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三潤茶樓 第四節

回答: 南京秘境iiyaya2013-05-14 17:27:23

論文真是費腦筋,就快放暑假,忙了五六天終於改好,老板表示滿意。
“我現在崇拜死費孝通了!”我邊吃飯邊說,“你這幾天感覺怎麽樣,身體有沒有好轉?”
這幾天熱得一塌糊塗,午飯要是在食堂裏吃,T恤能濕到肚臍眼。
“我們全家都感覺比以前有精神,覺也睡得好,我爸特別欣賞你!”李賢扒一口飯,筷子伸向我盤裏的魚,“今天這帶魚怎麽這麽好吃,換廚師啦。”
“是比以前的好吃,不過我們南大的食堂在南京一直數一數二。”我喝口湯,“那個三潤茶樓怎麽樣,茶戲還是不表演?”
“是的,他們貼了告示,說表演者有事外出,等人回來再繼續表演。”李賢笑著說,“真會放狗屁,這肯定和絕龍符有關,我一貼上去就不表演了!”
“是啊,看他們以後怎麽辦,估計會說:表演者跳槽了,以後再無茶戲表演。”
“哈哈哈哈……”
“上次吃飯時答應過你爸,要給你家的店看個風水,下午沒事,就下午去吧。”
“行,我下午走不開,老板有事。我跟老爸說一聲,你想幾點去?”他伸來筷子,夾去我盤中最後一塊魚。
“太熱了,四點去吧。”
“好,老爸反正天天在店裏。”
吃完飯,我站到風扇邊吹。
“你在網上關注的那個韓天才怎麽樣了,你有什麽結論?”我問。
“欺世盜名的假貨!”他重重說,“他絕對是人類史上的奇跡:從來不喜歡讀書,卻在文中廣征博引,以寫作名揚天下;在文章中睿智深邃,但堅決避免在人前詳談文學或自己作品,偶爾談一下,表現出來的卻是個平庸無知淺薄的草包,而且經常不熟悉自己作品內容、解釋不出自己的書為什麽取那個名字,你要是質疑,他就說記不清了;王朔說韓天才的博客‘我可以用我兜裏所有硬幣打賭,那裏大部分的文字並非出於他之手’,李敖說韓天才‘一進入知識的境界就出局了’;最讓人抓狂的是,對同一個問題,比如他讀過什麽書,某部小說是什麽時候寫的,他老爸和他的回答經常完全不同,有時是正好相反;中學時包括語文在內七門功課不及格,出名後除了大談應該取消語文課外,還經常強調數學等其它課程也無用,這種無知的論調對青少年影響極壞!這樣一個不讀書見識淺陋的人卻被宣揚成時代的意見領袖、公知,操!”
“有句話嘛:你說一句謊話,要用一千句謊話去圓它。說過的謊話是最容易忘的,所以才有那麽多破綻!”
李賢點點頭,“難怪有人說他的成功不可複製。是他媽無法複製,首先,你要有個會寫文章並且有傳媒人脈的老爸;然後,你要不厭其煩的去抄老爸文章,說是自己寫的;最後,最關鍵的,你們兩人必須做到絕對的沒皮沒臉,這樣才能頂住壓力,良心安穩。”
我笑著點頭,“畢竟是在欺騙全世界啊,不容易!但就有人相信他崇拜他,不服不行!他們還是成功了!”
李賢眼角一揚,來了精神,上前一步,“這是因為我們中國經過幾千年的封建統治,國人的骨子裏形成了一股奴性和不自信,於是喜歡意淫,所以需要一個英雄式人物讓自己的精神有依托,這個人越離譜越神越好!”他喝口水,繼續講,“從封建時代的帝王,到文革時的毛澤東,甚至是雷鋒,各行各業,都有神人!中國人喜歡搞個人崇拜、喜歡造神!”
“好像有點道理,不過雷鋒確實是青年人的楷模,思想道德境界高,不能說是包裝出來的。”
李賢撇撇嘴,“我講的是這個道理。但這個韓天才,純粹是個欺世盜名的文學草包,靠抄他老爸文章,被包裝成天才神級人物。明明見識淺陋,卻被宣揚成當代魯迅;明明不讀書毫無學識,卻被宣揚成文學大師。這就相當於把一坨屎包裝成一尊金佛,操!”
我哈哈大笑。
“每個時代每個行業都有造神運動,就像八幾年的氣功熱一樣,那時出了多少神仙!最關鍵的是,賺到錢啦,名利雙收!”
“是啊,這是最根本目的!”
“但有的人就沒韓天才這麽好的命了。”他坐下來,“一個初三女生,寫了篇專業的醫學論文參加大賽,稱這是自己通過臨床觀察孕婦三年寫成的。但在專家答辯時全露餡了,原來是她老爸代的筆。你看,一個‘神級天才’就這麽隕滅了。所以說韓天才命好,不用答辯,他的絕招就是堅決避免在人前詳談文學或自己作品,真是人間極品,你能有什麽辦法!”
“要是在歐美,媒體早就明察暗訪刨根探底了。中國的這些媒體,唉!”
“是啊,都破綻百出了,漏洞比馬蜂窩還多,媒體就像瞎了似的,還他媽一個勁捧,操!你到‘凱迪社區’的‘中間地帶’看看,上麵很多文章分析得非常深。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一點不假。這些無良的媒體,尤其是那個南方周什麽的,跟*****似的,總編的眼睛真掉*****上了。”
“其實他想自證清白很簡單,找家電視台,把那些質疑者都找來,拿出自己作品,現場答疑,親手寫的東西還怕說不清楚嗎!如果有人懷疑姚明不會打籃球,姚明最好的自證辦法,就是對著鏡頭秀把籃球,多簡單!”
“哼——”李賢一臉鄙夷,“這是韓天才最最忌諱的,這是他的死穴,打死他也不敢這麽做!他偏偏說作家無法自證,這是作家說的話嗎,說這話的人會是作家嗎,作家會認可這話嗎!寫作和打家具蓋房子造火箭一樣,是門技術活,你一張嘴別人就知道你有幾斤幾兩。韓天才就是因為極少寫作,才想當然地認為寫作是個虛的東西,所以認為作家無法自證。按理說,一個作家當眾談談自己作品,談談文學,展示自己才華,這是最好的自證和推銷,對一個作家很難嗎,但對韓天才卻是最最難的!作品是作家的心血結晶,是作家的孩子,作家都喜歡和人交流討論自己作品,除了韓天才!他到一些大學演講,幾乎都是照稿子念。一旦稿子念完,演講立即結束,很少接受現場提問。你到網上搜搜他的那些現場問答和接受采訪的視頻,他表現得是多麽平庸膚淺,人不讀書怎麽會有學識!隻要涉及文學或他自己作品的,他要麽回避要麽敷衍,很少幹脆利落正麵回答,絕招就是‘記不清了’、“說不清楚”,這類話太多,真他媽不服不行!”
“如果有人拿出一百萬,請韓天才談談文學和他自己作品,與讀者深入交流,現場直播,讓他既有機會自證清白,讓那些執著的質疑派無地自容,又能展示自己才學,展示個人魅力,一舉多得,韓天才肯定會答應吧。”
“哼,這是他的死穴明白嗎!他為了讓人相信自己,竟然拿親生女兒發毒誓,你以為他不想自證嗎!又講找了臥底潛伏在質疑派裏,說質疑的人喪心病狂,想盡辦法混淆視聽,這些鬼花招玩得溜,就是不敢實實在在對著鏡頭詳談文學和自己作品!韓天才那麽討厭讀書,七門不及格,高一就不得不退學,他的文學水平就是初中生水平,他是個徹徹底底的文學界張悟本!”
“韓天才畢竟被捧為當代魯迅、未來的文學大師,要是有人拿出一百萬請韓天才當眾寫篇文章,他肯定願意吧?”
“他寧願當眾吃屎!”
“哈哈,不會吧。”
“假的真不了!總有一天韓天才身上的畫皮會被徹底揭掉,,一個初中生水平的人居然被捧成青年文學領袖、未來文學大師,這將是中國文壇第一騙局、中國文學史上最大醜聞!韓天才會成為千古笑柄!”
他自信地對著我,睜大眼,“記住我的預言!”
又感慨幾句,躺床上睡了。我也悶頭睡著,近三點才起來。給李賢老爸的店看完風水,還不到五點。李叔叔賣服裝,門麵很大,裝潢講究。這個店沒有大問題,三陽水流向正常,但店門開偏了。店鋪以門為重,要迎水開門。“要是能把大門朝南邊移七十五厘米,就合位了”,沒想到他立即決定移門。“還有個問題,這店正對路對麵的公安局。公安局屬陽,是孤煞之地。”《天玉經》雲“孤陽不生,獨陰不長”,犯了孤煞,最好的辦法是在門口擺兩盆高大植物,四盆六盆也行。他表示過會就去買六盆。
他又要留我吃飯,我百般推辭,終於脫身。
回到家,叔父正在做晚飯。叔父講究吃,做飯水平也一流。
吃完飯,他又進書房忙開。我從書架上找出劉伯溫寫的《堪輿漫興》,很多地方深奧難懂,要反複看。
“我們南大準備在江東門那開個分校,校址靠近南京大屠殺紀念館,你猜校長為什麽找我。”叔父看著我說。
“這個簡單”,我一擺手,“江東門是南京陰氣最重的地方,當時被小日本殺的人太多,紀念館那一帶的陰氣則是重中之重!校長肯定是請你設計鎮邪驅鬼的方案,這是吸取三江學院的經驗!”我一口氣說完。
三江學院在雨花台附近,靠近烈士陵園,那有個萬人坑。學校的建築都是按八卦的樣式建的。但即使這樣,校園裏還是經常發生靈異事件。已經封了幾個宿舍和廁所,因為鬧鬼。
“是啊”, 叔父點點頭,“我打算在主樓樓底廣場上鋪個大大的八卦,再立個銅八卦鏡雕塑正衝學校大門,每個門樓也要精心設計!”
“八卦鏡最驅邪,每個大門上都該擺一個!”李時珍對道術研究頗深,在《本草綱目》中指出“鏡乃金水之精,內明外暗,古鏡如古劍,若有神明,故能辟邪魅忤惡。凡人家宜懸大鏡,可避邪魅”。
他在紙上畫了畫,突然抬起頭,“你猜一猜,現在哪個國家研究《周易》最厲害。”
“美國!美國人已經從《周易》裏研究出了愛因斯坦的質能方程,還有核裂變的一些公式,FBI還專門成立‘《周易》信息情報部’,聘請了很多一流高手。”
“你消息很靈通嘛!”
我笑著說:“剛從網上看到的。”
“風水五行是國粹,影響了中國幾千年。現在國外研究得如火如荼,當成寶貝看,可我們卻視如草芥,一說就是封建迷信、偽科學,要去除糟粕。”他歎口氣,臉色一暗,“我們自己不去專研,有些老專家還嘲笑美國人瞎搞,好像《周易》是中國專利似的,目前中國的《周易》研究遠遠落後於歐美!”
“現在很多科學家相信科學萬能,能用科學知識解釋出來的,才叫科學。這也是一種迷信——迷信科學!”我說。
“你再猜猜哪個國家研究風水最曆害。”
我憋起嘴,“不知道了,日本?”
“德國!”
“德國已經把風水學列入建築學教材,像《宅經》、《玄空風水》、《過路陰陽》等等,已經列入建築學必修課!”
“曆害,德國人有創意!”
“其實這才叫真正的唯物主義作風!”叔父激動地手一抖,“舉個例子,風水中講,不要把鞋子放在鞋櫃五層以上的地方,鞋子所帶的金木水火土太雜亂,會使人生病。按照科學的解釋,鞋子因為接觸過的灰塵太多,若放在鞋櫃五層以上的地方,灰塵在高處更容易散發,人體吸收更多,就容易生病。再比如,風水中講床頭不能靠在窗戶旁邊,否則會家宅不安,若真的靠在窗戶旁,要在窗台上放一塊泰山石作為安定。心理學上講,睡眠時,如果頭部長期處於曝光的狀態或者透明物體的下麵,心理和潛意識上會沒有安全感,嚴重的會導致失眠,會有莫名的恐懼感。而石頭類顏色深重的物體,能夠加強人的心理安全感。”
我點點頭。他興致盎然,滔滔不絕,“世界各地都有鬼屋,經過勘測,這些屋裏的電磁波的頻率大多不正常。風水中講一個房子空時間長了,進去的時候最好側身進入。這一點,科學上也有解釋。一個房子空的時間長了,裏麵各種各樣的灰塵增多,在互相摩擦幹擾的情況下,電磁波會有所增長。開門的時候,這些灰塵雜質會衝向門口,若不側身進入,迎麵而來的有害物會很多,對腦電波的運行和健康不利。有的人新買了房,很久不住,第一次進去後,有突然發暈甚至流鼻血的。”
“是啊,這還比較常見。”
風水五行看似深奧玄乎,若弄懂其原理,運用自如,便能熟練解決問題。紀曉嵐《閱微草堂筆記》裏記載了劉伯溫的一則軼事。江寧人邊洪請劉伯溫占卜家事。卜後,劉伯溫說:“你家將遭兵禍,甚為悲慘。不過也有攘解之法。可備七十捆柴草堆在庚地,到七月丁酉日放火燒之,災禍自解。”邊洪依言備柴,但是日狂風呼嘯,邊洪不敢放火。後來,邊洪任廣陽知縣,歸家葬母。其夜邊洪忽發狂病,死傷家中數人,並自縊身亡。劉伯溫為邊洪出的計策,便是依據五行相克之理。兵為金,以火克之;金與天幹中庚辛相對,故在庚地放火;“七”五行屬火,丁酉日五行為火,故選在丁酉日放火。
隻是這種“科學原理”用自然科學解釋不出來,所以不被國內主流學術界認可。叔父常講,在某種程度上,這是主流學術界“愚昧”的體現。
又聊一陣,叔父畫了十幾張紙,快到十一點才睡。
論文已經交上去,隻要老板不找我,就沒事了。我一覺睡到八點多,吃點早飯,又拿起《堪輿漫興》,慢慢琢磨。
手機突然大響,是李賢。“不好啦,那個三潤茶樓又開始表演茶戲了!”他急急慌慌。
“什麽!”我大吃一驚。
“千真萬確,又表演了!怎麽會這樣?”
“媽的!你在家嗎?”
“在,快來!”
拿起車鑰匙、羅盤、鋼卷尺,又找出個望遠鏡,都塞進包裏,趕緊下樓。
開了十幾分鍾,趕到他家。
“你好好看看,怎麽會這樣,他們是不是又搞出新花樣?”李賢心急火燎,帶我到窗口。
我掏出望遠鏡,認認真真打量對麵每一寸。
符籙沒了!
“符籙沒了你怎麽沒注意?”
“那些花紋都差不多,我哪裏能注意到。我早上聽說他們又表演茶戲了,跑過去一看,告示也貼出來了,就立即通知你。”他皺眉說,“還有沒有別的變化?”
“沒有,沒發現新的符籙。從這裏隻能看到樓這麵,去看看別的麵,肯定有古怪!”
我拿起望遠鏡立即下樓,他急匆匆跟在後麵。
天空一片白茫茫晃眼,大火球烤人。我們跑遍茶樓四周,從附近樓裏、清涼山上各個角度一寸一寸察看,確實沒發現符籙!胳膊、胸口、後背已經濕透,皮膚上像塗著一層水膜,臉上汗油油反光。李賢眯著眼,抹一下脖頸裏汗,一甩,“樓裏肯定有古怪,進去看看吧。”
“先回去洗個臉,我們這樣子像喝茶的嗎!”
回到屋裏,洗完臉,等身上的汗幹了,立即下樓。
進了門,我倆到右邊一個位置坐下,點了壺鐵觀音。
仔細觀察,視野內沒有異常布置。
“你在這等我,我要四處看看!”
李賢點點頭。
現在剛過十點,樓裏客人不多,非常清靜。一樓挺大,我轉了一圈,沒發現異常。
“先生,您找人嗎?”一個服務生過來問。
“是啊,他說已經來了,我再到樓上看看!”
說完登上二樓,看一圈,依舊一切正常!
三樓也正常!
我垂著頭下來。“怎麽樣?”李賢問。
我搖搖頭,“那些包間不好意思進去,沒看,別的都正常。”
端起杯子喝一口,這就是普通的鐵觀音。“肯定有風水局,應該擺在表演茶戲的包間裏!”
他點點頭。
“這樓裏肯定請來了高手,更高的高手!”
“那對我家有影響嗎?”
“沒有符籙就沒影響。所謂條條大道通羅馬,這個高手肯定用別的辦法表演茶戲。”
“那——要把絕龍符撕下來嗎?”
我喝口茶,放下杯子,看著他,“那張絕龍符貼在窗口已經沒有意義,撕不撕都一樣,但一定要撕!”
他滿臉疑惑,“為什麽?”
“哼,他們繼續表演茶戲,但拿去符籙,這是在嘲弄我們,是在挑釁!”
他一拍桌麵,“對啊!”
“所以我們不能示弱!”
“對,對,媽的,這個高手究竟是什麽人!”
沉默。
柔和的古箏輕揚,涼水般舒緩,大廳裏彌漫著寧謐安恬。
陡然手機大響,一看,是個陌生號碼。“你是葛正吧?”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
“是的,你是誰?”
“我看你樓上樓下亂找,像個沒頭蒼蠅,我就是三潤茶樓的老板,我挺欣賞你的!”
心一怔!
他說話慢條斯理,卻有一股居高臨下的霸氣,讓人不寒而栗!
看我的表情,李賢一愣。
“我們之間可能有點誤會,我是正經商人,還是省政協委員。現在就在三樓經理室,過來坐坐吧,我請你喝上好的鐵觀音。”
“——好,過會就到!”說完掛掉手機。
“你剛才臉色突然變了,是誰找你?”
“哼”,我苦笑一聲,“是我們最想找的人!”
“啊!”李賢張大嘴,盯住我,“他怎麽有你號碼,怎麽知道你在這裏,我們一進來他就知道啦?”
“靠,這個人太神秘,還說自己是省政協委員。現在就在三樓的經理室,請我喝茶呢!”
李賢吃一嚇,慌忙擺手,“不能去不能去,我們趕緊走!”說著一下站起。
“怕什麽,大白天的,你以為他是電影裏那種一手遮天的黑老大啊,你一打110警察就到。”
“反正不是好人!走吧!”
我擺擺手,“他主動找我,那就看看他想幹什麽。茶戲現在也正常了,也沒必要報複我,是吧!”
“也是。但——這個人——”李賢坐下來,皺起眉。
“別擔心了,把話說清楚也省得我們亂猜亂想,在這等我!”說完快速朝樓梯走去。
“小心點!”李賢衝我叫。
到了三樓,經理室赫然顯在眼前。
三樓沒有客人,安安靜靜。
心陡然跳得厲害!氣喘得急!
放慢腳步,深呼吸幾口。別緊張,別緊張,他隻是普通人……不停給自己打氣,一步步走到門口。
“咚咚!”
“請進!”
一推門——一個四十多歲的方臉男人坐在桌前。
他笑笑,朝我點頭,手一伸,做出“請”的姿勢,“進來吧。”
門前,是一個符陣!
金、木、水、火、土五個方位,擺白、青、黑、紅、黃五色鮮花,每個方位都貼了符籙,焚上香——中央貼阻兵符!
靠,用阻兵符試我!
阻兵咒在茅山術中比較常見。修行高的人,隻要用手指在身上或掌心虛空畫出符籙就能管用。我沒這修行,也沒符籙,隻能用上清術破解。深深吸口氣,氣沉丹田,凝神靜息,兩手掐九色蓮花印,兩腳踏五行罡步,默念金光咒:天地玄宗,萬氣本根,廣修億劫,證吾神通,三界內外惟道獨尊……
萬一出錯,我的下場就是摔個狗吃屎,香熄滅前動彈不得。
他笑眯眯看著我,眼神裏透出一種一切盡在掌握中的自信,讓人生厭!
我一步一步走到他跟前。
他點點頭,“請坐”,手一伸。
我到他對麵坐下。
怎麽感覺麵熟,好像在哪見過!
他印堂平闊,山根連印,三停平等,富貴相很是明顯。但東西嶽不聳,河瀆淺窄,透出陰寒之氣。
他拿起茶壺,給我倒茶。茶湯橘紅濃豔,一股如梅似蘭的香氣衝來,“這是去年在安溪南崎山下一個製茶世家購得,一九六一年製,已經存了四十九年,和我歲數一樣大,嚐嚐!”
我端起精致的紫砂茶杯,香氣更濃,抿一口,頓覺鮮醇高爽,回甘帶密,香韻繞舌,難怪乾隆帝讚歎“重若玄鐵,味香形美猶如觀音。未嚐甘露味,先聞聖妙香”。
“好茶!”
“茶之三味,潤口、潤心、潤神。待會送你幾餅,算是見麵禮!”
“不用不用!”我擺擺手。
他輕輕一笑,“我們算是舊相識。你小時候我還抱過,喝過你滿月酒。”
我一愣。
他臉上還是那種居高臨下的微笑,“我和幾個徒弟都癡於茶道,擺絕龍符的目的隻是為了表演茶戲。這茶戲是我去年在日本時偶然從一本古籍中獲得,大徒弟性急,上個月擺了個簡易的陣法,有缺陷,沒想到被你破了,我專門從蘇州趕來給他救場。我現在擺的陣絕不會影響任何人,你可以放心!南京被稱為‘龍蟠虎踞’,這‘虎踞’之形你應該知道吧?”
“虎頭在閱江樓,挹江門、八字山是虎身,清涼山、馬鞍山是虎的後腰和屁股。”
他點點頭,“這清涼山風水極佳,我現在擺的陣法就是利用了虎腰的七殺陰氣,配上艮位木神,辰醜相合,無往不利啊!”
靠,原來那對石虎還有陰用神強、和度相合的作用!
“你是怎麽找到我的?”
“哈哈,很簡單——請私家偵探!”他滿臉笑,拿起壺給我添茶,“一開始查到那個在新街口開店的叫周什麽,以為是他,聊了幾句,發現這人蠢鈍不堪。給點錢,他就說出了你!”
我苦笑,“這個周大師!”
他哈哈大笑,“有錢好辦事嘛!私家偵探還是很負責的,我叫他今天早上盯著你。果然,你來了!”
無語,端起杯喝茶。
他看著我,像看個新鮮東西,自顧點點頭,“你跟著金品一學了一身本領啊!”
“你怎麽會認識我父母,以前是同事?”
“以前的事真是一言難盡。我和你爸你媽都是南大考古係講師,你爸這人真好,所以你媽終究沒看上金品一。金品一是個奇才,在中國礦大學的土木工程,後來考上南大哲學係,卻精通風水五行,經常去考古係聽課,一般的學生都比不上他,後來考古係每次考古發掘都少不了他”,他歎口氣,“你肯定想不到,金品一道貌岸然,是個地地道道的偽君子!你爸遇害時他就在場!”
渾身一緊,像遭電擊!
他兩隻眼探過來,“我當時也在場!”
他垂下眼皮,“都過了二十年,那場麵還是經常浮在眼前。”
心跳得厲害,一團亂,深深吸口氣,“當時是什麽情況?”
“有些事情弄清楚了反而難過,你甚至會後悔知道!”
“我一定要知道!”
他喝口茶,張開嘴,“以後——有可能告訴你,現在不行!”
這才發覺拳頭緊攥,抖動不停。
沉口氣,喝口茶,“那你肯定知道那個九十三字三龍鼎吧!”
“哈哈哈哈……”,他笑得前仰後合,“好!九十三字——”,用手點著我,“果然是金品一調教出來的,心思縝密!”
“沒想到你也試我一回!好,是一百五十六字,沒錯吧,哈哈……”
尷尬笑笑,被人識破真是不爽。
外麵傳來急匆匆腳步聲,一抬頭,李賢和他老爸帶幾個人快步趕來。
李賢幾步衝到門口。“別動!”我一指,一聲吼!
他左腳已經邁進屋,右腳懸空,右手扒住門,硬生生停住,差點跌倒!
我一指符籙。
他點點頭,收回腳,退到門外。我站起來,朝他擺手,“沒事沒事,正好談完了,這就走!”
李叔叔和身後幾個人朝屋裏望望,滿臉疑惑。
幾個服務生聽到動靜,也跑來站在門外,探頭探腦張望。
“這是我的名片。”我接過來一看:趙坤。
他腰一彎,從椅子邊拿出個禮包,“這是茶葉,收下吧!”
淡淡道個謝,接過手。
他過去撕下符籙,送我到門口。
李賢瞧他一眼,回過頭拍拍我肩膀,鬆口氣。“你這麽長時間不下來,我一個人又不敢上去,就叫老爸找了幾個人——他說了些什麽?一看就不像好人,笑得真陰險,皮笑肉不笑的,這種人最惡心!”
“他說現在擺的陣法不會影響人了,別的沒什麽。”
我們邊說邊下樓。
到路邊,李叔叔見沒事,招呼身後幾個人上麵包車,開走。
我倆邊聊邊進小區,回到李賢屋裏。他到窗口望著茶樓,轉過身,“他還送你東西,這人真老練,陰險的人都他媽這樣!”
“這可是好東西,有錢也難買。”我說著打開包,共四餅,我拿出兩餅放桌上,“這鐵觀音已經存了近五十年,估計要幾萬一餅,不喝白不喝,算是對我們的補償!”
李賢看著茶餅搖搖頭,“這些有錢人真會享受。不就是茶葉嘛,現在還有貧困區學生一年隻吃幾回肉的。”
“我對他也沒好感,但茶葉無罪嘛,扔了多可惜。”
李賢轉過身,一伸手,撕下絕龍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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