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戰略需要,乙縱隊經過長途跋涉,從膠東半島轉戰蘇北。這兒原是他們的根據地,鵲巢鳩占,被政府軍搶去,迫不得已北上山東,在打了幾個勝仗之後,又殺個回馬槍,奪回了原來就屬於自己的地盤。戰爭格局的變化,反映了雙方勢力的消長。
北上南下之間,部隊的番號變了,共產黨的部隊統一稱之為中國人民解放軍;部隊的力量壯大了,人員呈幾何級數發展;上級以乙縱隊為基礎成立了丁兵團,部隊的骨幹也大都升遷,張瑜亮也升為師長。張瑜亮從魯長河帶管運輸隊得力有方看到中他是個有用之才,就抽調魯長河到自己身邊擔任炊事班長。
在鹽南戰役的突圍之戰中,張瑜亮以偏師之力營救大部隊,打了一個漂亮的穿插戰,成功地解救丁兵團於滅頂之災。
看著部隊完全撤出,消失在黑夜裏,他用手槍把帽沿往上頂頂,深深地吐出一口氣,如釋重負,也為犯難而上取得意想不到的成功而暗暗自豪。就在他轉身回撤的時候,隻覺得身體被一根有萬鈞之力的棍棒猛烈地搗了一下,一下子昏暈倒地。
黑暗中,魯長河抱起張瑜亮,急促地呼喊著:“張師長!你醒醒,你醒醒。”張瑜亮慢慢地蘇醒過來,覺得下肢木漲漲的,他試圖伸縮一下自己的腿,發現右腿怎麽也不聽使喚,“老魯,看來我的腿斷了,你把我的綁腿解下來,在傷口上麵用力紮一下,讓它少流一些血。”魯長河按照他的話做了。他又說:“老魯,試一下,看看能不能把我扶起來。”魯長河抱起他,他依靠在魯長河的身上,單腿站立一會兒,定一定神後,想邁出腳步,但無論如何也抬不起右腿。魯長河說:“張師長,你傷得不輕,還是我背你吧,現在得趕快走,趁天未亮趕快離開這兒,要不然敵人一來我們就完了。”魯長河說著,背起了張瑜亮,大步地向北走去。
走了大約將近一個時辰,魯長河氣喘籲籲,渾身大汗淋漓,於是就把張瑜亮平放在地上,自己也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粗氣,休息了一會兒後,他又背起張瑜亮又繼續趕路。
天漸漸地發亮,北麵的村莊輪廓逐漸清晰,魯長河估計離開出發地大約有四十多裏。他計算著,敵人如果天亮追趕過來,還需一個時辰才能起程,到這個地方隻需要兩個多時辰,還不算安全,必須繼續趕路,趁天還沒有完全亮透,越過北麵的村莊,才能確保無虞。
他又背起張瑜亮,大步前進的同時機警地向兩邊張望,大概是緊張的原因,在他把村莊甩在後麵有二裏多路後,他一點也沒覺得累,仍然大步流星地走著。漸漸地,他的腿像灌了鉛,每邁出一步都覺得有千斤重,身上就像背負了一個磨盤。他咬咬牙,硬撐著繼續往前走,越走越覺得心裏慌亂,頭腦嗡嗡地響,地麵開始搖晃。經驗告訴他,不能再走了,否則自己也會暈倒,他估計這兒離出發地已經有五六十裏路。
他離開大路,沿著田埂,向麥田走去,大約走了半裏路,他放下張瑜亮,找到一個田溝,操了幾口水喝,抹抹嘴,又回到張瑜亮的身邊。張瑜亮虛弱得很,有氣無力地對他說:“老魯,你一個人走吧,你一個人沒辦法把我背回去,……你趕快走,興許能趕上部隊,……”
魯長河說:“說些什麽呢,隻要我老魯有一口氣,我就背著你往北走,直到趕上部隊。”張瑜亮沒有爭辯,他了解這個山東漢子,同時他也沒了說話的力氣。
魯長河捋下幾束麥穗,用手搓揉然後用嘴吹去麥殼,把麥粒送到張瑜亮的嘴邊,張瑜亮搖搖頭。他解開背在身上的軍用水壺,往張瑜亮的嘴裏慢慢倒下幾股水,在水的滋潤下,張瑜亮的精神好了些,他又讓張瑜亮喝下幾口水,接著又把手裏的麥子用力搓揉,幾乎揉成麵團團,塞進了張瑜亮的嘴裏,又用水壺倒下幾滴水。如此幾番,張瑜亮就著水咽下幾口麥漿後,再也不吃了。
這時,天已經大亮。魯長河思忖:自己對這一帶不熟悉,不能冒昧行事,萬一這兒有還鄉團,豈不誤了大事,自己丟了性命不要緊,張師長可是個大幹部,革命離不了他。再說,他還有恩於己,把自己帶入部隊,這恩情一定得報,一定得安全地把他背回去,現在天亮了,自己穿著軍裝,不能再走動,隻好等到天黑再說。此時,他真的有些餓了,他又開始捋麥穗充饑,渴了就去田溝用手操水喝,水壺的水一定得留給張師長喝,萬一喝壞了肚子可不是鬧著玩的。
下午,他看張瑜亮喘氣有些急促,用手摸摸的頭,覺得張瑜亮發燒,看看太陽,離地還有兩竹竿高,他有些焦躁,但急又有什麽用?他想起了在醫院看到的情況,就把自己的軍帽蘸濕放在張瑜亮的頭上,並時不時地更換。看到張瑜亮的傷口不再流血,他鬆開係在張瑜亮腿上的綁腿帶,希望血脈能活絡些。為了使天黑以後有力氣趕路,他又趕緊揉了幾把麥粒,又喝了幾大口田溝水,然後坐在那兒等待天黑。
這時,令魯長河極為不安的事發生了。他看到一隊國軍沿著大道向北開赴,而後麵的大部隊則占領了他南麵的村莊,現在這兒四處都是敵人,他的心陰沉下來。
就在魯長河在麥田裏用麥漿喂食張瑜亮的時候,丁兵團司令部也在緊張地忙碌。
突圍的部隊行至小姚家的時候,司令員傅前程聽說斷後的張瑜亮失蹤,頓時火氣衝天,說要把張瑜亮的兩個警衛員槍斃了,同時他下令部隊停止北撤,原地駐紮等候張瑜亮歸來,而敵人的追兵距離解放軍駐紮之地隻有五六十公裏的路程,原地等待是極危險的決定。司令部的人見司令員處於盛怒之下,無人敢勸,政委何壁輝頜首含笑,心裏卻在盤算如何解決眼前難題。
關鍵時刻,終南信來到司令員麵前,要求前去營救張瑜亮。何壁輝發現司令員的眼睛突然明亮起來,他知道事情出現轉機。
終南信要求醫院院長也一同前往營救,並派一個班的戰士的護送,於中午過後出發,清一色的便衣,前麵要有兩個經驗豐富的偵察兵開路。兩個警衛員也要求前往,被司令員傅前程鄙夷地目光掃視了一下,兩個人趕緊跪在地上磕頭乞求,希望能將功補過。終南信為他們請命,司令員不置可否地轉過身去,他知道這是同意的表示,喊起警衛員匆匆換上衣服。
司令員目視營救小分隊快速地消失在原野裏後,又命令饒勇善戰的團長郭鵬程帶領一個連的兵力向南移動三十裏路,做接應的準備,然後下令大部隊從小姚家繼續北撤。他的左右這才鬆了一口氣。
司令員是在終南信向他做出活見人、死見屍、否則自己甘願受到任何懲處的承諾後才做出部隊繼續北撤的決定。
軍令如山倒,連何壁輝政委也為終南信的承諾捏一把汗,那是在幾十裏路的範圍內搜尋兩個不知死活的人,困難可想而知。政委同時也知道,終南信此舉一是為了大部隊能繼續北撤到安全地帶,同時也是崇高的人性關懷。這一點,何壁輝和傅前程心息相通,戰爭盡管很殘酷,但也極具人性,沒有人會撇下自己的戰友而隻顧自己逃命。為此,政委很感激終南信,他用自己的人格和榮譽作擔保,換取了司令員同意大軍繼續北撤,向全體指戰員展現出人性的溫暖,以至於政委和終南信告別時,緊緊地握著他的手不願放鬆。
終南信卻沒有把事情看得這麽崇高,否則,那可能一種做作。他認為這是理性的合理延伸,一個“有用的人”必須這麽做。
他之所以敢於承擔這事,是因為他了解魯長河這個血性的山東漢子。魯長河也沒有回來,說明他必然和張瑜亮在一起,必然是張瑜亮遭受意外,他在精心地保護對方。小姚家距離突圍的戰場有一百一十裏路,根據他們兩個人的體力,他預計,他們藏身的地方,應當離小姚家五六十裏路,那兒應當已經被國軍占領。因此他命令在前麵搜索的偵察兵把搜索的重點放在離小姚家五六十裏路的地方,必須在天黑以後進行。
營救小分隊在天黑的時候到達預定的目的地,他們沿大道兩邊輕聲地呼喊老張和老魯,不一會就找到了他們急於尋找的人。他們立即把已經昏迷的張瑜亮放上擔架抬走。終南信把小分隊分為兩撥,醫院院長帶著四個人快速北行,他自己帶著五個人斷後。請閱讀更多我的博客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