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販子 第七節(1)

本帖於 2011-10-26 23:15:54 時間, 由普通用戶 樂閑人 編輯

一日,袁新高和妻子聊天,談及沈金寶,感歎他的不幸遭遇,說他就這麽一個寶貝女兒,萬一遭受不測,他們的日子可怎麽過下去。張喜妹沒有搭腔,隻是長歎一聲,臉色隨之凝結若冰。袁新高有些納悶,雖然是朋友家出了事,但畢竟是朋友,沒有切膚之痛,況且沈金寶的臨時抱佛腳行為並不能完全抹去他們心中的傷痕,妻子整日地愁眉不展究竟是為哪般?即便是袁野在南方名城身體遭受摧殘不得不臥床養息的時候,妻子也沒有如此傷心落魄。

他承認妻子嫻淑厚道,但也不至於厚道到如此地步,大有看三國掉眼淚的大覺大義,他說:“看你的勁頭,好像那沈韻是你的女兒。”張喜妹說:“沈韻能平安於大家都好。”他吃驚地看著妻子,也想證實自己心中不祥的預感是否正確,就問妻子的話是什麽意思?妻子慘然,說了句:“大家都好不好麽?難道你希望哪個出事?”他無言以對。

臨近年底的時候,南海那邊傳來了令袁新高魂飛膽喪的消息。他介紹200名工人的那個膠合板廠出現了中毒事故,幾十名勞工被送進了醫院,其中一人不治身亡。老板跑得無蹤無影,還欠下幾個月的廠房租金;勞動執法部門吊銷了這家廠的營業執照,幾十名工人的醫療費用無人承擔。副縣長帶著紀檢、公安、勞動和工商等部委組成的調查團風風火火前往南海處理善後事宜。袁新高惶惶如喪家之犬。臨行的那天早晨,他和張喜妹如同訣別,眼淚在眼眶裏打轉,最後手臂往天空一揮,毅然決然地離開了家。在他看來,此去是不會再回來了,紀檢委肯定是掌握了他收受四萬元賄賂的信息。他萬萬沒有想到,南海方麵承擔了全部的責任和全部的醫療費用以及死亡人員的撫恤並一再檢討勞動環境失察的過失。雖然如此,袁新高還是幾乎被嚇破了膽,到膠板廠現場視察的那會兒,他戰戰兢兢,究竟是被那惡劣的勞動環境震驚的,還是害怕執行現場逮捕,連他自己都鬧不清,反正內衣褲都汗濕透了。不僅如此,良心的不安時時折磨他,每想到那些死難家屬悲痛欲絕的哭嚎,他就覺得自己是罪人,是殺人不用刀的元凶。

從南海回到家中,袁新高的腦子整日嗡嗡作響,做事丟三落四,經常望著天花板發呆。這回輪到妻子納悶了,一再追問緣由,最後竟直接問起那二萬塊錢退沒退回去。他哪裏敢說實情,一邊信誓旦旦地說退回去了,一邊托辭出差沒得到休息。張喜妹不相信丈夫說的話,還是沒日沒夜的嘮叨,把袁新高嘮叨得心煩意亂。袁新高在惶恐之中熬過了十幾個不眠之夜。南海那件令人揪心的事漸漸的平息下來,看不出縣上的領導對他的態度有什麽變化,他最關注的紀檢委的人見了他依然和從前一樣熱情,心靈窗口透露的仍然是和善的光亮,他的心這才逐漸安泰下來。其實,他的擔心純屬多餘,民工潮動輒就是上千萬人,要不然怎麽會稱之為潮,他所在的縣每年也有十幾萬人外出打工,出個把意外事故也在所難免,沒有人往心裏去。

一日,他端坐在辦公室,一邊品茶一邊凝思,把此事從頭到尾理性地分析了一遍,最後竟啞然失笑,自嘲自己幸虧沒做大事,要不然神經病醫院肯定會多一個瘋人。

星期天,他應妻子的邀請陪妻子去菜市場買菜,在菜市場門口,一個滿臉疙瘩的農人對著他微笑。他不認識此人,也就應酬地陪笑臉。農人嫌微笑不能表達敬重之情,又親熱地招呼說:“袁原局長買菜呐!”他遲疑地看著那人,那人說他是勞動局介紹去南海打工的人。勞動局介紹到南海打工的人很多,袁新高沒有介意,隨便問了句為什麽現在不去了?農人說身體弄傷了去不了了,袁新高問傷在哪了,農人說弄不清楚傷在什麽地方,反正渾身不對勁,盡起疙瘩,害大病似的,農人還說和他一起在南海膠合板廠做工的人都是這樣,都在家呆著,重活做不了。

農人的話像當頭一棒,打得袁新高暈頭轉向,上下嘴唇一片麻木。他不知道怎樣離開那農人的,是妻子拉走的還是自己走的都弄不清楚。妻子隱隱約約知道丈夫為什麽突然像被霜打蔫了似的,就草率地買了些菜匆匆回家,從此她不再追問,知道追問已無意義,便轉而安慰起來,畢竟他們是患難夫妻,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她比誰都懂。

袁新高的心再也無法安寧,他知道自己作了孽,也知道自己無法償還這孽債,每天強打笑臉去上班,回來後就瞅著東西發呆。張喜妹擔心他得了憂鬱症,一個勁地勸他去醫院,他執意不肯,他有自知之明,認為自己是虧良心的病,醫生治不了。眼看著他一天天瘦下去,張喜妹急得六神不安,情急之下竟然將公公搬了來。父親見了消瘦又冷峻的兒子,自然是心疼又焦急,他父親心裏明白,但也沒有什麽好辦法,此事既不能訴說也不能責怪,安慰的話想是兒媳已經說了千萬遍,再說隻能是添煩,老人最後竟然說:“那隻有求菩薩了,我和你媽明天就去南嶽廟上香去!”南嶽廟是遠近聞名的大廟,都說那裏的佛慈悲,求簽總有十之八九靈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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