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見到無仁是在床上,他蒼白赤裸的身上傷痕累累。
我站在雕花繁重的檀香木門口盯著床上的人很久……
我本是進來給我所謂的幹爹——大衛切斯做行前安保檢查的。
這座臨時下榻的別墅最裏最深的房間就是這間豪華到匪夷所思的臥室,我被大衛切斯的貼身保鏢肯.迪安指派過來徹底搜查。
那時候我還不是刃的首領,事實上我當時連刃是什麽都不知道。剛從那噩夢般的魔鬼訓練營出來,就直接被化名安插進大衛切斯身邊的親衛隊裏曆練。再之前,也就是記憶不甚清晰的小時候,住在一個東方的城市,香港。
那是個特別的城市,西方稱之為“東方魔都”。
其實遠沒有交口傳頌的那麽玄妙,在我模糊的印象裏那隻是個雜亂且無法無天但氣味熟悉的城市罷了。何況就算在被稱為魔都的地方,肚子也一樣會餓,挨打也一樣會痛,母親落淚的時候並沒減少,而父親也一直是個陌生的稱呼。
但也許是出自早年生活的這段經曆,我發現在選擇床伴的時候,自己一向是比較傾向東方人的。
無仁就是個挺清秀的東方少年,雖然長得一般,我還是慣性的多看了兩眼。
這次不是金發碧眼的美女麽?切斯先生的口味好像變了呢……我眯起眼睛。
盡管身份是義子,但我從沒叫過那個男人父親。
總覺得父親不應該是他這種感覺。
我不帶任何情緒的盯著床上的人,少年也麵無表情的抬頭看我,同時輕輕活動著被捆綁得滿是淤痕的手腕。大張著腿坐在充斥著情欲味道的床單被褥間,臉上沒有害羞的神色,手上也沒有遮掩的動作。
腳步極輕的走進去,我一絲不苟的檢查了房間的各個角落和攝像頭監視器監聽器,甚至查看了小冰箱裏的紅酒瓶塞是否有人為鬆動的痕跡……
我做這些事的時候一向手腳麻利。那是自然的,整個訓練營我是三十年來完成全套訓練最快的人,是訓練有素的人形兵器。
不過這次我做得很不專心,因為想忽略身後的人也辦不到……脊背火辣辣的,因為有一道視線過於緊密的盯著我的每個動作。
以現在兩人間的狀態,會這麽做的人,不是挑釁,就是挑逗。
關上冰箱的門,我緩緩的起身,背對著那人輕輕的深呼吸,然後果斷的轉身,不帶任何表情的粗暴的把他壓倒在床上!抓住少年細瘦脆弱的手腕時,我確信自己可以輕鬆捏斷它。很好,起碼他沒有武力威脅性,應該不是在挑釁。
那麽,就是後者了……
少年毫不反抗,仰麵鬆鬆的躺倒在柔軟華麗的枕頭裏,表情甚至是愉悅的。他半垂著細絨絨單薄的眼睫凝視身上年輕的男人,輕聲說:“我叫無仁。”
然後附送一個勾魂攝魄的微笑。
真的是勾魂攝魄。
我愣在原地,壓著他很久沒有反應。
訓練營裏不是沒有色誘的訓練,可是跟麵前這個少年比起來,教官基本上可以說是庸脂俗粉。
這個人笑起來的樣子,簡直是禍害!
“你最好把門關上,”無仁眼睛略帶笑意的瞟著我的臉,一邊朝那扇寢室裏唯一的大門努了努嘴,“老頭子還是挺喜歡我的,被他發現不好。”
我沒吭聲,抓住他的腰把他翻過來,從上摸到下,快速,粗略。
無仁直到我把他摸完了粗暴的丟在一旁時才忽然明白過來,那斜斜瞟過來的詫異眼神仿佛在說:你居然隻是在搜身?!
其實如果情況允許,這樣秀色可餐的美人我也不介意品嚐。不過這裏是老頭子的宅邸,他是老頭子的床伴。他的確是個尤物,但跟老頭子所代表的權力來說,還差一點。
我轉身離開。
“你對著男人就不行麽?”無仁舔了舔嘴唇,味道很淫靡,“還是對著誰都不行?”
我當然知道他隻是在撩撥我,但聽了他那特有的略帶上挑的尾音,卻忽然臨時起意,心底有什麽癢癢的……腳步不知不覺的停下,我慢慢轉過身,不動聲色的看著他……然後突然伸手抓住他的腳腕一把拖到身前!他的腳腕也很細,配著線條勻稱的小腿很好看。男人的腳腕卻這麽細,簡直天生適合躺在床上被人操!我心裏冷笑,分開他的腿利索的插了一根手指進去!無仁立刻受不住的渾身顫抖,抖得很脆弱,讓人想再多加點淩虐……
我彎下腰,在他耳邊說:“給你個忠告,想活的久一點,就不要招惹我。”
忽然感到指尖碰觸到一個劇烈震動的東西,我笑得愈發嘲諷,毫不留情的又擠進一根手指,不管身下的人是否難過得直扭,兩指用力一邊旋轉一邊把深埋在無仁體內的大家夥拔了出來!那孜孜不倦的震動外加小幅度前後左右旋轉的東西抽出來的一刹那,無仁幾乎哽咽的喘息了半聲便軟軟的掛在了我肩膀上……
“帶著這麽粗的東西還敢勾引男人,”我饒有興致的低頭看看手裏有錢人殘虐淫亂的道具,瞟了無仁潮濕緋紅的臉一眼,戲謔道:“你還真是很難滿足啊。”
無仁卻在我懷裏低低的笑起來,慢慢抬起頭直視著我近在咫尺的眼睛,一字一頓道:“我比你想象的還要 貪 婪 一 百 倍 !”
那一瞬間我看到自己冰綠色的眼睛在他深褐色的瞳孔裏淩厲如鬼魅!
兩個人埋在心底最深處的猖狂和欲望竟然驚人的相似!
這不是普通男寵能有的眼神和氣魄。
不知不覺的收了笑意,千百個念頭飛速的在我心中轉過去。
我想,我也許找到了一個盟友。
他在大衛切斯的身邊,可以隨時見到那個男人最無防備的時候,這很好。
他很貪婪,這也很好。有欲望的人總是比較好控製。
但現在還太早,還太早。
於是我重新勾起嘴角,手裏的凶器若有若無的在他紅腫的穴口畫著圈,他發出有點委屈的呻吟聲,兩手攬緊了我的脖頸……
“既然這麽貪心,那就先含緊了已經有的東西吧。”我輕聲誘哄著說,手下卻毫無預兆的猛地用力一提!那還在轉動的振蕩器頓時整根沒入!激得他尖叫一聲!挺腰抬腿緊緊的纏住我的腰!我笑笑,將那玩意兒又往裏推了推,確保塞回了原樣,他難過的扭動著後退,嗚咽了兩下,卻又貼過來……
我抬手從腰上把他的腿拿下來,在他額頭上親了親,“至於更多的東西,我會慢慢喂給你。”
他大約很少被人做這種純粹親昵不含情欲的動作,有點愣怔的抬手摸了摸被親吻的額頭,飛快的瞟了我一眼,沒做聲。
因為已經得了我的保證,他很順從的任我抱起來放進了被子裏,隻是一直到我走出去關了門,都緊緊的盯著我。
…………
………………
漫不經心的翻著手上的資料,想不到那個無仁的身份竟然也是大衛切斯的養子。
看到這裏,我有一瞬間的顧慮,都是養子,那老頭子不會也叫我去床上伺候吧?
不過很快我就打消了這個愚蠢的念頭,人的眼神是不會騙人的,大衛切斯看我的眼神從來都是期盼有價貨物升值的評估,沒有情欲。
至於是否要選擇這筆交易麽……
無仁很聰明,他居然選上我——要知道我的身份切斯家族上下隻有遺囑律師和大衛切斯知道。
而且他的身體也很有本錢,他的魅力幾乎不需要我擔心。
不過似乎太容易動感情——大約是從小被那老頭隔絕俗世的養在身邊,接觸的人太少的關係吧,雖然很聰明很有野心但明顯很稚嫩呢。
我冷淡的望著窗外,心中默默剖析著這個新的助力,窗外是切斯家一眼望不到邊際的豪華莊園。
其實擁有豪華莊園並不一定喜歡它,人人眼紅的是那可以擁有莊園的勢力。
涼夏的風掃過一片片的薰衣草花田,我在空氣中淡紫色調的香氛中笑起來。
也好,就他吧,比起完美無缺的盟友我更喜歡有弱點的附庸。
…………
……………………
我在護衛隊伍裏日益嶄露頭角,義父開始指派我去做更重要的任務,更多的勢力被劃歸在我的手下,出入在芝加哥的大街小巷,看到的是無數畏懼且恭敬的眼睛……這樣很好。
如果我一開始就能手握這樣的權勢,大概母親會過得好一些吧……
威風的日子總是容易使人昏頭。雖然我讓那個男人付出代價的目標不曾改變,但自滿的現狀漸漸讓我的行動緩慢了起來。有的時候,我甚至能從大衛切斯掃過我的眼神中看到嘲諷和不屑,那令我惱怒。
為什麽要這樣看我?這一切不都是你給我的麽?
難道我不是最受你重視的兒子?
難道我還不夠優秀麽?
如果我在你心目中什麽也不是,那我要怎麽傷害你?
這個時候,我第一見到了我身份尊貴備受大衛切斯喜愛的“兄弟”——萊恩切斯。
當我一身西裝筆挺卻隻能在太陽下幹等數個鍾頭,然後低垂下頭畢恭畢敬的為姍姍來遲的萊恩拉開車門時,我才意識到,我什麽也不是!
當主宅的元老們在看到萊恩那一頭囂張的紅發出現在奢華大廳中便蜂擁而至噓寒問暖時,我才意識到,我什麽也不是!
當大衛切斯,那冷冰冰陰沉沉從來不會讓人將之與“父親”這種詞匯聯想到一起的男人,對著意氣風發的萊恩露出堪稱溫暖的微笑時,我才意識到……
我什麽也不是……
對現狀感到滿意裹足不前的我實在太可笑了!
那一天,我站在切斯王朝高高的穹頂下華麗的大殿角落,默默看著聚光燈中心的萊恩和大衛,以及那片紙醉金迷觥籌交錯,很久……很久……
久到我足以在心裏勾畫出接下來十年的奪權藍圖。
如同小時候母親教我的一種棋,手握無數子,麵前無數路,派兵列陣,陰謀詭計,一步一步,直到拿下萬裏河山整盤棋局!
父親啊,你的江山是我的戰場,你的王朝是我的遊戲,你的兒子是我腳下的白骨,你的頭顱將是我母親墳前的獻祭……我揚手,暗紅的酒從精致的高腳杯中殘酷的散落,毫不留情的汙染了整片切斯家的土地……
…………
……………………
十八歲的生日,是同無仁一起度過的。
我不知道他是怎樣從大衛切斯關他的地方溜出來找我,這兩年他愈發迷人了,簡直有如妖魔修煉成精一般,已然是義父身邊第一人。有時我會想,也許就算我不動手,大衛切斯也早晚會被這個家夥吸幹了精氣變成一具枯骨……
我並沒有跟他上過床,也許正是因為這樣,無仁反而更加的親近我。他習慣於向我撒嬌,這實在很奇怪,我並不覺得自己是個和藹可親的人。
“生日快樂~”他會用帶著微妙挑逗的尾音在我耳邊輕聲廝磨,兩手摟著我的脖子,身體柔韌的靠過來……其實很舒服。
我總是寬容的微笑,任他在膝上懷裏放肆亂動……
其實我並不覺得生日有什麽可快樂的,當年的母親在瓢潑大雨中,異國他鄉空曠肮髒的街道上,孤單無助的生下我,又冷又怕,甚至留下病根痛苦了整個後半生……況且我的生日與萊恩是同一天——實在不想追究那一天的父親在哪位母親的身邊,這隻會讓我的心更加冰冷憤怒而已。再說,生日的到來也提醒著我,萊恩,父親最小的兒子,離十八歲越來越近了。遊戲很快要開幕,我準備的時間已經不多。
“無仁,”我親吻他,慢條斯理的下達指令,“刃的首領死了,我要接手。一個月內,讓它實現。”
我需要自己的勢力,在我一聲令下能夠毫不猶豫的反戈相擊刺殺正統的勢力,而不是現在父親賜給我的中規中距的勢力。
“好啊~”無仁眼神狡猾而嫵媚,伸手拉開我的領帶,一顆一顆的挑開襯衫的扣子,“你要怎麽報答我呢?”
身體緊緊相貼,我略用力將他掀翻桌上隨即壓住他放肆的手腕,“親愛的,我們都知道老頭子本來就很可能選擇我,我隻是要這個修飾詞變成‘確定’。所以……不要得寸進尺……”我輕輕的舔吻他敏感的脖頸,無仁微顫著發出委屈的鼻音,“……真小氣……”
我笑起來,咬了咬他的鎖骨,惹得他尖叫了一聲!
“那我就大方一下吧……”我俯視著他,笑得十分邪惡。
無仁盯著我的眼睛,捧起我的臉,帶著鼻音輕聲說:“我最愛你的眼睛,看你的眼睛就知道你是多麽危險的男人……”
“不怕被危險的男人吃得骨頭也不剩麽?”我輕易的扯開他的浴袍。
“放心,我也不差~”無仁笑得妖孽……
熱度漸漸上來,我微喘著分開他的腿,“……你這是在玩火!”惡狠狠的頂入!
“沒關係,反正我怕冷……”他抱住我的頭,仰起臉,腿張得更開,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
…………………………
我的實力,無仁的協助,再加上我籠絡的幹部的推薦,刃的首領一職十分穩妥的收入掌心。
接下來便是重組和調教。
既要不驚動上麵,又要建立起我的絕對權威。
我要刃不單單是個見不得光的殺手機構,我要它成為軍隊般職能多樣紀律嚴明的力量。
情報、武器、資金、正當產業、暗殺能力,全部都要有。
這將是我一手建立的王國!
當我的刃根基漸穩實力日漸無法遮掩的時候,萊恩十八歲了,這一年,遊戲開始。
七個“兄弟”,除去我、萊恩和無仁,剩下的四個,隻是我練手的炮灰罷了。
並不是說他們不強,隻是他們還不夠強。
比較出乎意料的是,一向以“被寵壞了的紈絝子弟”形象出現的萊恩,實力竟異乎尋常的強悍。畢竟他幹掉另外兩個家夥的時間並不比我慢多少,而且他還要比我小上幾歲。
不過,他的榮寵給他帶來人力和資金上的優勢,也給他帶來缺陷。
萊恩太有名了,這條道上是個人物就知道他是大衛切斯的愛子。
所以他不需要去發掘誰是大衛切斯的養子,因為其他人會送上門來,就像聞到了腥味的蒼蠅一樣擋也擋不住……可是,殺光了蒼蠅以後你怎麽辦呢?
無仁,根本就不參與遊戲。而我,不是那麽容易被找到的。
我確信你並沒有培養出跟刃一樣精密的情報搜索機構。
那麽,我要怎麽殺死你呢?
雖然大衛切斯在繼承人遊戲上的確保持了公正,從未透露任何情報給任何偏愛的兒子,也保持了絕對的冷眼旁觀。可你畢竟是他最愛的骨肉啊,若是在外麵對你動手,難保他不會在關鍵時刻護短,那麽,我們去一個各方勢力的影響都有限的地方吧。
安插好眼線,偽裝好身份,假消息的散布與無仁的推波助瀾,我編織了一個天衣無縫的圈套等著你來鑽。
聽說你出生在德州呢,那麽死在德州監獄,好不好?
我在暗樁林立的短倉打著“據說是大衛切斯義子的蓋克”幌子守株待兔。
你果然來了。
現在你叫狼牙麽?
好名字。
在外麵你是獅子,是眾人環繞的王者。在這裏,你也不過是一匹孤軍奮鬥的狼罷了。
不過你來了我才知道,原來那好歹算一方霸主的蓋克跟你比,差的太遠。原來這所監獄裏你擁有的勢力跟我一樣多。原來你不是孤獨的狼,你是跟孤單扯不上任何關係的武器,你是撕裂敵人的狼牙!
如果說我的布置都是特意安插,那麽你隨機便擁有的廣泛人脈實在是多到可怕。切斯家正牌少爺的實力果然不容小覷。
很好,這個遊戲,還有得玩不是麽?
…………
……………………
強森是很久以前就埋下的暗線,包打聽萬事通這類的角色是監獄裏不可或缺的,也是比較容易接近監獄的王者身邊的。
強森獲得狼牙的信任之後,隨著老喬的入獄,各方勢力已經協調完畢。至於黃狼那個笨蛋,監獄裏需要這種可以製造混亂和引起不滿的不安定因素,沒有必要除掉,那就交給無仁去收買吧。他不需要知道我的身份,就保持敵對的狀態好了,演戲還是要連自己也相信才會演的真實不是麽?
該我出場了。
借著與黃狼領導的南派一場慘烈的互毆,很輕易的,就讓狼牙注意到了我。
本以為起碼應該有一段時間的觀察和防範,結果這家夥竟然毫不猶豫的當場就招納我入北派。其熱切和毫不懷疑的態度實在讓我疑惑。
解決掉了蓋克,卻沒有立刻離開,可見狼牙還是多少知道這座監獄裏有他真正要找的人的。
那麽對於我,多少應該有點懷疑才對不是麽?
為什麽這麽大大咧咧的就放在了身邊?
或者你早就對我有所懷疑,所以才放在目之所及的地方隨時觀察呢?
如果是前者,你就是個笨蛋。如果是後者,你比我想象的還要有城府。
…………
……………………
然而,事實證明,狼牙就是個笨蛋!
他竟然隻是想要個“兄弟”罷了。
“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覺得你應該是我兄弟。”
他這麽說的時候,我的心髒緊張的抽搐了一下!
有那麽一瞬間,我以為他發現了。
“其實老子有很多所謂的‘兄弟’,不過那些是用來殺的,哈!”他哈哈大笑,殺人對他來說跟罪惡感一點聯係都沒有,這麽開朗的討論著血腥的事業,也算是一種本事了。
“不過你不一樣,”他摸著下巴,很放肆的上下打量我,然後像某種危險但偶爾會耍賴的大型犬一般靠過來,胳膊恣意的勾住我的肩膀脖子,“我啊,總覺得咱倆很像。可是具體哪裏像又說不出來……”
會像是自然的,因為七個人中,隻有我們兩個是那個男人的親生兒子。
也許血緣真的奇妙的相互呼應著,雖然我並沒感受到這種呼應。
我好脾氣的微笑,任他靠著,不動聲色。
“你有兄弟麽?”
有時候他會突然問我。監獄裏的日子是很無聊的,他提出各種更無聊問題的時候也很多。
“沒有。”
我總是平淡回答。
“我也沒有。”他歎口氣,然後有點茫然的盯著窗外,“不知道從小有個親兄弟一起長大是什麽感覺……”
我繼續慢吞吞回答,“大概經常打架吧。”
在達到目的前我是世界上最有耐心的人,既不會疲於應付他的無聊問題,也不會疲於應付他。
“有人陪著打架也不錯啊……”他有點向往的樣子。
真是個奇怪的人,什麽心情都明白的表現在臉上,說任何話也不會委婉轉彎,想到任何事都肆無忌憚的去做……這樣的家夥是怎麽活到現在的?
“嘿!”他想到什麽似的高興起來,“幹脆我們做兄弟吧!出生入死,兩肋插刀的那種!”
我開始頭疼……
“你有什麽想要的東西,我幫你去搶。有哪個看上眼的妞,就兩個人一起出謀劃策。你有難了,第一個就想到來投靠我……我也一樣,有事叫你的時候,你也得罩著我,兄弟嘛~怎麽樣?聽起來挺不錯吧?”
有難了第一個會想到的人麽?我側過頭看他張揚熱烈的紅發。
從小到大,這個人,一直,一直都是我自己。
“好啊……”我嘴上卻違背心思的做出了這樣的回答。
他很高興!
熱烈的提議喝一杯慶祝!
監獄裏自然沒有啤酒,於是他把強森踹去弄幾瓶酒進來。正好,我順便委托強森把這個月的情況帶給無仁和刃。
鑒於沒有啤酒,狼牙決定先抽顆煙慶祝。
他自然是沒有存貨的,於是撅了一半我的煙過去,並宣稱這叫同甘共苦。
如果這就是兄弟情誼的內涵……那是多麽令人生氣的內容啊。
我咬著半顆煙,殺氣若隱若現,努力壓製……
好吧,兄弟,如你所願。
你會出生入死的,你也會兩肋插刀的……
…………
……………………
李笑白的出現是整個計劃中的意外。
整座德州監獄3595名短倉囚犯和1265名大倉囚犯的臉全都記在我的腦子裏,我清楚他們每個人的身份背景,甚至每批新進來的囚犯我也調查的一清二楚,但是李笑白,他是特別的。
第一,刃告訴我,關於他,什麽也查不出來。
第二,無論是麵對眼前的暴行還是未知的惡土,他都無所謂的讓人害怕。
第三,這樣的他卻完全不起眼。
結論:這個少年不是普通人,而且他刻意隱藏了什麽。
我笑了,有隱瞞的人最為可怕,看來有必要給予他一定關注。
狼牙卻一臉受不了的說我笑得邪惡。
邪惡麽?
跟我腦袋裏所想的事比起來,這個笑容算得上純潔了。
跟他一同進來的本傑明,身份也很特別,根據調查似乎是個殺手,不知道是哪個組織的還是單幹的。這個人本身的攻擊性並不強,就交給下麵的人去處理好了。於是新人入倉的時候,強森順勢來向狼牙討本。
至於那個李笑白,是放任不管呢?還是納入我的勢力範圍呢。
實在是不喜歡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出現這種不穩定因素,那就先透露些拉攏的意思吧……
蜂巢入口一陣騷動,想是新人們進來了。
赤身裸體的男人實在不對我的胃口,當然,也可能隻是胃口被無仁那個極品養刁了而已,畢竟我們這些人渣是沒有什麽節操的。
消息飛速的從各個渠道一層層傳遞上來,強森從水管傳來小紙條,略略看過,拋給倒在床上百無聊賴的狼牙。
“有趣的小鬼。”他指著紙上有關那少年的部分,“哦?背上有個雷奧家族的紋身?”狼牙冷笑挑眉,“怎麽連歐洲的黑幫也要來分一杯羹麽?”
“也許吧。”我倚著鐵門望著赤條條的新人們在狼群的嚎叫中一層層的爬上來……
其實我倒是很懷疑,這小鬼恐怕不止是雷奧家族的人這麽簡單……如果隻是意大利的黑幫,我的刃沒有道理查不出來。倒是如果對方習慣單獨行動,蹤跡反而很難追尋……不過有了雷奧家族這個突破口,想必下次刃會帶給我一些有分量的消息了。
思索間,那少年已經走到了麵前,大方展露的身體精悍的讓人詫異!
狼牙在我身後吹了聲口哨!
“很棒的身體啊!”
何止是很棒?
那是久經訓練每塊肌肉都能在必要時發揮最大效率的精致到不可思議的格鬥體形!
我真是對你越來越感興趣了……
少年麵無表情的走著自己的路,不遮掩,也不顫抖。
他不害羞,他沒什麽可害羞的,他擁有近乎完美的體型。
我忽然很想知道這個人會擁有一張怎樣的臉……
“嘿,小鬼。”
在我思慮周全之前,就出聲叫住了他,嗯,往常我不會這麽做。
他轉過頭,愣了一下,旋即恢複了平靜,很明智的默不作聲,垂著頭任我打量……
別人也許會認為這是老實臣服的表示,我卻知道,那隻是一種滿不在乎。
他在最短的時間推測出我在這所監獄的地位,做出恰當的判斷,很冷靜,也很聰明。
也許是個有潛力的好材質。
“下次別做私藏金屬工具這種傻事了,遇到麻煩可以來找我。”我盯著他被額發遮住的眼睛,我跟自己打賭那是雙漂亮淩厲的眼睛。
他被安排進隔壁老喬他們的囚室,今天晚上,自然會有一番好好招待。
別讓我失望啊,漂亮的小鬼。
狼牙習慣於把自己感興趣的人放在身邊,比如對我,比如對維拉。
我卻絕對不會讓未知因素活動在我的安寢之側,這是訓練營的基本守則,也是我的一貫性格。所以先放在老喬和強森那兒吧,耐心的觀察一段時間,作出的決定才會更正確。
…………
……………………
第二天一早,刃和強森的匯報同時送到。
都很令人驚訝。
原來這小鬼竟不是雷奧家族的人,確切地說,根本是得罪了雷奧家族。
不過能從雷奧本宅偷出名畫,輾轉阿拉伯王宮,一路越境到北美,可不是光有運氣就辦得到的……果然是個有意思的孩子呢。
而那個本居然是亞洲有名的最大殺手組織墨的人,難怪一開始查不出來。
不過這就有意思了,根據強森的匯報,昨晚那個本對李笑白的幾乎可以稱作是維護的行為,隻有兩個解釋:李笑白的地位比他高,是他必須保護的人。或者,他喜歡他。
本這個墨的職業殺手是來這裏殺誰呢?而李笑白這個身份曖昧的小鬼又是來做什麽呢?
最有意思的是,我手下的老喬,刃出名的沉穩老將,竟然主動開口問我討他!
小鬼,你總是讓我出乎意料呢!
狼牙手下的匯報明顯已經挑起了狼牙對他的興趣。
看來這遊戲要換個玩法了……
“不給,”我輕輕的笑,“這小鬼我要了。”
竟然讓我親自出馬,那就痛快的脫掉你的偽裝,露出你的真麵目來吧。
…………
……………………
說實話,真的交上手才發現,這小鬼的本事竟出色到令我驚豔的程度!
這種生死交鋒勢均力敵的感覺許久沒有了,體內好戰的血液竟不受控製的激蕩起來!
少年纖細而強悍的氣勢讓我忍不住想起一些小時候的欲望……
捉住他吧,捉住這隻生機盎然毛皮漂亮的小獸,然後他就歸你了。
這個想法讓我的心裏癢癢的……
狼牙躲在門外不動聲色的看著我們,他的存在讓我意識到,如果錯過這次機會,也許別的獵人就會搶先下手。那還等什麽呢?
我的心和血液,四肢五骸都為這個持強淩弱以絕對獸性的實力壓倒對方的想法而亢奮!
這個少年很容易激起男人體內原始的捕獵的欲望呢……
終於壓製住對方的時候,我幾乎是帶著戲弄的心情,慢條斯理的撩開他的發絲,用目光舔弄他的每一寸肌膚……
果然,我新捉到的小獸有著一雙漂亮而淩厲的眼睛。
我賭贏了呢。
悄悄抬頭瞥過門外靜立的身影,一種莫名的快感衝上腦海,被我搶先了麽?萊恩,這世界上不是所有好東西都歸你的。這一次,我贏了。
吻他的感覺跟吻無仁很不一樣,前者是抗拒的亮出獠牙又不敢真的咬下去,後者是將毒牙藏在舌後技巧精湛的挑逗。
唔,我好像總是被危險的生物吸引啊。
不管怎麽說,這是很新鮮的體驗,尤其是在無聊的監獄裏。
這少年很聰明,身手甚至在老喬之上,善於偽裝自己,漂亮,又很有趣,身份神秘,可能危險,也可能對我大有用處,那麽……
“跟著我吧。”
這是一個計劃外的契約,也許會如同無仁的那個一樣帶來無限驚喜,誰知道呢?
…………
……………………
狼牙甫一露麵,就吸引了這隻傲慢小獸的注意力。
有些生物,是會本能的受強者吸引的,無法抗拒。
其實有時候我會覺得狼牙和笑白,就像兩隻動物,氣味相似,心思簡潔,直覺驚人,野性難馴。如果丟食物給他們,就會親昵又防範的靠過來,就算喂飽了,如果心情不好,還是會抓你咬你。
不過小獸亢奮挑釁的眼裏隻有狼牙的樣子還是讓我很不滿,你也跟其他人一樣都選擇了他麽?
也許我不許他離開的念頭令我下意識的收緊抓著他的手,小獸掙動了一下,歪頭疑惑的看著我……
不要這樣看我,笨小鬼,從今往後,我是你的飼主,要記得才好。
誰讓你引起了我的興趣呢,你已經卷進了我的遊戲,後悔也來不及了。
接下來的日子,溫馨平淡得幾乎有點脫離軌道。
溫馨這個詞不論是跟我的生活方式,還是我的人,都不搭調。然而不知不覺間,我竟然異常認真的履行著飼主的全部職責:
為寵物提供住所和庇護,保護他,疼愛他,摟著他睡覺,給他買好吃的,以及適當的調教。
新鮮的經曆,不過意外的很讓人愉悅。
笑白和狼牙的相處模式,跟貓狗差不多。
互相挑釁掐架,卻又很容易了解對方的想法,鬧哄哄的生活,讓人莫名的就習慣了起來。
這個少年與我們的生存理論完全不同。
他太簡單了。
就隻是認真的想活著而已。
習慣了諸多思慮的我,不知道該怎麽應付一個簡單的人。
不知不覺中,竟已經按著他的步調走了。
習慣了他安靜溫順的跟在身側,不遠不近,不會近得讓我覺得打擾厭煩,也不會遠得讓我感到冷淡疏離……
他與我同樣是殺手,對於很多事情思維方式十分一致,無須多作解釋就能彼此溝通。
他是切斯家族繼承硝煙之外的人,沒有利益的幹係,相處起來反而少了很多顧慮。
雖然從沒有讓人陪伴的經曆,但我想,或許,和這個人在一起也不錯。
也許我的心裏已經打定了將他納入自己生活的主意,自然而然的,就容不得他人染指。
從小,我就是個獨占欲很強的人。
據說心理學上認為,擁有的越少的人,對自己所擁有的東西就越容易產生強烈的占有感。這其實隻是從“害怕失去”衍生出的感情,說到底,十分可憐。
不過,在浴室裏對傑森的處置,我卻隻是狡猾的打著獨占欲的旗號罷了。
他對我的人出手,雖然犯了我的底線,但以那隻凶悍小獸的身手來說,誰會比較慘還不好說。
就算沒有這件事做導火索,我早晚也會解決了他。
傑森與凱萊是狼牙的人,這點我早就知道。
其實有時想來,我隱約覺得也許狼牙是有心這樣布置。不管怎麽說,隔壁囚室裏雙方實力均衡的二對二人員分布也實在太巧。
可是對於傑森和凱萊這兩個自己人的處置,他卻又毫不手軟。狼牙他表現的,好像對我的身份知道,又好像不知道,實在是讓人琢磨不透。
不同於李笑白,狼牙是另一種意義上讓我頭疼的生物。
…………
………………………
現在,這個“讓我頭疼的生物A”正大咧咧的站在我麵前,向我討“讓我頭疼的生物B”。
這實在很意外。
“你要李笑白?”我忍不住冷笑,“我以為你應該很討厭他才對。”
“的確是個有點討厭的小鬼,不過,敢對我這麽傲慢的人也很少見,他很有趣~”
真是少爺脾氣,我在心裏冷哼。
忽然的,就一點也不想讓他了。
也許是因為真的有點喜歡那個少年,也許,是一直以來對這個切斯家大少爺的厭惡在作祟。
“你應該知道,整個監獄上下都認為他是我的人。”我淡淡的回應,“讓給你,我的臉麵往哪兒擱?”
他笑起來,“你一向讓著我,煙也是,維拉也是,老大的位置也是,再讓我一次有什麽關係?”
簡直是被慣出來的殘忍!
我冰冷的看著他,“維拉我從來就沒動過心思,煙?你把那小鬼跟香煙放在一個檔次麽?”至於老大的位置,我讓不讓,還未必。
他卻肆無忌憚的直視著我的眼睛,“他對我自然比香煙重要,至於對你,我還真說不準。如果也很重要,你肯不肯讓呢?”
一瞬間,我忽然明白,他是在試探。
他想知道我退讓的底線,我服從的底線。
因為我破壞平衡鏟除了你的手下,所以萊恩,你在確認你的權威麽?
以現在勢均力敵的情況來說,你不覺得自己太心急了麽?
我傲慢的笑起來,從唇上拿下香煙,挑釁的吐出兩個字:“沒,門。”
少爺啊,今天就讓我來教教你,這個世界,不是圍著你轉的。
第一拳揮出去以後,狼牙的臉上,興奮多於淤痕。
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他挑挑眉很是愉悅的說:“你不是說如果有兄弟,大概會經常打架,”他咧嘴一笑,“就是咱們這種感覺吧?”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我終於徹底的,被激怒了。
………………
………………………………
其實單方麵做出“跟某個人共度餘生”這種決定,很傲慢,也很愚蠢。
比如說,當對方根本就沒有這個心思的時候。
狼牙被獄警拖去禁閉室後不久,強森便把今天李笑白在醫務室的情況交到我手上。
對著那告白的段子,我嘲諷的笑,苦笑。
李笑白就像隱藏在我心底從來沒出來行動過的另一個我。
麵對黑暗的世界,我選擇掌握它,他選擇追尋光明。
我想他對那個叫做碧昂絲的女醫生的傾慕,應當是尊敬仰視大於愛情的。
理智的分析起來當然是這樣。可是感覺這種東西,很多時候是沒有那麽條理清楚的。我隻覺得很不爽。
他在醫務室那種放鬆的狀態,在我身邊從未有過。
他對碧昂絲醫生的那種親近討好,對我也從未有過。
他會安靜的跟在我身邊,卻隻會主動跟那個女人說話。
他會對我挑釁的冷笑,卻隻會在那個女人麵前露出孩子般既歡喜迷茫又不知所措的微笑。
“我想陪在你身旁,也想讓你陪在我身旁”這種話跟當麵扇了陶醉在計劃著以後兩人何去何從的我一巴掌沒有什麽差別。
真可笑!
我看著匯報上簡短的字句,隻能露出自嘲的苦笑。
而將這股邪火發泄在李笑白身上的我,隻是愈發的可笑。
從以前,到現在,一直是這樣的。
總是盼望抓住什麽留下什麽的我,總是一次次變得可笑。
也許當我得到那至高權力的時候,情況就會不同了吧。
那時候,我會不會就能得到點什麽呢?
李笑白默默背過去的身影,讓我在一瞬間嗅到了同類的味道。
強悍,又有些孤獨。
如果說之前隻是有點在一起的念頭,這一瞬間,我才是真的動了心,想找個同伴。
就算是萬裏江山,無人分享也很無聊吧?
“我會陪著你的……”
輕薄的聲音在輕薄的空氣裏飄散……
那一刻,我們誰都不確定。
………………
………………………………
肥皂工廠的事件,讓我重新注意起本這個人。
凱萊確切地說是被本動手做掉的——雖然做的很隱秘,但我的眼線也不是吃素的。
當初傑森對李笑白下手的事,也是他故意來通風報信。這行為可以解釋為是對李笑白的保護,也可以解釋為刻意的置傑森於死地。借刀殺人,果然漂亮。
本入獄的刺殺目標,一直沒有查出來。現在看來,倒是很明顯了。
不過會雇傭墨解決狼牙身邊助力的人,我歎了口氣,除了那個家夥也沒有其他人了。
無仁這家夥,最近越來越喜歡擅自行動了啊……
我不喜歡這種進度脫離掌握的情況,盟友就是盟友,份外的事也想染指的話,就該受到點懲戒。
看來,是時候跟無仁見上一麵了。
這一麵見的還真是值得。
無仁竟給我帶來了李笑白的真實身份。
雖然我早就猜到他的職業,但沒想到竟然貴為墨家少主!
這下有意思了。
墨家,可是不可多得的強悍助力……
笑白,你是少主,我便可得到墨家的協助。
有朝一*****若成為墨的當家,我便可得到整個墨家。
世上還有比這更劃算的買賣麽?
看來,我得抓牢了你呢。
好東西,爭奪的人自然也多。
看到你背後雷奧家族的紋身,打探到你與雷奧家族的過節時,我就早有預感,所以羅倫佐的出現,我並不意外。
不過在我與無仁見麵的時候羅倫佐把你帶走,對我來說,還是有些麻煩。
以我現在的身份,沒辦法直接去搶人。
果然還是光明正大的站在權力頂端要方便的多啊……
萊恩少爺,你說是麽?
狼牙在與羅倫佐交鋒中的表現實在令我刮目相看,這個人,其實是有絕對的才能擔當起切斯家主的重任的。
對狼牙,我的感情一向複雜。
雖然討厭,卻總是莫名的燃不起殺意。
他大大咧咧的親近態度讓我偶爾會想,如果隻是這樣的人,留著也沒什麽。隻要在我奪權後能壓製住他,或許不需要趕盡殺絕……
雖然“萊恩”必須死,但在我的潛意識裏,也許是想留著“狼牙”這個存在的。
也許是因為他是第一個走進我生活的,不是上司不是下屬也不是床伴的存在。
也許是因為那句莫名堅持的“兄弟”……
但這次,不同了。
你太強了,你的存在會妨礙我的前進。
我獨自靠在高台上,等著英雄救美的英雄和美人一道歸來。
那天的黃昏很美,很多年後我都一直記得。
我遙遙的看著夕陽從李笑白的背後落下去,刹那裏天地間萬丈橙光!三人的遠處是橘紅的霞,豔黃的雲,緋色的天空……那一瞬間滿天赤紅中,狼牙他們兩人的身影在天空下述說著自己的故事,至於我,是局外人。
我怎麽能當個局外人呢?
李笑白的發被風吹的飛揚,他烏黑的眼睛認真的直直的盯著我,隻盯著我。
被他這樣看著的時候,你會覺得世界上隻有你一個人,你是最重要的人。莫名的,我感到一陣安心……
我會贏的,無論是切斯王朝,還是你。
我實在喜歡你眼中隻有我的樣子,所以,我會讓你的眼中,一直,隻有我。
我笑了,很溫暖,很應景的那種。
“你們回來了?”我說。
“謝了,兄弟。”我說。
兄弟麽?你想要什麽,我就給你什麽。所以我想要的,你也讓出來吧。
…………
…………………………
羅倫佐走後,李笑白焦躁的情緒日益明顯了。
他竟是這麽懼怕著“那個人”麽?
那麽“那個人”究竟是誰呢?
最近的他很有些自暴自棄的樣子。這個樣子我可不喜歡。要與我共度一生的人怎能如此脆弱如此容易服輸?
在我思考著要不要給他一些強迫性激勵的時候,另一件事幫我解決了這個問題,也讓這個猶豫的小家夥終於下定了決心。
我看李笑白,像看著心底的另一個我。而維拉和米勒,大概就是李笑白心中分裂了的兩個自己吧。
米勒的死似乎意外的給了李笑白正向的刺激。
弱者在現實麵前該選擇脆弱的對抗,還是自保的墮落?
我想這個艱難的抉擇這大概引起了他的共鳴。
我卻是不在乎的,因為我是那個強者。
李笑白來找我,主動要加入刃。
之前我還在想著怎樣抓牢這條大魚然後網回墨這個肥美的魚群,現在看來,真是老天自有定數,該我的,就是我的。
但在這個敏感的時刻,我自然一貫的小心。
我要他展示足夠的忠誠。
本是墨的忠實奴仆,留在李笑白身邊,無論是對他還是對我,都不是什麽好事。本又是無仁私自請來的人,對他,我不信任。更何況,李笑白對他未免太好了。
你這麽善良,我要你有什麽用呢?
習慣了黑暗的昆蟲,雖然永遠追求那點光,卻又害怕被光灼傷。
所以,請你不要那麽幹淨吧……
“殺了本。”我微笑著說。
其實本這種貨色誰都可以殺,我並不是很想要他的命,我隻是要你一個答案。
“我拒絕。”
拒絕啊……
“那就沒什麽好說的了。”
墨家的小少爺,這個世界,不會總是容忍你的任性。
適當的冷淡是必須的,那時你才會明白回到我的身邊是最好的選擇。
…………
…………………………
不過,現在看來,我倒是料錯了兩件事:
第一件事,狼牙竟然真的對我的小獸動心了。
“你要是真的放手,我就不客氣了!”他盯著我一字一頓的說完,轉身離開。
第二次來向我要人,已經不能再用試探來解釋了。
雖然自從上次李笑白在工廠受傷的時候,你的反應就讓我略有所覺,不過還是羅倫佐的到來讓我確定了你的心思。
我們的喜好還真相似,看著狼牙的背影,我默默的想著……果然,是親兄弟啊。
第二件沒料到的事,就是李笑白本人。這小家夥溫順了太久,連我都忘了,這少年,是隻獸呢。
雖然故意把叉子拍進桌子原有的縫隙裏嚇人是投機取巧的狡猾了點,但這小鬼的實力卻是毋庸置疑的強。一旦脫了羊皮,骨子裏的囂張隻需肆無忌憚的到體外來溜上一圈,就足以讓他在這片強者為王的土地上立足了。
也對啊,其實他並不是一定要依靠我呢。
而強森的死,更是讓我意識到需要重新審視整個計劃。
吸毒過量導致的意外?
這種借口隻是用來騙法醫的。
那間隻有三個人的囚室裏,動手的人自然是本。
但是理由是什麽?
是察覺了我要誘拐他家小少爺麽?或者是有人買了強森的命呢?
如果沒有李笑白的出手相救,想必老喬也是非死即傷。也就是說,目的是解決我的人?
先是解決了傑森凱萊,如今又對強森老喬動手,居然兩派人馬均殺!夠膽。
莫非這個本當初竟是接的雙重委托麽?
我倒是小看他了。
既然如此,你就由我親自解決吧。
這樣一來,應該緩和一下同李笑白的關係了。
我可不想對付本的時候,腹背受敵。
先讓步並不算什麽,這場愛情遊戲,贏到最後的人才是勝利者。
英雄救美,不受傷怎麽行?
十八歲以後,我就沒流過血了,這些代價,我可是會一分不差的從你身上討回來啊,小鬼。
“我可以殺了他的,但是動手的那一瞬間我想起來,他好像是你的人。”
李笑白出乎意料的回答,卻讓我奇怪的開心起來。
為什麽會這麽愉悅呢?真是奇怪,就隻是因為發現他真心在替自己的利益考慮麽?我還真是容易滿足啊……
可是,會說這樣的話,簡直就像自己人一樣親近,不是麽?
我忍不住的微笑,怎麽也忍不住。
…………
…………………………
也許我真的是動作太慢了,無仁竟都按耐不住了。
笑白被那個叫墨七的男人帶走之後,無仁就親自給我帶來一個足以震撼整個切斯家族的消息。
“我把老頭子軟禁了,”他盯著我,眼神裏有著謹慎的挑釁,“現在外麵一片混亂,我會切斷萊恩少爺與外界的一切聯係途徑。殺了萊恩,切斯家就是我們的了。”
“我們?”
我看著他,慢慢笑起來……
果然是個貪婪的人啊,從什麽時候開始呢,你已經不甘心隻做等待我召喚的附庸了?
我的手指不緊不慢的敲擊著探望室的桌麵,腦中飛快的整理著現狀:
無仁沒有什麽武力支持,軟禁老頭子是唯一的王牌,隻要切斯家的元老們緩過神來,他必死無疑。我現在身在獄中,一旦對外溝通渠道切斷,能調動的力量有限。此時跟無仁鬧翻明顯是不明智的。
不過,狼牙現在也不是我說殺就殺得了的,更何況,我這個人最恨別人擅自攪亂我的步調。
“你知道我不喜歡計劃外的突發情況。”我的口氣帶上些責備。
無仁卻冷笑,“計劃?什麽計劃?是跟萊恩做好兄弟的計劃,還是追求那個東方小鬼的計劃?”
我的眼神冷下來,“許久不見,你似乎越來越放肆了。”
“放肆?我一向是放肆的。”無仁漠然的看著我,“我隻問你,你那所謂的計劃裏,有我麽?等你大權在握時,打算將我放在什麽位置?是繼續像老頭子一樣軟禁了當男寵,還是幹脆殺了呢?”
我不動聲色的看著他,就像曾經無數次默不作聲的縱容他撒嬌或者發脾氣一樣。
他的語氣卻漸漸激動起來,放在桌子上的手,也微微顫抖,“你……可曾想過,就算隻有偶爾……想過…和我在一起麽?還是你已經有了想要一起分享餘生和權力的人?我……對你來說,其實隻是可利用的工具麽?”
我看著他清秀的臉,甚至能想起他當年第一次吻我的樣子,那個貪婪、狡猾又稚嫩的小妖孽,誘人得讓人移不開眼睛……
現在的他就像是個任性討要愛情和權力的孩子。
其實若隻是個想要寵愛的孩子,我並不介意繼續哄著他,就像我五年來一直做的那樣。
可如果這個孩子也想染指我的權力……
我笑了。
姿態應當是殘忍的。
“除了我,還有誰容得下你這麽不聽話的工具?”我的聲音寵溺,我的眼神安撫,“笨蛋,除了你,還有誰能陪我下地獄呢?”
無仁愣了愣,也笑了。
姿態十分的放鬆和滿足,或許還有一點點羞澀。
無仁,你啊,根本不夠格來玩這場遊戲呢。
遊戲的破壞者,除非有著壓倒性的絕對優勢,否則一定會付出代價。
權力的取得,並不是隻要擒賊擒王,而是堵住悠悠眾口。
我之所以按著遊戲規則來,是因為隻有這樣才能名正言順的繼承切斯家族。
而你,作為反叛,正是每個正統誅殺的對象。
最後勝利的,不論是我,還是萊恩,你都難逃一死。
無仁你,太天真了。
就是李笑白那個小鬼,也比你強得多。
不是說他比你聰明,而是因為他沒有權力欲望,無欲則剛。我會讓他陪我一輩子,卻絕對不會將你放在身旁。
無仁你,太貪婪了。
…………
………………………
狼牙對於老頭子出事的反應,比我想象的要冷靜的多。
起碼,他敢於把身邊的力量都集中去他父親身邊製衡無仁,起碼,他敢提出與我合作。
“我為什麽要幫你?”
“你自然知道為什麽。”
我不認為狼牙知道我與無仁的糾葛,但能說出這樣的話來,他大約是知道我是繼承人之一的吧。我的心髒愈發冰冷。
“之前一直不殺我,就是為了今天的聯手麽?”
“聯手?”狼牙挑眉,“嗤!誰知道現在會演變成這樣?我他媽可是真拿你當兄弟的!”
我想我的表情大概有一瞬間的發愣……
“那麽,你打算什麽時候鏟除你的兄弟我呢?萊恩少爺。”
狼牙默默的抽煙,“不要給我鏟除你的理由就好了,混蛋。”
我笑了,拿下他嘴裏的香煙,兀自端詳,“說的也是,你的煙,可是從來都沒分給過我呢。”
暫時,還是合作吧。
…………
………………………
在我再次見到李笑白之前,從來沒覺得他可憐過。
然而,當我看到他身上層層疊疊的虐待和歡愛的傷痕時,我忽然覺得這孩子是可憐的。因為那些傷痕,竟來自他的親生父親。
大衛切斯雖然從沒對我盡過一個父親的義務,但作為威嚴的長輩,還是合格的。
而李笑白……大概如果可以與我互換父親的話,他會求之不得。
我的心髒,難得會為別人疼一下。
我這個人,難得會主動提出要幫別人的忙。
難得,會真心對別人溫柔。
難得,會覺得有一個人,讓我吻不夠……
也許童話,隻是因為講述的人太過偏執,才顯得殘酷。
對不對,特別的小獸?
也許我一直都錯了,也許得到了權力我還是無法得到什麽,也許就算當年我站在權力頂峰,母親也得不到幸福。
那麽,我們追求的,到底是什麽?
母親想要的,到底,是什麽?
“……以後會不會也有一個人,坐在一片大莊園上的小木屋裏,經常望一望窗外門前的郵筒,耐心的等著,等著我的信呢?”
當他用著冷清的聲音帶著隱隱的羨慕這樣說的時候,我想我心裏那種可憐的感覺,是對著兩個人的。
這樣一個人,也許,其實也是我想要的吧……
“笑白……我們住在一起吧。”
是不是一旦汙穢的東西就隻會越來越髒?
再也沒有資格回到陽光下麵的時候,又該怎麽辦……
“那就找個能在黑暗中一直陪著你的人。”
有你陪著的時候總像在夢幻中,在夢幻中的時候,我希望你一直陪著我。
………………
………………………………
不過夢這種東西,總是會醒來的。
我想那個本大概對我恨之入骨了,因為他心愛的小少爺,選擇了我。
不過故意挑釁南派和北派發生爭端,實在是很拙劣的手法。難道他以為,在無仁費盡心思屢次暗殺下都活得好好的我們,會在這種群毆混戰中死去麽?
這場動亂不過是幫狼牙建立起威信,讓我更加摸清形勢罷了。
麵對危險時狼牙的第一反應,明顯泄露了他已經舍不得我死的念頭。我忍不住微笑,好極了,心軟的人,是不會贏過鐵石心腸的。
越過混戰的人群遠遠的瞟向陰影處,無仁,我還以為你的王牌是誰呢,原來不過是當年被我清洗掉的刃的舊部罷了。你啊,哪裏鬥得過我呢?
我可愛的小獸,你已經不自覺的把自己歸到了我的一派呢,真令人開心。你想知道未來會怎樣發展麽?我也想知道。
努力吧,說不定你會讓我看到黑暗中的另一條路,而心甘情願的退出也說不定,所以……
“你想讓劇情怎樣發展,它就會怎樣發展。”
舞會是個好噱頭。
我賭無仁如果一直無法弄死狼牙,舞會當天必定會出現。
主角全部登場,這個夜晚簡直可以一網打盡……
我現在所要做的,隻有確保狼牙不會在舞會前被殺死罷了。所以那個無仁的暗殺王牌,大倉的殺手,就交給我先隔離一段時間吧。
不過讓狼牙和笑白組隊,好像是個錯誤決定。這樣的接觸糾纏,這小子,更加不會死心了吧……看得出來他總會在關鍵時刻止步,是顧慮到對你來說重要的兄弟情誼?也好,讓我看看,你能做到什麽程度。
與笑白在火光中激吻,我看得到你的眼神。
下定決心了麽?
你的決定是什麽呢?
我的決定,又是什麽呢?
…………
……………………
我們還未準備好,結局就已經到來。
看著我的小獸衣領內的吻痕,略顯虛弱的腰身,你的占有性動作……這就是你的答案麽,萊恩少爺?
習慣了掠奪的人,總會占有別人的好東西。
比如香煙,比如權力,比如愛人。
如今的情況與劇本符合,所以我,是不是也終於可以肆無忌憚的對你露出殺意了呢?
這一天,我等得太久。
剛好,無仁在看著,那就決裂吧。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計劃,而我,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笑白是很聰明的,這點我早就知道。他看我的眼神,和不看我的眼神,都代表他明白了。
他也許明白我的決定,卻不明白我對他的感情。可以理解,因為我自己也不明白。
但他垂下眼睫那一刹那的冷淡,忽然的,讓我覺得心怵。
我是不是,又要抓不住什麽了呢?
…………
…………………………
人算不如天算。
那場地震大概是誰都沒有料到的意外吧。
第一次,我想,我大概要死在這裏了。
其實我並不懼怕死亡,畢竟經常要接觸它,彼此都很熟悉。
人生是一場瘋狂的遊戲。
舉槍瞄準對峙著的螳螂和蟬時,很不應該的,我猶豫了。
按照計劃,應該等待無仁殺死狼牙,我再對無仁扣扳機就行了。
可是一瞬間,狼牙那混蛋的無數次兄弟宣言,忽然冒了出來……
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覺得你應該是我兄弟。
我啊,總覺得咱倆很像。可是具體哪裏像又說不出來……
你有兄弟麽?
不知道從小有個親兄弟一起長大是什麽感覺……
幹脆我們做兄弟吧!出生入死,兩肋插刀的那種!
你不是說如果有兄弟,大概會經常打架,就是咱們這種感覺吧?
既然是兄弟還羅嗦什麽!
誰知道現在會演變成這樣?我他媽可是真拿你當兄弟的!
你他媽……就是個白癡!
子彈卻射進了無仁的身體裏……
握著槍,我在原地愣了一下。
這是我身體本能的選擇麽?
難道所謂的血緣牽絆是真的存在的?
看到狼牙明顯鬆了一口氣的樣子,我忽然憤恨起來,為什麽要安心?你以為你贏了麽?切斯家的大少爺終究是無所不能魅力驚人?想要收服個把兄弟易如反掌?不,不是這樣,這是不過是一瞬間的動搖罷了,下一次,我射穿你心髒的手指絕對不會顫抖!
還是終結了這件事吧。
否則我永遠要活在懷疑你或者懷疑自己的後半生裏,無論誰坐上那個位子,都要殫精竭慮防範彼此一輩子,多麻煩。你也在猶豫對不對,從見到我的那一刻起?所以我來替你選擇吧,這次,惡人我做。
遠遠的從李笑白的背後對著狼牙舉起槍時,我的“兄弟”看見了我。我要他看見的。
我可以從背後偷襲,可是那一刻,我想看著他的表情,我想知道他到底會想什麽。
最開始是難以置信,然後是了然,然後是自嘲般的平靜,最後的我也分辨不出來了……他不再看我,略低下頭,輕聲對著麵前的人說:“能擁抱一下麽?”
這個擁抱大概激發了我最後的扣扳機衝動。
很狡猾啊,用我在意的人做擋箭牌,以為我會為此而猶豫麽?
子彈準確的穿過笑白的右肩射進你的心髒!
你記得麽?我說過我的槍法可以做到九槍同一個彈孔。
不過大概如此毫不猶豫的開槍,不隻因為槍法而有恃無恐,更多的,是因為我並不在乎會不會傷到李笑白吧?我其實很冷血吧,大概。
不過既然冷血的話,又何必在頂棚坍塌的一瞬間大喊呢?
連聲音都帶上了害怕失去的驚恐,真是難看。
既然冷血的話,又何必發動所有人把他們挖出來呢?
這樣緊縮的眉頭隻是讓自己人和敵人一同看笑話吧?
可是把槍放下,望著那片廢墟,空蕩蕩的兩手讓我突然的意識到,也許真的,這次是要永遠失去什麽了……
…………
……………………
那兩個人灰頭土臉的被挖出來的時候,居然是擁抱著的。
狼牙用全身死死的護著他。
紅發的男人失去了左臂,心髒裏卡著一顆子彈,血流成河。
他就是這樣的人,若是動了心,就用全部的熱情去守著對方。
兩手染滿鮮血站在一旁的我,肮髒得像個笑話。
好像要證明自己不是個笑話一樣,我緊緊的抱著失明的笑白。其實我很詫異他還肯讓我抱他,因為開槍的那一刹那,我確信,他是看見了我的。於是我抱他抱得更緊。
狼牙默默的躺在一旁,集中全部精神故作輕鬆的與笑白對話。
誰都看得出來,這個男人快死了。
還好,笑白現在看不見。不知道為什麽,我會產生這個慶幸的想法。
“你走吧。”
狼牙說這句話的時候,我意識到,也許是時候放手了。
若是從前的我,應該拉著笑白跟我一同下地獄才對,怎麽可以放他飛走呢?我好不容易才抓到的。
“你走吧,趁我沒後悔之前。”
啊,罷了,今天的我總是幹出違背心意的事。
那小獸,既然是另一個我,何不放他自由呢?
這一個我既然已經腐爛的如此透徹,那何不看看另一個我能走到哪一步呢?
我聽到翅膀撲打著從手心飛走的聲音……
“……去過你想要的生活,殺手也好,小木屋也罷,隻是二十年以後,你要來天堂找我。”
我啊,終究是個自私的男人,所以就算死了,也隻給你二十年的自由呢。
…………
……………………
聽得到外麵救援隊的到來和遣散。
聞得到瓦斯漸漸彌漫的氣味。
老喬和其他人表情肅穆的坐下來。
男人們準備接受死亡的事實的時候,其實比其他時候要平靜。
我扶起狼牙,跟他一起靠在倒塌的廢墟上,摸出最後一根煙,掰成兩半,點燃。
“……你他媽就是個混蛋……”
狼牙幹裂的嘴唇裏帶著嘶嘶的聲音。
“你才知道啊?”
我微笑著抽煙,把另外半支塞在他嘴裏。
狼牙咬著煙,懶洋洋的望著遠處……“老頭子一直說我比不上你……”
我的動作陡然停下!
“我很不服氣……”狼牙閉上眼睛,“……本來想證明我也很能幹的……”
我僵硬的拿下唇上的香煙……“你……說什麽……”
“不過算了……”他虛弱的,得意的,勾起嘴角,“……雖然他選了你……但我…才是他最疼愛的兒子……”
我一把抓住他的衣領!“你再說一遍!”
他長長的吐出一口氣……這意味著他的生命也走到了盡頭……
“……他把所有的父愛都給了我,把所有的期望都給了你……我們…果然是兄弟……”
他最後的聲音太輕了,我不確定自己有沒有聽清。
半顆煙從他嘴裏,半顆煙從我的指間,滑落到地上……
交疊在一起,互相焚燒……
【故事的另一麵·Blade 完】
作者有話要說:《留學》是《入獄》的前傳
《回家》是《入獄》的後傳
大家要先看哪個?
另,雅思寫作又考出來個5.5,瓦憔悴了……絕望了……萎靡了……受此低氣壓影響,最近不會有什麽產出了……
《其實這個世界明明很簡單》(《入獄》狼牙番外)作者:妖舟
狼牙不明白,為什麽身邊的人總是把簡單的事情弄得那麽複雜。
當他還是個很小的小孩,名字還不叫萊恩?切斯的時候,母親就經常為了那個叫大衛的男人糾結。
他愛我?他不愛我?他愛不愛我?
我等他?我不等他?我等不等他?
母親一向是個幹脆利索的女人,shen體裏流著吉普賽人的血液,是自由奔放的風。唯獨在這件事上,顧慮重重,心思繁亂。
狼牙很不明白,這麽簡單的事有什麽可煩惱的?
如果你愛他,管他愛不愛你,你自然會等他。
如果你非要知道他愛不愛你,那就當麵問清楚啊。
明明溝通一下就可以解決的事,為什麽要分隔在世界兩端互相慢慢猜?
大人們啊,總喜歡把簡單的事情複雜化。
狼牙那時還是小孩子,是獨生子。這在吉普賽部落裏很少見。
到了需要爭奪食物或者地盤的時候,獨生子的劣勢就顯示出來了。其他人都是親兄弟一條心,好幾個人一起上!
對於體能都差不多的小孩子來說,獨身的狼牙很吃虧。那時候他像一隻孤獨的狼,經常被一群群的豺狗圍攻毆打欺負……
我想要一個兄弟,小小的狼牙經常獨自對著天空這麽想。
被隔壁那個瘸子家的三兄弟按著腦袋踩在泥坑裏的時候,小小的狼牙眼睛裏沒有眼淚,紅色的眼睛凶惡的盯著眾人的腳,一遍遍的在心裏呐喊:我想要個兄弟!
想要個兄弟,幫我打架,不讓人欺負。
狼牙的想法很簡單,理由很簡單,心思很簡單。
母親告訴狼牙,你有個哥哥。
他是你兄弟,可是也是你的仇人,因為他一定會來殺你。
狼牙不吭聲,但心裏非常高興。
我有個兄弟,我真的有個兄弟!
可是兄弟就是兄弟,為什麽又是仇人?
一個人扮兩個相反的角色,不累嗎?
因為狼牙的兄弟又是他的仇人,所以那個哥哥不會來幫他打架,狼牙得自己想辦法。
狼牙隻能變強。
比別人多花一倍的時間鍛煉shen體,跟著部落裏最厲害的男人學習打架的技巧,站在暗處摸透每群小幫派的習慣……
狼牙火紅的頭發淩亂半長,劉海下是一雙讓大人也望而生寒的獸一般的眼睛!他在觀察,他在思考,他在瘋狂的努力,他想打倒所有人的時候就一定做得到!
往往心思簡單的人,最為強大。
……………………………………
等狼牙知道那個每年來看他和母親一次的叫大衛的男人全名叫大衛?切斯,跟稱霸北美的美國黑幫龍頭同名同姓其實就是同一個人的時候,他已經靠著自己的拳頭,當上了整個吉普賽部落所有孩子們的老大。
孩子們都怕他,又尊敬他。
在狼牙看來,道理很簡單,因為自己的拳頭最厲害,就是這麽回事。
可是當母親告訴他,狼牙不叫狼牙,其實叫做萊恩,不,叫做萊恩?切斯的時候,整個部落的成年男人也畏懼他了。
這在狼牙看來,簡直莫名其妙。
我明明打不過他,狼牙想,看著麵前高出他一倍的健壯吉普賽男人,他的師父。
他為什麽要怕我?
那是因為你父親的勢力令人害怕,母親驕傲的告訴他。
狼牙很不理解,這關我父親什麽事?那個男人連大衛?切斯的麵都沒見過,難道他以為對我言聽計從我就會去跟父親誇獎他嗎?還是他覺得揍了我我就會去跟父親告狀?
在狼牙看來,打架完全是建立個人權威的行為,那是兩個人之間的事。
你比我強,我有沒有個厲害老爹你也比我強。
我比你強,有沒有我爹我也能把你揍得滿地找牙!
很簡單的事,幹嘛弄得那麽複雜?
十五歲的時候,母親去世了。
大衛?切斯從地球的另一端趕來,在母親的墓碑前坐了一夜。
吉普賽是流浪的民族,他們在世界的各個角落流浪,居無定所,蹤跡難尋。可是狼牙想起來,父親每年都會來看他們一次,每年都是,無論他們在世界哪個角落。
大概,父親是很愛母親的吧?
可是母親不會停止流浪,那是她的驕傲。
父親也不會請求母親為他停留,那是他的自尊。
於是兩個相愛的人互相思念,互相欺騙,互相痛苦,互相錯過。
狼牙無聊的歎氣,很簡單的事,又活生生的被弄複雜了。
………………………………
大衛?切斯把狼牙從吉普賽部落帶走,正式向外界公布了愛子的身份。
他給狼牙提供最頂級的教育,最優秀的訓練,最豪華的生活。
狼牙則是有的吃就吃,有的睡就睡,有的用就用,有的學就學。
感興趣的事就幹,比如有利於他生存下去的知識,射擊、武術、爆po、權術、語言……
不感興趣的就無視,比如把簡單的東西搞複雜的玩意兒,繁瑣的禮儀、故弄玄虛的文學、抽象到看不懂的藝術、饒了好幾個圈的成語……
狼牙表現得就像個最任性的孩子。
他恣意的享用著“兒子”這個身份。
他一點也不怕大衛?切斯。在狼牙的眼裏,那個男人不是黑幫龍頭,也不是麵無表情的恐怖老頭子,那是個每年會帶著不同的土產風塵仆仆的跑來擁抱他和母親的男人,是個會坐在母親墳前親吻著手上的戒指默默流淚的男人,是個會拽著他的耳朵不許他吸毒嫖妓,會摸著他的腦袋誇他拳頭夠狠的父親。
用狼牙自己的話來說,那是我爸!
在大衛?切斯的眼裏,狼牙是特別的。
因為隻要他認定他是父親,他就隻是父親,一輩子也是父親。
無關地位,無關財富,無關身份。
他是他兒子,無論他是殘廢了還是當了黑道老大還是被冊封了教皇,他都會叫他爸,他隻叫他爸。
狼牙是簡單的,這份簡單讓在黑暗世界裏摸滾打爬一生的大衛?切斯感動。
他傾其所有的給了他名分、榮耀、財富、父愛,卻也無可避免的給他帶來危機。
黑幫龍頭的身邊,怎麽可能沒有危機?
不過這對狼牙來說不算什麽,那些在大城市街頭長大的小流mang們跟滿世界流浪掙紮求生存的吉普賽小孩比起來,強悍程度根本不在一個檔次!
紅發的狼牙仿佛一隻野性未褪的獸,凶猛的衝進文明人的ju集處,蠻橫的攪亂了他們的世界,徹底的獲得了人們最原始的臣服……
他是吉普賽部落的老大,在這裏也一樣。那是最簡單的強大,在絕對的強大麵前,其他一切都是扯淡。
然而大衛?切斯帶給狼牙最致命的危機,還是繼承人戰爭。
這是一場在傳統名義下,各方勢力都默認的,血腥殺戮。
就連大衛本身也插手不能。
可是他想保護他的兒子,不是作為一個首領,而是作為一個父親。
“我會給你安排最嚴密的保護,你會在那裏安全的待到遊戲結束,一年的時限超過之後,我會直接指任你的哥哥。這樣你就不會受到任何傷害了,我的孩子。”
狼牙卻拒絕了。
“為什麽?您覺得我軟弱到需要保護麽?您覺得我比不上哥哥?”
“不是的,我最親愛的孩子,你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我隻是不希望你承擔任何致命的風險。而繼承人戰爭,不值得這場風險。而且……你不是並不打算接任我的位子麽?”
“你認為我比不上哥哥。”狼牙簡單的總結,直視著大衛?切斯。
年邁的父親歎氣,他為自己剛剛的拐彎抹角好笑,麵前的人是狼牙,這些花言巧語根本無效,因為那是個會透過層層泥土重重掩藏一把挖出雪白骨頭的人。
“是的,我認為,你不是他的對手。”大衛?切斯冷靜的分析,“他是訓練營三十年來成績第一的奇才。那個孩子在剛會走路的時候就會殺人了,無論是槍械使用還是近身格鬥技術,你都略遜一籌。”
“我可以練。”
“還有無法練習的東西,我的孩子。那就是憎恨。他是懷著絕頂的憎恨和必死的信心來爭奪這個位子的。你不一樣,你沒有那份執著。”
“您根本沒見過我的固執。”
“即使如此,你也有一個絕對贏不了他的地方。”大衛溫和的平視著自己最愛的兒子,“那就是,我不會承認你。我認為你並不適合這個位子。”
你太簡單了,這個世界容不下那份簡單,我也不允許這個世界毀了那份簡單。
“在您的心目中,他比我更適合?”狼牙低下頭,咬牙。
“是的。”大衛?切斯此刻說的,是真話。
那個人是天生融於這份黑暗,在大衛心目中,沒有人比他更適合這個陰戾的位置。
“我明白了。”狼牙笑起來,眼睛裏充滿著野獸獵食前的亢奮和興致,“老爸,這個遊戲,我玩定了!”
狼牙跑去參加了Blade取得了第一名的那個魔鬼訓練營,用一倍的時間打破了Blade的所有記錄!
他調查了Blade的全部資料,在每個有Blade勢力的地方都安插上自己的人手。
他在遊戲開始後迅速解決了兩個競爭對手,生怕落後Blade一步。
兄弟之間,永遠是血脈相連的戰爭。
狼牙隻是想贏,隻是想證明。
我並不比他差,我也是很強的,父親。
狼牙這份類似於兄弟間的競爭心,在得州監獄裏見到Blade的那一刹那,更堅定了。
多麽強悍的男人啊。這樣的家夥才配當我的兄弟!
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覺得你應該是我兄弟。
我啊,總覺得咱倆很像。可是具體哪裏像又說不出來……
你有兄弟麽?
不知道從小有個親兄弟一起長大是什麽感覺……
幹脆我們做兄弟吧!出生入死,兩肋插刀的那種!
你不是說如果有兄弟,大概會經常打架,就是咱們這種感覺吧?
既然是兄弟還羅嗦什麽!
誰知道現在會演變成這樣?我他媽可是真拿你當兄弟的!
狼牙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
他沒有那麽多的彎彎繞繞,可是別人卻覺得他城府很深,其實隻是所有人都想得太多了。
Blade,是個想得尤其多的男人。
狼牙覺得觀察這個與自己完全相反的兄弟,也很好玩。
一件簡單的事情,可以被他用四維空間一般的複雜細致角度思考一遍然後鋪好每一條線。在狼牙看來,這種活法完全是自我折磨。雖然他喜歡這個兄弟,不過他基本上跟不上人家的思路。
在狼牙過去的人生中,偶爾也有Blade這樣的人,想得複雜,做得複雜。
狼牙自己則想得簡單,做得也簡單。
還有的人,比較笨,是想得簡單,做得複雜。
最可悲的一種人,也是這世界上大部分的人,是想得不夠複雜,做得又不夠簡單。
想得複雜,做得簡單的人,他隻遇到了一個。
那個人叫李笑白。
最開始,狼牙完全沒想到自己會被這類型的人吸引。
那家夥就像個有著天才頭腦的凶猛而漂亮的動物。
雖然跟自己和Blade都有著相似的氣味,卻又不同於任何一個。
他有著獸一樣獨來獨往完全走著自己步調的自在脫俗,卻又跟得上Blade那環環相扣的思路。
他知道Blade複雜的布局,但依舊堅定的走著自己的路。
他明白狼牙的強悍,但依舊沒顯示任何服從。
這跟狼牙一直以來的生存哲學完全不符。
難道弱者不應該順理成章的服從於強者嗎?
難道心思複雜的人不都是忙於勾心鬥角的嗎?
為什麽他打不過我還敢對我這麽凶?
為什麽他的大腦跟Blade一樣理性又邏輯卻依舊過著這種完全服從本能的簡單生活?
為什麽他明明是sha手卻對弱者那麽好?
怪人,狼牙總結,視線卻總跟著他四處跑……
第一次,狼牙發現這個世界不是所有的事都很簡單的。
比如,他想跟Blade做兄弟,他也想要Blade深愛的人李笑白。
這兩件事可以同時發生嗎?或者,隻會永恒的矛盾下去呢?
這是個狼牙解答不了的問題。
所以,第一次,他決定聽天由命。
讓李笑白選擇吧,如果他選了我,我就要守著他一輩子
如果他選了我的兄弟,那我要守著他們兩個。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狼牙發現這個世界越來越複雜了。
Blade也許並不想做他的兄弟。
而李笑白,也許是不可能會選擇他的。
也許從前對於簡單的堅持隻是出於對自己的自信。
比如,決定與Blade做兄弟,就認為對方一定會與自己做兄弟。
可是當那顆子彈穿透心髒的時候,狼牙忽然明白,感情這種事不是自信和努力能解決的。
再比如,決定讓李笑白自己選擇,其實是認為對方最後一定會選自己。
可是聽著那晚那兩人靠在一起著輕聲談論小木屋的話題,狼牙忽然明白,那兩個人,是這個世界上最接近彼此的獸,即使孤獨的依偎著互舔傷口,舔傷口的對象也隻能是彼此。別人無法插足,李笑白永遠也不會選擇自己。
這個世界的不簡單,讓他措手不及。
地震後的廢墟漸漸安靜。
所有人都感到了死亡的陰影。
這個結局對每個人來說都很意外,對狼牙來說卻不是。
因為他從不去思考結局,他是個簡單的人。
臨死的時候,嘴裏叼著Blade的香煙,燃燒起來,有兄弟的味道。
“老頭子一直說我比不上你……”
“我很不服氣……本來想證明我也很能幹的……”
“不過算了……雖然他選了你……但我…才是他最疼愛的兒子……”
“……他把所有的父愛都給了我,把所有的期望都給了你……我們…果然是兄弟……”
對不起,我還是想跟你做兄弟。
對不起,我還是希望老爸覺得我也挺不錯的。
對不起,雖然知道不可以,但我還是愛你……
如果有下輩子,我還是會用我全部的生命去守著你們。
我的父親,我的兄弟,我的愛人……
隻是也許,下輩子不該把世界想得這麽簡單,那樣可以活得久一點。
啊,算了,還是簡單些吧。
那樣活,比較爽。
【故事的另一麵?狼牙 完】
作者有話要說:《入獄》完結,再版加印會和留學一起,大概要下半年。
《留學》正文完結,番外和這部一樣出版後放出來。
《回家》尺度太大,放在晉江上會被鎖文,我還在思考該怎麽辦……
以上,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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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語錄:
其實一直挺喜歡狼牙的,因為他真的很簡單。
在入獄裏比較模糊的結局,在這篇狼牙番外裏寫明了。
狼牙死了,被他最想要的兄弟殺害了。
比起BLADE,還是更喜歡一點那個紅發張狂囂張的Fang吧。
即使狼牙是他父親最愛的獨子,卻仍是放棄了那爭來奪去的權利。
況且,BLADE,還得到了BYE呢,Fang一心想嗬護的人。
可惜,他卻沒有機會去守護他最重要的這兩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