安龍兒的腦袋裏無時無刻都想著風水他的話讓大家產生了更大的好奇。

綠嬌嬌聽到他這麽說對安龍兒擺擺手:“龍兒咱們這風水可是不收錢不開口……”

她的話間剛落窗外傳來一陣竊笑聲。他們看出窗外幾個商家打扮的男人正站在奇石麵前其中一人個頭矮小精瘦手拿一把折扇一轉頭馬上被大家認出來那張五官猥瑣留著小胡子的臉正是國師府風水高手金立德。

綠嬌嬌小聲對大家說一聲:“金立德。”全部人都停下來不再說話。

這裏除了大約翰沒有見過金立德其他人都和他交過手或是聽說過其人非常了解金立德的身份沒有人猜到他為什麽出現在這裏更不知道安清源是否就在附近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金立德慢慢走近窗前對大家拱拱手說:“久違了我們也算是老朋友怎麽如此見外就讓龍兒說說這石頭的風水嘛我也想學學。”

安龍兒和金立德緣份最深他們以敵人的身份打過仗安龍兒幾次被金立德明著放走可以說每次和國師府的交鋒勝利都有金立德的一份功勞。不過他卻永遠跟著安清源做事從來不覺得他對大清有什麽不滿他的行為一直讓安龍兒迷惑不解搞不清這個人是敵是友。

安龍兒對金立德拱拱手說:“金大人見笑了聽幺哥說你是大內風水師是我們的前輩龍兒哪敢在你麵前獻醜不知金大人有何貴幹?”

金立德微笑著對傑克點點頭打個招呼然後轉身揚手指著那塊奇石說:“這塊石頭稱為玉玲瓏和蘇州瑞雲峰杭州縐雲峰並稱為江南三大奇峰但是隻論玲瓏剔透推眼前的玉玲瓏。我隻是想學學這樣一塊名石會怎樣影響風水並無他意難得有緣相見同遊名園放下心中塊壘聊聊天又有何妨呢?”

安龍兒看看金立德身邊的男人都是眉清目秀的當地人模樣以相而論又不是朝中大官估計隻是本地士紳於是走出園中對金立德說:“金大人龍兒風水功力淺薄說錯了還請你多加指點。”

金立德客氣地笑著說:“哪裏哪裏聊天而已請講。”

安龍兒看了看天上的星宿玉玲瓏背後正是南鬥星方向他對金立德說:“這三塊雖然是石頭可是形狀虛幻石中又中空剔透正是中虛的離卦火象;一塊火象之石已經是火氣惡形這裏還放上三塊之多正應離卦數三火性更為猛烈。石玲瓏位於在香雪堂的正南方而南方五行屬火在火炎疊疊的情況下會令香雪堂有回祿之災焚毀於大火。”

“嗯果然高見我也是這樣想的看來我們是英雄所見略同。”金立德含頜點頭又問道:“那麽你看這火要起在什麽時候呢?”

安龍兒對金立德拱拱手說:“龍兒才疏學淺算不出來還要請教金大人。”

金立德背著手轉身看著安龍兒笑起來:“嗬學會深藏不露了你不說我也不說大家都憋著哈哈哈……”

綠嬌嬌知道安龍兒既要讓金立德在朋友麵前下台又不想顯露出多少真功夫所以欲說還休這個小伎倆耍得不算好看可是對於正直的安龍兒來說已經是上了一個層次。她也走出園中對金立德說:“金大人這次不是來遊玩這麽簡單吧。”

金立德一抖手打開折扇掩著嘴對綠嬌嬌說:“你大哥在鎮江很快就趕來這裏了你也不要到處玩了沒事快回家吧。”

金立德一邊說綠嬌嬌一邊背著手在身後掐指起卦算完後也確定了金立德說的是真話於是對金立德拱拱手說:“多謝金大人我買些洋貨就會走的金大人還有別的事嗎?”

金立德收起扇子哈哈一笑說:“沒事了沒事了告辭大家保重。”然後和兩個男人慢慢逛到豫園的戲台方向。

大家目送金立德離開綠嬌嬌馬上精神奕奕地說:“龍兒我們去跟蹤金立德。”

這個建議很有煽動性他們一直以來隻會被國師府跟蹤從來沒試過跟蹤國師府這回有機會報仇當然要全力把握再說他們都很想知道國師府的人出現在這裏是為什麽所以傑克和顧思文一聽也馬上響應:“我們也去。”

綠嬌嬌對他們說:“你們以為跟蹤是廟會遊行呀不能太多人我和龍兒跑得快我們去就行了。你們先埋單回船睡覺我回來給你們講故事。”

綠嬌嬌說得有道理其實大家趕了幾天路都累得半死實在沒有這兩個持牌道士那麽好精力還可以一晚上不睡覺。可是傑克還是非常擔心他仍然執意要和綠嬌嬌一起去綠嬌嬌對他說:“這裏是大城出不了什麽事的再說有龍兒在這裏你擔心什麽呀乖先帶阿潯回去睡覺你看她都要睡著了。”

傑克隻好對安龍兒說:“你幫我保護好她千萬不要做危險的事情。”

傑克說完綠嬌嬌和安龍兒一閃就出了香雪堂的大門急匆匆地匯入人群中盯上了金立德。

金立德很老實他和兩個紳士在點春堂看完戲又到城北會樂裏的煙花柳巷喝了一通花酒直鬧到三更過後才被幾個姑娘從花館裏架出來他們看到金立德已經喝得醉醺醺腳步晃蕩地爬上一架馬車向城東方向離去。綠嬌嬌和安龍兒馬上低著頭無聲快走遠遠跟上。


(二三四)刺客


馬車來到縣衙門旁邊的大街上這裏有一座專門接待京官的客棧大門緊閉門前吊著兩個紅燈籠。金立德拉著門環敲了一通然後被開門的衛兵扶了進去。

綠嬌嬌和安龍兒飛身上牆伏在客棧邊緣看著金立德進了二樓的哪個房間立刻從房頂上輕輕跑過去。安龍兒對上房偷聽很有心得可是綠嬌嬌卻是第一次幹這種事她對那種未知的偷聽快感充滿期待她一路含著笑忍著不出任何聲音被安龍兒牽著手在上海的房頂上潛行。

左三丈右七丈地量著步子很快就準確到達金立德的房間上安龍兒按傳統方法一點點地挪開瓦麵很快就有一線燈光從黑暗的瓦縫中射出安龍兒向下麵看了一眼就被興奮的綠嬌嬌扯著他的衣服拉開把頭湊到縫裏爭著看。

映入綠嬌嬌眼裏的是一幅蒼勁有力的隸書書法筆鋒穩健有力功力相當不俗在油燈映照下看出紙上墨跡還沒有幹上麵寫著“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勝人有力自勝者強。知足者富強行有誌。不失其所者久死而不亡者壽。”

這是老子道德經第三十三章綠嬌嬌從小就背得滾瓜爛熟她很奇怪金立德喝花酒醉成這樣回家居然馬上開始練大字?這習慣真有個性。

安龍兒把綠嬌嬌擠開也看了一眼看到一個大腦袋擋在紙上然後換一張紙又揮毫寫起來。安龍兒抬起頭對綠嬌嬌做手勢把手指放在唇上然後做了一個睡覺的動作意思是說金立德躺到一邊了。又做出寫字動作後用拇指橫指了一下旁邊代表寫字者另有其人。

綠嬌嬌湊過去看的時候寫字的人已經寫好了盤著腳正襟危在桌前一動不動。紙上寫著一小詩:“梁上小夫妻推瓦看人低。既無殺業心開窗請進來。”綠嬌嬌大吃一驚抬起頭瞪著眼睛看安龍兒用手指憑空戳了一下瓦縫安龍兒伸過頭一看露出和綠嬌嬌一樣的表情。

瓦麵下吱呀一聲響分明是窗戶已經推開兩人對望一下知道對方是請君入甕這種情形真是天下少有。樓下的人算到了偷窺的是什麽人還算出了來意最後還開窗請小偷進房裏一聚這算是給麵子還是不給麵子?

安龍兒和綠嬌嬌也不是等閑之輩一樣可以起卦算出對方的用意卦中所見毫無殺機;再說樓下無非就是金立德和他的同僚如果金立德要殺安龍兒七年前就殺了何必現在偷偷摸摸下手所以從情理上說也問題不大。於是安龍兒先把綠嬌嬌留在瓦麵上翻身使一個漂亮的倒卷簾從窗戶進入房內。

房裏簡單整潔金立德斜靠在八仙椅上醉得一塌糊塗正懶散地笑著斜看安龍兒;房中間有一張大八仙桌盤腳坐在旁邊的男人身材結實濃眉大眼臉方額圓眉宇間一派正氣安龍兒認得此人正是七年前在雞啼嶺上被綠嬌嬌一槍打斷腿的邱謹言而在南昆山十字坡邱謹言也開槍打傷過安龍兒的手臂他們之間以槍交流的緣份不可謂不深。

邱謹言看到安龍兒一個人下來用低沉的聲音說:“原來是你那麽另一位應該是綠嬌嬌了屋頂風寒請她也下來坐吧。”

話音剛落綠嬌嬌已經飄身入窗看到寫大字的人就是自己當年開槍打傷的黑衣人也意外得很。她對邱謹言拱拱手說:“多年不見了沒想到在這裏見到你腿上的傷全好了嗎?”

邱謹言沒有站起來隻是向綠嬌嬌欠一欠身算了還了禮:“左腿已經不能動了不過還可以支著拐杖走幾步。今天晚上本來還有其他人來我已經在四周布下埋伏你們兩位來是個意外雖然很奇怪你們來到屋頂我才算出是什麽人幸好老夫還可以算出兩位不是來行凶不然誤殺無辜就不好了。”他說完拍了拍自己的大腿這時綠嬌嬌才看到他大腿上橫放著兩支左輪槍隻是一直被桌子的陰影遮住不容易引起注意。

綠嬌嬌知道邱謹言算不出自己的來去是因為自己已經棄命棄命之人五行之氣渾然一體不是以五行為原理的卦術可以輕易算出除非自己的丹氣來算卦人身邊這人又有足夠的道行有心血來潮的感覺否則對於任何卦師來說綠嬌嬌隻是一個隱形人。

安龍兒聽到邱謹言的話馬上警惕地起卦邱謹言說:“不用算了今晚有人來刺殺我們而且馬上就會到。你們既然不是來行刺的和那些人也不會是一路你們來幹什麽呢?”

綠嬌嬌和邱謹言第一次交手就見識過他的天星風水天星幻法和卦術知道他算卦的準確度是驚人的這時說的話不能不信。她對邱謹言說:“當年刀槍相對是為世所逼民女先向你道歉。未請教前輩高姓大名?”

“我叫邱謹言。”

“邱大人我們來隻是想了解一下兩位的來意並沒有其他意思。”

邱謹言歎了一口氣說:“人人都想知道我們的來意不知道的就想對我們下手如果都象你這樣來問一下也許天下就沒有那麽多事了。這裏馬上有一場惡鬥兩位一定不會走是看熱鬧還是幫著行刺的人呢?”

安龍兒走到邱謹言和金立德中間這是可以一出手控製兩個人的有利位置他說道:“這要看兩位大人來上海幹什麽了。”

“現在沒時間告訴你刺客已經到了。”邱謹言剛說完屋頂上就傳來輕微的腳步聲聽聲音不下十人。他利索地拿起一支左輪槍向著屋頂連兩槍手法和傑克的快槍打法完全一樣看來他在槍法上下了不少功夫想必也是在左腳被綠嬌嬌打斷後悟出了什麽道法也不如洋槍快準狠的道理。

屋頂上聽到兩個人摔倒滾下瓦麵的聲音四周同時響起呐喊聲客棧四周突然點起大片火把房門被推開衝進來四個手持腰刀的衙役。衙役進來看到閃在牆邊的綠嬌嬌和安龍兒都有點愕然可是看到這對青年男女不象刺客也沒有多問全部的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屋頂上。

金立德仍然斜靠在椅子上一付想動又動不了的樣子看來醉酒不是裝的綠嬌嬌和安龍兒都奇怪他為什麽明知道晚上有刺客來仍要去喝花酒還醉成這樣。但是形勢容不得任何人多想窗外一條人影撲下來邱謹言揚手一槍就把那人打出窗外摔下一樓天井。

就在邱謹言開槍的同時瓦麵穿了一個大洞瓦礫象下雨般向邱謹言身上傾瀉。綠嬌嬌和安龍兒果然沉得住氣當真閃到牆邊看熱鬧眼白白地看著邱謹言右手向窗外開槍左手在電光火石之間提起毛筆在桌麵的白紙上縱橫幾筆寫下一個氣勢撼人的“井”字然後在瓦礫落到頭上之前拉起宣紙揚在頭頂大喝一聲:“吞魂旗!”

隨著邱謹言的喝咒他身上閃出一團黃光。

這黃光綠嬌嬌在雞啼嶺上見過深知道這種天星秘術有攝人心魄的驚人威力她立刻轉身閉上眼睛同時伸手捂住了安龍兒的眼睛安龍兒接住綠嬌嬌的手順勢一拉把她抱在懷裏用自己的身體遮住綠嬌嬌。

他們沒有看到那張白紙竟在邱謹言的頭上包起全部瓦礫也包住一個撲下來的黑影甩到房門外四個衙役受到黃光的閃擊全部癱倒在地隻有迷迷糊糊的金立德仍然睜著眼睛不過他就算中了“吞魂旗”也問題不大因為他本來就已經醉得不能移動。

邱謹言的一擊並沒有阻止刺客的進攻從他頭的大洞裏趁著煙塵滾滾又撲出一個人那人還在空中邱謹言就舉槍射去同時左手一揚把刺客掃開。這個人被邱謹言掃開後居然還有一把短刀緊隨而至刺向邱謹言的眼睛原來前兩個刺客都隻是掩護真正出手的人藏身在前兩個犧牲者的身後在最接近邱謹言的時候才刺出這避無可避的一刀。

邱謹言眼看著明晃晃刀尖極直刺到眼前半寸但是他的腳上傷殘讓他不能移動回手阻格和開槍都已經來不及眼看致命的一刀就要刺入頭顱刀尖卻被另一把短刀準確擋開激出眼花繚亂的火星和刺耳的刀刃撞擊聲。原來綠嬌嬌在最後一刻決定出手相救權當還邱謹言一個人情。但是刺殺清官的人可能是反清義士也可能是朝中政敵在未知敵友的情況下不能輕易出手傷人要是把國師府這兩人都殺死了他們再也不會知道國師府的目的。

安龍兒一見綠嬌嬌出手立刻如影隨形地貼上他看見綠嬌嬌的度和身手完全可以連環幾刀擊殺刺客卻隻出一刀便知綠嬌嬌不殺的心意。刺客一擊不中雙腳落在八仙桌上運起兩把短刀就向綠嬌嬌削去綠嬌嬌怎會被普通武行之人碰到一條汗毛她起腳掃開邱謹言坐著的八仙椅邱謹言連人帶椅滑到牆邊同時綠嬌嬌也雙手運刀和刺客展開惡鬥。四把短刀上下翻飛出連續不斷的金屬刮割聲如果旁人捂耳不及一定聽得直起雞皮。

屋頂的洞打開後就再也沒有平靜過幾個黑衣雙刀刺客連續撲向金立德但是在安龍兒的截擊下刺客都被安龍兒赤手空拳打出窗外窗下是早就布置好的衙役見窗裏掉一個人出來就捉一個人圍捕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邱謹言滑到牆邊後馬上舉槍瞄準房裏的黑衣人可是綠嬌嬌正和黑衣人象蝴蝶紛飛般纏鬥實在無法開槍。他看到黑衣人每揮出一刀便念出一個字很快連成一句話:“一、派、溪、山、千、古……”

安龍兒聽了幾個字居然回身給綠嬌嬌助戰他出掌封黑衣人的肘壓回肋下綠嬌嬌衝口應答道:“三河合水……”

“萬年流!”說出下半句的是安龍兒他借說話吐氣聲之勢一腳從地下踢起八仙桌在腳過之處炸開腳勢卻完全沒有受阻直踢向黑衣人雙腳站立的位置。黑衣人如騰雲駕霧一般飛起從屋頂洞中飛出。

房間裏頓時平靜下來隻有屋頂和樓下傳來熙熙攘攘的追捕聲一直追出大街然後是傾巢出動全城搜捕。


(二三五)火城水


衙役們把金立德和邱謹言抬到一樓的房間邱謹言看到綠嬌嬌和安龍兒仍然跟著他於是對綠嬌嬌說:“剛才多謝你出手相助你們還有什麽事嗎?”言下之意是下逐客令了。事實上綠嬌嬌和安龍兒是不之客邱謹言一直以禮相待已經是對同行的最大尊重。所謂不同道不相為謀說不定一轉身還會成為敵人之前也不是沒有打過仗互相造成的傷害都非常大現在過多接觸並沒有什麽好處。

綠嬌嬌還沒有開口說話金立德就睜著醉眼說:“邱大人你也常說一身都是命安排半點不由人計校過去的事就算了我知道他們不是唯恐天下不亂的人如果不是這世道可能我們都可以做朋友好歹大家都是同行有共同語言嘛。我想帶他們出去吹吹風邱大人也一起來?”

綠嬌嬌知道這回有下文了她微笑著對金立德說:“我就老說金大人善解人意是國師府裏最好的官兒你要帶我們上哪裏玩呀?”

“不遠就是小東門走到文廟後麵就到了我請你們吃開洋蔥油麵謝謝你們從天上飛來幫了大忙。”

綠嬌嬌一聽就齧著牙說:“噫是光溜白味的陽春麵呀?”

金立德扶著桌子站起來說:“哎呀三小姐這個你都不知道你來上海多久了?”

“半天。”

“撞鬼了剛來半天就讓我碰上你兩回……用蔥油澆陽春麵再拌進海米香得很呢這半夜三更的有得吃不錯了走吧……”

金立德說完把邱謹言扶出客棧從衙門裏拉出一輛小驢車大家一起從寧靜的街道走向小東門。

綠嬌嬌和安龍兒堅持先吃拌麵大家在城牆下的小麵攤唏哩呼嚕吃過東西後金立德亮出腰牌給守城軍看過把大家帶上小東門的城頭。

金立德看著漆黑寧靜的黃浦江說:“太平盛世多好啊你看人人都可以睡個安穩覺。可是天地之間有天運有些事不得不生我們可以置之不理也可以盡力而為……”

安龍兒問道:“金大人想說什麽呢?”

邱謹言拄著拐仗坐在城牆上對安龍兒說:“你們都是玄學中人難得金大人這麽相信你們我也不妨直說我們這次來就是為了上海風水。”

綠嬌嬌幾乎忘了邱謹言也是風水師他們當年的交手就是為了風水現在他為了風水來到這裏完全合情合理。這樣一個瘸子朝廷絕不會用他當官或是做殺手但是作為一個風水師隻要他還有一個腦子手腳傷殘根本不會影響他的作為。

她有點不屑地問邱謹言:“這次你接上可以立大功的大案了要破上海的風水嗎?”

邱謹言聽到這話臉色很難看他不回答綠嬌嬌自己把頭轉到一邊。

金立德說道:“三小姐你別這麽說風水本來就是扶貧濟世的神術我們風水家哪一個不是入門先背《風水十不葬》誰會想去用風水來傷天害理破人家的祖墳。當時還不是你大哥主政廣東事務上邊下了這樣的命令我們才會做這種事後來你大哥接手後我們再也沒有用狠方法破風水但求斷去過強的龍氣人人平安也就算了。”

綠嬌嬌的心思突然被金立德觸動了她有一種恍然大悟、醍醐灌頂的感覺原來自己這麽多年來隻在精研風水追求著最高的境界甚至為了賺錢去做風水卻忘了風水師最重要的鐵則《風水十不葬》。

“十不葬……龍兒你學過《風水十不葬》嗎?”綠嬌嬌沉吟著問安龍兒。

安龍兒從來沒有在綠嬌嬌處學到過這十條鐵則可是卻在天師府的三年修道中受到張天師的嚴厲教訓他以為又是綠嬌嬌突擊考試於是輕鬆地地背誦道:

“素不孝悌者不葬;積世怙惡者不葬;

身為不善者不葬;心術不測者不葬;

為非作歹者不葬;古墳舊墓者不葬;

私用公山者不葬;來曆不明者不葬;

信任不專者不葬;接待無禮者不葬。

這是為了保證風水師出手時不會養虎為患助紂為虐龍兒相地的時候一直遵守著先相人再點地的鐵則。”

綠嬌嬌想起自己為洪秀全葬下天子龍穴的當天沒有了解過洪秀全的來曆沒有親測洪秀全的為人隻是看到生龍口一開就出手下葬完全違背了《風水十不葬》的古訓。一個機會放在麵前不一定就是天意;就算這是天意也不一定要去追隨;就算要追隨也要先過《風水十不葬》的鐵則。

綠嬌嬌懊惱地閉起眼睛用手掌有節奏地輕輕拍打自己的額頭。她在心裏用力地懲罰著自己可是在這個時候她隻能用不經意的動作來掩飾。

安龍兒看到綠嬌嬌奇怪的舉動小心地問道:“嬌姐我說錯了嗎?”

“沒有錯龍兒全背對了你做得比我們都要好。”金立德吃了拌麵墊肚子又在城頭上吹一陣風酒醒不少說話也清晰理智。

邱謹言說道:“長毛打到南京看形勢馬上就要向上海進攻了現在雖然有江南大營擋在鎮江可是長毛傾巢出動的話上海未必守得住。長毛每破一城必然殺人無數我們來的目的就是要布下守護城池的風水局先守住上海這個通洋大埠再一步步做好南京四周各城的風水讓守軍得到龍氣的支持打贏這場仗。”

“我看上海守不住破城在即你們來遲了做什麽都已經來不及。”安龍兒的話斬釘截鐵完全不留餘地。

金立德嗬嗬笑著說:“如果什麽都按著天運來做還要風水幹什麽?在大是大非麵前明知不可為也要為啊。”

邱謹言一臉嚴肅地問安龍兒:“你是怎麽看出上海守不住?”

安龍兒看了看綠嬌嬌過去他這個眼神一定是征求可是今天綠嬌嬌看到的眼神是自信和肯定。綠嬌嬌知道他並不想上海破城他想說出自己的見解給金立德和邱謹言參考這不是心直口快而是一份胸懷天下的善良。

綠嬌嬌不再象過去那樣點頭同意隻是向安龍兒嫣然一笑安龍兒指著蘇州河和黃浦江交匯的三叉水口說:

“問題就在那裏。上海是中華南幹龍的結穴之地麵朝大海氣吞天地龍氣盛大財氣充足不用說了。上海城順寧鎮山脈來龍座西向東黃浦江從南來自北去右水左倒青龍去水黃浦江看似圍繞城池成玉帶纏腰大吉之象但是一到正北掌權之位突然改變水流方向反跳而去。水流反跳即無情無情水視為凶水還和蘇州河形成三叉水口所以從地理上看這三叉水口是一切問題的激點。上海城又在海邊易犯急起急落的風水大忌所以得運時一飛衝天失運時一瀉千裏隻看氣運流轉是吉是凶。”

金立德看著三叉水口說:“怎麽看氣運流轉呢?”

安龍兒說道:“以玄空法計算現在大運是上元巨門運星運是下元右弼運北方坎宮組成武曲破軍交劍煞而這個卦氣之煞又和去水口的方位重疊凶形見凶卦這步運中必應交劍煞而出現兵凶戰危之事。”

金立德點點頭說:“算法是不同可是我們算出來的結果是一樣的三叉水口位於衙署正北醜方而今年太歲癸醜又正應水口位去水反跳撞太歲怎得上海不破城……”

綠嬌嬌也說道:“何止這樣每逢牛年都是一大關呢。不過金大人倒是看得開心裏藏著這麽大的事還可以去喝花酒玩得極樂忘形真是豪情奔放大有魏晉遺風。”

綠嬌嬌的言語中帶有譏諷之意金立德毫不在意地回答:“我是喜歡上花館玩的人可是今天絕不是為了自己。”

“哦?金大人莫非是為了天下大事而去喝花酒?”安龍兒也幽了金立德一默惹得大家都低聲笑起來。

“今天晚上邱大人算出有人來行刺金大人仍然冒死尋歡應該也是有苦衷的。我猜金大人是去圈銀子改風水吧。”

綠嬌嬌的善解人意讓金立德大有相見恨晚惺惺相惜的感覺他麵帶感激的說:“三小姐真是冰雪聰明我是你大哥的話也不舍得殺你。我們看過上海的風水也想出了鎮煞的方法可是搞大風水要的就是銀子朝廷肯定不出錢縣城的錢全都拿去打長毛要建點什麽東西的話哪裏來錢呢?所以我這十幾天到處找富商鄉紳說明原委請大家捐款共保城池。我知道上海有這種民風明朝時朝廷沒有錢抗倭寇上海本地人就自己捐足了銀子建了城牆倭寇最終沒有打進上海。”

金立德拍拍箭垛說:“我們腳下的城牆就是當年的功勞。”

綠嬌嬌和安龍兒一聽都明白了金立德果然是用心良苦邱謹言又說:“我勸過老德不要去犯險了可是他說時不待人破城的日子一天天逼近必須盡快解決集資開工所以仍然約了士紳商議至於喝花酒是士紳的玩藝老德也是陪玩陪喝哪有尋歡之意。”

安龍兒對金立德拱拱手說:“龍兒無意衝撞金大人請不要見怪。請問金大人想怎樣救應這個煞局呢?”

金立德又指著三叉水口說:“你們看到江水反跳的位置了?因為江水三角反跳那裏也形成一片叫做6家嘴的尖形6地尖形地為火地尖形水流稱為火城水火城水是水法中的凶象要鎮住這個煞最好莫過於在6家嘴建起一座高塔這樣還可以關鎖去水口起到守財的作用可以說是一舉兩得我說服商家出錢也是用這個道理聽說建個塔可以聚財很多人都願意出錢集資。”

綠嬌嬌看了看6家嘴轉身對金立德說:“這也算是最快見效的方法了可是現在已經五月金大人怕來不及做這件事你隻能做到盡力而為問心無愧成敗就不要去論了。不過我看水口塔就算建起來仍不是長治久安的方法隻要火城水在上海城的某一方向總有出事的一天。如果上海可以向四周連綿擴城把火城水包在城中那麽火城水就會變成九曲去水上海一來可以避開戰火二來可以成為天下第一大埠四周的荒地灘塗也會身價百倍我們搶先買下來一定得盆滿缽滿……”

金立德嗤笑道:“上海這地方天下太平的話何愁不大財可是大事沒有解決哪有心思想財。”


(二三六)火水


到現在為止綠嬌嬌和安龍兒大概知道了金立德的來意可是他們就是不明白金立德對他們為什麽如此推心置腹。金立德和邱謹言是他們的老對手非常清楚他們的人脈背景甚至知道綠嬌嬌曾在太平軍參加造反從關係上說他們之間勢不兩立金立德的行為很不合常理。

綠嬌嬌正想試探些什麽安龍兒先開口說話:“金大人我們本來沒有深交可是你一次次放過龍兒雖然不知道金大人為什麽這樣做但是龍兒非常感激。這一次又和我們開懷暢談上海風水你的君子大度令人敬佩。嚴格來說金大人已經是一代宗師既然如此金大人為什麽仍甘於人下不為天下做更大的事呢?”

“嗬嗬你說更大的事是什麽?你想說服我加入長毛造反嗎?”金立德不等安龍兒回答就接著說道:“我是風水師隻要做好一個風水師的事就行了所謂學無止境誰都不敢說自己是一代宗師。人要出手做點什麽事不能忘了剛開始的目的是什麽有的人造反是為了討生活也有人為了讓自己當皇帝為了讓天下有個新世界可是往往到後來打仗打上癮了變成了為造反而造反已經忘記了最早的目的。”

金立德慢慢扶著城牆坐下分別看看綠嬌嬌和安龍兒:“我和邱大人都是練武之人自保之力還是綽綽有餘的可是我們並不以武為職又何須出手殺人呢?當年你才十三歲我覺得一個孩子不會有什麽壞心眼你們也從來沒有主動要傷害我我隻是欽天監的文官沒有殺人的職責所以讓我幹這種事我幹不出來。再說對於國師就是你大哥我有所認同也有所反對。”

綠嬌嬌和安龍兒都驚訝不已他們想不到金立德敢當麵說出這樣的話。金立德笑一笑說:“很奇怪吧我反對國師可還是可以和他做朋友。人和人相處不一定要事事一致隻要大家互相信任有共同的目標過程中不同意見反而會有更多啟有時也是很好的平衡。”

金立德在空中寫出一個大大的“平”字:“亂世皆從不平起朝廷對百姓太過百姓自然會反可是造反上癮成了亂匪和朝廷對抗不說搞得百姓都沒飯吃也不用指望造反成功。什麽事都不能過頭可是你大哥有時做事就太過頭了我一向不支持他出手太重。但是你大哥一些大局上的想法我和邱大人都是全力支持的這些事我不能對你說不知道你大哥有沒有和你提起……”

金立德停下來看著他們兩人安龍兒知道他說的是安清源曾在片言隻語中提過的洋務變政政治的事他不懂他隻知道安清源說的話如果是真的那麽他也不是一門心思為清朝賣命。

綠嬌嬌笑著說:“大哥從來不和我聊這些國家大事對我一個小女人說隻是對牛彈琴不過大哥和龍兒倒是挺談得來還一邊談一邊追殺龍兒我也不知道他在搞什麽。”

沉默了很久的邱謹言終於說話了:

“國師是很執著的人有些事也不會對我們說但是你們沒有威脅到他沒有擋住他的路他不會隨便出手。要改變社會並不是說推翻一個朝廷就可以成功中國幾千年朝代更替不少了可是並沒有真正改變過。想天下太平不能殺光滿人就了事而是要在這裏生活的各族人都明白老德剛才說的‘平’字。現在滿人主政漢人低頭洋人入關滿人低頭到底什麽時候才是個頭?漢人強盛則平於滿人中國強盛則平於世界與其相爭不如自強自強之道效法於強國中國要改的不是朝代……”

邱謹言說到這裏停了下來也許再說下去他也覺得自己成了叛黨。

綠嬌嬌對金立德和邱謹言拱拱手說:“多謝兩位今晚的款待不過我們隻是一介草民國家大事我們聽了也不懂還是留待大人們去操勞吧我們回家睡覺了告辭。”

安龍兒也知道今晚的目的完全達到再談下去也沒有必要於是和綠嬌嬌出城回格林號。

傑克一直擔心得睡不著隻是躺在前甲板上看書看到綠嬌嬌和安龍兒回來歡欣異常連忙湊過來問長問短。晚上生了這麽多事情大家都睡不著於是三人梳洗後泡好茶在甲板上鋪開躺椅打算聊天喝茶等天亮。

剛剛才坐下他們聽到外船沿出奇怪的碰撞聲輪值的黑人水手馬上拿起刀跑向出聲音的方向綠嬌嬌警覺地把手按在腰間的左輪槍上轉頭就問安龍兒:“怎麽回事?”

安龍兒當然不知道是什麽事綠嬌嬌的意思是叫他馬上起卦算算。他的梅花易數久經考驗早已達到綠嬌嬌那種心動即卜的境界梅花易數正因為有這種方便快捷的特殊性也稱為心易。他以在座的人數三為上卦數以所坐的船頭位置南方為下卦脫口說出:“雷火豐卦有賊來放火!”

綠嬌嬌早就想看看安龍兒今天的卜卦水平到了什麽層麵所以一直憋著等機會讓安龍兒揮。傑克對他們兩個這些神奇的事早就麻木了他知道隻管相信一定不會虧本。他對綠嬌嬌說了一句“不要開槍”就和安龍兒跑到船沿。

傑克說“不要開槍”並不是對賊人的仁慈而是槍聲響就會驚動官府官府來就要搜船搜船就會搜出大批槍支彈藥也可能會被查出格林號上的其他秘密這些問題作為老板的綠嬌嬌當然心領神會答應了一聲立刻跑到駕駛艙用話筒通知船長大約翰。

安龍兒和傑克來到船沿往下一看竟看到數十條小舢板黑壓壓地漂在黃浦江上其中三條乘滿草垛的舢板貼著格林號船邊象和格林號釘在一起。舢板出強烈刺鼻的煤油味幾條人影正從上麵跳到江中的其他船上。不用至疑這三條舢板上一定是放火物對方在格林號舷板上澆了煤油又放小船貼著舷板放火現在再不出手相救格林號難逃焚毀的厄運。

安龍兒縱身跳落火用的舢板身體沒在澆透煤油的草垛中安龍兒全身立刻滲滿煤油這時三盞油燈同時從江中小船扔過來。

他抖腕射出紅線金錢把飛向自己的油燈憑空擊落江中但其餘兩盞油燈已經在這瞬間把左右舢板點燃。煤油起火快得救無可救格林號外舷立刻燒起熊熊大火火焰從舢板迅舔上舷板原來放火的人把煤油也淋到了舷板上。

格林號上的水手還沒來得及起床滅火生了這樣的事船上依舊安靜如常安龍兒抬頭看到傑克把頭伸出船沿焦急地看著自己他對傑克喊了一聲:“這裏很危險誰都不要下來。”說完雙手左右開弓把舢板上的草垛全部打入江中。沒有了草垛的遮掩他才看到舢板被緊緊釘在格林號的船舷上他用手推一下格林號小舢板紋絲不動。

江中小船並沒有因為安龍兒跳下來救火而馬上離開他們看到安龍兒打下油燈挑開草垛又向安龍兒腳下的舢板扔出兩盞油燈。他們很清楚自己往舢板上倒了多少煤油就算草垛沒有了船上的煤油一樣足以起火。

可是突然襲擊都占不了便宜現在當麵扔東西又怎麽可能湊效兩盞油燈被安龍兒輕鬆打落倒是點起了他心裏的火。烈火在安龍兒的左右燒起起火舢板距離他三丈開外隻見安龍兒拉開馬步抽出無明忍刀雙手緊握口中喃喃念起咒語刀在空中柔和地劃出一個圓隨著一聲疾喝兩個安龍兒的身影同時向左右分出忍刀挾著風雷之聲斬向兩邊。

劍氣斬過之處雷聲震響兩條起火的舢板象受到大炮平射頓時被打成無斷碎片碎木和著火的草屑在空中急劇燃燒猶如格林號從船體下向前後放了一個巨大的煙花。黃浦江麵被火光映紅一刹那後又重歸黑暗隻有浮在江上的星點火光漸漸熄滅。

這一切隻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綠嬌嬌趕過來時剛好看到放煙花傑克目瞪口呆地對綠嬌嬌說:“龍兒變出兩個人了。”

綠嬌嬌伸出頭向下一看船身上的火全熄滅了著火的小舢板也無影無蹤一個安龍兒正踏著浮在江麵上的草垛撲向江中的小船。她沒好氣地對傑克說:“他怎麽會變出兩個是動作太快分出兩個人影了吧。剛才響得象打*炮似的把四周都驚動了我們再不走官兵就要來叫黑人起錨出海走人快點!”


(二三七)女舵手


安龍兒象蜻蜓點水般踏著飄在黃浦江上的草垛向順流逃離的小船隊追去。當踏上飄得最遠的草垛時再也沒有可墊腳借力的立足點他向前躍出三丈在江麵上運氣踏水腳下水花濺起仿如綻放出一朵白蓮身體隨即高高彈在空中象獵鷹一般撲落走在最後的小船尾端。

小船上劃船的人嚇得扔下船槳躲到船頭六個人淩亂地向船頭退去同時從腰間抽出短刀這刀和刺殺邱謹言的刺客所用兵器一模一樣。一條小船上全部人都堆在船頭船尾立刻高高翹起把安龍兒抬在空中。

安龍兒為了保持平衡馬上蹲身紮馬壓下船尾同時問躲開的人:“是不是洪家兄弟?”

對方一亮三指手形以示洪門身份反問道:“你是什麽人?”

安龍兒分開拇指食指向對方對應出天對地的暗語:“洪水泛濫天地間是自己人。快找你們大哥來說話!”

船上的人看著安龍兒用劍氣破船又踏水而來已經在懷疑自己是不是做夢看到天兵天將現在他上了船不是複仇而是主動出示身份連忙說道:“大哥在前麵的船上有小藍旗的就是。”

安龍兒立刻縱身躍起從船頭跳上另一條船這一跳輕鬆多了原來洪門兄弟從來有難同當一見安龍兒殺過來全部把船往回劃圍在江心把安龍兒團團圍住。安龍兒見小船隊停下來也不再追趕隻管站在小船上等大哥出來說話。

一條小船慢慢靠向安龍兒剛才和安龍兒說過話的人對那船叫道:“劉香主他說自己是洪家兄弟。”

一個相貌蒼老兩鬢斑白看起來有五十多歲的大伯應了一聲對安龍兒說:“你是洪家的人?”

安龍兒對他拱拱手說:“廣東九龍山堂右相旗下安龍兒見過劉香主未請教是什麽山頭。”

“廣東的那我們可以說廣東話了我們是小刀會你先頭在官驛做什麽?”那老伯一口廣東口音語氣中不乏敵意。

“我們剛才去看朋友你們為什麽要刺殺那兩個官員?”

“我們從福建水路跟蹤到一艘官船這船從廣東出運來一個跛佬這跛佬一上岸就由八人大轎抬進衙門我們就知道這不是普通人。”劉香主說到這裏安龍兒已經知道他們說的是邱謹言他打斷劉香主的話問道:“你們知道他是什麽人嗎?”

劉香主說:“我們會在中秋前起事打下上海現在開始清除衙門裏的狗官所以來一個殺一個是什麽官我也不必管殺得他們不敢來上海起事之時有頂戴花翎的狗越少越好。你為什麽要救他?你也是洪家的人不知道謀反叛逆九族當誅嗎?”

安龍兒拱拱手說:“海底聖訓哪個洪家兄弟敢不銘記在心隻是不分青紅皂白一味濫殺就算被你們占了城你們也不能在這裏待多久。你們要殺的人是大內風水師他這次來就是知道上海破城在即想保住上海風水減少百姓死傷如果你們覺得百姓的命不值錢可以先殺了他然後屠城。不過請劉香主記住人殺光了你就隻得了一座空城這裏就是你的墳墓。也請劉香主想一想如果你是百姓你會喜歡那個來護城救人的狗官還是偷偷殺人放火的小刀會?”

(紅塵說:“海底”是洪門暗語指洪門法規和名冊。)

“行了你還沒有資格教訓我。”劉香主態度高高在上他嚴厲地對安龍兒說:“什麽人該殺什麽人不該殺我心裏有數本來我是來懲戒你的不過你的驚人武功我見識過了是我們技不如人如果你不是來對付我們請你馬上離開上海否則你們的船還要燒。”

安龍兒回頭看看現格林號慢慢移出江心看來是要駛出黃浦江他轉頭對劉香主說:“言盡於此希望他日我回來上海還可以在這裏買個鋪子做點小生意這點心願拜托劉香主了。”

劉香主對安龍兒說:“我在上海一天都會讓上海有生意可做而且要比滿清做得好。對了那狗官是大內風水師你也會看風水嗎?”

“兄弟略懂皮毛劉香主有何指教?”

劉香主拱拱手說道:“我叫劉麗川廣東香山人如果你會看風水的話不妨去香山走走那裏聽說有皇帝龍脈。我不送你了小六阿財送這位兄弟回大船。”

安龍兒身邊兩個漢子應了一聲就把安龍兒送向格林號劉香主目送著安龍兒消失在江麵上對身邊的人說:“這黃毛小子有道行功夫厲害得出奇說的話也有幾分道理要是城裏的人都沒了我守個空城有什麽用?奪江山奪的還是人心啊。”

綠嬌嬌足足睡了一天一夜她醒來時格林號已經航行在茫茫大海上從圓圓的窗戶看出去一片蔚藍隻有遠方一條細線可以分清海和天海麵上不時有魚群湧起泛出大片細碎的銀光。

她走出自己的房間旁邊就是蔡月和阿圖格格的艙位她敲敲門走進去看到蔡月和阿圖格格麵如死灰地躺在床上。阿圖格格見綠嬌嬌進來有氣無力地說:“嬌姐我後悔死了這鬼船不停在搖我從昨天一直吐到現在。”

綠嬌嬌聽完後失聲笑起來蔡月也死沉沉地叫了一聲“嬌姐”然後出被折磨得半死的呻吟聲看樣子也是吐了個半死。

艙門響了兩下綠嬌嬌看到顧思文端著個盆子走進來見到綠嬌嬌立刻笑著問好話剛說完就向著自己端的盆子幹嘔起來綠嬌嬌不高興地說:“你看到我就要吐?不是吧。”

顧思文在蔡月和阿圖格格的床邊放下盆子翻著白眼說:“不是不是真是太暈了我長這麽大沒出過海經得風浪少頂不住啊哎嬌姐怎麽不頭暈啊?”

“我們修道之人五行特別平衡你羨慕也沒辦法現在練也來不及了。你們隻管先吐幾天慢慢就會習慣。”綠嬌嬌剛說完安龍兒就走了進來身後跟著精神百倍的大花背因為船艙窄小它的長尾巴掃得門板啪啪作響。安龍兒一見顧思文就說:“臉色這麽差還在吐啊?”

顧思文臉色青地點點頭安龍兒說:“坐在船艙會特別暈到船頭甲板吹吹風就沒事了。嬌姐你一會帶她們上去幹幹活我聽傑克說有事做會很快適應。文少我和你去釣魚做菜。”

安龍兒帶了顧思文上甲板大花背也樂嗬嗬地跟了出去。綠嬌嬌幫兩個女孩子收拾好自己準備帶她們去洗甲板。上了甲板經過駕駛艙看到傑克和大約翰叼著雪茄分別伏在船舵兩邊聊天舵台上放著紅酒和麵包。

阿潯正坐在舵台上吃麵包她穿著一身小公主似的西洋裙子套裝活象個櫥窗裏的洋娃娃看到三個媽媽走過來馬上翻身跳到地上用剛學會的英語向全部媽媽拉手問好。

“嘿美女們早上好啊要吃點東西嗎?”大約翰先向大家打招呼。蔡月和阿圖格格看到吃的東西就想吐她們不敢搖頭怕頭暈隻是緊閉著嘴巴擺擺手大約翰提提眉毛對綠嬌嬌說:“你的氣色最好吃東西嗎?”

綠嬌嬌當然沒問題她拿起麵包撕了一塊往嘴裏塞含糊不清地說:“她們快死了救救她們吧……”

傑克不懷好意地笑著還是大約翰厚道笑容比傑克厚道得多他攤開手掌說:“在船上隻有一件事保證不會暈船就是開船你們想試試嗎?如果你們學會開船的話以後可以由你們來開。”

阿圖格格和蔡月的眼睛馬上閃閃光蔡月臉上終於浮顯出天真可愛的笑容她對大約翰說:“我們也可以開船?開船難學嗎?”

大約翰笑著說:“你笑起來很可愛有人對你說過嗎?象個大蘋果。”

綠嬌嬌抿了一口紅酒說:“大蘋果沒人說過有人說過象大月亮。”

“喔月亮嗬嗬……”大約翰說道:“現在是夏天六月中國的季風從南向北吹從上海出可以到達北京、朝鮮和日本。今天天氣很好我們去北方正好是順風風向穩定海浪平靜開船是很簡單的你們看這個方向盤你把它向左邊轉船就向左走向右邊轉船就向右走……”

阿圖格格苦著臉問道:“還轉啊?不是更暈了嗎?”

“不更暈的隻是坐船的人開船的人一點都不會暈。開船最重要的是會看風向和帆之間的角度中國有句老話說得非常準確就是看風使舵駕駛帆船的全部技巧就在這四個字上麵不同的風向去不同的地方水流水下地形和天氣都要用不同帆角度和舵角度來配合今天你們很幸運我們在平靜的大海中間深水區域順風駕駛最容易學會開船。高貴的阿圖格格你先來試試吧。”大約翰說完把阿圖格格招過來把她的手放在方向盤上。阿圖格格按著方向盤上的手柄大約翰說:“不要看你的手看著前方就沒事了。轉吧。”

阿圖格格用力把手柄往下按手感有點沉連著轉了幾圈後格林號果然向左偏移可是船身卻開始向右傾斜阿圖格格開心得格格直笑頭一點也不暈了。

大約翰連忙伸過大手壓住船舵說:“nono不要轉得太快你這樣做船就會一直向下倒直到躺在大海上你要做的事情是讓船盡可能不要左右擺動。你要感覺船的擺動幅度用手上的舵讓船一直保持穩定不然翻船的話我們都會死掉現在慢慢把舵轉回去。”

大約翰還對前麵甲板上的黑人水手大叫讓他們把三條桅杆上的帆收起一半這樣可以減慢船格林號就算晃起來也沒有那麽危險。

幾個女孩在駕駛艙玩得天翻地覆安龍兒和顧思文正在船尾和大群黑人水手拉網捕魚莫名其妙看著船在海麵左右搖晃蛇形前進。

花了半天時間阿圖格格和蔡月都學會了怎樣看羅盤上的英文字母和數字也學會了看著帆上的旗計算風向和風力基本上可以保持格林號不算太搖晃地前進於是大約翰把船舵交給她們倆和大家到船頭甲板上席地而坐把休閑的早餐變成休閑的午餐繼續下去。

傑克湊到綠嬌嬌耳邊說:“看到沒有這就是大約翰偷懶的詭計現在船上又多兩個海員。”


(二三八)黃海風雲


大約翰手托著酒杯眯著小眼睛慢慢把紅酒從舌縫滲下喉嚨然後對綠嬌嬌說:“由兩個美麗的中國娃娃駕駛格林號是我們榮幸傑克你看這大海裏有哪一隻船是這樣的?”

這時安龍兒和顧思文捧著一盆小黃魚跑上前甲板大花背依然忠誠地跟在他們身後。綠嬌嬌看到他們兩人玩得滿麵紅光汗流浹背顧思文的表情沒有一絲疲態暈船的症狀完全消失了他還沒跑過來就大聲叫:“我們和黑人開網撈了很多魚今天全船人都吃豉磨椰露。”

綠嬌嬌失聲笑了出來:“豆豉磨椰露能不能吃啊?”

這時格林號向右側大幅傾斜顧思文高高站著幾乎滑倒他轉向對駕駛艙大叫:“你們怎麽開船的!”大約翰拉著顧思文笑著看看盆子說:“sma11ye11ocroaker小黃魚很好的東西中國東海在夏汛時最多小黃魚。文你會煎魚嗎?”

“我們廣東人最會做魚我做給你們吃!”顧思文站穩了放下盆子安龍兒提過來一桶水兩人就在綠嬌嬌身邊坐下來開始刮魚鱗清理內髒。

傑克看到安龍兒從腰間摸出一把匕正是七年前聖誕節他送給安龍兒的禮物他對安龍兒說:“你還帶著這把刀呀?”

安龍兒笑笑說:“這把刀很好用這些年我一直把它帶在身上做什麽事都很方便。”

顧思文早就注意到安龍兒有一把好刀眼紅了很久現在機會來了馬上說:“傑克大哥也送一把給我吧你看我的板刀象爛鐵似的還是洋貨精巧。”

大約翰說道:“你做的魚如果好吃我送一把給你。”

顧思文一聽很高興涎著臉說:“那太謝謝了我做的魚誰都喜歡吃你等著吧。”

安龍兒問綠嬌嬌:“嬌姐你還想在上海買地嗎?”

這時格林號又大幅度地向左傾斜甲板上的酒杯和盤子都開始滑動阿潯咕嚕嚕地滾向綠嬌嬌被綠嬌嬌截住阿潯笑得更開心了。大約翰對著駕駛艙大叫同時用手很快地向右劃著大圓圈從駕駛艙裏傳出女孩子的笑聲。

待船身又穩定下來綠嬌嬌才說道:

“上海風水這麽好我想在這裏買地啊不過要過幾年再來看行情。上海今年的兵災是犯定了地價一定大跌。黃浦江的三叉水口從醜位一直向寅位反跳這幾年都不會平靜要是小刀會那一千幾百人能守住上海上海就不用打幾年仗了。我想起邱謹言寫的老子三十三章‘不失其所者久死而不亡者壽’說的正是這個道理。”

綠嬌嬌的話隻有安龍兒一個人聽得懂其他人都奇怪地看著綠嬌嬌傑克問道:“死了又不亡是什麽意思?我從來沒有聽過。”

綠嬌嬌說道:“中國文化浩瀚得象大東海你沒聽過的多了這兩句話是說不失去根據地的人才是真正長久;就算生命死去但是精神和事業卻可以流傳後世的人才是真正長存於世。”

安龍兒低著頭一邊刮魚鱗一邊說:“象洪秀全那樣攻下一個新城就放棄一個舊城南京城又不知道可以守多久這樣就算有了一時的成就也說不上會長久。”

大約翰眯著眼睛懶洋洋地靠著船舷說:“好象你們都預言太平天國和小刀會會失敗是這樣的意思嗎?”

安龍兒抬起頭對大約翰說:“不施仁政不行天道對百姓不好的朝廷當然會失敗這是千古不易的真理。”

傑克也說道:“如果太平天國和洪門都不能推翻滿清那麽象國師府的人所想用變政的方法也有可能改變清朝。”

綠嬌嬌和安龍兒聽完他的話都笑起來傑克問道:“你們覺得和平變政不可能嗎?我覺得金立德說的話很有道理。”

安龍兒堅決地說:“中國沒有一個朝代可以通過變政來改變每次改朝換代都必須通過戰爭因為前朝的皇帝根本不願意自己的統治有任何變化他們會極力阻止變政嬌姐是這樣看的嗎?”

綠嬌嬌笑著說:“我們都長成大人了總是要談國家大事的話題。不過我和龍兒想的一樣。”她看了看駕駛艙阿圖格格正在聚精會神地玩船舵於是繼續說道:“如果可以撼動滿清的龍脈我想下一支有仁德的義軍會輕而易舉推翻滿清。哦對了劉香主不是說廣東香山也有天子龍脈?”

安龍兒停下手裏的活說道:“說是說過不過那裏我也沒去過再說楊公風水根本就沒有尋找天子龍脈的口訣最多就是讓人當大官我想就算真的有也要嬌姐親自去才看得懂。”

綠嬌嬌用手指用力點了安龍兒的額頭一下:“你這小黃毛開始學會指使嬌姐向東向西了是不是想引誘我陪你去呀?”

安龍兒笑嘻嘻地說:“我就不信你不想去天子龍脈不是到處都有的東西會安公《尋龍訣》的人也隻有你和安清源他先找到就把那條龍脈給斬了你隻能搶先找到嘛這有什麽辦法?要不你教我《尋龍訣》讓我自己去找。”

駕駛艙裏傳來尖叫聲和笑聲格林號又大幅向右傾斜阿潯笑著從綠嬌嬌身邊變本加厲地向傑克滾去。

顧思文用橄欖油煎的小黃魚果然非常美味大約翰還在魚上滴了檸檬汁吃起來肥美香脆顧思文成功地贏得一把精美的帶鞘刺刀。第二天大早天氣依然很好蔡月和阿圖格格又跑到甲板上要求玩開船大約翰還是把船帆降下一半給她們再上一堂羅盤課格林號在兩個小美女的折騰下蹩腳地曲折前進。

順著夏天的東南季風從上海出可以扯滿風帆以最快船前進如果沒有風暴的話到天津港隻需要十五六天。不過大約翰很清楚海上風暴隨時都會出現風暴一但來臨格林號就要迅找到碼頭或海灣避風實際上十五六天到不了天津港。

而滿清朝廷一直沒有開通天津港西洋商船隻能在南方五個港口停泊進入中國也就是說安龍兒和綠嬌嬌想去北京的話格林號不能大張旗鼓地在天津港停靠否則海港都沒看見就會被兩岸的海防大炮轟沉。要進入北京他們隻能在沒有月亮的晚上偷偷潛入渤海直衝到天津港附近的小漁港偷偷上岸。不過偷渡是大約翰的拿手活多年來他一直在中國南方沿海偷運軍火賣給太平軍至今沒有上不了的岸也沒有失手的先例隻要看看格林號如此完整耐用就知道所言非虛。

一般來說商船不是要越洋的話都願意走離岸邊不遠的路線隻要能避開激烈的近岸浪航行路線距離岸邊越近出現海難時就越容易得到營救。隨著海流和海底地形的變化最合理安全的航線早就被前人現代代相傳固定下來。

不過格林號是西洋商船而且老是走私違禁品不能出現在近海的安全航線也不能遇上官兵的戰船所以格林號一向隻走屬於海盜的秘密航線。這條航線在中國和朝鮮相夾的大海中間路線當然比民用航線危險。但是大約翰有豐富的航海經驗加上一群身經百戰的黑人水手他對這樣航行充滿信心。事實上現在就看到好處了無論兩個女孩子怎麽折騰船舵船也不會往岸邊撞去隻要不滿帆走慢一點誰開船都一樣可以讓女孩子開心的事何樂而不為。

在清朝後期世界航海技術已經非常完善造船的水平也越來越高一度猖獗的海盜早就被武裝到牙齒的各國海軍打得七零八落清廷也在幾十年前也組織了大規模的海盜圍剿格林號航行在海盜的秘密航線時從來沒有遇到過有戰鬥力的海盜。所以走在大海中間的時候大約翰處在高枕無憂的輕鬆狀態。

就這樣慢悠悠地航行了十多天蔡月和阿圖格格已經成了格林號的餘業大副她們可以讓船在風平浪靜的時候平穩地航行。過程中也遇到過風浪這時船舵就會交回大約翰手中。

格林號順利來到山東半島和朝鮮之間的黃海北部再向前一點就要準備在夜間高突入渤海灣到時不能再由她們玩船舵了大約翰會親自掌舵完成使命。

而且大約翰此行並不是白走他從廣東到上海時運去了大量白糖加上偷運過去的軍火已經狠狠賺了一筆。現在船上裝滿了從上海倒回來的洋布如果可以在天津附近的小港口卸貨由傑克和綠嬌嬌賣入京城的話肯定又一筆大財。所以他對這次偷渡充滿期待當成一件大事來抓。

這天中午過後格林號保持半帆小角斜切風向的慢轉狀態在虎口形的渤海灣前慢慢飄流。甲板上一片寧靜隻有一個黑人大副精確地把船控製在不會見到官兵的大海中間移近渤海灣一個拿著望遠鏡的瞭望員坐在高高的桅杆上執行警戒沒有重要工作的黑人海員們盡可能睡覺養好精神準備晚上全力偷渡。

昏昏欲睡的瞭望員疲乏地睜著眼睛他現明亮的南方海平線上開始卷起暗雲。這並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在夏天的海上隔一兩天就會來一場大風雨而且往往是在下午生如果這場風雨沒有演變成風暴對夜間突入渤海灣倒是很好的掩護。

按船上的規定現在要做的事情隻須通知全船天氣有變然後等待風雨到來就行了。瞭望員伸出手不緊不慢地拉響了小銅鍾大家聽到鍾聲後又重新睡去。阿圖格格和蔡月從床底拉出盆子準備嘔吐。


(二三九)風暴潮


天色很快暗下來從南方吹來一陣鹹腥的冷風。

小小的船艙裏綠嬌嬌靜靜地盤腳端坐在床頭行功阿潯卷在床尾乖乖地睡覺。傑克坐在床尾旁的椅子上靠著看書他把腳架在床上另一隻手拿著扇子輕輕地搖著給搭在他小腿上睡覺的阿潯扇風。

因為天氣悶熱小舷窗一直開著那股冷風突然湧入船艙吹得掛在牆上的兩支左輪槍搖搖擺擺。猛風從船後吹來船身大幅前後晃動了一下傑克的左輪槍互相碰撞之下出沒有規律敲擊聲然後掉到地上。

綠嬌嬌正在運行神霄道教的五雷心法這種心法可通天地水火之氣可以利用身體的感應預知風雨的來勢和方向。隨著左輪槍落地的聲音綠嬌嬌眼前橙光一閃從丹田湧起一道熱氣沿督脈直衝顏麵輕如蟻咬的麻痛感帶著微汗冒出。這是天人合一的感應其敏銳和快甚至過了梅花易數當道法修行至此人真正達到了善易者不占的層次。

傑克知道綠嬌嬌行功的時候不能打攪也不敢移動小腿驚醒阿潯他默不作聲地彎下身體從地上撿起槍看了看阿潯還沒有醒過來轉頭看綠嬌嬌現她已經睜開眼睛看著自己於是他對綠嬌嬌笑著晃一下左輪槍。槍套擦得黃黑亮很有質感槍柄上拴著一個有點褪色的中國同心結顯得不倫不類這個同心結是綠嬌嬌送給傑克的第一份禮物傑克一直拴在自己的槍上。

傑克注意到綠嬌嬌臉上象均勻地灑了一層閃礫的銀粉這是一臉微汗反光的效果。綠嬌嬌的表情嚴峻冷漠傑克伸手過去想為她擦擦汗同時問道:“嬌嬌你不舒服嗎?”

綠嬌嬌捉住他的手往臉上左右一擦說道:“傑克有殺氣可能要打仗了。”

傑克笑了笑說:“你每次預言天氣都很準確這次也是大風雨要來了是不是你的預感太強烈了?我們走的是海盜秘密航線不會有其他船出現的。”

“不對不對這次要聽我的叫全部人備戰槍炮都準備好。”綠嬌嬌剛說完艙門就響起急促的敲門聲他們聽到安龍兒在外麵叫道:“嬌姐傑克可能有船隊會襲擊我們快叫大家準備打仗!”

綠嬌嬌對傑克翻一翻白眼說:“你看我沒說錯吧。”

兩個風水師的預言絕不會是無中生有綠嬌嬌馬上換衣服佩上槍衝出通道傑克抱起還在熟睡中的阿潯跑到蔡月和阿圖格格的房門前房門已經被安龍兒和顧思文堵住原來他們來通知危險將要來臨時順便把大花背交給兩個女孩子保護。傑克也把阿潯交到她們手上隨即和大家一起衝上甲板。

四周海平線泛起暗紅再上一層是漆黑濃重的雲層雲層向北方急飛去可是一點也沒有被風吹散的跡象甚至還一直慢慢向下壓暗紅色的海平線越來越窄越來越細。

帶著重重鹹味的陣風從海麵上撲向格林號吹得人站不穩。大約翰也收到安龍兒的通知正在調動黑人水手。他安排早班隊二十人全部準備好洋槍備戰晚班那二十人起床駕船操作帆桅他親自站到了駕駛艙裏掌舵。

格林號的甲板上頓時人來人往安龍兒一直不知道船上有多少黑人水手現在突然出來一大片黑人全部穿著橫條水手服在麵前跑來跑去驚訝之餘隻覺得眼花。

大約翰對身邊的大副大喊:“主桅杆帆全部放下拉起右側角帆!”指令馬上傳達到格林號每一個角落水手們象一台精密複雜的機器開動起來每個人都熟練地在各自崗位上操作著桅帆。

帆位改變大約翰立刻配合著風向轉動方向盤格林號的船身大幅度向右傾斜在大海中突然急向左旋轉一直向北的船頭轉成向南正對著猛烈吹來的南風。

大約翰這個動作是帆船在海上遇到風暴時最安全的做法。收起主帆可以把暴風對船的拉扯力降到最低船頭迎風則可以讓船保持不受暴風橫吹隻是隨著海流慢慢後漂。

安龍兒看到傑克指揮黑人水手伏在船舷下呈埋伏狀態綠嬌嬌在主帆降下時手拉著高上升的纜繩飛上桅杆頂的瞭望台。她的長編成麻花辮子垂在腦後身穿白襯衣下身穿著馬褲長皮靴在獵獵疾風中豐滿而纖細的身材完全顯露出來活脫脫一個少女西部牛仔安龍兒從未見過這般打扮的女孩子握著洋槍看得出神刹那間完全忘了自己正在船上準備一場戰鬥。

綠嬌嬌從身邊的水手手上接過望遠鏡一舉起馬上向南方看去她知道在海上如果有什麽要快地攻格林號來的方向隻可能是順南風而上其實剛才五雷心法的感應也正是指向南方。望遠鏡中隻看到一片翻滾的黑暗黑暗和海麵之間是茫茫白霧。其實這不是霧而是黑雲下的第一陣暴雨。

這個景象不用望遠鏡都可以看到可是綠嬌嬌並沒有放下望遠鏡她想看到的不是暴風雨她隻關注暴風雨中會出現什麽。

暴雨挾著雷聲快逼近格林號全部水手都伏到船舷旁邊用手緊緊拉著纜繩以保證自己不被風浪拋下大海。傑克抬頭對綠嬌嬌大喊:“嬌嬌暴風雨就到了快下來!”

綠嬌嬌向傑克擺擺手示意她不下來然後用瞭望台上的安全皮帶把自己緊緊綁在桅上。

傑克又準備安排甲板上的水手退到船艙裏避風浪安龍兒手握著油布包住的洋槍對傑克大叫:“不!作戰隊不能撤風暴裏有敵人!”

傑克說:“風浪的第一波衝擊很強烈的話就會把人拋下水水手先下船艙可以減少危險!”

“不行看不到不代表沒有相信我。安排夜班隊回艙在下麵把洋槍全部上好子彈為早班隊做後供!”安龍兒性情一向隨和可是這次卻出奇的堅持傑克也隻好按安龍兒的意思留下作戰隊隻把風帆操作隊回船艙待命。

暴風雨的來臨象排山倒海應該說就是排山倒海當狂風暴雨一瞬間潑濕了甲板上的所有人第一波大浪象一堵三丈高的水牆高高揚起攔在格林號船頭前麵。

巨浪象長城倒下一般重重壓在格林號上使船身劇烈地抖動起來船頭頓時沉下沒入海裏船上的人全部受到一次猛烈的撞擊人人都感覺得格林號就要被打成碎片。位於桅杆上的瞭望台搖動得最厲害站在綠嬌嬌身邊的黑人瞭望員抱不穩桅杆從瞭望台上拋下甲板立刻摔得不省人事。

傑克看到這個情形抬頭瘋狂地叫著綠嬌嬌風暴的轟鳴聲壓住他的叫聲他象個啞巴一樣極力張大嘴巴卻不知道自己是否出過聲音。他看到綠嬌嬌象釘在瞭望台上的釘子和桅杆緊緊連在一起圓睜雙眼直視著風暴。

格林號的結構非常結實巨浪過後船頭從海水中鑽出可是又被下一個巨浪高高抬上天空。船底巨浪飛快向北方湧去格林號隨即被重重摔下海浪的深穀中。一聲巨響之後格林號四周濺起衝天浪花甲板上的人被震得虎口痛緊扯住纜繩的手突然鬆脫然後又驚慌地重新捉住。

顧思文的洋槍把持不住脫手飛到甲板上可是他不敢去撿槍更不敢鬆開雙手反而雙手更緊地環抱著身邊的舷梯。

安龍兒在大幅顛簸的甲板仍然行走如飛他幾步跳到船尾的駕駛艙扒開艙門大聲問大約翰:“大約翰你見過這麽大的風暴嗎?!”

大約翰的胖圓臉上失去了平日憨態可掬的笑容表情認真得可怕他微微張著嘴唇眯著小眼睛全全神貫注地看著前方。他雙手用力握著方向盤用全身感覺著船的運動手上一刻不停地左右調整著船舵把格林號保持在正對風暴和巨浪的方向。他沒有看安龍兒隻是開口大喊著:“十九年前在大西洋見過!這是受天文大潮疊加產生的風暴潮十八年半才會遇上一次每次遇上都非常麻煩!”

安龍兒不知道他說的大潮是什麽光聽時間就知道這個麻煩大了大約翰這種橫行全世界的海上老賊十八年半才見一次這種風暴潮這鍋是多黏糊的事呀。他馬上又問道:“這種風暴潮要繼續多久啊?!”

“三天!五天!十天!”

大約翰的答案讓人絕望安龍兒知道不可能指望守到風暴停止現在這樣的惡劣環境要水手們在甲板上守一個小時都難備戰已經完全不可能。可是綠嬌嬌一定也算出更大的危險藏在風暴後麵現在她正不顧生命危險地站在全船最高處等待對手出現。問題是計算中的對手而遲遲沒有出現再這樣下去還沒有見到對手水手們就會開始有傷亡和失蹤這時該不該讓傑克帶領大家撤回船艙成了兩難。

格林號本來並不是商船而是大約翰通過黑市從北歐海盜手上買回來的戰船經過他重新改裝後這條船的水上部份有了商船的老實樣子水下部份仍保留了戰船結實快的設計表麵看上去很符合入關遠洋商船三桅三層的標準船艙裏卻是能商能戰機關重重所以格林號才可以在風浪裏一次次地經受衝擊。

不過格林號不會散架大約翰仍是忙得不可開交。船不散不代表船不會翻在風暴潮中舵手的工作就是把船一直指向風暴方向讓船順海流慢慢後退這樣才可以把傷害減到最低問題是沒有人知道要和風暴戰鬥多久現在綠嬌嬌和安龍兒又堅持留戰鬥隊在甲板上承受風險這才是最折磨人的事情。

又是一個巨浪豎在格林號麵前從浪中傳出一片不應該在浪裏的聲音聲音響亮連續而刺耳象生鏽的鐵鏈用力壓緊在鐵窗杆上快來回拉動出的“嘎喳叱喇”聲聽得人驚膽戰毛骨悚然。


(二四0)殺人鯨


安龍兒聽到這種聲音隻覺得奇怪手拄洋槍皺起眉頭看著船頭的大浪。大約翰的反應比安龍兒激動得多他對著前方身邊的黑人大副叫道:“後桅杆帆拉起一半!”

綠嬌嬌也從桅杆頂上尖叫道:“水裏有東西衝過來準備打!”她說完手拉著警鍾繩子急促地搖動通知全船備戰。

一浪抬起隻在眨眼之間船上還沒有人來得及對警報反應浪頭上炸開水花一條巨大的鯨魚高高躍在空中。在船頭的顧思文看得最清楚這是一條兩丈長的大魚皮膚光滑沒有魚鱗魚背漆黑亮魚肚潔白在身體兩側的前鰭後麵分別有一塊灰白色的馬鞍形色斑象一個胖胖的英國紳士穿著一身黑白分明的燕尾服樣子很可愛但是張開的血盆大嘴中分明是白森森的巨牙它出淒厲地鳴叫聲跳在浪頭上象一條小船從空中向格林號扔來。

傑克驚叫道:“ki11erha1e!文快跑!”同時向鯨魚抬槍射擊。

綠嬌嬌解開固定自己的皮帶從瞭望台上淩空跳向前桅杆滑下船頭安龍兒一步橫跨出駕駛艙也舉槍就向大魚打去。

“呯呯呯”連續幾聲槍響安龍兒和傑克射的子彈都打中了鯨魚那鯨魚一聲不響摔回海裏擊起的巨浪把船頭打沉又湧起綠嬌嬌和一個黑人水手借著船頭抬頭的斜度把顧思文快拉到船中段。

顧思文嚇得臉色白急促大聲地問傑克:“海裏有這麽大的魚?這是什麽怪物!”

“ki11erha1e!就是殺人鯨魚是海裏最凶猛的魚它們是全家出動的不會隻有一條!”傑克說話的時候夜班休息的水手都上了甲板各自跑向自己的哨位數十人列在船舷上嚴陣以待殺人鯨再次進攻。

顧思文也從甲板上撿起自己的洋槍和大家一起以桅杆為掩護架好了防守的陣勢。他聽到在暴風轟鳴中一直有“吱吱噶噶”的聲音出現在格林號四周不時還會突然有一聲鳴叫似乎有很多活物在交談。

他喃喃地說:“這些海怪還會聊天該不是在合計什麽吧?”

風浪一直不停地撲上甲板可是這時再沒有人關心風浪有多大船隻的穩定交給大約翰。無論海浪怎麽撞擊甲板上的人隻管全力站穩睜大眼睛。

船舷上的水手警惕地觀察四周突然前甲板上的水手大聲出警報。傑克跑到船頭看到有兩支高高的殺人鯨背鰭遊弋在海浪中很明顯正在向格林號逼近殺人鯨的頭上不時噴出氣霧出巨大的噴氣聲毫不在意船上的人現它們。

傑克向甲板後一招手左右兩側的水手到集中在船頭傑克下令列隊向其中一條體形較大的殺人鯨同時開槍以求集中火力逐個擊破。

水手們很快排好隊形槍口指著殺人鯨就等著傑克一聲令下一起開火。這時兩條殺人鯨又沒有了剛才的張揚當傑克正在下令開槍時它們悄悄悶聲沉入大海偶而又在遠一點的水麵露個背鰭。

綠嬌嬌和大家一起托著洋槍槍口跟著殺人鯨的動作方向左轉右轉隻等著傑克下令開火可是殺人鯨象是知道有洋槍瞄準它們再也不直接浮出海麵隻是在視線隱隱約約看到的海水深度下快穿梭。

綠嬌嬌的手抬著十斤重的洋槍累得軟她嘴裏罵著:“這是什麽鬼東西有沒有這麽聰明呀?難度它們知道我們要開槍?”

她正在嘀咕想事格林號的船身突然出巨大的響聲船尾受到猛烈撞擊船身一抖全部人都驚叫著倒滾落在甲板上。

顧思文大叫道:“這些海怪在指東打西它們有同夥在船尾想撞沉我們的船!”

他說話的時候傑克也和他一起從地上爬起來要向船尾跑去水手們剛剛站起船尾又受到一次猛撞全部人重新滑倒在地看來殺人鯨撞擊的時間拿捏得恰到好處。一直按這個節奏撞下去的話隻要沒有人可以在甲板上站穩沒有人可以向它們開槍殺人鯨就可以把格林號推成船頭向東橫列在暴風中被吹翻。

傑克和水手們彎著腰跌跌碰碰跑向船尾安龍兒和綠嬌嬌卻完全不受惡劣環境的影響象兩隻小鹿在甲板上輕快地跳躍來到駕駛艙。

大約翰這時不隻是手忙腳亂他雖然一直在駕駛艙裏可是全身上下早就被汗水濕透。他不再象剛才那樣眼睛隻看著前方而是不停地左看右看試圖提前知道殺人鯨撞來的方向以及時調整船舵。

他一見安龍兒和綠嬌嬌過來就大喊:“殺人鯨很聰明它們會成群結隊配合攻擊你們要小心!”

“還會配合?!”綠嬌嬌和安龍兒剛才聽顧思文罵罵咧咧還不上心聽到熟悉海洋的大約翰也這麽說才大吃一驚。

船尾不斷受到側麵撞擊綠嬌嬌和安龍兒快來到撞擊點滾身躲在船舷下。對付聰明的生物就不能用簡單的方法這時被殺人鯨知道有人在船尾抵抗它們就不會保持這種戰術。

綠嬌嬌對爬到格林號中間的傑克揚起掌心連推三次強烈示意他帶隊停下然後計算著殺人鯨上一次撞擊的節奏在殺人鯨將要撞上格林號的時候兩人突然從船舷站起用洋槍指出大海。

果然看到一條三角背鰭正從海麵向船尾疾衝乘著去勢殺人鯨從海中躍起閃著精光的小眼睛看到船上兩個人舉著洋槍它在空中翻騰扭腰厲聲尖叫著用頭背部位向舷板猛撞。

槍聲也在這時響起子彈深深射入殺人鯨的頭部兩人卻在撞擊中同時跌下大海。

安龍兒一落入水裏馬上浮出水麵尋找綠嬌嬌的蹤影。人浮在暴風雨肆虐的海麵上眼前浪高如山安龍兒看到綠嬌嬌沉在一個巨浪中猶如被困入一塊模糊的水晶。浪勢瞬息萬變安龍兒正要向綠嬌嬌遊去的時候他已經拋上浪峰下麵就是身穿白襯衣的綠嬌嬌大聲叫著“龍兒”。

從安龍兒手中及時射出紅線金錢把兩個人聯結在一起。綠嬌嬌接住金錢後被安龍兒運勁一扯手上傳來渾厚的力量象有一隻無形的大手把她從水裏拉起飛在空中向安龍兒撲去。

兩人剛剛抱在一起身邊就響起鐵鏈鉸動的刺耳聲音他們知道殺人鯨的進攻又要開始了。安龍兒飛快地把紅線的一頭綁在綠嬌嬌的腰上另一頭綁在自己腰間綠嬌嬌看著健碩俊朗的安龍兒一臉認真地用雙手繞過自己細腰突然有一種想被抱住的衝動這種衝動很不合時宜可是足以讓這一秒鍾永遠停在腦海裏。

綠嬌嬌忍不住對安龍兒說:“你比孫存真老實多了。”

安龍兒哪想得通女孩子的心思更聽不懂這種沒頭沒尾的話他大叫道:“什麽!你說什麽!”

兩人突然感到水下有一股冷氣壓向腹部這是殺人鯨張大血盆大口衝向獵物的輕微水壓安龍兒大喝一聲:“起!”一手托著綠嬌嬌的手臂一手從背後抽出無明忍刀從海麵翻身騰起恰好避過殺人鯨的衝擊。

連接兩個人的紅線金錢正好搭在殺人鯨光滑的背上他們象搭褳似的掛在殺人鯨的身體兩側。不過殺人鯨衝出海麵是為了吃人它馬上會潛回海中進行再次攻擊安龍兒和綠嬌嬌將被重新拋入海裏成為獵物。要戰勝殺鯨隻有這稍縱即逝的機會。

綠嬌嬌還沒有落在殺人鯨背上就已經大叫道:“刺眼!”

安龍兒一接觸到殺人鯨的身體認準了它的眼睛位置轉刀反手用盡全身力氣向側麵的眼睛刺進去。與此同時他聽到槍聲在身邊響起原來綠嬌嬌也抽出腰間的左輪槍探身到殺人鯨另一隻眼睛的位置把子彈從眼睛打入腦內。

殺人鯨的兩眼同時被打瞎劇痛讓它瘋狂地咆哮了一聲然後猛力潛入水裏隨即跳在空中向格林號撞去。

紅線一直掛在魚背上殺人鯨向前衝的時候紅線卡在它的背鰭上把兩人緊貼在魚脊又帶上空中。安龍兒一看有機會接近格林號揮刀斬斷紅線對綠嬌嬌叫道:“嬌姐上船!”

綠嬌嬌腰上一鬆踏著魚背借力跳起向格林號的甲板飛去。

綠嬌嬌在空中看到全部人都在船舷大叫傑克伸開雙手要接住她。她還沒有落到甲板上在空中扭身回看安龍兒隻見他踏著靈動步法閃到魚頭上快轉身雙手運刀出一聲雷喝:“旋風斬!”

圓月一般的黑光閃過殺人鯨的背鰭根部三尺長的背鰭立刻從魚身上分離出來殺人鯨的巨大頭顱摔到船舷上打碎了大片舷板然後跌入大海失去蹤影。格林號劇烈地側傾了一下很快被大約翰操舵扶穩。

安龍兒也從魚背上打個後空翻回到甲板船上立刻響起歡呼聲。他看到傑克摟著全身濕透的綠嬌嬌白襯衫緊緊貼在她身上毫無保留地顯露出柔美的腰身如花的俏臉向自己綻放出笑容。

這時大約翰從駕駛艙裏大叫:“全世界都瘋了全都瘋啦!”

綠嬌嬌跑到駕駛艙急促地問道:“怎麽回事這樣很不正常嗎?”

大約翰放開方向盤重重一拳打到舵台上說:“殺人鯨在風暴潮的時候不會浮上海麵殺人鯨也從來不攻擊船隻現在我們到地獄了隻有地獄才會讓殺人鯨瘋!”

安龍兒也跑過來問道:“殺人鯨不殺人?”

“這隻是形容這種魚很凶猛可以打贏任何海上的生物它不可能主動攻擊我們!”

大約翰的話讓綠嬌嬌和安龍兒不禁對望了一下他們意識到除了風暴潮和殺人鯨海上還有另一件事在生。


(二四一)海不揚波


“噢!”大約翰突然出一聲怪叫嚇大家一跳他說道:“快看看船尾出了什麽事方向盤鉸不動船舵了。”

他一說完大家都感覺到船身的不正常搖動幅度不是很大但是明顯不是隨著波濤風浪的自然起伏。

傑克叫大家停在中段護衛兩側船舷自己帶了十幾個水手趕到船尾向下看。赫然看到一條殺人鯨緊緊咬住舵板左右甩動象要把舵板從船底扯下來。

傑克大叫道:“openFire!”

一時間槍聲大作還有的水手用魚叉向殺人鯨的背部飛去那鯨魚疼痛難支怪叫一聲就沉到海裏這時他們才看到厚厚的鐵舵板已經被殺人鯨咬成皺卷的牛皮紙一般卡在船尾不能左右擺動。

馬上有水手通知大約翰船舵已經壞了其實全部人都感覺得格林號處在自由漂流的狀態格林號完全失控的事實已經擺在麵前。

綠嬌嬌對安龍兒說:“你學過鎮海鐵符嗎?”

“學過。”

“你找塊鐵板畫鎮海符我對付獸王神驅咒。”

綠嬌嬌說完正要跳上桅杆大約翰從駕駛艙衝出來說:“我送你上瞭望台。”然後他指揮水手急促拉起格林號的中桅帆帆架升起把扶在上麵的綠嬌嬌吊到最頂。

在風暴中拉起主帆是船海大忌會有立刻被暴風吹翻的可能但是對於沒有舵的格林號來說完全隨風漂流不如巧用風帆控製住船體說不定還可以加離開風暴圈。大約翰的策略很瘋狂在這種瘋狂的環境下一切正常的做法都是徒然。

大約翰拉起主帆後指揮水手分別拉起前後帆再把三支帆調整成向各方逆風的之字形。這是前所未有的做法但是在前所未有的無舵帆船上沒有什麽是不合理的大約翰的做法正是為了讓三支主帆用不同方向的拉力平衡住船身。

安龍兒在天師府學道三年盡得張天師的真傳鎮海鐵符是天師道為民造福的利器曆朝天師都有用鎮海鐵符平息風暴、拯救黎民的善舉神跡。鎮海符需要極強的道法來驅動更重要的是隻有在可以沉入海底的鐵板上書符然後投入海中才可以讓法力直透海底。

安龍兒到處問人要鐵板可是船上怎麽可能會有這種增加船重的東西他跑遍全船隻看到一件鐵器就是船頭的大鐵錨。

這時風浪一陣緊似一陣船在海麵大幅左右搖擺著這已經是大約翰和水手們努力控製船帆的最好結果如果放任自流的話格林號早就翻入海中。安龍兒一手扶著鐵錨一手猛指著錨對大約翰喊道:“我要用這個!”

大約翰一看就毛了在風暴裏放錨這不是找死嗎?他對著安龍兒使勁擺手說:“不能下錨!會翻船的!”

安龍兒沒時間和他解釋從背後抽出無明忍刀斬斷錨上的纜繩對大約翰做了個往下扔的動作大約翰看到他隻要不是想放錨把船拖停往海裏扔什麽東西都沒問題於是向安龍兒點點頭。

製作鐵符是一個複雜工藝原本需要在鐵板上鑄出符圖才運在海上由天師作法投海現在沒有鑄好的鐵符按常規道法安龍兒隻能咬破手指用血書符。但是在狂風暴雨中就算給自己放血畫符血水也會立刻被雨水衝得無影無蹤往鐵錨上劃符圖又成了一大問題。

格林號的舵被殺人鯨破壞後殺人鯨馬上組織下一步攻擊幾條巨鯨遊到船頭開始連番撞擊船頭。

格林號船艙裏還有一隊水手不斷地給洋槍上彈藥用油布包好送上甲板。傑克帶水手換了槍連忙衝到船頭準備獵殺鯨魚。

安龍兒看到不斷跳起的殺人鯨急中生智對傑克說:“叫他們不要開槍你幫我向魚打一槍就行了。”

傑克二話不說看準一條正跳在空中撞來的殺人鯨一槍打下去。槍中裝的是鉛彈對骨厚如牆的殺人鯨沒有多少穿透力可是這種軟金屬子彈打入皮膚後卻會在魚骨麵上炸開造成極大的痛感。中槍的殺人鯨嚎叫一聲潛入水裏然後複仇性地從海裏躍起張開大嘴向船頭的人咬去。

安龍兒等的就是這一刻他雙手高舉鐵錨站到船頭尖端當殺人鯨張開嘴的時候奮力把鐵錨向殺人鯨嘴裏扔去。

殺人鯨嘴裏碰到東西馬上往肚子裏吞安龍兒鐵錨一出手立刻縱身跳起揮刀向殺人鯨的左魚鰭切去。

魚鰭在刀光中飛出魚身安龍兒和受傷的殺人鯨同時落水他在下水前吸足氣一落入海中馬上從海底追向吞了鐵錨的殺人鯨。

格林號主桅杆頂上的風雨比甲板上更猛烈風如刀割雨打如刺綠嬌嬌上了瞭望台重新用皮帶綁穩自己雙手扭結出複雜的神霄道手印口中喃喃念起祛神咒。

原來大約翰說出殺人鯨從來沒有殺人劣跡時綠嬌嬌和安龍兒都醒悟出一個道理:風暴生時喜歡潛在海底平時不會攻擊船隻的殺人鯨完全有可能是受到了某種力量的操縱違反本性地對格林號攻擊。而天下道術中以天師道法最擅長調動自然力量天師道法不僅可以呼喚山水龍神林地靈氣還可以驅狼逐虎為己所以尤其是獸王神驅咒可以驅役大型猛獸成為自己的精兵對敵進攻在曆史上不乏天師驅虎狼作戰的先例。

殺人鯨雖然長得象魚其實是胎生哺乳的海中巨獸用獸王神驅咒完全可以輕鬆地驅役。

如果一味和殺人鯨鬥勇鬥狠打得贏一條也打不贏一群在如此暴烈的風雨中格林號自身難保哪裏還有實力和不知道有多少數量的巨型海怪戰鬥。

他們並不肯定有天師道法師施咒驅魚但是不妨放手一博試試為魚群解咒萬一博中了的話殺人鯨的攻擊就可以不戰而解他們就可以全力以赴對付躲藏在背後的天師道法師。

綠嬌嬌自小學習天師道術很了解獸王神驅咒的解除方法。此咒以念力使野獸認為施術者是獸王從而聽從施術者的號令要破解這個咒可以直接攻擊施術者不過現在根本看不到施術者的影子;也可以自己同時使用獸王神驅咒雙方對獸群都進行強製號令互相廝殺最終受害的當然是獸群。

正所謂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綠嬌嬌自有一套神霄道法的理論來解決這件事她使用祛神咒以雷法震怯殺人鯨讓它們的情緒從暴燥轉為悲傷恐懼無心作戰隻要殺人鯨能回複本性中對人類的漠視它們就會注意到自己處身風暴潮之中應該回到深海。

綠嬌嬌在風暴中唱誦著如歌泣沒有人聽得懂的神霄密咒聲調淒婉悲切.她的雙手隨著密咒緩緩扭結出繁複華麗的手形救苦印、往生印、自在印、生天得道印流水一般在雙手中展現出來。

她身體四周開始積聚暗雲輕薄的暗雲完全不受風向左右從慢到快盤旋起來從團狀拉闊成碟狀覆蓋在格林號上方暗雲中轉出輕微而密集的霹靂聲和碎細的藍色閃光。

綠嬌嬌的雙手一直沒有分開過當她把雙手掌心向前十指張開左手疊在右手背上右手無名指回扣右手無名指根結成優美的蓮花印時九道藍色的細弱閃電從暗雲中拉出蛇形電弧投向海麵象鳥籠一樣籠罩著格林號船上的所有人都驚訝得不知所已還有些水手馬上口呼上帝跪在甲板上。

大約翰也從沒見過綠嬌嬌施用道法他抬起頭呆看著高高在上的綠嬌嬌震撼得隻會雙手捉著纜繩尖叫。傑克和綠嬌嬌出生入死多年早就見怪不怪他在甲板上到處跑把跪在地上不幹活的水手踢回各自己的帆位這種緊急關頭少一個人都可能會馬上翻船哪裏還有多餘的人手頂禮膜拜自己老婆。

被安龍兒喂了鐵錨的殺人鯨又被安龍兒揮刀切去左魚鰭在劇痛難支下隻想立刻潛入深海逃走。它的傷口大量出血身體異常沉重失去左鰭後更不能遊成一條直線它象一塊冒著濃煙的碳盤旋著落向海底。

安龍兒潛入海底後趁著眼中還可以看到微弱的光線運起畢生功力向殺人鯨撲去。他左手握著匕刺入殺人鯨的背鰭把自己固定在魚背上。然後聚元神存想鎮海神咒右手揮動無明忍刀在魚背上飛快地刻出鎮海神符。

隻要魚還活著身體在不斷出血魚背上的鎮海神符就可以起到平靜風浪的作用。安龍兒一刀一刀地在魚背上刻符使這條受盡折磨的殺人鯨痛苦不堪從水底出求救的哀鳴水下巨響震得安龍兒耳膜象受著千斤重壓也引得其他殺人鯨趕過來。

殺人鯨一直在急下潛安龍兒身上受的水壓越來越大胸口象要爆炸一般難受鎮海符已經刻劃到最後的符膽他眼前卻完全看不到東西隻能在極力掙紮的魚背上憑感覺下刀。

他感覺到身後有殺人鯨逼近也感覺那排冷冰冰的巨牙但是他無暇自救隻想在被咬碎之前刻完鎮海符。

海裏突然閃現出暗藍色的光芒麻痹感象被電擊似的傳遍安龍兒全身他的元神難以聚斂心裏充滿悲苦厭惡沉痛伴隨著惡心湧上心頭但是這時不能放棄符膽隻剩下最後一筆存想的咒語念到最後關頭。安龍兒借著藍光看到魚背上的刀紋中冒出血煙完整地組成一個鎮海符他極力刻出最後一刀運氣猛喝:“海不揚波急急如律令!”

正要攻擊安龍兒的殺人鯨停了下來他腳下的鯨魚也象接受了自己的宿命不再掙紮悄悄沉入海底。安龍兒身邊的海洋突然靜止下來這種靜止一直向外擴張他抬頭看看頭上遊動的藍光知道一定是綠嬌嬌施術壓製了殺人鯨他收起刀用力蹬了幾下腳任由自己慢慢浮上海麵。


(二四二)急救


綠嬌嬌在瞭望台看著殺人鯨放慢了遊動的度同時她也感覺到海浪比剛才小了一點相信是安龍兒的鎮海神符起了作用。風雨還是很大可是綠嬌嬌已經可以分心看看甲板上的情況。

大約翰正在全力操作隊指揮位帆位的調節戰鬥隊在船頭擺開了防禦陣形傑克和顧思文都扶著船頭破碎的舷板上向前看唯獨不見了安龍兒。綠嬌嬌等了一會看到殺人鯨慢慢消失不知是遊走了還是沉入海底可還是不見安龍兒的蹤影她開始有種心亂如麻的感覺立刻從瞭望台上滑下來一邊衝向船頭一邊大叫:“龍兒呢?龍兒上哪了?”

顧思文一臉驚慌地回頭說:“他和殺人鯨拚殺自己跳到水裏了。”

綠嬌嬌撲到船舷和大家一起睜開眼睛搜索可是什麽也看不到等的時間越長找回安龍兒的可能性就越低風雨中的茫茫大海能見度極低隻能看到數十丈遠如果安龍兒漂遠了就算浮上水麵也不能再回到格林號。

綠嬌嬌從甲板上撿起一個救生圈說了一聲:“我要去找他。”就想往海裏跳嚇得傑克馬上用雙手抱著她扳倒在地大叫著:“別去不許去他自己跳下去的應該心裏有數他會回來的。”

綠嬌嬌掙紮著說:“他做事不要命的他才不管能不能活著回來快叫人去找他呀!”

“現在是大風暴什麽船都停不下來!你不要激動他會和船一起漂流不會離我們很遠的隻要他浮上來我們就可以救起他。”傑克死死地抱著綠嬌嬌盡力說服她不要做無謂的犧牲事實上他也知道綠嬌嬌要是跳下去的話同樣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找回來。

顧思文突然指著前方一個白點大叫:“龍少在前麵……”說完他從綠嬌嬌手上搶過救生圈一頭就跳進水裏向前遊去。

廣東出生的小孩沒幾個不會遊泳的顧思文拖著救生圈很快遊到安龍兒身邊他看到安龍兒已經臉色白不省人事。顧思文把安龍兒搭上救生圈大叫著他的名字在他臉上狠狠地打了幾巴掌可是安龍兒仍然沒有任何反應。

在顧思文記憶中從來不睡覺的龍少現在居然停止了活動他心裏焦急得狂眼淚都湧出了眼眶。他握緊拳頭再用力打到安龍兒的臉上大吼道:“嗨!醒啦醒啦!你個撲街是不是死啦快醒啊!”

這時幾個黑人水手牽著繩索遊到顧思文身邊和他一起把安龍兒帶回船上。綠嬌嬌看著一動不動的安龍兒也不知道他在海底生過什麽事。可是她知道自己的祛神咒雷法在攻擊殺人鯨時也可能讓安龍兒受到攻擊。以安龍兒的道行在平常時候絕不會受祛神咒的影響如果他正在運用元神驅動非戰鬥的道法時他的抵抗力卻會連常人都不如所以自古天師行法都有護法弟子配合。

傑克一接到安龍兒馬上把他仰麵朝天放在前甲板綠嬌嬌伸手摸安龍兒的臉現冷得象冰一樣。畢竟水下溫度比空氣中要冷很多遇溺後人的體溫會急下降。她再伸出手指放在安龍兒鼻孔前試一試氣息他已經完全沒有呼吸嚇得綠嬌嬌尖叫一聲說:“龍兒沒氣啦。”

她抬頭看到顧思文在忙亂地為安龍兒解開衣領拉開衣服傑克把頭伏在安龍兒胸口聽他還有沒有心跳傑克聽了兩秒抬頭說:“有心跳快做人工呼吸!”

綠嬌嬌一聽馬上一手掐住安龍兒的鼻孔一手拉開他的嘴巴張大嘴深深吸了一口氣就要向安龍兒的嘴吹去。

傑克眼急手快一把攔住:“嬌嬌我肺活量大等我來!阿文我吹起龍兒的胸腔你就幫我慢慢壓回去用雙手壓!”然後跪到安龍兒頭部旁邊和顧思文一起有板有眼地施行起人工呼吸急救。

綠嬌嬌看著安龍兒煞白的身體他的臉上有一道淺淺長長的刀疤這是在天師府和忍者作戰時的傷痕。他的上身骨骼勻稱肌肉強壯輪廓柔和讓女孩有一種想抱住的衝動。他的身體布滿了大大小小的新舊傷疤這是綠嬌嬌從來沒有注意過的綠嬌嬌鼻子一酸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她知道這些傷痕的來曆這是安龍兒和自己分開的幾年裏和一群少年朋友在江湖上闖蕩和清廷纏鬥所留下的印記每一條傷痕都是一次生死危機這個高大結實的青年成長之痛苦絕不亞於自己走過的路。

她看到安龍兒的胸腔被傑克吹得脹起又被顧思文緩緩壓下仿佛安龍兒在沉睡中緩緩呼吸。她忘了七年前的擁抱是否聽到安龍兒的呼吸她隻記得那個擁抱象兩個脆弱的人在互相安慰。如果被擁抱在這個寬闊胸膛的懷裏除了安慰會不會有一種讓女人期待的安全?

綠嬌嬌微張著嘴唇隨著安龍兒的胸膛起伏呼吸著心裏喃喃念叨著快醒吧快醒吧……

安龍兒自小就有著極好的體質傑克吹了幾口氣他就開始劇烈地咳嗽從口鼻中噴出海水。顧思文馬上把安龍兒翻過身倒背在背上就繞著甲板跑起來。

綠嬌嬌知道這是鄉村對溺水者的急救法在跑動中安龍兒會把肚子裏的水全部吐出來。

顧思文一邊跑安龍兒一邊吐出海水他赤祼的背脊上有一道很顯眼的長刀疤看得綠嬌嬌心痛不已。她也記得這一道刀疤是安龍兒奮不顧身擊破奇門幻術時受的重傷那一年這個孩子才十三歲為了追隨自己付出了無限的忠誠一幕幕往事都記錄在這些無法磨滅的疤痕上讓綠嬌嬌漏*點澎湃心動不已。

安龍兒的意識逐漸恢複他拍拍顧思文的屁股讓顧思文放下他。

顧思文彎下腰把他豎在甲板上後綠嬌嬌和他一起快把安龍兒扶到蔡月和阿圖格格的船艙裏躺下一邊給他換上幹衣褲一邊找毛毯把他卷起來保溫。

蔡月跑到廚房給安龍兒打來熱水安龍兒喝了兩口之後肚子裏有了點暖氣臉上慢慢現出血色睜開眼睛四周看看找到綠嬌嬌對她微微笑了笑說:“嬌姐……鎮海符投到海裏了不過沒有鐵板……我把錨塞到魚肚子裏在魚背上刻了符……”

綠嬌嬌坐到床邊用手摸著安龍兒的額頭溫和地說:“行了怎麽樣都行你平安回來就好我們在一起什麽都不怕……”

阿圖格格打開了房間裏的舷窗從窗裏看出去見到海浪已經小了很多風力也有所減弱灰白的天上下著滂沱大雨看到風暴潮果然得到了控製。

安龍兒慢慢喝著水說:“嬌姐鎮海鐵符是需要開壇做法事鑄造的我現在隻用魚血和魚身寫符我怕法力很快會消失叫大約翰捉緊時間靠岸就算有敵人我們上岸打也好揮一點。”

大約翰這時也走了下來他一來就艙門前龐大的身軀就把整個門塞住他搖著頭對安龍兒說:“勇敢的孩子我們的船已經壞到不能操縱到什麽地方現在隻能維持住平衡然後隨風浪漂流。我想我們去北京的想法不能實現了想上岸的話隻能到丹東或是朝鮮。”

傑克聳聳肩一臉無所謂地說:“隻要船不翻我們漂到什麽地方貨就賣到什麽地方。”

阿圖格格哭著臉說:“嗯……我去不了北京了。”

安龍兒在床上轉過頭對她說:“小兔子我也很想去北京隻要上了岸我們可以送你去。”

顧思文脫光了上身手上拿著濕衣服往桶裏扭水:“我覺得漂到朝鮮更好我沒去過朝鮮嘛可以去看看有什麽好吃的東西然後從朝鮮繞去北京路上一定很好玩。”

綠嬌嬌突然笑起大家都轉頭看她她低頭看著大花背說:“你們看大花背知道要去朝鮮高興成這樣。”

大花背在安龍兒身邊嗅來嗅去安龍兒摸著它的頭時它伸出舌頭露出笑臉開心地看著每一個人用力地擺著屁股搖尾巴。

綠嬌嬌拍拍手掌說:“好了好了剛才我可以用雷法驅散殺人鯨就證明有人跟在我們後麵施法陰我們他大概就躲在風暴裏麵等我們出事然後出來撿便宜。”

顧思文恨恨地說:“肯定是安清源不然還有誰會耍這種道術呀這條粉腸老奸巨滑老是使陰招再見到他非幹掉他不可。”

蔡月拉拉他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再說了綠嬌嬌知道她的意思畢竟安清源是自己的親哥哥在自己麵前說這種話太不給麵子。

不過綠嬌嬌並不在意她笑一笑說:“有些人注定要成為敵人為了自己活下去總得做些事。傑克安排船上的人輪流吃飯吧要不一會要打仗的話就沒力氣了。”

傑克點點頭馬上和大約翰到甲板上安排吃飯的事情蔡月也帶了阿圖格格到廚房做出飯菜帶到船艙給大家填肚子。

風暴潮漸漸減弱大約翰在甲板上啃著麵包指揮著水手們揚帆加順風漂走他隻求在開戰之前盡快到達6地減少海上傷亡。

到了晚上天色居然睛朗一輪圓月從東方海平線上升起。平日對月亮有特別偏好的綠嬌嬌今天很不喜歡月圓。要不是月圓引了天文大潮怎麽會產生這麽大的風暴。

不過月色的確很美讓人容易忘記她剛才做的壞事大家還是到甲板上歇息著曬月光看黑人水手唱歌跳舞喜歡喝酒的人還可以喝上一點洋酒過過癮。安龍兒溺水後一直不太舒服要留在船艙裏休息。不願看著顧思文和蔡月在一起玩鬧的阿圖格格主動留在船艙裏照顧安龍兒實際上是找安龍兒陪她聊天。

格林號的西方隱隱約約出現一個小島大約翰欣喜若狂地用六分儀量星星量海島然後跑到船長室畫海圖對方位。

綠嬌嬌隻會看羅經不過對他這套東西也很感興趣跟著他跑來跑去到了船長室就問道:“那個島是什麽地方呀?我們能不能過去?快要上岸了吧?”

大約翰憨厚地笑著說:“那個島叫海洋島隻是個孤島上去了也沒有用。不過格林號現在不能操作方向隻能穩住不翻船一直漂到岸邊我們無論如何也到不了海洋島。”

他指著一個虎口形的渤海灣說:“老虎口的最裏麵就是天津本來是我們的目的地。在風暴潮開始的時候我們已經在這裏了你看就是老虎口外麵一點的地方。可是風暴從南向北吹把我們吹到這裏。”

綠嬌嬌順著他的手指一看格林號現在正位於老虎鼻子上方。大約翰接著說:“不過我們很走運這裏左邊是秦皇島上邊是丹東右邊是朝鮮無論漂到什麽方向都隻要兩天時間我們很快就可以上岸了。”

綠嬌嬌用手指點著地圖說:“如果按風向我們就會到丹東正好可以去東北。”

大約翰點著一支雪茄說:“不一定會到丹東因為這個區域的海流向朝鮮方向回旋如果不用風帆的話就會自由漂到朝鮮。”

“廢話你用風帆不就行了……要是到了朝鮮誰會說朝鮮話呀?”


(二四三)堅船利炮


船上突然響起緊急的小銅鍾聲音這是瞭望員出的全船警戒信號綠嬌嬌和大約翰立刻跑上甲板看到大家都集中在船尾向後看去。

綠嬌嬌拿過傑克手裏的望遠鏡看到海平線上出現三隻扯滿帆的大船在月光的側照下輪廓清淅可是還看不清是什麽來曆。安龍兒休息了一陣回過氣已經可以活動也來到船尾看看出了什麽事。他一見三隻大船馬上起卦計算然後在綠嬌嬌耳邊說:“那些是官家的船應該是安清源追過來了。”

綠嬌嬌平靜地看著對方的大船心裏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她知道安清源會通過很多途徑知道格林號離開上海後的去向當時朝廷隻開了南方五個港口通洋格林號為了做正當生意的話不可能到上海以北的海域。格林號北上要麽到日本朝鮮旅遊不過這兩個國家都是一直鎖國跟本沒有向西洋商船開放的港口;要麽就是走私從黃海到東海全部海域都隻能是走私;最後一個可能就是直指長白山清朝的龍脈。以安清源的思維絕不會考慮旅遊說和走私說隻有北上斬龍是唯一的可能所以從後快追趕是必然的做法。

這樣在海上相遇雙方都已經毫無懸念剩下的問題隻是安清源是想說服他們不去斬龍還是把格林號打下來一了百了。

無論東西方做什麽事都要先禮後兵傑克拿起一盞燈向著後麵的船打出一串長長短短的閃光燈號綠嬌嬌一直用望遠鏡看著對方沒有任何回應。她抬頭問傑克說:“你打的什麽呀?他們能看懂嗎?”

“我告訴他們這裏是美國商船請他們回答。”傑克一邊說一邊用手不停地遮掩燈光出長短長的詢問燈號。

對方三隻大船完全沒有任何回應反而把船上的幾盞小燈都熄滅了這擺明了來者不善。綠嬌嬌果然地說:“不要和他們廢話了準備開打吧。”

大約翰說道:“我盡量放船漂快一點你們去準備一下。”

黑人水手馬上分成兩隊一隊跟著大約翰操作帆桅另一隊跟著傑克衝進船艙。

安龍兒和幾個朋友不知道他們衝到船艙裏幹什麽顧思文問道:“洋槍不是都放在駕駛艙了嗎?他們去拿什麽?”

綠嬌嬌一手卡在皮帶上一手搭在左輪槍上用手指輕輕地打著槍身臉上帶著奸笑說:“格林號不簡單呢你們等著瞧吧。”

對方三隻船上沒有任何旗號隻是鼓滿風帆全逼近看形勢不是上船捉人就是要火拚。格林號有帆無舵駕駛難度極高行進度也不可能太快隻要風向稍有一點變化馬上就要降帆來調整所以對方兩隻船穩定順利地從格林號左側切入最後一隻船遠遠吊在格林號後麵呈半包圍陣勢。

綠嬌嬌按原來的戰時安排把女孩小孩和狗全部趕回船艙。安龍兒和顧思文一同走下甲板送了女孩們回艙後綠嬌嬌在過道上按出一扇暗門帶著兩個驚奇的大男孩走了下去。

本來安龍兒一直以為格林號隻有兩層下層在吃水線以下是放貨的艙層;上層在吃水線以上是住人的艙層;可是從來沒有人告訴他在這兩層之間還有一個夾層。

安龍兒和顧思文張大嘴巴左看右看地走下去裏麵隻有一頭一尾兩盞昏暗的小燈燈裏點的是蠟燭而不是油燈蠟燭外是厚厚的玻璃罩玻璃罩外還有兩層鐵網保護著。

船艙裏低矮而寬闊大片空間沒有任何分隔。中間有一條過道兩邊各放置了五門巨大的鋼炮錯位排列每一門鋼炮旁邊都站著兩個黑人水手在黑暗中咧開嘴看著他們笑安龍兒隻看到空中浮著很多眼睛和一排排大白牙。

傑克從中間快步走過來說:“你們來幹什麽呀這裏很危險。”

綠嬌嬌說道:“我們不來能幹什麽嘛你讓他們躲在床上他們也不幹呀。”

安龍兒摸著一門大炮說:“這炮和清軍的完全不同啊看起來很厲害嘖嘖洋炮真不是開玩笑……”

“你們的船從一開始就藏了大炮在這裏呀?”顧思文的聲調充滿了不可思議。

傑克聳聳肩笑著說:“格林號本來就是海盜船賣給我們時就配了四十門炮我們已經賣了三十門回本這十門炮是淨賺的。”

綠嬌嬌也不無驕傲地說:“我們做的是走私生意沒暗艙怎麽象樣這裏本來還放滿了其他軍火現在都賣給天軍了。這十門炮呀是我們的寶貝一會你們就有機會看了。”

一個黑人水手現了什麽通知傑克到舷窗縫看出去大家也找了個舷窗擠著頭向外看。

先衝到格林號平行位置的大船放下主帆把船降下保持雙方同步前進兩船相隔大約四裏遠那大船的舷板突然打開二十多個炮洞一排直徑足有兩尺粗的大炮從洞口伸出來綠嬌嬌和傑克幾乎同時大叫一聲:“openFire!”

黑人水手們一邊拉開舷板炮口一邊瞄準對方拉引繩大炮爆出剛猛的巨響震得安龍兒的耳朵嗡嗡作響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可是他毫不躲閃圓睜雙眼看著炮彈帶著一道道火線直飛向對方的大船。

對方的十多門大炮連環火炮聲震天二十幾枚炮彈齊打向格林號可是打到舷板上時安龍兒聽到舷板上出巨石撞擊的聲音一陣乒乒乓乓之後感覺到對方的炮彈從舷板上彈出掉到海裏。

反觀格林號打出去的炮彈卻象是彈無虛摧枯拉朽一般打入對方的船身對方的大船舷板炸開五個大洞還倒下一支桅杆。

夾層炮艙裏馬上響起一陣歡呼聲傑克叫停了慶祝水手們又填藥裝彈。傑克下令五門炮同時瞄準對方船身中段一聲令下五炮齊安龍兒看到對方大船中間突然炸開起火這五枚炮彈竟然硬生生把對方大船從中間打斷。

顧思文從沒親眼見過炮戰這回激動得高呼大叫他握著拳頭對傑克說:“好勁抽啊我能不能打給我試試好不好!”

這時從夾層艙入門跑進來一個人大家一看竟是阿圖格格。

阿圖格格見到安龍兒就問:“船裏有炮也不告訴我嘩這洋炮好厲害呀!”

她從舷窗看出去一條著火的大船斷成兩截正在下沉驚訝得張大嘴巴不會說話隻會不斷地撫摸著還燙手的鋼炮。

安龍兒不解地問傑克:“怎麽他們的炮彈打不穿格林號我們的炮打過去全是穿透船身?前後隻打了十炮啊……”

傑克用腳踢了一下地上的實心炮彈說:“這就是原因。中國的大炮炮身粗口徑小別看他們的炮有兩尺直徑可是好看不好用隻能射出小炮彈。”

阿圖格格看看炮口眼前的鋼炮銀光閃閃細長的炮管上刻著精美繁複的花紋內徑粗大炮身顯得很輕便。她再看看地上的炮彈果然比在軍營裏看到的紅夷大炮炮彈大得多。

她摸著大炮彈說:“這個炮彈足有三十斤我們八旗營的大炮最多隻能打二十斤……咦?對麵的船是什麽人?”

傑克含糊地說:“嗯……不知道你看他們沒有旗號也沒有回應我們一衝過來就打我們隻好還擊了。”

綠嬌嬌說道:“格林號是海盜快船舷板可以抵擋六十磅的炮彈可以說沒有一支中國船炮可以打穿格林號哈哈哈哈……”

安龍兒點點頭說:“說起來也是幾千斤重的殺人鯨撞了那麽久也沒撞散格林號這船一定很堅固。”

“又來了又來了!”顧思文大喊道用手指著舷窗外。安龍兒伸過頭看出去第二艘大船出現在視線裏。

剛才第一艘船和格林號對撼一觸即潰這艘船再也不敢靠近格林號並排炮戰隻是遠遠吊在側翼。顧思文激動地叫著:“快打呀!”

阿圖格格卻說道:“傻瓜海上炮戰要用船舷側麵對著對方才可以開炮的。”

“對呀你們快看他們用船舷對著我們啦!”顧思文指著海麵驚叫大家還沒來得及看過去就聽到外麵炮聲隆隆全部人馬上閃到一旁抱頭躲起來隨即聽到舷板上一陣撞擊聲然後是炮彈落水的聲音。

等對方炮擊一停綠嬌嬌跳到通話筒對著上邊尖叫:“大約翰!轉舷向!”

她說話的時候大約翰已經在甲板上指揮水手們拉帆轉船炮艙裏的水手同時填藥上彈。格林號一對準對方大船雙方立刻開炮對轟。

顧思文和阿圖格格大叫著“讓我來”然後兩人按住一門大炮看準了方向拉繩就放。

對方的炮彈這次竟然全部打在格林號前麵的大海裏激起高高的水柱。格林號射出去的五道火線卻把對方的船頭轟去半邊前桅杆倒在海裏。

炮艙裏又是一片歡騰他們還聽到興奮的跺腳聲從甲板上傳下來。

綠嬌嬌大喊著:“再打不要讓它浮在那裏礙眼!”

黑人水手們填好彈藥綠嬌嬌親自扶著一門大炮手拉引繩就等格林號移動到可以打中對方的位置。顧思文和阿圖格格剛剛才玩了一響正在開心中也扶著一門大炮侍機拉繩。

格林號果然又移到了可以攻擊的位置看來大約翰戰意很濃不打下三條船他不會讓格林號離開這個水域。

傑克一直用望遠鏡看著對方的行動他突然喝止大家:“stop!停停不要開炮。”

“幹什麽?”顧思文愣著臉回頭問傑克。

傑克把望遠鏡遞給他說:“不要打對方正在救人。”

然後他跑到通話筒前對甲板上叫道:“大約翰不打了快拉船離開這裏。”

顧思文從望遠鏡裏看到第三隻船靠到被打破船頭的大船尾部搭過甲板讓船上的人過船逃生。阿圖格格搶過望遠鏡仔細地看了一會點點頭說:“對就讓他們逃跑吧在海上混飯吃也不容易搶不到東西回家吃西北風就算了不要在我們的大炮下送了小命。”


(二四四)群子炮


船頭被打得去半截的雙層戰船正在燃燒和快傾側中金立德指揮幸存者救起受傷的士兵快從船尾甲板向完好無損的大船轉移四周一片哭聲罵聲。

一個滿麵是血的將領跳上大船跑到金立德麵前撲通跪下放聲痛哭一手扯下頭上的頂戴花翎摔在地上說:“金大人末將治軍無方罪該萬死啊!”說完把頭用力磕向甲板直撞得甲板上印出一圈血色。

金立德尖瘦的臉上皺紋越來越深他蹲下來扶著這個將領說:“劉千總國師看到兄弟們盡力了快起來兄弟們還要你照顧啊。”

劉千總哭得死去活來一直跪在甲板上金立德怎麽都扶不起他他激動得說話都喘不過氣:“寧海號上……二百二十個兄弟一下子就都沒了……我……我回去怎麽交待……”說完後轉身就向人少的一邊船舷衝去要投海自盡。

金立德叫一聲:“劉千總不要意氣用事!”急追幾步拉住他的腰帶一掌從後頸把劉千總擊昏在地叫幾個士兵扶了他下船艙然後快步走到駕駛艙門前。

駕駛艙裏有幾個人可是人人都紅著眼睛氣氛悲愴凝重。謝千總親自扶著舵盤眼裏的淚水一直不停地流到臉上。邱謹言緊緊抿著嘴唇坐在地上一言不地抱著一支洋槍自從上船以來他一直用這支槍做拐杖。安清源跪在舵台前雙手撐地深深地低著頭全身都在劇烈地抽搐著淚水象下雨一樣滴到地上。

金立德知道大家傷心的原因。

安清源本來一直在湘軍和江南大營之間協助對太平軍的戰事得知綠嬌嬌突然出現在上海格林號離港後竟從東海北上立刻意識到綠嬌嬌有可能從水路上東北破壞清朝的龍脈。他火趕到上海從水營調出三隻最大型和火力最強的緝私船對格林號展開追擊一但確認綠嬌嬌的目的將不惜一切代價在海上消滅格林號。

邱謹言早就算到海上作戰的結果所以安清源盡可能不和格林號接戰隻仗著水營高的駕船技術藏在風暴潮中用獸王神驅咒驅動海中殺人鯨群以最低成本攻擊格林號。殺人鯨群攻擊失敗後他們現機體破爛的格林號居然搖搖晃晃地開到了黃海北部再過一天就可以從丹東登6東北。這時安清源百分百地肯定綠嬌嬌和安龍兒北上的目的就是直取清朝的龍脈。大難當頭就算明知不可為也要奮力一博。

十多年前清朝水師數百戰船和英軍海戰一觸即潰全軍覆沒這三條快船是那次海戰幸存下來的因為船很快這些年一直用於追緝走私。這一戰的失敗來得太突然象在曆史重演誰也沒有想到有四十門重炮的戰船會不敵一艘機體破爛的西洋商船。

金立德從來沒有見過安清源哭更想不到第一次見到他哭是如此悲慟。

安清源突然狂地用拳頭猛擊駕駛艙的地板喊叫的聲音比打擊聲更大:“破船!破船!破船!十年前是這樣十年後還是這樣連一隻西洋走私船都打不下來……”

“國師保重……”金立德說話的聲音不大可是他的心情同樣沉重。

安清源沒有看任何人仍低著頭把淚水滴到地板上每說一句話就重重地向地板打一拳震得人心跳:“奇恥大辱……這是中國的恥辱!中國造的船被洋炮攔腰打斷!中國造的炮打不到四裏外的船!中國在幹什麽啊……”

操著舵的謝千總再也控製不住哭著聲音他激動地對安清源說:“國師我帶兄弟們衝過去上船和他們拚了就算全軍覆沒也要把洋人的船打沉!十年前我怕死逃跑活了下來其實我早就應該和兄弟們一起死在海上……今天連一條走私船都打不下來有何顏麵見江東父老……”

安清源倏然從地上站起身體晃了一晃他扶著舵台對謝千總大吼:“打!安清源就算死在海裏喂魚也要把洋鬼子的船打下來!”一轉頭用血紅的雙眼盯著金立德神情凶狠恐怖:“誰不想打的馬上下船滾上岸!”話語間矛頭直指一向臨陣逃跑的金立德。

金立德和安清源四目相視他看到安清源的表情悲憤異常因為在芙蓉嶂破五蛇下洋穴全身大麵積燒傷臉上又紅又白沒有一片完好的皮膚。

他眼裏含著淚說:“國師金立德不是貪生怕死之輩絕不會丟中國人的臉。”

邱謹言用洋槍撐起身體站起來說:“我們的船和炮不如對方可是我們的槍法和武功不比洋人差。格林號是走私船不敢在船頭架炮台所以大炮隻能藏在船側隻要我們一直保持追住他們的船尾從船尾登船近戰同時用前炮近距離轟擊我們是有機會贏的。如果他們停船開炮我們也不橫船炮戰隻管照直前衝這樣我們的被攻擊麵減少還可以更快貼近洋船。”

安清源聽完邱謹言的話轉過頭問道:“好謝千總你看我們要多久能追上去?”

格林號停止了對敵船的炮擊馬上扯起帆繼續向北方開進可是他們現身後的大船救完沉船的人後居然飛快地追上來。

綠嬌嬌和大家站在船尾用望遠鏡瞭望綠嬌嬌對傑克說:“以他們的度不用一個時辰就會追上看來還得打……你也是婦人之仁打仗的時候怎麽能放過對方要痛打落水狗嘛你看現在惹出事了。”

傑克也很沮喪現在的結果但卻仍然說道:“再打是另一件事情可是海上戰爭法規定不能攻擊沒有防禦能力的士兵也不能攻擊醫務船你沒看到剛才他們在救人嗎?那時他們就是醫務船。”

傑克說的話讓全部中國人都目瞪口呆綠嬌嬌握著小拳頭氣得瘋:“什麽鬼戰爭法戰爭還有法?你以為在下象棋呀馬走日字象走田字走錯一步算犯規。我們中國人打仗講的是兵不厭詐……輟!和洋鬼子就是談不攏你腦子是不是被海水醃實了?!”

傑克不甘示弱地說:“這世界什麽都應該有法戰爭是非常重要的事情當然要有法律依據開戰前要宣戰不能攻擊中立和沒有防禦力的一方這都是為了保護不想打仗的人你想打當然不想有法律控製如果你是不想打的一方戰爭法就會保護你……”

綠嬌嬌氣得跳起來:“這海上不是他們就是我們你說誰不想打?”

安龍兒連忙說:“嬌姐算了我們中國人除了講兵不厭詐也講究出師有名《呂氏春秋》也提到打仗要起義兵可能戰爭法也是那個意思吧?”

綠嬌嬌雙手一叉細腰瞪著安龍兒說:“看幾本爛書就來拋書包你幫哪一邊的?”

大約翰這時走過來說:“我認為嬌嬌說得對剛才傑克過信號對方沒有回應他們開炮前也沒有向我們警告和宣戰這是對方違反戰爭法在先他們才是真正的兵不厭詐。不過對方的士兵掉到水裏的確也不應該再打。”

綠嬌嬌翻著白眼說:“洋鬼子都是一路貨色。”

格林號的桅杆突然爆炸斷開隨即“轟”一聲炮響大家隻覺得頭皮被風扯得緊抬頭看著格林號的後桅杆向船尾倒下全部人馬上四散躲開。

綠嬌嬌抱著頭一邊跑一邊尖叫著:“人家都打過來了還講什麽戰爭法快回炮艙還擊呀!”

大約翰立刻指揮水手轉帆讓格林號拐彎用船側炮位對著敵船可是後桅杆倒下壓住船尾纜繩在甲板上扯成一把亂麻格林號已經完全失控。

傑克衝到炮艙裏指揮水手拉開炮窗準備開炮還擊可是炮位卻怎麽轉也瞄不到敵船。

綠嬌嬌和安龍兒退守在甲板進船艙的入口和顧思文一起麻利地準備洋槍因為以目前的形勢進入近戰將是轉眼之間的事情。

格林號失去了風帆動力在海上象盲頭蒼蠅一樣亂轉清軍大船逼近得更加快這時清軍船頭的大炮又響了格林號的中桅杆接著被打斷倒下。

大約翰知道再試圖控製格林號已是徒然幹脆帶著甲板上的水手衝回船艙拿起洋槍做好近戰的準備。

清軍大船全撞向格林號的船尾格林號受到猛烈撞擊後被清軍大船一直向前推動船身大幅傾側船頭失去方向地向一側轉去。

撞擊的震蕩剛剛停止雙方的船上立刻槍聲大作子彈象雨點一般在兩船之間對射。無數清兵提著刀呐喊著不顧一切跳上格林號。

可是黑人水手們明顯比清軍訓練有素他們身材高大槍法準體力強就算被大批清兵圍攻也是以一敵十地勇猛作戰絲毫沒有敗象。一輩子抽鴉片的孱弱清兵象潮水般攻上船又被潮水般擊退當真是有心無力。

安清源帶著金立德和邱謹言站在船頭以船舷為掩護用洋槍對黑人水手進行狙擊。不過格林號上反擊的火力一點也不弱畢竟這是一條走私軍火的船船上最多就是槍支彈藥而且水手們用的全是可以快上彈的馬槍這種昂貴的新式槍從來不會賣給太平軍裝備自己船上的人卻不省成本。

黑人水手的火力籠罩著清軍大船清軍在格林號上留下幾十具屍體其餘的人被打得不能抬頭。

阿圖格格和蔡月一直在船艙裏保護著阿潯和大花背這時聽到槍聲已經來到頭頂甲板上的腳步聲和廝殺聲近在耳邊知道一場大戰在格林號上打起阿圖格格拿起身邊的馬槍對蔡月說:“小月你看好他們我上去幫忙。”蔡月還沒來得及說話她已經拉開艙門衝出過道。

阿圖格格跑到甲板出口就看到綠嬌嬌和安龍兒、顧思文守在梯口火力壓製著對方顧思文一看到她就大聲說:“你來幹什麽快回去!”

阿圖格格跑上木梯幾步抬起頭說:“多一支槍就多一分勝算要是被海盜打進來我們在裏麵一樣活不了。”

這時他們隱約聽到一把熟悉的聲音在對方的船上大喊:“放群子!”

“什麽是群子?”綠嬌嬌緊張而茫然地看看安龍兒和顧思文。

阿圖格格立刻大叫道:“群子是放很多鐵丸子的近戰炮火快下甲板不然會被打成碎片!”她一邊說一邊扔下手裏的槍伸手用力把綠嬌嬌和顧思文扯下甲板安龍兒也隨後滾下木梯。

他們剛剛躲下船艙頭上就響起一記巨炮的聲音火光鋪天蓋地閃過同時聽到甲板上傳來大片淒厲的慘叫聲。

原來群子是用於近距離殺傷大片人群的霰彈射時噴薄而出鐵彈如雨灑攻擊麵很寬而且被擊中的人會頓時被打成碎片是極為殘酷的近戰打法。在軍營長大的阿圖格格非常了解群子炮的性能所以一聽之下立刻拉著大家躲閃。

可是在船尾作戰的黑人水手聽不懂中文也無處可藏一瞬間死傷遍地後甲板上血肉模糊。

炮聲一停清兵馬上再次向格林號衝擊。


(二四五)亡命炮戰


安清源和金立德謝千總一起把大炮推到船頭邊緣手上拿著火把對正在衝上格林號的清兵叫道:“殺盡洋人揚我國威!這兩條船就是我們的棺材不過裏麵同樣會塞滿洋人的死屍!”

看安清源的架勢就等著這一批清軍全部戰死後向格林號再次近距離開炮。

清軍的鬥誌被激格林號上的情況卻很不樂觀黑人水手被安清源的氣勢嚇怕了也見識過群子炮近擊的威力沒有人敢停留在甲板上紛紛向船艙下退卻甲板上的對抗變成了船艙口的爭奪戰。

這時格林號的暗層炮艙突然響起爆炸聲向著清軍大船的舷板被炸出一道巨大的裂口。

原來傑克帶了十幾個水手進炮艙後很快把十門鋼炮填好火藥隻要船舷側轉到指向清軍大船就會不顧一切開炮轟擊。

可是格林號突然受到撞擊船身向右傾斜使艙裏的鋼炮向側麵滑動左排炮口高高翹起盡管舷窗全部打開炮架被製退的鐵鏈拉住開火的話卻根本打不到敵船。

傑克向通話筒急促大聲地呼叫大約翰想讓他調平船身可是甲板上已經沒有人會回應傑克知道甲板上一定正在火拚他如果可以開炮攻擊也許是格林號唯一的轉機。

於是他果斷地指揮水手們把左排鋼炮對準炮窗旁邊的舷板開炮把左舷板打出一排大洞然後把四門鋼炮推下海。

四門鋼炮的炮架本來有製退的鐵鏈扣住從破口推出船外並不會落入大海而是被一排鐵鏈吊在舷板外這一舉動猶如在格林號的左側船身掛上十幾噸鐵碼格林號竟然被重新向左拉平船身。炮艙左排隻餘下最後一門鋼炮這時已經可以正對著清軍大船的船頭。

傑克一聲令下換上爆炸彈的鋼炮向著對方船頭開火一聲巨響之後清軍大船的船頭被轟去一角前桅杆被打斷前艙同時燒起熊熊大火。

傑克從舷板洞裏看對方的大船看去火光已經透過幾層船艙從火影中可以看清對方炮手的樣子對方正在忙亂地分出人手滅火同時有幾門大炮正在填炮彈準備開火。

傑克一看清軍完全是拚命的打法就算左舷唯一的鋼炮比對方先開火在艙板破洞毫無遮擋的情況下這樣對轟也隻有死路一條他對炮艙裏的水手大喊:“Run!Run!”

全部水手同時向上一層船艙撤退他們前腳剛走後麵就響起一片震耳欲聾的炮聲炮艙被打個通透格林號被打成一個中空的船架子。

傑克造成的炮轟使雙方都意外而震驚誰都沒想到有人敢在這麽近距離開炮。一直在船艙裏的蔡月更是害怕得全身抖蹲在船艙的角落裏緊緊抱著阿潯和大花背。

阿潯從一開始嚎啕大哭到現在已經不敢再哭出聲音隻是死死抱住蔡月把頭用力埋在蔡月的胸口。再勇敢的大花背也躲到蔡月身邊貼著炮聲一響它和阿潯一樣把頭拱到蔡月懷裏嚶嚶地哼著。

蔡月不用出去也知道戰況的慘烈她抖著手把救生圈套在阿潯身上又用繩子把阿潯和救生圈綁在一起繩頭綁到了大花背的身上她想就算是格林號被擊沉了至少阿潯不會立刻沉到水裏自己就算死了也有大花背把阿潯拉到自己人身邊。

她又從船艙裏翻出一把小刀綁在救生圈上顫抖著聲音對阿潯說:“要是一會掉到水裏你要大聲叫爸爸媽媽知道嗎?要是大花背死了你就用小刀把繩子割斷……”

已經不敢哭的阿潯聽到這裏又大聲哭起來。

船艙外的腳步聲一直沒有停過而且越來越多越來越響槍聲也開始出現在艙門附近。蔡月很想知道大家的生死可是阿潯和大花背是比自己生命還重要的責任就算自己不想活也不能扔下孩子。她把另一個救生圈套到自己腰上把阿潯和大花背推到角落自己拿起馬槍擋在他們前麵用槍口指著緊閉的艙門。

圓月慢慢升上中天向海麵灑出一片碎銀。大海中間有兩條船著火的船纏在一起廝殺聲震動了寧靜的天空在無垠的天地間似乎正在生一件小事可是對於船上的人來說這就是生命的全部。

清兵們為一雪當年洋人入侵之恥對著不適當的對手前赴後繼地殺入火海地獄。

傑克來到綠嬌嬌身邊並肩作戰阿圖格格的馬槍打得燙雙手麻。

綠嬌嬌手結雷印向清軍大船上施以無情的雷擊清軍船上的水手立刻死傷一片船帆也隨之著火。

安龍兒扔下馬槍和顧思文一齊在甲板上浴血奮戰格林號的甲板上已經鋪滿了屍體兩條船上的人都不知道這場戰爭該如何平息。

雙方的傷亡在急劇增加安清源看到再次衝上格林號的清兵又全軍覆沒他親手填好船頭的群子炮手上拿著點火折子對金立德說:“對方沒有炮了你叫水手把船貼去過叫所有大炮同時開火打沉洋船。”

他又轉頭對謝千總說:“洋鬼子已經不敢上甲板不要再讓兄弟們衝過去我和你在這裏守著。”說完和謝千總用手搬動前炮瞄準格林號火折子點著炮尾的藥引就等著群子炮橫掃格林號的甲板。

安龍兒和顧思文掃清了甲板上的清軍安龍兒對船艙下大叫:“大約翰!大約翰!”

“我在這裏!”大約翰手裏拿著馬槍和幾個黑人水手閃在一個船艙入口。

安龍兒翻身跳進去問道:“現在他們的船一直推著格林號不斷衝人過來近戰又很近地對著我們開炮非常危險啊有沒有辦法分開兩條船?”

大約翰說:“我們的船沒有舵沒有帆完全動不了要是他們不分開的話我們是不能分開的。”

“能不能殺過去拉開他們的船?”顧思文的想法非常直接有效:“肥佬你教我怎麽開船等我去!”

大約翰說:“什麽船上都有舵盤你到駕駛艙把舵盤用力轉轉到不能動的位置把舵盤打爛他們的船自然會漂開。”

“行了我去吧。”安龍兒知道自己和普通人的區別這種特別任務由自己單獨去完成會更有勝算。

清軍大船上集中了兩條沉船救起的水兵有將近有三百人的戰鬥力雖然幾次衝鋒減員不少可是對於不足一百人的格林號每一次近戰吃虧的還是格林號。安龍兒看到雙方的戰鬥出現短晢的停頓正是他一個人做事的時候於是抽刀在手沿著船舷象箭一般撲向搭住格林號船尾的清軍船頭前方就是黑洞洞的炮口。

這時安清源剛剛點著船頭炮引火花在黑暗中有如煙花燃燒格外顯眼安龍兒看在眼裏更加快了前衝的度隻要自己慢一步格林號就會受到猛烈的炮擊沒有人敢保證受了兩炮的甲板是否還可以經受得住第三炮。

安清源也看到了安龍兒的身影那度快得看不清但仍然熟悉。他對這個孩子曾經抱著希望可是現在他知道安龍兒對自己來說就是奪命的死神。

他們之間沒有仇恨可是卻有著必須要殺死對方的理由。他們互相成為了實現理想之路上的絆腳石要讓自己的路走下去絆腳石必須踢開。

安清源亮出劍指運出劍氣轉腕喝咒指向炮引炮引的燃燒突然劇烈起來以極快的度燒入炮筒中。

一道黑色的弧光同時從炮上橫飛向安清源和謝千總一個人影也衝到了安清源和安龍兒之間他就是邱謹言。

邱謹言的行動是古怪的他一到船頭就把手裏的洋槍向前扔自己俯身抱住了大炮。無明忍刀的刀氣過處把洋槍削成兩段黑色弧光橫切過邱謹言和謝千總的身體安龍兒隨即出現在大炮麵前。

他沒有想到擋在這一刀麵前的是邱謹言自從在上海和邱謹言見過麵後安龍兒對這個人有了不同的看法他幾乎要停下自己的刀。不過刀快的人刀比心更快。安龍兒很清楚這樣一個知天命的人主動送命到自己的刀口上隻因為他知道大炮將會轉過頭打向清軍大船。

大炮就在這時響起一條黑龍突然出現在船頭向炮身猛撞炮頭一轉群子彈向著船頭左側空無目標之處打去。

炮擊的後座力讓大炮尾端在船頭橫撞炮身帶著邱謹言撞開謝千總在舷板上跳起又摔入海裏。

火光帶出巨大氣浪逼開船頭每一個人安清源大叫一聲“邱大人”眼看著分成兩截的邱謹言象紙片一樣飄下大海;謝千總詭異地張開雙手呆站著血從腰部淋到腳上;自己卻身不由己地被氣浪急推到船中段一道冷冷的黑氣如影隨形地追上他。


(二四六)同死之心

安清源撞倒幾個士兵和他們一起倒在地上。清軍大船上的帆被綠嬌嬌以雷法襲擊後起火甲板上全是救火的人他們一看安龍兒撲過來就大喊:“殺倭寇!”扔下水桶和撲火的雜物紛紛操刀殺向安龍兒安清源乘機滾下船艙。

安龍兒騰空跳起避過眾軍的砍殺踏上桅杆向船尾衝去一路上揮刀劈斷拉帆的纜繩不出幾招船上已經沒有一條纜繩完好地掛在桅杆上著火的船帆全都卸落在甲板上。

同時船頭被大炮橫撞震開兩船交接的位置。兩船都在順水漂流格林號慢慢和清軍大船分開兩船之間的距離越拉越遠。

安龍兒來的目的是為了破壞這條船的舵盤他顧不得追殺安清源揚刀直取駕駛艙在空中就大喝道:“舵手退開擋路者死!”

一個頭戴頂戴花翎的軍官正在掌舵他穩把住舵盤並沒有離開舵位隻是怒目看著安龍兒他身邊幾個士兵看到安龍兒凶猛地殺過來居然也舉刀向他衝去。

安龍兒一聲咆哮運足十成功力雙手握刀高舉過頭打算以剛猛的強斬硬破舵台這一刀下去也不知又有幾人身異處。

金立德雙手提著兩把腰刀從船艙衝出來以比其他士兵更快的度淩空攔在安龍兒麵前雙刀一錯架住安龍兒未出盡的刀勢同時高叫道:“停手!”

三把刀硬碰之下激出無數火花金立德被刀勁撞得摔在舵台上體內的內髒象翻江倒海般亂湧眼前黑眼球脹痛鼻口都滲出鮮血可是他馬上忍痛對著安龍兒拉開馬步一手橫刀護身一刀高舉過頭擺好了迎戰的架勢手上的雙刀竟然還震得嗡嗡作響。

其他士兵正要衝上來金立德高聲喝止。因為他太了解安龍兒的性格了越逼得緊安龍兒就反擊得越猛烈而且他早知道今天的安龍兒有多少殺傷力如果他要殺的話這條船上可以一個不留。

安龍兒的確無法向金立德出刀這個身材矮小形容猥瑣的瘦小男人從來沒有對自己痛下殺手可以說自己的命是從他手裏揀回來的甚至當安清源要斬龍的時候他也有意無意地出手阻礙。過去安龍兒看不起這種臨陣脫逃的人也不知道不幫助安清源斬龍的人為什麽可以留在國師府混飯吃可是知道他除了為清廷刨百姓的祖墳也會為了救百姓冒死到上海救應風水安龍兒對他的態度越來越動搖。

人會做明知道錯的事情嗎?正如邱謹言所說如果多問一句多了解一下對方也許就可以少很多殺戮。安龍兒慢慢垂下刀他想聽聽金立德會說什麽。

金立德對安龍兒大吼:“你從小到大的心思我都明白可是你也要知道這些兄弟都是保家衛國的漢子就因為那條是洋人的船所以人人拚命。你還算是中國人的話就滾回你的洋船你要是能活著上岸的話我老德陪你打!”

安龍兒環顧一下四周他身邊圍滿了士兵人人臉上都是堅定的表情火映在他們眼裏出仇恨的光。

他知道金立德不想他在船上多殺無辜可是格林號越漂越遠他沒有更多的時候和金立德理論他朗聲說道:“兄弟們洋人不都是壞人中國人也並非全是好人如果不是受到炮擊格林號就不會還擊現在我的朋友也危險多有得罪了!”

安龍兒一說完拇指和食指一搓無明忍刀的刀柄把刀刃翻過來用刀背向金立德斬去。

金立德奮力舉刀一擋卻擋了個空安龍兒已經跳在空中翻身越過他飛腳踢開掌舵的軍官轉身用刀背向舵台重斬。

舵盤和舵台象被炮彈擊中似的炸開巨大的破裂聲激起一股煙塵木屑隨著氣浪向正要圍攻過來的士兵襲去舵台四周一圈士兵被同時推倒。

當金立德和士兵們從地上爬起來睜開眼找安龍兒的時候安龍兒已經衝回船頭借勢起跳向正在漂開的格林號撲回去。

格林號上站了一排拿槍的黑人水手由傑克帶領著。傑克眼明手快一看安龍兒跳出來隨手就把兩個救生圈扔出海麵。

兩船已經相隔十多丈遠安龍兒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直接跳上格林號他看著救生圈落下的位置在空中幾個翻騰調好落點撲通一聲跳到近腳的救生圈上借勢再彈起撲回兩丈多高的格林號船舷。

眾水手同時向安龍兒拋出漁網安龍兒在空中伸手捉住順利被吊上甲板。

安清源一衝下炮艙立刻下令填彈準備開炮不管是否有炮位瞄準格林號隻管向著大概位置猛轟。

安龍兒剛剛回格林號清軍大船上就響起一串炮聲炮彈在天空亂飛六七實心彈打中格林號的船身。

清軍大炮在一裏外無法擊破格林號的舷板可是在十幾丈的近距離卻可以完全揮威力格林號船體受到劇烈震動舷板紛紛破裂甲板終於承受不住炮擊被炸碎掀開。幾枚炮彈從破開的炮艙口打入船體在船裏碰到洋鋼炮的架子後四處跳彈產生了殺傷也對船內造成很大的震動和破壞。

甲板上不少黑人水手落水死傷其他人快退回船艙。這一突然變卦打亂了格林號上的指揮全船人都四處躲藏但是根本不知道該往哪裏躲。

綠嬌嬌和大家本來在艙口接安龍兒回船可是現在全部要退回船艙而且人人都自顧不暇從不停的爆破聲和各種慘叫聲綠嬌嬌知道格林號陷入了對方的火力圈而且完全沒有還手之力。

阿圖格格和顧思文迅退回蔡月藏身的客艙這一層本來受損傷最少現在卻四處都是破洞甲板上還有被對方炮彈打入下層炮艙後跳彈撞擊打出來的大坑。

阿圖格格一邊跑一邊大叫:“對方怎麽是清軍你們到底幹什麽了清軍要派這麽多船來追擊?”

顧思文抱著頭邊跑邊叫:“我們幹什麽你看不到嗎?不就是一路吃喝玩樂哪裏有幹過正經事。”

“你們老是和洪門長毛混在一起軍隊不來捉你們才怪呢。”

顧思文聽阿圖格格這麽說表了一點不同意見:“你這麽說就不對了我們隻要是漢人清狗都會來捉我們造不造反根本就沒區別。”

“你說誰是清狗?!我還從來沒有把你們當奴才。”阿圖格格生氣地說。

顧思文才現自己說錯話阿圖格格也是旗人嘛這樣說實在不禮貌他連忙道歉說:“幹妹妹對不起我不是說你是說那些老是和老百姓過不去的粉腸。”

他們跑到客艙門口現艙門被炸得變了形兩人心裏一驚顧思文連踹幾腳才把門踢開裏麵的景象嚇得顧思文大叫起來。

客艙漆黑一團舷窗變成一條巨大的裂縫地板被打出一個大洞站在艙門直接就可以看到海麵兩人瘋地叫著蔡月和阿潯他們聽到從海麵上傳來大花背的吠叫聲。

顧思文立刻從洞裏看向遠處他看到大花背極力從遠處向格林號遊回來身後拖救生圈救生圈上趴著一動不動的阿潯。

極目遠處有一個小點顧思文認出那是浮在海上的蔡月奇怪的是蔡月沒有任何動作隻是隨著海流一直向外漂看來已經被大炮震昏。

顧思文跳下海接到大花背後馬上檢查阿潯的生死探過她還有氣息於是拉著他們奮力遊回格林號阿圖格格從破洞中垂下纜繩把大花背和阿潯吊回船上。

她再次把纜繩扔下大海時卻看到顧思文沒命地向遠處遊去想去救蔡月回來。可是看距離他遊到蔡月身邊時格林號一定已經漂出很遠而且船上正在被炮火轟擊根本沒有人可以分心去救他們這樣就算顧思文撈到蔡月能不能回到格林號都很成問題。

她抱起阿潯對顧思文大叫道:“阿文!快回來!”

顧思文當然知道船上不會有人再對他們施以援手他轉過頭大叫道:“我一定要撈小月回來你保護好阿潯就行了!”

阿圖格格焦急地尖叫:“格林號沒有舵你漂出去就找不到你了!”

顧思文沒有回頭隻管奮力向蔡月漂走的方向遊去他的嘴裏聲嘶力竭地叫著什麽聲音越來越小很快就被下一輪炮聲蓋過。

阿圖格格隱隱約約聽到他說:“小月是我老婆我們死也要死在一齊!”

她的心象被槍擊中一般酸痛頹然坐倒在地放聲大哭。


(二四七)格格的心願


當格林號和清軍大船的距離越拉越開清軍的炮火很快失去威力可是格林號卻已經破爛得象掉到地上被牛群踩過的馬蜂窩再也經不起任何衝擊。

綠嬌嬌和安龍兒從艙口伸出口看甲板上隻看到一片血肉棋糊除了四散的肢體根本分不清是什麽人的血。

大約翰從另一個艙口伸出頭大叫問還有沒有活著的水手從各個角落慢慢爬出來幾十個黑人。大約翰馬上帶著他們到放洋布的底艙把洋布不斷扔進大海減輕格林號的載重這樣可以讓船漂得更快也可以讓船體的吃水線更高不那麽容易沉沒。

傑克在清軍炮火開始擊破格林號的時候就非常擔心阿潯和蔡月的安危開始向阿潯睡覺的客艙衝去。可是炮火太猛幾次阻隔當他到達客艙時客艙早已洞穿崩塌隻看到呆呆坐在門前過道的阿圖格格懷裏緊緊抱著阿潯。

綠嬌嬌和安龍兒很快也來到客艙前聽阿圖格格說了剛才顧思文跳下水去救蔡月的事於是立刻到甲板上搜索顧思文的蹤影可是茫茫大海一無所有。

傑克為避免阿潯見到血戰後的慘狀感到害怕一直不抱她上甲板找了一個破損不太嚴重的小客艙安置好阿潯和阿圖格格就上甲板找綠嬌嬌。

甲板上有幾個水手慢慢地收集殘骸扔到海裏又打水上來衝洗甲板空氣中彌漫著燒得半生熟的難聞血腥味。

清軍大船和格林號一起在海上漂流不斷扔貨減輕船重的格林號越漂越快不久就把清軍的船拋到海平線的距離上這個距離雙方用望遠鏡都看不清對方更不要說想開炮打目前來說格林號處於非常安全的狀態。

傑克看著綠嬌嬌和安龍兒每人拿著一支望遠鏡站在船舷向著海浪的方向不斷搜索傑克不用想都知道他們根本看不到顧思文和蔡月要是看到的話早就劃船出海救人了。

傑克走到綠嬌嬌身邊叫了她一聲然後用手摟著她肩綠嬌嬌順勢摟著傑克的腰把頭枕在他胸膛上閉起眼睛眉頭一直輕輕皺著。

傑克輕輕拍拍她的肩說:“嬌嬌文和小月不會有事的聽小兔子說小月身上套了救生圈隻要文追上小月他們就不會沉下去。”

綠嬌嬌枕在傑克懷裏點一點頭這時大約翰把艙底的洋布扔得差不多了也跑到上甲板。聽到傑克的話他連忙接著說:

“是的嬌嬌不用擔心因為格林號沒有帆和舵所走的路線正好是海流路線他們和我們是在同一海流上漂浮最後我們上岸的位置都會很接近一定可以找到他們。”

安龍兒放下望遠鏡說道:“我起卦算過他們沒有生命危險可是會被海流吹到朝鮮明天就可以到達6地所以我不擔心他們會死我隻是擔心他們一直泡在海水裏太冷了。”

綠嬌嬌拍拍安龍兒的肩以示安慰對他說道:“人不會死就行了大頭文不是一直想去朝鮮玩嗎?這次他可以和小月一起去吃朝鮮菜還不高興得要死嗬嗬……”

安龍兒也苦笑著說:“這麽看倒也是他這人到什麽地方都餓不死找不到他的話不如等他們回來再講故事給我們聽。”

大家互相安慰了幾句就開始幫助黑人水手清理甲板隻有阿圖格格一直帶著阿潯和大花背呆呆地坐在小船艙裏。

一天之後格林號被海流送到東北的鴨綠江邊大家在一個荒灘上了岸。

荒灘四野無人眾人下船燒起火堆烤衣服和燒水做飯。傑克和安龍兒帶幾個人去四處了解情況當大約翰和水手們做好幾鍋魚湯的時候他們就跑回來匯報。

原來這裏的地名叫做安東從這裏北上是東北老林長白山長白山中盛產人參。人參是清廷禦用的珍品從來不許平民私挖要到這裏采人參的話一則要有“參票”(紅塵說:“參票”就是朝廷給專門特批的采參人的證明);二則就算采到了人參也要由官家回購不許私帶離開東北所以從這裏進入長白山區域有重兵設關把守。

從現在起一兩個月內都是最好的采集人參季節為了防止大量闖關東的參民從安東偷渡進山現在關卡處更是嚴陣以待對過往人等仔細盤查。

綠嬌嬌聽過他們的話後說:“安清源馬上就會追到這裏我們不能再等了我想這樣吧我和龍兒進去傑克應該也會一起來吧?”

綠嬌嬌幹練地看了看傑克傑克聳聳肩說:“當然一向都是這樣。”

“好大約翰帶著阿潯和阿圖格格先在安東鎮上等五天沿海岸線找一下阿文和蔡月五天後找不找得到都從6路去北京美國有使館在那裏嗎……有就好我們完事後就去那裏找你們。”

大約翰很樂意地微笑著點點頭說:“快一點到北京見麵吧我們後麵還追著一群瘋狗呢。”

大花背聽到他的話不太高興地吠了兩聲大約翰哈哈大笑摸著它的頭說:“大花背是好狗。嘿我們幾天沒吃過一頓好飯了大家快喝些湯吧。”

阿圖格格從昨天開始一直很少說話這時她端著魚湯皺著眉頭突然說道:“嬌姐讓我和你們一起去吧。”

綠嬌嬌奇怪地看著她覺得這話有點不對勁可是又想不出來有什麽問題她反問道:“你知道我們要去幹什麽嗎?”

“不知道。”阿圖格格的語氣很平靜。

安龍兒傑克和綠嬌嬌都不禁對視了一眼綠嬌嬌表情疑惑地看著阿圖格格阿圖格格也靜靜地盯著綠嬌嬌的眼睛。

阿圖格格不是一個會說謊的人綠嬌嬌從她的眼睛裏看到一絲不應該出現的敵意。綠嬌嬌不想花時間猜測阿圖格格的心思任何敵意都會影響她的下一步行動而且她沒有多少時間停留在荒灘上安清源的船會很快順海流漂到同一個位置立刻現擱淺在海灘上的格林號。

綠嬌嬌突然對阿圖格格微笑一下說:“你不要去了我們隻是去看個老朋友從這裏進去有很多深山老林我們要走好幾天的山路才可以到達小兔子從小過慣了好日子一起去的話會走得腳上脫幾層皮。你還是跟大約翰到北京找親戚吧不喜歡在大人們那邊住還可以找大約翰安排一下。”

阿圖格格卻說道:“我聽阿爸說過長白山裏的情況裏麵有老虎也有人參如果你們自己闖進去可能到死都不知道出了什麽事見到寶貝也不認得……”

綠嬌嬌的眼睛閃了一下喃喃地說:“寶貝?!對呀這裏是盛產人參的地方要是能挖一支十兩八兩的巨形老參就達了……”綠嬌嬌說到這裏眼神隨即黯然下來她感覺到阿圖格格在給她開條件讓她批準同行可是從人之常情來說越要去的人就越古怪。

一路上大家一直都對她守口如瓶絕口不提北上斬龍的目的大家都知道阿圖格格是旗人無論是多好的朋友到了這份上也不可能不提防一把。現在阿圖格格主動要跟大隊北上莫非識破了他們的目的?

綠嬌嬌有點喪氣地說:“安全第一啊小兔子離家大半年了你到了親戚家早點寫信給您老爸讓他老人家放心不是更好嗎?”

阿圖格格不回答這個問題她很有信心地看著綠嬌嬌說:“我會滿文會寫會說。”

安龍兒和傑克聽到她這麽說同時用手搓搓臉態度甚為狼狽。他們都知道滿文和漢文完全不同要是進了布滿關卡的長白山才現人家要聽滿文他們中又沒有人會滿文那就麻煩大了。

安龍兒也皺著眉想了一會他小聲對綠嬌嬌說:“嬌姐山上的事我們自己可以搞掂不用多個女孩子……”

“我不會拖累你們的我會騎馬射箭。”阿圖格格表情有點焦急了象夥計應聘工作一般擺數起自己的能耐。

綠嬌嬌還是搖搖頭傑克走上來對阿圖格格說:“小兔子我們不是怕你拖累我們我們怕一路上有危險讓你受到傷害……”

阿圖格格知道他們三個人都一致通過了不讓她跟隨前往臉色一變把手上盛著魚湯的大鐵杯用力扔到沙灘上氣急敗壞的地站起說:

“我知道你們要去做什麽?你們要去斬大清的龍脈!你們斬了我們滿人的龍脈後滿人就做不了皇帝會被漢人全部殺光。象南京城裏那三萬滿人一樣一個都不會留下來!”

大家都知道阿圖格格在南京破城後看見過太平軍對守城滿人的報複性屠殺在一個女孩子甚至一個正常人的心裏都會造成不可估量的影響這種影響是痛苦和絕望的。

綠嬌嬌正想撒個小謊打個馬虎眼糊弄過去安龍兒已經知道她想幹什麽他很了解綠嬌嬌的性格但是這個時候說謊解決不了問題他慢慢站起來神情凝重地說:

“對我們是想去看看滿清的龍脈如果可以的話我會斬龍……”

他的聲音很低沉可是字字清淅在阿圖格格聽起來如雷貫耳。她得到安龍兒的肯定答案後沒有一絲猜中的喜悅她看看麵前的三個人眼神憤怒而不可置信。

阿圖格格一腳踢翻架在篝火上的魚湯鍋對著安龍兒尖叫起來:

“龍脈一動天崩地裂我們全都見識過了!那時你們要阻止安清源在廣東斬龍我拚了命幫你們就是看到龍脈被斬殺人無數就算死的是漢人我也不能看著不管可是你們現在要斬的是滿人的龍脈死的就是滿人你說我會怎麽樣!你們和安清源那個瘋子有什麽區別?!”


(二四八)采人參


安龍兒的音調保持著平穩他對阿圖格格說:

“斬斷天子龍脈和用邪派風水破墳不同這隻是截斷了龍氣讓皇朝的氣運快衰退並不會直接引起死人;斬龍引地震、產生百姓死亡的後果我也想過很多了清朝的龍脈在長白山長白山是荒無人煙的千裏群山就算會引起地震也不會有太大波及這些事你不用擔心。我不會讓你跟著我們去尋找龍脈你還是跟大約翰去北京吧。”

阿圖格格知道就這麽說幾句是不可能阻止他們去斬龍的除非讓背著斬龍雷刺的安龍兒停下來。她突然蹲下身從沙灘上撿起自己的馬槍抬槍指向安龍兒。可是她剛剛抬起手身法如風的安龍兒就已經站到她身邊她手上一空槍就被安龍兒奪走扔到地上同時右手被安龍兒扣住斜拉柔和快捷地把她壓跪在地上。

安龍兒從綠嬌嬌手裏接過一條繩子把阿圖格格綁起來一邊對她說:“小兔子我們是好朋友嬌姐和我從來沒有因為你是滿人對你有偏見。但是你要知道清朝已經不再是可以讓天下太平的朝廷如果這個朝廷不滅中國就會一直衰弱下去到時滿人一樣沒有好日子過。你先在這裏住幾天然後就到北京去不要脾氣不吃飯這裏人生地不熟你也不要亂跑大約翰會照顧你的。”

話說完了阿圖格格也被綁得結結實實她張開口大叫著:“放開我我不會讓你斬我們的龍脈你以為給你們漢人做皇帝就會很太平嗎?”

綠嬌嬌拿一塊布走過來纏住阿圖格格嘴巴說:“你爺爺那一輩人人有飯吃天下大治誰會造反呀。十年前洋人就已經打到家門口要是清廷可以勵精圖治百姓有飯吃洋人不敢欺負我們十年後的今天就不會有上帝會太平軍也不會全國各省起義不斷再不換皇帝中國就沒救了。你別老是動嘴這幾天動動腦筋想想。”

大約翰安排黑人水手看守好不停紮掙的阿圖格格就到安東縣城找客棧下榻。綠嬌嬌三人準備好幹糧和小箱行李向北部的茫茫群山進。

大花背無論如何也不願意跟大約翰一起到安東頸上綁著繩子仍是不停地亂叫亂跳大家商量了一下覺得進入深山老林野獸和意外都很多如果身邊沒有狗的話睡覺也不得安穩於是把大花背帶著上路。

大花背開心得跑來跑去阿圖格格直氣得頭頂冒煙。居然大花背都有得去自己就要被綁在這裏這時她後悔死了剛才那麽老實幹什麽呀要是騙安龍兒一把自己先跟上了隊伍到時看情況再辦事不是更好嗎?可是現在已經不可能跟上了人走進千裏長白山哪裏還能找得到。

綠嬌嬌等三人帶著大花背一路北上很快就進入群山之中。

長白山巍峨壯麗盛夏的林海時而靜如凝固的美景時而動如怒濤翻滾不管風水師如何重視風水不同的山脈在眼裏如何變化多端都會麵對長白山帶著感歎和敬畏。長白山的美麗是渾然天成的沒有人煙的天地絲毫沒有冷清的感覺山中的植物和動物已經構成一個完整的世界人走在其中隻會感到自己象一個誤闖進來的過客心裏總有一種卑微的無所適從。

綠嬌嬌和安龍兒一邊疾走一邊細辨龍脈帶著傑克和大花背從支龍到幹龍層層倒追逆向尋龍。走了不到一天就在山嶺間見到一道寬八尺深八尺的長坑在坑道的另一側堆起了土牆土牆上密種著柳樹柳樹之間有黴爛的繩子連著有些繩子已經斷開。

他們沿著長坑道不停地走了一天一夜還是沒有盡頭。

原來這條長坑連綿千裏包圍著整個長白山區是清廷為了保護長白山龍脈設置的邊界因為坑道邊上種滿了柳樹這條邊界被稱為柳條邊。

在柳條邊裏麵的區域都被作為聖地封禁禁止百姓進入狩獵放牧和采人參更不能在裏麵耕種因為這樣最可能不小心把清朝的龍脈給破壞了。

綠嬌嬌他們可不知道這麽多規距也沒心情研究這是幹什麽用的隻要是龍脈走過的地方他們就按龍脈走向翻過柳條邊。

在路上有時也會遇上小股巡邏的清軍不過他們絕不會和惹毛守山的軍隊隻是躲在密林中等軍隊過去後再重新上路。

就這樣一路追著龍脈猛追足足走了大半個月身上的幹糧都全部吃光了前麵的山還是無窮無盡也見不到一個小鎮都不知道哪裏才是個頭。

其實山裏的禁軍都是世襲早就在長白山裏形成一個個居住群落也見到民居和軍營混雜的小鎮可是綠嬌嬌和安龍兒全是南方人連官話都說不好傑克全講的中國其實就是廣府白話誰都不敢和八旗兵見麵隻要大家見麵一開口士兵就知道他們是偷渡進山的所以他們一直主動避開有人煙的地方。

幹糧吃完了就隻能打野兔幸好長白山裏有的是野獸肉食他們倒是從來沒有缺過綠嬌嬌一路上還挖了一口袋大大小小的人參。這種一邊趕路一邊撿黃金的感覺讓綠嬌嬌在路上覺得輕鬆許多。

大花背進了長白山後成了他們的保護神、米飯主和財神爺。有野獸出沒大花背就會吠叫警告和驅趕;有野兔野貂出沒大花背就會去追逐捕殺;綠嬌嬌從小看醫書認得鮮人參的樣子她一進山就開始滿地找人參傑克還教會大花背去嗅出人參的味道隻要他們所過之處三丈以內有人參大花背馬上會聞出來大家就會撲過去搜掠一番。

安龍兒一直不是采參的主力並不他不願意幹活而是綠嬌嬌不讓他幹這種賺大錢的活。隻是看的人不會分太多錢綠嬌嬌實在無法接受三個人平分她想占大頭的話隻好讓其他人無事可幹。所以她一早就和大家說好了:誰現的參誰自己挖其他兩人各抽一成;大花背現的參由她專門開挖傑克和安龍兒隻能各抽一成。

這一支人參是大花背現的它很開心地得到一塊烤兔肉幹之後就搖著尾巴站在一旁看著綠嬌嬌趴在地上。她一手牽著安龍兒從右手上解下來的紅線紅線的另一頭綁在一支人參頭上;另一隻手慢慢挖鬆人參四周的泥土臉上帶著專注貪婪的笑容口水都快滴到地上了。

傑克也和綠嬌嬌一起趴在地上蠢蠢欲動他一直用手在人參外圍鬆土不時把手指插進泥裏探尋人參的根須。人參的根須長度和密度和參的品相價格有直接關係所以傑克心裏很著急可是又不敢粗手大腳地挖土。他的手稍微接近人參一點綠嬌嬌就往他手背上用力一拍。

綠嬌嬌的嘴裏碎碎地念著:“八兩……八兩……八兩……起碼七兩……六兩也好……”

綠嬌嬌的手裏隻有一支五兩參可是每一次挖到新參的時候她都會念著八兩。其實五兩的人參已經非常珍貴八兩參簡直是稀世珍寶。

安龍兒也非常關注地看著兩個人在采參他看著人參慢慢從土裏露出來小聲說道:“我看這參隻有四兩最多賣五百兩銀子……”

“烏鴉嘴!”綠嬌嬌和傑克同聲罵回去。

綠嬌嬌對著安龍兒凶神惡煞小聲地說:“本來起碼七兩的寶參現在給你一說跑了一半下次我挖參的時候你再說話我一刀捅死你。”

安龍兒認真地對綠嬌嬌說:“人參是長在地裏的要是蘿卜不會跑人參也不會跑隻是這條參本來就隻有四兩重不是我說輕了。”

綠嬌嬌抖一抖牽著人參頭的紅線說:“人參見人就會從地下跑這是誰都知道的要不是我一早用紅線拴住你這麽說它的話整條人參都要跑掉。”

安龍兒用眼睛斜一斜那支出了一半的四兩參說:“誰說人參會從地下跑的?”

“有見識的人都這麽說你也沒采過參怎麽知道參不會跑?”

綠嬌嬌和安龍兒在小聲地拌嘴傑克隻管埋頭狠刨很快就聽到他爽朗的笑聲用布包著人參慢慢捧出來。

大花背滿麵笑容地走過來用鼻子嗅那條人參綠嬌嬌現後大喝一聲:“no!狗吃人參會中毒的!”然後一個魚躍前滾把人參從大花背的鼻子前奪走嚇了傑克一跳。

綠嬌嬌抱著人參輕輕拍下上麵的泥土一邊說著:“哎喲寶貝你可別走了一條參毛都要給我留下要是沒人出價五百兩銀子我保證不會賣你……”

傑克也蹲過來麻利地打開裝人參的口袋說:“看完了快放回袋子裏小心點包好不要碰斷參須……我們快點到北京出手的話這批人參還沒有風幹稱起來會重很多我們就賺大錢了!”

“嬌姐已經家財百萬了還是那麽喜歡錢嗎?”安龍兒一邊說一邊把綁參的紅線卷回自己手腕。

綠嬌嬌揚起手臂擦擦額頭上的汗一臉清純笑靨地說:“人要活下來不需要很多錢不過人生在世總要證明一下自己的能耐有官命的人用官職的高低來證明自己我們沒有官命的人就隻好用賺了多少錢來證明一下我每年隻要幾十兩銀子就會活得很好了可是我喜歡賺很多錢……不說了錢嘛總是有用的。”

安龍兒一臉認真地轉過頭問傑克:“你也是為了證明自己嗎?”

“不我要證明上帝的存在。”

傑克的回答把安龍兒唬得一愣一愣地不停眨眼睛賺錢和上帝有什麽關係呢?

傑克用虔誠的表情對安龍兒說:“我們是上帝的子民我們隻有成為世上最強的人賺到世上最多的錢才可以證明上帝的能力我每次做禮拜都祈禱能過上好生活能賺很多錢和家人分享。如果我能大財的話就是證明了我的祈禱是有效的上帝的存在和無所不能……對就是這樣。”

傑克說完後就和綠嬌嬌一起翻看人參做標簽記錄和大概定價安龍兒皺著眉頭帶著疑惑看著這兩個財迷心裏雖然非常不解可是卻不得不承認這兩人真象天生一對。

他們這邊收好人參大花背就突然吠叫起來然後一支利箭直射向安龍兒的頭頂。

箭沒有殺氣大花背向著密林中飛奔而去大家看著大花背的背影看不出攻擊的意圖和恐慌。

綠嬌嬌站起來歎一口氣說:“唉小兔子越獄跟上來了。”

安龍兒對著大花背跑去的方向笑了笑大聲叫道:“小兔子出來吧我們知道是你來了!”


249。辨真龍


從紅鬆樹後閃出一個身穿鑲藍黑底長旗袍的少女她頭上兩側編著兩條長辮子腰間綁著粗布腰帶腰挎獵刀手提長弓背後背著箭囊一身獵戶打扮可是大家一眼就認出她就是阿圖格格。

原來阿圖格格從大約翰手裏逃脫後馬上到了一個滿族村莊打聽清朝龍脈的事情。阿圖格格是滿人會滿族語也會滿文旗人同胞對她毫無戒心很快向她指出到清太祖皇陵的位置還賣給她食物和武器於是阿圖格格急追而來。因為她是滿人不用忌諱軍營和村莊她一路走來倒是輕鬆雖然遲了幾天出可是仍然趕在安龍兒下手斬龍之前找到他們。

大花背跑到她麵前又撲又抱熱情地打過招呼阿圖格格帶著大花背慢慢走過來。

綠嬌嬌先走上前去拉起她的手熱情地問道:“你怎麽跟上來了?吃過飯了嗎?”

阿圖格格臉上帶著尷尬的微笑說:“我吃了餑餑身上還帶了一些你們也嚐一下吧。”

大家都謝絕了綠嬌嬌搖著頭笑問道:“小兔子上次真是對不起因為你太激動了我們隻好把你綁起來你該不是把大約翰給殺了自己逃出來的吧?”

阿圖格格調皮地說道:“大約翰才不象你們這麽壞呢你們一走他就放我出來了。怎麽樣現在是不是想綁起我扔在深山老林裏喂狼呀?”

安龍兒和阿圖格格在分開前還吵過一通架現在看到她執意追上來也知道阿圖格格不會放棄她的態度這次來必是以各種方式阻撓斬龍。

可是對於目前的安龍兒和綠嬌嬌來說斬龍是很困難的事情。他們不知道清朝祖陵的位置也不懂得《斬龍訣》這一次來到這裏正如安龍兒說過:“隻不過是去看看清朝的龍脈。”斬不斬是不是有能力斬這些都不得而知。

這樣的情況下要阻止阿圖格格幹些什麽事好象也有些說不過去安龍兒隻好對阿圖格格說:“你來到這裏也不容易路上一定吃了不少苦我們怎麽會在這裏扔下你呢?”

阿圖格格出一陣音量不小的笑聲嚇得大家四處看了看就怕這麽高調豪邁會引來清軍:

“哈哈哈這裏是長白山我回到這裏才不會受苦呢。長白山裏都是滿人對我可好了我一路上有吃有住你們倒是要躲躲閃閃老是走見不得人的路線。”

她的話讓綠嬌嬌和安龍兒的耳朵很不好過他們知道阿圖格格說的可是大實話進了長白山的確是滿人的地方在這裏誰也沒她混得好。

傑克說道:“好了小兔子我們不是敵人隻是我們的看法不同也不能互相說服對方。你如果想跟著我們我們是很開心的隻要你不向朋友舉起刀我們一定保護你的安全我們永遠是你的朋友。”

綠嬌嬌聽著傑克的話心裏揣測著傑克的意思這是一種不想在這裏生衝突的態度甚至不想和阿圖格格產生衝突那麽一個“拖”字當然最實用。隻要阿圖格格不是馬上作拖著拖著就會有機會甩掉她。

於是綠嬌嬌幹脆順水推舟地說:“是呀我們沒有《斬龍訣》就算追到了滿清龍脈也不一定會斬龍可能隻是看看就回家。嘿嘿我們都是看風水的人一生中難得看看皇陵風水的機會當然要把握了。斬龍是安清源的強項我們還真是沒這個能耐。”

阿圖格格的表情也不再象上一回那麽激烈她說道:“我雖然是滿人但是也沒看過自己祖先的龍脈你們會尋龍的話我跟著去也有機會看看可能有些事我還可以幫上忙……”

綠嬌嬌臉上帶著笑走到阿圖格格身邊拉起她的手說:“沒問題你和我們一起一定能幫上大忙你也說過呀你箭法好又會滿文滿語我們很需要你。不過這山裏到處是禁軍我們追著龍脈走一路都是躲躲藏藏可不象你這麽光明正大的滿山跑就怕委曲你了……”

大家一輪客氣後迅上路大花背很開心地跟在了阿圖格格身邊也許它天生就喜歡獵戶打扮的人。

沒走半天他們就來到一片三叉河道前麵。

一路來的時候眼中所見盡是崇山峻嶺來到這裏卻一掃長白山的雄渾高昴變成了低矮秀麗的山崗。兩河三岸有寬廣的河灘河灘上建滿了軍營一看就是兵家重地。軍營裏象一個繁華的小鎮居民在其中趕牛羊做買賣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三叉河口的東麵有一座金壁輝煌的宮殿這裏正是清朝的祥地號稱“興京”的赫圖阿拉城。

本來山下有路可以很方便地走到赫圖阿拉城可是綠嬌嬌他們沒有進入禁地的通關憑證不能和設關卡的禁軍見麵又要一路追尋龍脈所以一直在山脊上前進現在隻能躲在山崗上向下偷窺。

看著這個藍天白雲下的宮殿安龍兒卻撓起頭他問綠嬌嬌:“嬌姐你看得懂這裏的風水嗎?”

綠嬌嬌一臉茫然地說:“我也覺得奇怪我們一路所見都是崇山峻嶺來到這裏卻好象回到江南的小山崗地帶。”

傑克看看阿圖格格現她一言不地看著山下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麽。

綠嬌嬌也看看阿圖格格從她不穩定的眼神裏感覺到她知道些什麽很想衝口說出來可是又努力忍住臉都憋得有點潮紅了。

“這是什麽地方呀?”綠嬌嬌看著阿圖格格的眼睛問道。

阿圖格格早就知道這裏是努爾哈赤建立八旗的滿族聖地赫圖阿拉城可是卻不知道綠嬌嬌他們知道後想幹什麽於是眨眼搖搖頭說:“不知道。”

綠嬌嬌和大家看著阿圖格格突然一起笑起來。安龍兒對阿圖格格說:“小兔子我們都是你的老朋友你的習慣我們都知道你一說謊就眨眼睛剛才又眨了。”

綠嬌嬌笑著說:“是呀你知道就告訴我們吧你以為我們會殺進去屠城呀?”

“你們不是隻要找皇陵龍脈嗎?問這城幹什麽?”阿圖格格說道。

綠嬌嬌曲著手指在阿圖格格頭上扣了一個響笑罵著說:“你還真是學會說謊了都不象以前的小兔子那麽可愛。你不說我也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龍兒你看得懂這個格局嗎?”

安龍兒搖搖頭說:“本來這些天我們都可以追著主龍脈可是來到這裏主龍脈好象消失了四周變成了平平無奇的山崗我實在看不出這個城為什麽會建在這裏。”

“一點都不奇怪你要是會看就有問題了這是《龍訣》風水的不傳之秘隻在《尋龍訣》中有記載。有人可以找到此地已經難上加難要是還要有緣分用得上的話完全就是天意。”綠嬌嬌說完又看看阿圖格格的表情她剛被大人搶白了兩句正不知道如何還嘴現在又被人說破了此地風水之要現在又嗔又窘樣子可愛得象個說了謊的孩子。

綠嬌嬌知道說中了她心裏盤算的計劃開始一步步地實施。

“龍兒我從來沒有教過你《尋龍訣》一來是因為我隻是一介草民沒有傳你《龍訣》風水的義務就算《龍訣》風水從我這裏失傳我也毫不可惜。二來蒼山如海好地卻隻在方寸間楊公風水為百姓在大地上開龍穴之口已經很難《尋龍訣》還要在百裏挑一的龍脈中選出天子龍脈更是萬中無一。要找到前朝和當朝天子龍穴來印證還算容易要我們在大地上無端端找一條天子龍脈就是大海撈針。”

安龍兒聽著綠嬌嬌的話一直在點頭他自內心地理解綠嬌嬌的話。他沒有很強烈的願望要學到《龍訣》風水可是在精通楊公風水的前提下他真是很想知道天子風水的獨特之處他很難想象在包羅萬有、大攬天下形勝的楊公風水之外還有進一步的學說。

綠嬌嬌突然小聲而神秘地說:

“龍有飛龍結山裏萬水千山環抱起。全副精神聚山巔枝腳任飛幾百裏。”

她的手指隨著龍訣的吟誦聲輕輕掃過麵前的山水每個人的心情都在這意境中揚起一陣磅礴空靈的恍惚。

“飛龍結山?以龍頂結穴不會煞氣太重嗎?”安龍兒一聽口訣就覺得出了問題。

綠嬌嬌依然小聲回答可是語氣中帶上幾分悲傷:“是啊……煞氣是太重了哪個皇帝不是殺人無數成就帝業這就是天子龍脈的原理:一煞衝天萬龍臣服……”

安龍兒沿著綠嬌嬌的手指環視整個山穀在平平無奇之中突然看出幾分詭異他驚呼一聲說:

“逆追龍脈山越高峻形越粗雄這是風水的常識呀為什麽我們逆走了幾百裏雄峻的龍脈來到這裏一轉變成柔嫩的山崗?剝換脫秀開帳結穴不是要在龍盡之處嗎?”

傑克和風水師們一起生活了這麽久不會看風水也對風水的形態有相當的直覺他也插嘴說道:

“就象一個很粗壯的搬運工突然伸出一雙白白嫩嫩的女人手真可怕。”

“而且你們要注意……”綠嬌嬌用手指環掃了一下四周:“我們是逆龍追來這裏正是群龍的窩心四周全是雄偉的雄龍脈這就和楊公風水中龍脈層層剝換脫秀最後才可以在見水止氣處結穴很不同了。”

綠嬌嬌伸手把阿圖格格拉過來雙手握住她的手心這個看似親密的舉動其實是對阿圖格格的審視。握著她的手可以感覺到她的手汗、顫抖、甚至心跳就算阿圖格格突然動手傷人綠嬌嬌也可以及時製服。

“小兔子我猜這裏就是清朝的源地我不知道這裏叫什麽但是沒有這裏就沒有今天的大清皇朝。”

聽到綠嬌嬌的話阿圖格格果然想把手抽回。這是一個微妙的拒絕可是綠嬌嬌順著她的手柔和地一送兩隻小手微微劃了一個圓又抱在綠嬌嬌手裏。

“而且那個金壁輝煌的宮殿也不是真龍正穴那隻是一條向正穴朝拜的支龍。”綠嬌嬌昂一昂下巴點向赫圖阿拉城。

安龍兒聽到這裏恍然大悟他順著赫圖阿拉城背後的龍脈所指方向遙遙看去龍頭越過兩條河流形成的交叉點低頭拜向對岸一座不起眼的小陵墓。

那陵墓隻有一般王侯府第般大小一條小河從麵前流過河水從左向右流來在右方流出的位置又有一道小山崗擋住了去水的視線是楊公風水中標準的開天門閉地戶來氣長去氣短的典型格局。這正是清朝開國皇帝努爾哈赤的祖陵——永陵。

“這個陵墓我看得懂。”

綠嬌嬌點頭微笑說:“那就好你看群山從北向南而來陵墓後的龍脈被一群和它一樣平平無奇的小龍脈平行護送這就象皇帝微服出行無人識隻有看看百官朝拜誰才可以認出真天子。在陵墓的對麵是眾多高崇的山嶺回望這些高大的山嶺在回頭之後又低頭脫換成小山崗眾龍臣服的地方就是清朝的真龍正穴。小兔子我說得對嗎?”

阿圖格格用力甩開綠嬌嬌的手一臉緊張地說:“那你們想幹什麽?你們要在這裏斬龍?”


(二五O)逼攻


安龍兒和傑克一轉眼看著綠嬌嬌綠嬌嬌的眼睛卻盯住阿圖格格臉上帶著神秘的笑容微微點了點頭。

阿圖格格的表情從愕然到驚恐不相信不接受不理解整個人在極力拒絕眼前的回答。

“嬌姐你真是要這樣做……”阿圖格格一步步向後退用眼睛掃視著麵前的三個人這些曾經一起生活過一起出生入死的朋友現在變得如此陌生可怕。

綠嬌嬌向她閉一閉眼睛又慢慢睜開笑容依舊。

安龍兒帶著冷冷的眼神臉上的長刀疤在陰沉的表情下特別明顯他把雙手盤在胸前雙腳微分全身放鬆這是一個一觸即的侍機攻擊動作。

傑克看看綠嬌嬌和安龍兒他的眼神中帶幾分不知所措和緊張這個高大的西方人無法理解綠嬌嬌對阿圖格格的態度他前腳悄悄向前探了一步象準備攔在大家之間。

綠嬌嬌看著阿圖格格的眼睛輕輕搖了搖頭用眼神告訴她:一切行動都是徒勞無功。

阿圖格格的腦子裏一片空白她很清楚眼前這幾個人的戰鬥力絕不是她一張弓幾支箭可以對付和阻擋。可是眼前的老朋友們卻要在滿人的聖地斬斷滿人的龍脈這時她總不能坐視不理可以做些什麽呢?

她看到綠嬌嬌的眼睛有意無意看了看山下河邊的軍營和城寨阿圖格格明白了她一個人的力量是有限的要阻擋綠嬌嬌和安龍兒隻有讓整個八旗營前來助戰和保衛皇陵龍脈。

阿圖格格突然轉身足向山下狂奔綠嬌嬌一閃身擋在她麵前安龍兒同時伸手出招就向阿圖格格的後領抓去。

阿圖格格立刻刹停腳步返身從另一個方向突圍順著下山坡的去勢猛衝逃脫了綠嬌嬌和安龍兒的阻截。

她沒有看到當安龍兒的手即將抓到她的衣領時綠嬌嬌立掌切向安龍兒的手腕從阿圖格格看不到的角度把這一招擒拿手攔下然後翻掌扣住安龍兒的手另一手迅捂住安龍兒的嘴巴用淩厲的眼神製止住安龍兒和傑克的任何動作。

大花背不知道這些熟悉的老朋友之間生了什麽事隻以為突然開始了一場追逐遊戲在樹林中飛也似的追向阿圖格格。綠嬌嬌用隻有安龍兒和傑克才會聽到的聲音說:“跟在我後麵不要比我快追!”

然後綠嬌嬌帶著大家向阿圖格格追去一路上出很大的聲音。

驚恐的阿圖格格根本不回頭看她覺得綠嬌嬌和安龍兒的度一定可以追上自己看不看結果都是一樣的隻有不停全力逃跑才可能有一絲機會衝到八旗營裏通知大家。

她狂奔了很久最終衝到八旗營寨子的大門。

大花背追得莫名其妙白開心了一通沒現什麽好玩的東西悻悻地跑回傑克身邊。

大門前守著幾個全副武裝的披甲禁軍突然看到從山上衝出來一個滿族獵戶打扮的少女都按著刀迎上來。

阿圖格格一邊跑近他們一邊用滿語尖叫著:“我是正黃旗阿圖格格我阿爸是廣州城防總兵赫舍裏·布泰有漢人來斬斷我們的龍脈啦快找人去保護皇陵!”

她衝到一個禁軍麵前雙手捉住他的盔甲使勁搖動用喘得不成音調的滿語說:“快找皇爺……這裏誰是禁軍皇爺?十萬火急!龍脈斷了要死很多人啊!十萬火急!”她說話的時候已經淚如泉湧。

禁軍聽到阿圖格格穿的是滿服說的是滿語一副拚命報信的樣子不得不相信真有此事馬上有人帶著阿圖格格跑進八旗軍營中。

消息很快傳遍赫圖阿拉城連城外的軍營和市鎮都騷動起來無論軍民都提刀備馬為了保護自己的家園準備驅逐入侵者。

安龍兒傻傻地看著從山上衝到八旗營前報信的阿圖格格傑克也木納地問道:

“嬌嬌你是有意放小兔子去報信的吧?”

“是呀。”

“不是吧?”安龍兒實在想不明白綠嬌嬌的用意他看了看綠嬌嬌說:“你讓他們集合了全部兵馬來和我們作對我們怎麽斬龍啊?”

綠嬌嬌從背上的包袱中摸來摸去掏出三支二兩重的大人參給每人了一支自己先咬了一口嘴巴在叭噠叭噠地猛嚼然後抬頭看天空好好品了一下味道說:

“你少擔心吧反正一會有得給你揮……這人參鮮吃味道真不錯止渴提氣吃了下去混身都有了勁一會要打仗的話功力大增啊……嗯隻是口味重了一些來杯清茶配一下再下幾顆鬆籽就完美了。”

安龍兒和傑克都聳聳肩隻好和綠嬌嬌一起品人參看熱鬧。

半個月前安清源指揮著破爛的戰船從安東城上岸隻見到格林號商船的殘骸擱淺在亂石灘上船上的人已經全部不知所蹤。

但是他很清楚從黃海拚死衝進東北長白山綠嬌嬌等人隻有一個地方可去就是清朝的龍興之地——赫圖阿拉城和葬著努爾哈赤祖先的永陵。他猜到從來沒有到過長白山的綠嬌嬌要進入永陵不會取道山中的官道她必然會沿著龍脈潛行逆追如果自己可以從官道快馬進入永陵地帶完全可以比綠嬌嬌早到一步在永陵進行截擊。

於是他帶著綠營漢人水師下船上岸開進安東城向駐守長白山的八旗禁軍求助。

守聖山的禁軍地位相當於皇城禁軍盡管安清源手上有皇帝禦賜金牌可以隨時調用天下的兵馬但是總不能連紫禁城的禁軍也調動同樣他也不能調動長白山禁軍這一回安清源可踢到了大釘子。

而且因為長白山由千裏樹牆柳條邊圍欄漢人組成的綠營清軍也不能進入柳條邊聖地的範圍之內安東城的禁軍充其量看在皇帝禦賜金牌的麵子上放安清源和金立德進山氣得安清源暴跳如雷大罵說:“早知如此不如和闖關東的人一樣自己帶兵偷闖柳條邊。”

不過跳完之後時間也剩下不多和禁軍再多花唇舌隻會讓綠嬌嬌搶先一步於是安清源和金立德在安東城買了兩匹快馬單獨北上直奔赫圖阿拉城其他的水營官兵則從6路返回中原。

他們一路沿官道前行足足比綠嬌嬌快了五六天到達到赫圖阿拉城不過進城晉見後安清源又踢到一顆大釘子。

原來曆朝守皇陵的軍隊都是和皇帝最有直係關係的皇親國戚是皇上最信任的人領兵的官員權力不算大可是官銜和架子絕對不小一溜排開全是滿人的皇爺就算官職比安清源低麵子絕對比安清源大。加上赫圖阿拉城是清朝的開國龍興地守在這裏的皇爺更是位高權重貴不可言。安清源身為漢人官封二品來到這裏連個關口守禦五品滿官都不如。

安清源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反複向城裏的皇爺說斬龍對清朝氣數的影響對長白山造成的天災可是滿族皇爺隻是一笑置之。

原來在明朝年間各朝中國皇帝為了斬斷長白山中旗人的龍脈都曾經派過風水術士前來斬龍直至今天在長白山間有不少山脈都被橫挖出一條寬大的深溝這些被挖斷的山脈都有一個共同的名字——龍頭山。

傳說當年千山皆斷獨剩下這一座毫不起眼的啟運山。當努爾哈赤在此葬下先人之後旗人和漢人作戰節節勝利軍隊直逼到長城腳下。

守赫圖阿拉城的皇爺們認為:要是斬龍脈有效的話長白山的龍脈早就全斷了八旗也早就全軍覆沒所以斬龍脈一說完全是笑話;再說就算幾個漢人要來斬龍也挖不出斷龍脈的大坑道隻要不是攻入陵墓和興京城裏禁軍也隻會當成偷挖人參的賊人來處理;其三皇爺們不能隨便調八旗兵給安清源使用八旗兵本來就不多禁軍要守的是永陵和赫圖阿拉城安清源一開口就要三百騎兵要是給了安清源拉著滿山跑誰去守永陵啊?

安清源沒想到禁軍竟會有這樣的反應清朝不是滿人的朝廷嗎?這裏不是滿人的聖地嗎?自己作為一個漢人為了自己的理想來保住清朝的龍脈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嗎?

可是在他平天下的大策略中這些疑問隻能暫且放下目前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如果得不到八旗禁軍的支持自己和金立德同樣要把這件事情做下去。畢竟要來斬龍的人不會很多會斬龍的人隻有一個安龍兒而且他沒有看過《斬龍訣》於是安清源忍住心頭的怒火沉著氣仔細起卦推算綠嬌嬌和安龍兒前來斬龍的各種可能估算著自己和金立德兩個人要麵對的困難。

幾天後安清源和金立德早早梳洗完畢一言不地從赫圖阿拉城外的騎兵營房中看著外麵。他們腰間的短洋槍已經擦亮子彈已經上膛。金立德隨手揮動著腰刀活動身體安清源一手拿著抹布一手握著長劍沉默地擦拭著。

安清源和皇爺們打了一個賭如果在六月十七日午時有一個女孩來到赫圖阿拉城報告軍情那麽就要給他們安排三百騎兵上山守護龍脈皇爺們一番討價還價最後以一百騎兵成交不過如果安清源輸了皇爺們就要奏折到皇上麵前參他一本告他個虛報軍情驚擾皇陵安清源也要辭官謝罪。

想到這裏安清源輕蔑地笑了一下從懷中翻出一個金光閃閃的懷表打開蓋子看到十二點將到如無意外軍營裏馬上就會開始騷亂。

十二點過了一刻鍾騎兵營中突然炸起一片喧鬧四周聽到的全是大呼小叫的號令聲安清源從營房裏躍出校場對著一個禁軍蘭翎長大叫:“你那一百人準備好沒有?馬上給我拉出來要是少了一兵一馬我砍下你的人頭!”

那個蘭翎長知道安清源和皇爺們的賭局一早就點好兵等著看熱鬧這下見到安清源算卦神準也不禁佩服萬分立刻集隊上馬等候安清源的進一步指令。

安清源和金立德飛身上馬兩人各領五十騎兵向著永陵的後山衝去。


(二五一)計中計


綠嬌嬌等人帶著大花背一邊看著人馬混亂的赫圖阿拉城一邊繞過軍營衝向永陵的另一個方向。

綠嬌嬌說過安龍兒和傑克都不許比她跑得快隻能從後跟著她。兩人知道隻有綠嬌嬌才有可能推演出《斬龍訣》的內容由她去選擇天子龍脈和斬殺的位置當然隻能跟著她走所以大家都非常配合任由綠嬌嬌帶著他們左閃右避一路衝上樹林茂盛的真龍小山崗。

過了河就是五道從南向北長短不一的龍脈有如眾龍聚伏在江邊飲水永陵所在的天子龍脈啟運山就在其中之一。

可是綠嬌嬌沒有向永陵後的啟運山衝去而是一邊看著數百兵馬向永陵調集布陣一邊衝向了永陵東麵一道更不起眼的山脈逆著龍脈向北快前進。

安龍兒一邊跑一邊問道:“嬌姐你沒跑錯地方嗎?”

“沒有。”

傑克也問道:“你要去永陵後麵的祖山嗎?”

“切那裏一地都是清兵傻瓜才去那裏呢。”綠嬌嬌回答得輕佻而自信。

傑克大為不解地說:“可是那裏才是真正的皇陵呀要斬龍不是要到真正的龍脈上嗎?”

綠嬌嬌跑向一個小山丘的山頂縱身躍上一棵大紅鬆安龍兒隨後跟上。傑克身上一直帶著常用的套索這時也拿出來飛套上樹枝麻利地攀爬上樹頂不過總不如使輕功的風水師上得快至於大花背就隻能在樹下看爬樹比賽了。

幾個人分別蹲在錯落的枝丫上綠嬌嬌指著河口和赫圖阿拉城方向說:“龍兒看不見東西了把樹枝掃掉一些。”

安龍兒應聲從背後抽刀簡單利落地向前交叉斬出向空中劃出一個斜十字隨即收刀入鞘他們麵前向南的一片枝葉無聲地飛散在空中眼前現出一幅工整壯麗的畫麵。

眼前的山崗隱隱起伏表麵看來無力而緩慢地向蘇子河邊滑去細看之下卻看到山崗的龍脊上靈動地左右擺動跳躍。

綠嬌嬌問道:“傑克你看這龍脈的氣勢怎麽樣?”

綠嬌嬌的問題並不過份任何不會看風水的人都會對風水的氣勢有所直覺就算看錯了那種感覺還是存在。

傑克眯眼看了一下說:“嗯看起來很普通不過覺得這裏一群龍脈都很有活力象隨時準備醒過來。”

“龍兒呢?你看怎麽樣?”綠嬌嬌又問道。

安龍兒的態度驚訝多了:“騎在龍脈上看這個山崗真是不一樣從對麵看過來平平常常隻是一條死蛇直棍子一樣的死龍脈可是現在就可以看到山崗上活靈活現、跳躍起伏的龍勢而讓人有山嶺死直錯覺的就是龍背下麵緩坡直鋪的裙擺楊公風水上也有說過龍出行時必鋪氈墊縟才顯得高貴想不到這龍的氈縟竟鋪得如此平直藏起了龍脈的氣勢。”

綠嬌嬌向遠方探視著說:

“楊公和安公一起逃出皇宮把風水帶到民間其實楊公同樣精通《龍訣》天子術。隻是他把其中可以交到百姓手上不會影響天下局勢的吉祥風水抽出來整理成楊公風水流傳;把左右天下大勢動輒殺人無數的天子風水交給了我們的老祖宗安靈台公保管。可是他精通《龍訣》的話在自己所著的《撼龍經》裏就會不經意地流露出《龍訣》的痕跡你說到的‘龍腳帶縟方為貴’正是和《龍訣》相通的地方。”

傑克指一指右邊遠方和自己腳下的龍脈平行的永陵靠山說:“我們站著的這條是好龍脈皇陵那條是什麽……喔!你們看他們開始搜山了。”

綠嬌嬌和安龍兒轉頭看去果然看到大隊兵馬開始逆著皇陵後的龍脈包圍搜查綠嬌嬌開心地笑了兩聲笑聲頗為陰險得意:

“嘿嘿就讓他們搜著吧我們在這裏等看戲。龍兒你看從那皇陵門對出去是一條大河從楊公風水來看這皇陵大門象青龍吸水迎著左方青龍水開口接氣在右方白虎去水口有一道從右向左包圍的山嶺形成了天然的關鎖水口屏障完全就是一個旺財格局不過……嗬嗬嗬……哈哈哈哈……”

安龍兒和傑克看到綠嬌嬌笑得前所未有的詭異歹毒好象掌握了什麽驚天大秘密於是都張大嘴巴等著她把話說完。

綠嬌嬌表現了一會得意洋洋的心情後突然正色說道:“不過這座好看的房子不是皇陵背後的山也不是天子龍脈裏麵葬的人的子孫不可能出皇帝。”

“啊!?”

這個消息非常讓人意外傑克和安龍兒剛才張大的嘴現在不用合上了。

傑克的眼睛睜得象水牛眼一樣無奈又沮喪地問道:“那裏不是皇陵我們還來這裏幹什麽?”

安龍兒知道天子風水《龍訣》不是一般風水師可以看懂的秘術自己看不懂一點都不奇怪他也急忙問道:“嬌姐哪裏才是天子真龍脈?”

綠嬌嬌抬手一指蘇子河上的三叉水口說道:

“群龍皆向氣口拜真龍吞氣顯儀態。”

安龍兒和傑克都看出來了腳下這道龍脈在向南的一排龍脈裏最為短小細弱可是正因為短左右兩龍伸出來成了它的護手在龍盡之處和蘇子江之間形成了一片平坦的灘塗在風水上也稱為小明堂小明堂對出正好是三叉水口。

蘇子河對岸是煙囪山的落脈之處從這裏看去才現龍低頭落脈處正拜向他們所在的龍脈。除了煙囪山眼中所見的群山甚至那皇陵後的啟運山都把龍頭低向了他們。

安龍兒疑惑地問道:“嬌姐是說我們腳下的才是天子龍脈嗎?可是我看到這裏的群龍之中就數我們站的這條最弱小無力天子龍脈會這樣的嗎?”

綠嬌嬌對著安龍兒輕輕一笑不經意地現安龍兒的臉色有點說不出的異樣不過綠嬌嬌早就看透了安龍兒的麵相這個孩子命硬得很從來不用為他擔心安全問題綠嬌嬌隻管給安龍兒上課:

“群山眾龍取其特特高特大與特闊。特地橫展特直走有時特地穿尾藏。

特小特藏走偏隅到此失蹤人所惑。望之此處似局促入局觀之有方幅。”

安龍兒想了一下說道:“就是說天子龍脈一定和四周的普通龍脈不同不論特別大特別小隻要受到群龍朝聖的就是真天子。尋找天子龍脈不能隻從對麵遠觀必須要站到堂局上視察眾龍才可以定奪?”

綠嬌嬌給了安龍兒一個近似表揚的肯定:“嗯這正是《尋龍訣》的真髓所在。”

傑克聽到這裏也用手頂起牛仔帽撓撓頭然後插嘴道:“我聽了這麽久好象是說楊公風水不敢用的地方就是天子龍脈如果有個風水師看到看不懂的地方就往下葬可能就會葬到天子龍脈上是不是這樣?”

綠嬌嬌說:“對很可能是這樣以後你死了我就找個風水師找塊他看不懂的地方葬下去走運的話阿潯可以當個女皇帝。”

安龍兒連忙說道:“嚴格來說楊公風水看不懂的地是很少的隻是象那個皇陵那樣明明要找天子龍穴卻找到一個大富大貴位極人臣的普通風水穴。再說看不懂的地方也有可能會是大凶大絕之地找對龍脈卻點錯龍穴的話死得更快。”

傑克提提眉毛說:

“我才不用風水呢阿潯的命運由她自己掌握你把我燒成骨灰帶在身上就行了我喜歡跟著你。親愛的我死後也要跟著你……”

綠嬌嬌常聽傑克說這種甜言蜜語不過現在聽來還是會開心得笑出聲她格格地笑著說:“好呀親愛的我把你燒灰還可以拌成麵泥你想被捏成什麽形狀?先捏成個茶壺試試吧……”

“嬌姐嬌姐……”安龍兒實在沒有心情聽他們打情罵俏及時製止了恐怖笑話:“皇陵不在真龍脈上我們還斬不斬龍?”

綠嬌嬌臉上又現出神秘的微笑眼神迷離頗有深意地看著安龍兒安龍兒的眼神和綠嬌嬌無意中對視心裏撲通一聲重重跳動幾乎被這神秘的微笑迷得摔到樹下。

“你們說呢?”綠嬌嬌說完看著兩個黃頭的男青年他們兩個對望了一下突然恍然大悟。

“嘿!我明白了!”

“我也知道啦!”安龍兒搶著說道:“那個皇陵是疑塚裏麵葬的隻是同族公卿以續接本旗旺氣又可以用這個假皇陵關鎖水口起了水口禽星的作用真正的皇太祖葬在我們站著的天子真龍脈下為了不讓人盜墓和斬龍於是一點痕跡也沒有留下。”

傑克也來精神了他說道:“嬌嬌你是想用阿圖格格引誘八旗兵到皇陵那座山上然後我們就在這裏斬龍!”

“是呀我聰明吧。”綠嬌嬌的語氣中充滿洋洋得意傑克蹲在樹枝上向綠嬌嬌舉起手掌兩人在空中擊掌慶祝出“耶”的聲音。

傑克激動不已地說:“那我們來斬龍吧安清源斬了這麽多這次也輪到我們了嬌嬌……龍兒……”

他看到綠嬌嬌和安龍兒都嚴肅地看著他就隻有他一個人在不停地說於是奇怪地問道:“怎麽啦?有什麽問題嗎?”

安龍兒的表情和綠嬌嬌一樣深刻冷峻他皺著眉頭對綠嬌嬌說:“斬哪裏呀?”

綠嬌嬌自信地微笑了一下說:“我也不知道。”

安龍兒和傑克眨巴眨巴眼睛被綠嬌嬌哽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大家沉默了一會象三個傻瓜愣在樹上。傑克最受不了這種氣氛先開口試探著問道:“我們是不是準備回家了?”


(二五二)送龍峽


綠嬌嬌一臉誠懇對傑克關心地說:“那你先回去吧。”

傑克聽得雲裏霧裏不知道綠嬌嬌的腦袋瓜裏裝著什麽東西他對綠嬌嬌做了一個驚奇誇張的表情綠嬌嬌突然爆出一陣笑聲。

傑克和安龍兒好象有點明白了傑克也壞笑著說:

“你這小南瓜真是壞呀原來在利用阿圖格格調開八旗軍的後麵還有一個計謀。”

綠嬌嬌笑著用力頻頻點頭說:“是呀是呀嘻嘻嘻……”

安龍兒的臉色聽到這裏才稍微放鬆一點他終於知道了綠嬌嬌全盤計中計:先調動阿圖格格去報信讓兵馬湧到皇陵去然後又不讓他們找到人但是這一步隻是做給安清源看的表演。

如果安清源也會《尋龍訣》當然也會看出皇陵是疑塚他的注意力同樣不會在皇陵一但現皇陵背後的啟運山上沒有動靜他就會意識到綠嬌嬌到了真龍脈的背上這時他必定要火急回救真龍正脈而他先到達的地方必定是龍脈的真正死穴斬龍的下手地點。

所以現在綠嬌嬌什麽都不用做隻是等著啟運山方向衝過來一支人馬帶隊的人一定是滿頭大汗的安清源。

真龍山上死寂一般平靜啟運山上下布滿八旗禁軍熙熙攘攘地四處亂竄大肆搜捕。

安龍兒蹲在紅鬆樹上伸長了脖子遠遠看著轉頭對綠嬌嬌說:

“嬌姐安清源幾次斬龍選的地點都是在龍過峽之處我可以找出那個過峽點嬌姐你能用《尋龍訣》推算一下嗎?如果可以肯定一個過峽點我們不用在這裏等安清源來可以捉緊時間提前下手斬龍。”

綠嬌嬌說道:“一條龍有很多節過峽每一種龍又有不同的斬龍峽這和每一種龍脈都有不同的點穴位置是一樣的道理所以我們沒看過書的話很難猜出肯定的斬龍點。要是斬錯了又要再斬一回浪費時間和精力還是等他來吧。他到斬龍的過峽上看看沒有人就會走了他走後我們再慢慢下手多省心呀。”

綠嬌嬌的話並沒有讓安龍兒寬心他的臉色凝重起來傑克和綠嬌嬌覺得安龍兒被一種不尋常的情緒籠罩著這是一種不應該也沒有必要存在的極度擔憂。

大花背突然吠了兩聲大家的心猛的懸在半空綠嬌嬌眼珠一轉說道:“糟千算萬算算少了這條狗龍兒快去抱它上來。”

安龍兒正要往下跳傑克急叫道:“ait等一下不要抱大花背上來龍兒你帶大花背離開這裏。”

“不不不。”綠嬌嬌連忙製止:“龍兒留在這裏看著安清源上哪裏我帶大花背引開一部份人。”

大花背都吠叫起來了事態一定很急從真龍山腳揚起一陣塵土分明一隊八旗騎兵越過兩山之間的山澗飛奔而來他們很快就會來到綠嬌嬌他們藏身的山頭。

綠嬌嬌飛身跳下紅鬆樹傑克拍拍安龍兒的肩膀馬上跟綠嬌嬌跳下去帶著大花背向後一節山嶺跑去。

一隊八旗騎兵衝到真龍山上安龍兒看到兩個領隊的官員正是安清源和金立德他們沿山路到了山頂立刻各帶五十人馬兵分兩路安清源向著大花背的叫聲循龍脈逆追金立德卻沿著龍脈向下跑去。

安龍兒沒想到安清源出這招一時慌了手腳兩路人馬一南一北哪邊才是他們要守護的斬龍峽呢?

安龍兒等兩支騎兵隊走遠一些馬上向紅鬆樹頂上最高的樹枝再跳上去高高地看著兩股煙塵在龍脈上分頭離開心裏快地計算著各種可能的得失力求做出最有利的選擇。

對方兵分兩路無非是想引開綠嬌嬌和安龍兒如果安龍兒追向金立德馬上就會中計這時最合理的方案無疑是追向綠嬌嬌和傑克集中實力前後夾擊安清源再回頭奔襲金立德對兩支騎兵隊逐個擊破方為正解。安龍兒很快做了決定從樹上騰空躍起從紅鬆林的樹頂上飛身撲向北方。

安龍兒兔起鶻落之間緊追上八旗騎兵跑在隊伍最後一個騎兵很不走運被安龍兒從天而降當胸猛踢一腳“嘭”的一聲悶響人就昏死過去摔下飛馳的快馬取而代之坐在馬鞍上的是一身灰黑緊衣背負雷刺的黃短辮安龍兒。

安龍兒腳踩馬鐙半蹲在馬背上雙膝夾著馬鞍讓自己在飛跑的馬背上平衡好身體眼睛看著前方數十個八旗騎兵的背影雙手結印開始喃喃念咒。

從安龍兒的交結的雙手間出一團白色的光芒他座下的馬突然瘋似的飛奔起來象一枚炮彈從疾馳的騎兵縱隊中間飛撞向前。這是安龍兒所念的急走咒的效果可以瞬間把人和馬的度加到數倍以上。

安龍兒從後向前掠過每一個騎兵騎兵們剛剛感到身後風聲響起就聽到低沉的咒語言眼前白光一閃就看不見東西腦子裏一片疲累空白紛紛摔下馬一動不動躺在地上。安龍兒根本不會浪費體力和這些士兵拚殺他要做的隻是快向全部人施動安神咒讓他們乖乖地睡上兩個時辰。

他知道這種小伎倆不可能放倒神功護體的安清源可是不用出手傷人就減少一批麻煩總不是壞事。

安龍兒前麵就是安清源他當然聽到安神咒可是他知道安龍兒出手時也無暇回頭對應。

跑在最前麵的是綠嬌嬌她的女丹功早已經到了極限層次輕功度有如鬼魅可是她要放慢腳步陪著傑克一起走傑克和她一起帶著大花背在鬆林中不斷穿梭要逃跑也要避開從後射來的暗箭。

他們聽到身後的馬蹄聲突然減少回頭一看隻見八旗兵馬已經無影無蹤還有幾匹悃得搖搖晃晃的馬正要倒下睡覺安清源的馬頭來到他們身邊安龍兒正從馬背上高高躍起呼喝抽刀斬向安清源。

綠嬌嬌和傑克分兩邊閃開安清源的馬綠嬌嬌對安龍兒大叫道:

“龍兒不要留在這裏快去北山蜂腰峽斬龍!”

安龍兒並沒有馬上離開刀勢不停直攻安清源。安清源滾鞍下馬身體還在空中就抽長劍在手回劍挑向安龍兒的手腕。

綠嬌嬌知道安龍兒的武功層次她不擔心安龍兒的安危可是這時擊倒安清源就會破壞她的計劃她對安龍兒再喝道:“不許殺他馬上去斬龍!”

安龍兒心裏不太明白綠嬌嬌的用意他隻是出於本能地想保護綠嬌嬌。可是綠嬌嬌的話在他心裏仍有著不可抗拒的威嚴在這緊要關頭一切都象回到綠嬌嬌當主人安龍兒當仆人的年代。

安龍兒在空中轉腕收刀避開安清源的劍對綠嬌嬌說道:“金立德帶五十人到了南山送龍峽。”說完飄身騰挪越過安清源向北山飛縱而去。

大花背在突的戰鬥中鬥誌昂揚向著安清源一通亂吠壯了一會聲威竟想向安清源撲去咬上一口。

綠嬌嬌對傑克低聲說:“不要開槍。”同時抽出兩把袖裏刀向安清源進襲眼睛緊緊地注意著安清源的眼神。

安清源的眼神堅毅冷靜他的臉上不再白淨斯文綠嬌嬌看到一張嚴重燒傷的臉。盡管聽安龍兒說過這是在芙蓉嶂貪狼山上地雷陣炸傷但是多年不見突然看到大哥這個樣子還是嚇了一跳如果不是那把充滿男性磁性的聲音和依然高挑挺拔的身形綠嬌嬌根本不敢認為這就是安清源。

安清源揚劍擋下綠嬌嬌兩招進攻對她喝道:“小茹你竟敢向大哥出刀?快停手龍脈不能斬!”

綠嬌嬌完全可以看清安清源的招式動作現在她要殺安清源易如反掌可是現在不能殺他斬龍成功以後更沒有這個必要綠嬌嬌要做的隻是拖住安清源從他的反應中猜測哪個過峽才是真正的斬龍點。她的刀連環不斷攻向安清源一邊說道:“你可以斬我們漢人的龍脈我就不可以斬清狗的龍脈呀。”

傑克和大花背幾乎同時衝向安清源安清源邊退邊說:“傑克你也不要幫小茹她來斬龍是錯的這幾年我想過你說的話覺得你說得很對中國是需要一個新的朝廷也需要新的法製可是中國不能通過天下大戰來改朝換代更不能通過死傷無數百姓的斬龍來覆滅朝廷快停手吧!”

綠嬌嬌一向吵架不甘示弱她嗶哩叭啦地回嘴說道:

“你真是會放屁隻許州官斬龍不許百姓斬龍你斬龍就是為了天下太平我們斬龍就是遺害眾生?真是笑話!你以為長白頭這些人是你的百姓呀這些是清狗皇帝的百姓天下就隻有你一個漢人這麽傻來幫清狗保龍脈了。長白山人煙稀少我們在這裏斬龍很給麵子狗皇帝要是把我惹毛了看我去不去北京斬個龍你瞧瞧!”

安清源的武功的確已經不如綠嬌嬌他仍是退卻防守極力對綠嬌嬌說:

“小茹這裏是天子龍脈不同於一般的幹龍支龍斬龍的話後果不堪設想會從長白山一直波及整個中原你不要亂來!”

綠嬌嬌步步緊逼安清源在他的劍鋒中靈快地閃躲著兩把袖裏刀不離開他身體一尺之外。她注意到安龍兒向北山的蜂腰峽斬龍並沒有讓安清源有多少驚慌他還可以好整以暇地說服自己不要下手說服傑克不要協助自己。

更讓綠嬌嬌注意到的是安清源這次帶來的兵特別少這不象他做事的一貫風格安清源做事一向穩中救勝。他應該很清楚對手的實力隻帶幾十人來對付自己和龍兒無疑是以卵擊石。

對手弱勢的時候當然要乘勢攻擊綠嬌嬌不想再遲疑她趁安清源孤軍作戰心神不定對傑克叫道:“你頂住他我去南山送龍峽斬龍!”說完後又飄身離開安清源。

這一句話讓安清源反應很大他失聲叫道:“不要去!天子龍脈不同平常龍脈天子龍脈斬不得啊!”同時縱身攔到綠嬌嬌身前。

綠嬌嬌心裏暗笑:自己乖乖說出來就對了南山送龍峽必是斬龍的死穴所在。


(二五三)斬龍之意


她腳踏三角馬閃身繞開安清源一掌切在他後頸安清源今時今日哪裏還是綠嬌嬌的對手他悶哼一聲隨掌勢摔倒在地傑克馬上用繩索把他五花大綁。

綠嬌嬌對傑克收拾殘局的能力極為信任擊倒安清源後她象箭一樣向南山方向彈出去傑克隻覺得綠嬌嬌突然在眼前消失又突然出現在安清源的馬上隨即疾馳而去從背後扔下一句話尖細悅耳的聲音遠遠飄蕩在山穀:

“龍兒快回來到南山送龍峽——”

安龍兒很快趕回來和綠嬌嬌會合直奔金立德守住的南山送龍峽。

跑了五六裏路很快就看到送龍峽天子龍脈在這裏作最後的束咽化氣山脈在這裏收窄這個位置有如人的咽喉般脆弱和重要。經過送龍峽再向南兩裏山路就是真龍山開帳結穴接受百龍拱拜的地方按綠嬌嬌的推測清朝皇帝的祖先必葬在這裏。

隻要在送龍峽上斬龍無須破壞祖墳就可以斬斷清朝的天子龍氣當朝皇帝的氣運會迅衰敗那時任何人都可以把他拉下龍座清朝自然化為烏有。

送龍峽前是一支布好陣的八旗軍小隊隻有寥寥數十人人人都神情緊張地彎弓搭箭瞄準了安龍兒和綠嬌嬌。安龍兒站在地上為綠嬌嬌牽著馬抬頭笑著對她說:

“嬌姐謝謝你我知道你從很多年前就想看到清朝滅亡今天讓龍兒為你還一個心願吧。”

綠嬌嬌的臉上帶著調皮的笑意仿佛天下大事在她眼中隻是一場遊戲她眨眨眼睛對安龍兒“嗯”了一聲象小女孩收到一份禮物一樣單純快樂。

她伏在馬頸上伸手搭著安龍兒的肩說:“需要我幫助嗎?你嬌姐現在可不簡單哦。”

安龍兒用手搭著綠嬌嬌的手轉身把她的小手牽在掌心對她笑著搖搖頭。

五十個騎兵眼睜睜地看著他們閑聊似乎把士兵們當成五十根木棍不過這麽多目光畢竟有點影響力讓綠嬌嬌臉上飛紅她沒想到安龍兒當眾做出這樣的舉動。

她想把手抽回到可是安龍兒沒有放手她小聲說道:“不要亂殺人。”

安龍兒點點頭低頭在綠嬌嬌的手背上輕輕吻了下去。

綠嬌嬌的心一陣狂亂她感到一股溫流從手背傳向全身心跳快而激烈象要從胸口跳出來這種奇妙的感覺似乎曾經有過這是愛上一個人的信號。

她的嘴唇微微張開左手用力按著不停起伏的胸膛一種幸福和不祥的預感湧向全身直冒出一身冷汗。

綠嬌嬌僵硬地看著安龍兒的眼睛臉上長長的刀疤明明輪廓分明、卻從來沒有豐潤過的臉。她忘記了把手收回來這一瞬間在生命中成了永恒但是這可能嗎?

綠嬌嬌的眉頭皺了起來眼眶開始濕潤看著安龍兒的眼睛微微搖了搖頭。

安龍兒笑著放開綠嬌嬌的手可是綠嬌嬌的手仍懸在空中向前遞著他退後兩步眼神離開綠嬌嬌的臉一轉身對著八旗騎兵一步步向送龍峽走去。

從騎兵陣中站出來一個穿著騎兵盔甲精幹瘦小的男人他就是欽天監禦前風水師金立德。他手提腰刀雙眉緊鎖正對著安龍兒。

安龍兒慢慢走到他麵前拱拱手說道:

“金先生有禮了龍兒多謝你多年來的不殺之恩今天還要請金先生讓龍兒還最後一個心願希望金先生高抬貴手龍兒來生做牛做馬再報答金先生。”

金立德眯著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安龍兒用純正的廣府白話說道:“過去的事不要提了我隻是一個風水師並不是因為是你安龍兒我才不殺其實隻要不是該死的人我都不會殺。你有運氣可以長大成*人搞成今天這樣又何必呢?”

他的語氣痛心而仁慈安龍兒聽得坦然倒是綠嬌嬌在後麵聽得很不明白他們之間似乎知道些什麽事可是一直沒有說穿。

安龍兒知道金立德用廣府白話的意思就是不想讓八旗兵聽懂他們在說什麽於是他也用白話說道:

“金先生洪門中人並不是無知的愚民他們前仆後繼為之奮鬥的事業不會比你和國師的願望低等。你們想和平變法他們想推翻重來而且太平軍已經占領了半壁江山就算明天太平軍失敗了無數太平軍還會再起來和清廷對抗。你是玄學家應該早知天運大勢我今天來斬龍隻是順天命而為讓天下有誌之士早日成功你這樣逆天而為又是何必呢?”

金立德聽到這裏有些激動起來他的聲音提高語也加快了:

“這是天命嗎?上天有好生之德這天命會讓你來斬天子龍脈?你知不知道斬天子龍脈和斬平常支龍的區別?天子龍脈一斬天下龍脈將會同時震動到時翻江倒海地動山搖十年不止死難的百姓何止千萬你去當長毛當洪賊什麽都好我金立德都不會理你可是你要斬天子龍脈我身為風水師第一個不放過你金立德不理你的話天理不容!”

金立德說完一抖手上的腰刀圓睜雙眼走前幾步。

安龍兒的表情依然平靜他對金立德拱拱手說:

“金先生我知道你一向反對安清源斬龍甚至你還幫助過我們洪門兄弟阻止芙蓉嶂的斬龍我一向敬佩你的為人但是今天我們立場不同龍兒不敢相信金先生的話請先生見諒。龍兒也知道你刀法一定不簡單可是皇陵那邊的兵馬很快就會過來龍兒沒有時間公平地向你討教武功是也好非也好留待後世公論龍兒得罪了。”

安龍兒說完向金立德深深作了個揖轉頭對綠嬌嬌說:“嬌姐快退開!”

綠嬌嬌立刻拉馬退後再轉過馬頭看向送龍峽已經看到天空中飛箭如雨安龍兒象一陣黑風掠過八旗兵陣響起一片刀槍碰撞和骨折的聲音。遠完看去不斷有士兵被打得飛出陣外陣裏的士兵象被推倒的骨牌一般連連倒地滿地打滾慘叫連天。

金立德也滾入戰團中和八旗兵一起奮力抵擋著安龍兒的閃擊。可是這種防守無疑是徒然刀法不好的士兵一碰即倒刀法好的也隻不過是擋過一招兩招眨眼之間總有人倒下。

綠嬌嬌清楚地看到安龍兒的一舉一動一招一式。那種無門無派剛柔相濟揮灑自如的打法可以看出他已經悟出了武學的真諦。綠嬌嬌關注地看著無明忍刀切向金立德的右手對方的腰刀立刻墜落地麵可是金立德的手卻沒有斷出來安龍兒隨即出掌擊向金立德的胸口讓他遠遠地摔入草叢中。綠嬌嬌知道安龍兒真的長大了斬出去的是無明忍刀的刀背他已經完全可以控製自己的殺機。

當全部士兵被擊倒後安龍兒收起無明忍刀再次念動安神咒讓金立德和士兵在白光中安穩地睡著。然後他快衝到送龍峽中間左手握住雷刺的下端右手握住無明忍刀的刀柄猛喝一聲雙手上下分開把雷刺和無明忍刀分別握在手中。同時他全身的內勁激蕩爆轟然震碎上身的衣服黑光中露出一身健碩的肌肉黑氣纏繞著一個布滿刀傷的軀體。

安龍兒快刀斬亂麻地解決金立德和五十個騎兵是綠嬌嬌意料之中的事她好奇的是安龍兒會怎樣斬龍。因為斬龍的心法由張培原天師單獨傳授安龍兒一向守口如瓶不向任何人說起就算有時綠嬌嬌開玩笑逗他說出來他也會嚴肅地拒絕。

想看斬龍隻有在現場現看一輩子隻演一場所以綠嬌嬌打醒十二分精神目不轉睛地看著安龍兒。

她看到一個年輕的身體在或急或緩地舞動著天師秘訣雙腳靈快地踏著罡步雙手不斷扣結出綠嬌嬌從來沒有見過的手印。他喃喃念著咒語動作剛勁而優雅他的背肌很達綠嬌嬌看得出神完全不知道安龍兒在做什麽隻知道這個男人正在改天換地這一刻他就是天他就是地。

天空慢慢聚起五色雲濃濃地聚合在送龍峽上方象粘稠的米糊在慢火中翻滾大地微微震動從地下傳出一陣陣雷聲一道巨大的龍影從真龍山上浮現出來龍頭極力昴起象要飛往天上可是安龍兒穩穩地釘在送龍峽上把龍頸壓住……

“傑克!傑克!”安清源忍住劇痛極力讓自己保持清醒同時高聲對傑克說:“放開我你們不能去斬龍《斬龍訣》上記載著天子龍脈一斬就會馬上讓天下產生連年天災相信我不要亂來!”

傑克看看綠嬌嬌已經縱馬跑了很遠安龍兒又象一陣狂風似的從身邊刮過直追向綠嬌嬌。他知道自己沒有神功不會飛也不急著去追他們蹲下來對安清源說:

“安先生推翻一個壞政府是要革命的尤其是一個有皇帝的政府不然皇帝怎麽會讓你們傷害他的利益?我曾經相信你們的美好願望可是當嬌嬌告訴我中國五千的曆史我不再相信和平變法可以成功。中國是這樣全世界都是這樣如果可以通過談判改變社會美國就不用打獨立戰爭。”

“不不要談這些了斬天子龍脈會震動天下整個中原都會受災你快放開我不能讓龍兒和小茹亂來。”

安清源急切地說著傑克卻慢條斯理地回答他:“這個世界是上帝創造的上帝創造出一切都有他的道理你知道上帝為什麽讓世界上存在《斬龍訣》嗎?”

聽到這話安清源的腦海裏頓時被撞擊了一下他當然想過這個問題可是他並沒有時間想太多他知道《龍訣》和絕大多數中國文化一樣可以為自己完整地劃一個圓有陽就有陰有立就有破有《尋龍訣》就會有《斬龍訣》這是必然的互補和存在不過這種思維也隻是劃了一個圓等於沒有回答問題。

傑克看到安清源沒有馬上回答他他對安清源說道:

“上帝不會造出沒有用的東西《斬龍訣》是有用的也一定要使用。《斬龍訣》是對風水的否定對風水師錯誤的否定給人世的錯誤一個改正的機會。你和嬌嬌一直在追尋《斬龍訣》你們到底是在找一種技術還是在找一個啟示?你們知道自己為什麽嗎?”

安清源掙紮著怒目看著傑克說:“我要用《斬龍訣》平定天下安內才能攘外天下遍地暴民百姓如何生存變法如何成功?”

“什麽?暴民?那些就是人民就是百姓天下有多少暴民取決於政府是不是暴政。如果一個政府為人民做事就算有人想推翻他人民也會支持政府;可是一個人民想推翻的政府就不會維持多久。《龍訣》風水不是人民的風水天下百姓已經有楊公風水了不需多一種製造皇帝的東西;《斬龍訣》是天子風水術的一部份它要斬的也不是保佑人民的龍脈而是鎮壓人民的暴政和暴君這就是上帝留下《斬龍訣》在世上的意義。這是由百姓糾正皇帝的權力安先生你好好想想吧。”

傑克的話讓安清源瞠目結舌:“糾正?!由百姓來糾正皇帝?!”

“對你不是想變法嗎?如果斬龍可以讓皇帝的運氣衰敗對你又有什麽壞處呢??”

安清源的心被震撼了他現自己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可是自己從來沒有想到過。

怎麽能用天子風水術裏麵《斬龍訣》來斬百姓的龍脈?

他的腦海裏閃現過多年來官場和民間的無數事端不是這樣可以怎樣?一生經曆過的事情曾經篤信的理念突然被再次推翻他心亂如麻頭痛如刺。

這時傑克和安清源同時現地麵在微微震動滾雷聲從地下深處慢慢傳來天空開始紅暗。


(二五四大結局)斬龍


風雲驟變日月無光隻有送龍峽上的五色雲在激烈地翻滾赫圖阿拉城和皇陵在地上竦竦危危地震動著不時有鬆動的瓦片泥灰落下。蘇子河的河水驟然漲起快地浸過河邊的營房河中竟湧起水浪一層層向皇陵拍去。

阿圖格格本來和八旗禁軍一起在啟運山上反複搜查綠嬌嬌的行蹤她見過安清源斬龍可以猜測到安龍兒斬龍大概會是什麽情形。她唯一想象不出來的是安清源斬龍要殺死八個男女童子安龍兒要斬龍的話是殺誰呢?難道是殺大花背難道是殺自己?

當久尋無功天變地動之時阿圖格格猛然醒悟過來!

以綠嬌嬌和安龍兒的輕功怎麽可能追不上她?以綠嬌嬌的狡猾怎麽可能這麽容易讓她知道斬龍的動機和地點?綠嬌嬌隻是在利用她把禁軍引上啟運山。

她抬頭一看那五色濃雲之下是啟運山旁邊的另一道山脈她記得安清源斬廣東龍脈的時候那雲正在斬龍天湖的上方也就是說斬龍已經在另一個山脈開始了。

阿圖格格立刻把這個情況告訴校尉官帶著兵馬向南山送龍峽衝過來。

當她一馬當先接近送龍峽的山腳現山上正卷起狂風暴雨暴風圈在一點點地收窄拉長慢慢地指向天空。

山上衝下來的雨水已經匯成洪流騎在馬上再也不能上山她和士兵們一起手腳並用向送龍峽上爬去。

真龍過峽有十多種形態送龍峽是其中一種北山的蜂腰峽又是一種但無論怎麽變化都離不開山勢變成低矮和窄小如果平常時候要爬上過峽之處一點都不費勁可是現在這小小一個山坡阿圖格格卻爬得筋疲力盡。

送龍峽上的龍吟聲越來越頻繁從峽上現出一道紅光直衝霄漢。

風雨大得驚人綠嬌嬌座下的馬被地震和龍吟聲驚得轉身想逃綠嬌嬌覺得情況越來越不對這氣勢比安清源斬龍時嚴峻得多她心裏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綠嬌嬌再也不能好整以暇地坐在馬背上看熱鬧她跳下馬任由馬匹逃去自己一步步地走近風暴圈想看看安龍兒在裏麵的情況。

透過橫卷的風雨她看到安龍兒已經把斬龍心訣運行完畢把無明忍刀飛插在遠處右手揮動黝黑的雷刺一聲雷喝向地麵刺去他麵前的地麵頓時炸起一股衝天水氣。

綠嬌嬌對這個動作並不意外她聽說過安清源斬龍是要先炸開龍脈地殼露出脈中五色土層把施咒的靈血注入峽中。安龍兒用雷刺擊入龍脈才是斬龍正法當然會激烈非常。

安龍兒用中指與無名指扣結起雙手其餘六指直指天空結成天罡印高舉過頭大喝一聲:“斬!”

從天空的五色雲中引出五道閃電隨著突然而巨大霹靂聲一同擊向安龍兒的身體綠嬌嬌失聲尖叫:“不!龍兒!”

阿圖格格這時剛剛帶著士兵爬到山頂抬起頭看到綠嬌嬌飛身撲向安龍兒卻被從安龍兒體內爆出來的強大氣浪硬摔出去。然後綠嬌嬌爬起來再衝進去結果還是一樣被拋出送龍峽外。

安龍兒的身體被雷擊中後軟了下來象失去了知覺一般向雷刺打出的洞穴伏下去。

那洞穴中的紅光似乎是強大的水流把安龍兒身體托在空中從他身上的不知什麽地方源源不斷湧出鮮血血象泉水般流進洞穴裏再化成紅光升上空中那道無人可以靠近的光柱裏充滿了安龍兒的鮮血。

安龍兒在空中睜開眼睛他看到風雨中的傑克綠嬌嬌和阿圖格格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痛苦和驚惶。他低下頭看看地麵自己的血正流出體外匯入斬龍穴中這和張培原天師說的一樣他的血將會流盡。

七年前的聖誕節在天師府的地宮中張培原天師告訴他斬龍的人要保留處子之身保留純潔的靈血要有無上的修為正氣的道法還要為此付出生命的代價隻有這樣斬龍者才會深思熟慮是否要做這件事《斬龍訣》才可以保證斬龍者不會為一己私欲催毀天子龍脈。

安龍兒把雷刺貼身保管了七年從來沒有想過自己要去斬龍自己為什麽要去做一件不是為了自己卻要付出生命的事情呢?如果換了綠嬌嬌她一定不會這樣做。

可是今天的安龍兒心甘情願這樣做坦然接受這個宿命他有太多理由這樣做。

他溫柔地看著傑克和綠嬌嬌默默地對他們說著“百年好合白頭到老”。

他慢慢地閉上眼睛眼前看到的是綠嬌嬌的背影這個背影比自己稍微高一點點一直從馨蘭巷走出康平通衢再走到白鵝潭邊。

安龍兒在她身後碎碎步跟著一手盡力舉高油紙傘遮在綠嬌嬌頭上在背上是乘著茶杯茶壺和拉雜點心的藤箱子。

這條路很長很長安龍兒放心地知道自己可以跟著嬌姐一直走下去永遠也不會走完……

半年之後安清源和金立德策馬回到寬闊的長江邊在他們眼前一邊是太平天國鋪天蓋地的黃色旌旗一邊是曾國藩浩浩蕩蕩的湘軍水營幾隻戰船正向他們漂來要接他們到水營中。

金立德對安清源說:“我不是行伍之人殺人的事不要讓我幹我可是會跑路的。”

安清源輕輕一笑:“不會殺人要殺人我們就去投長毛了來這裏幹什麽。洋務和變法是長久的事情做大事哪能著急慢慢來吧。現在以曾國藩為會產生一股漢官勢力沒有長毛之亂可能還沒有這個機會我們一起附助他漢人在朝廷裏一定會站起來。”

金立德哂笑了兩聲頗有點自嘲的意味然後他又說道:“長白山那龍脈斬了之後黃河馬上就生了水災以後災情還會更嚴重嗎?”

“會更嚴重……什麽都要付出代價這個代價龍兒已經先付出了……”安清源說到這裏眉頭鎖得更緊他四周看了看沒有人在附近歎了一口氣說:“我醒悟得太遲其實……其實要斬的應該是蜂腰峽我騙了他們。”

“什麽你沒有先告訴我!”

“老德算我對不起你了當時我要是不這樣說你的戲哪能做得這麽好?”

“嗬……嗬……”金立德無奈地幹笑起來:“這樣都行呀我真是服了你。那這樣斬龍會有效嗎?”

“斬在同一道龍脈上隻是前一個峽和後一個峽當然會有效不同的隻是時間上有快慢之分現在可以說做了一次小斬龍可是足以斷送大清國運也可以緩和天災的生何嚐不是好事呢?”

這時河裏的戰船來到他們岸邊從船上跳下來一個軍官來到安清源麵前跪下:“給國師請安曾公在營裏等候多時了。”

“哎清源不是國師了。”安清源和金立德一起下了馬他對軍官說:“叫我安先生吧我已經是被朝廷罷了官的人來這裏投奔文正兄以後還得請諸位多多關照。”

一邊說一邊拉馬上船向湘軍水營駛去。

綠嬌嬌和傑克分頭騎著兩匹快馬阿潯坐在綠嬌嬌身後盡管身上有一條布帶把她綁在綠嬌嬌腰上但她仍然緊緊地抱著綠嬌嬌。

綠嬌嬌的馬鞍上綁著無明忍刀無明的刀鞘已經不是雷刺而是重新用花梨木做過的木鞘。

傑克身上背著一個牛皮公文包沒有一點斯文樣子因為那公文包旁邊就是一支黑亮的左輪槍。大花背坐在馬屁股上的藤籮裏正隨著馬跑動的顛簸打著呼嚕睡大覺。

綠嬌嬌跑到一個高山頂上四處看了一下對傑克說:“把《尋龍訣》給我看看。”

傑克從牛皮夾子裏翻出一本書遞給綠嬌嬌然後問道:“這裏就是天子龍脈嗎?”

綠嬌嬌眯著眼睛對應書本重新看了一次眼睛睜開瞳孔放大地說:“就是這裏啦廣東香山果然是天子龍脈上海那個劉麗川還真沒有說錯耶!”

傑克可沒有綠嬌嬌那麽興奮:“我現你老是搞錯事情這次不要又搞錯了。”

“少廢話我要點穴看看那個天子穴現在葬了人沒有。”綠嬌嬌說完拉馬就往山下衝。

傑克跟在後麵高聲說道:“千萬不要看錯了要是又錯了又要斬龍的話……”

他還沒有說完綠嬌嬌就回罵道:“臭烏鴉嘴穴都沒看到你就說斬龍了真不吉利。”

“我是不想失去你要不我把《斬龍訣》燒了……”

“你敢你燒《斬龍訣》我就把你燒成骨灰捏成茶壺!”綠嬌嬌一直不回頭地跑下山可是卻一直在恐嚇傑克。

原來安龍兒在真龍山上斬龍之後大隊八旗兵在山上圍捕悲痛欲的綠嬌嬌和傑克可是安清源卻出來力保他們是自己的隨從說這隻是為了保護龍脈所做的一次法事。

因為他們沒有進攻皇陵和啟運山隻是在荒山野嶺上做出了奇怪的事情守陵的皇爺也信以為真安清源願賭服輸最後被皇爺們到皇上麵前參了一本還自裁了官職再次被貶為庶民。

在安清源決定去有共同誌向的曾國藩門下當幕僚之前他把《斬龍訣》交給綠嬌嬌和傑克原來《斬龍訣》一直在他手上。他對綠嬌嬌說他同意了傑克的說法《斬龍訣》應該是百姓對皇帝的糾正已經成為皇帝的人沒有資格擁有天子風水術。

當綠嬌嬌來到香山最有力的龍穴位置時她看到一個若隱若現的太極暈這是在地麵自然形成的龍穴信號。站在穴堂向南看去是一望無際的伶仃洋在海麵上有兩片小島形成一個窄門仿佛可以從那裏通向天堂。

綠嬌嬌從行李中掏出羅經四處量度從山下走上來兩個中年男人他們上來後好奇地看著綠嬌嬌和傑克其中一個人更注視著綠嬌嬌手上的羅經看了一會他走上前拱拱手說:“下在江西地師黃錦橋請問這位小姐也是地師嗎?”

綠嬌嬌解開阿潯交給傑克自己跳下馬說:“在下綠嬌嬌是江西安家風水門人不知黃先生有何指教?”

黃錦橋一聽是江西同行高興得笑逐顏開:“嗬嗬那太好了我這位福主叫孫達成他家三世行善篤信風水隻是一直沒有覓得好穴我走遍香山一帶見到這裏犁頭尖山結穴正對著海上的金星門應該是最好的位置了但是現在楊公風水之外有頗多看不懂的地方心有猶豫不敢輕易點穴不知姑娘能不能說說高見。”

綠嬌嬌回頭看看傑克現他一直在看著自己聳肩笑她知道傑克說過楊公風水看不懂的地方葬下去可能就是天子龍穴現在正覺得自己說中了在洋洋得意之中。

綠嬌嬌向傑克微微吐了一下舌頭做了個鬼臉轉頭對黃錦橋正色說:“風水師有十不葬的大戒黃先生看過孫家的人品沒有?”

“孫家十世好人我用性命擔保。”

“要是我下次回來看到孫家做了什麽壞事醜話說在前頭我會挖他們家祖墳哦。”

黃錦橋拱拱手說:“先師教誨也是如此錦橋一定自重姑娘請指教。”

綠嬌嬌手腕一翻把羅經背在身後一手指點著山海之間朗聲說道:

“龍在高山穴深藏中有眉案一字橫。覆鍾覆釜齊輔弼紫微化出獅象門。

龍虎分開如牛角上樓下托背寶箱。十二年後喜弄璋定出公侯與將相。”

她說完後翻身上馬對傑克說:“老公我們走啦。”

兩人拉馬絕塵而去留下莫名其妙的孫達成和若有所思的黃錦橋。

兩人騎著馬向廣州飛奔而去綠色的旗袍和牛仔帽在水鄉平原掠過格外惹眼傑克大聲問綠嬌嬌:“香山是天子龍穴呀你怎麽說是出公侯將相呢?”

“我要是說這裏會出皇帝我怕黃地師轉頭就把孫達成幹掉了。”

“我們可以回廣州了吧?”

“可以了反正事辦完了大約翰又到了白鵝潭我們可以搭遠洋船去紐約。”

“真是去紐約了?”

“真的我要去看看美國的風水!”綠嬌嬌一說完阿潯在她背後又笑又拍大花背睡眼惺忪地從藤籮裏伸出腦袋伸出頭舌頭舔了舔自己的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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